第51節(jié)
有些念頭,明知是荒謬,卻無法拋棄。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心魔。 ☆、第五十八章 相愛相殺 上 (一更) 一念成魔,一念化般若。 …… 楚瑜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專注地看著琴笙的頭側的傷疤——她若是沒有記錯,大腦不同的區(qū)域掌管著不同的功能,比如語言、比如思維,比如記憶。 若是那一處傷會影響一個人的記憶,是否就意味著同樣的部位的腦損也有可能造成同樣的結果? 也許是錯,卻難以抗拒的念頭如蛇纏繞在心頭—— 她出手了一次,換來一線生機,換來一個一心只念她的‘親人’,免她四面楚歌,流離無依。 那么這一次呢? 若她再出手,是不是就能換她不必被人追殺,不必顛沛流離,不必惶惶不安終日,不必再擔憂被人剝皮? 再……得那暖心溫柔少年長長久久陪伴左右? 那念頭如荒野里的蔓藤瘋長,讓她眼底慢慢地浮現(xiàn)出一層詭涼的霧氣。 她終于幾不可控制地梭然抬手,手中的木棒瞬間從最高處劃出一個漂亮卻狠辣非常的弧度,向躺在地面上的人頭上的舊傷狠狠地砸去! “嘭!” 血色瞬間飛濺上她的臉。 那熾熱和血腥氣兒灼得她眼前一花,握著木棒再次舉高的手僵在半空。 她瞬間一個激靈,整個人清醒過來,有些怔然地看著地面上被她敲得側過臉去,額上染血的美人。 他蒼白卻熟悉精致的無雙面容瞬間和那個夜晚肩頭染血卻緊緊地抱住自己的‘少年’模樣重合,似睜開了幽幽琥珀眸看著她茫然地喚。 “小姑姑……我疼……?!?/br> 楚瑜身上狠狠一顫,哪里還拿得住手里的木棒,木棒瞬間落地。 “哐當!” 激起落雪片片,楚瑜低低地嘆了一聲,有點哭笑不得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大概是今天一直在和人斗智斗勇,和宮家斗完繡了斗金姑姑,斗完金姑姑,再和宮少宸機鋒相交搏一翻,最后被醒來的琴三爺狠狠地刺激了一把。 竟然會生出這種愚蠢又荒謬的念頭。 一次巧合性的動手,換了一個好結果,她卻將巧合當做常態(tài),真是糊涂了! 若她一棍子總能準確地把人給打失憶了,那后世要腦科醫(yī)生作甚? 只怕這么揍下去,人沒失憶,就先掛了。 真是今兒心累得慌,連自己都變得神叨叨的了。 楚瑜蹲下身子,看著躺在地上,額角鮮血飛濺的琴笙,眼神有些復雜,猶疑了片刻,還是伸手小心地去查看他的傷勢。 琴笙額角那一處已傷口又裂開了,那血流得楚瑜都有點發(fā)憷,心頭也有些發(fā)緊。 畢竟……他曾經是她的仙仙寶貝。 “可別好不容易背出來的人,又被我給作死了。”楚瑜一邊有點自嘲地喃喃自語,一邊立刻將琴笙的白袍子給撕下來,扯了布條給他的頭部做緊急包扎。 待包扎完畢,她的心情也平復了下來,指尖輕輕地描摹著琴笙那曾經讓她心憐,如今讓她驚懼的眉眼,心中念頭也轉了無數(shù)個。 如今事情的局面已經不會再壞,自己又沒狠到能殺人不眨眼的地步。 那干脆…… 她大眼珠子一轉,明媚大眼里浮現(xiàn)出詭譎的光來。 楚瑜立刻起身左右看看,見仍舊無人過來,便拔腿就朝著宮少宸所在地沖了過去。 雖然這里的繡房最偏僻,但是火燒了那么久,也不知為什么曜司和琴學的人到現(xiàn)在為止似都沒有發(fā)現(xiàn)起火,沒有任何人來救火。 這并不符合曜司那種無所不在的探子作風,但是這對于她來說卻是一件好事! 楚瑜盯著宮少宸片刻,確定他還在昏迷后,立刻就彎腰,將宮少宸身上的水被給扔了,然后彎腰,雙手熟練地穿過宮少宸腋下,在他胸前十指交叉扣緊。 調整好自己的姿勢,確認宮少宸的身體和地面的角度后,楚瑜立刻身子微微一抬,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和敏捷將宮少宸拖到了琴笙的身邊。 托在衙門里,她經常拖被殺威棒打暈犯人的福,姿勢熟練,這會子拖個大男人輕松得很。 當然…… 被拖的那個,傷勢可能因為磕碰更慘重,但是……那關她何事? 楚瑜全當聽不見宮少宸在昏迷里都忍不住發(fā)出痛苦的悶哼,只將他擺在琴笙的身上,冷靜地將那染滿了血的木棒塞進他右手里。 她打量了片刻,又弓下身子仔細地調整宮少宸和琴笙的姿勢,一個的手抱著另一個的腰,一個捏著一個的喉嚨——讓他們看起來更像是互相毆打之后,纏綿在一起相愛相殺,嗯……昏做一團的樣子,雖然姿態(tài)看著有些曖昧。 如此一來,琴笙和宮少宸被發(fā)現(xiàn)之后,第一感覺就是雙方戰(zhàn)過一場,兩敗俱傷。 依照這兩個人的性子和在繡房里就要將對方置于死地的狀況,琴三爺就算懷疑什么,也絕不會屈尊問宮少宸;而宮少宸就算明知琴三爺?shù)膫皇撬鶠?,也不會去向琴笙解釋,畢竟他被琴笙揍慘了。 兩人若是烏眼雞一般斗做一塊,最好兩敗俱傷,都沒有時間找她麻煩。 至少——曜司無法集中太多的精力來追捕她這個路人甲。 確定好姿勢沒有太大問題,她便蹲下身子,開始在兩人懷里掏摸,琴笙懷里什么都沒有,但是宮少宸的懷里卻摸出來一些奇怪的令牌一樣的東西,上面雕刻著一個穿著奇怪的女神神像。 她瞅著有些眼熟,卻又覺得不像中原的神祗,一時間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的神明,便隨手將那些令牌塞了回去,將宮少宸的錢袋子給摸出來,打開看了看。 里面的燦爛金光讓她很滿意地將錢袋收入懷里,蹲在一邊拍了拍宮少宸的臉:“就當是我救你的利息了!” 隨后,她立刻起身撿了樹枝將地面拖曳的痕跡全部清掃干凈。 待處理好‘犯罪’現(xiàn)場之后,楚瑜瞅著還是沒有人來救火,心中雖然愈發(fā)奇怪,更多卻還是慶幸——果然天助我也! 她垂下眸子看著眼臉色蒼白如紙的琴笙,清亮的大眼里閃過復雜黯淡,隨后卻彎起唇角,笑容清冷疏淡:“三爺,我和你的賬兩清,從此最好天涯海角,后悔無期?!?/br> 他的曜司拘禁了她半年,叫她吃了多少苦頭,有家歸不得;她原想要殺了他,卻最終還是沒有下手,卻給他再留了一道重傷。 很好,再不相欠。 …… 她最后看了一眼一轉身,扎緊腰帶,揣好錢包,再不回頭地朝著那大路跑了下去。 “小姑姑……?!?/br> “再見,仙仙?!?/br> 抱歉,再不能陪你一生。 因為,你已不在。 …… 楚瑜早已將琴學的地形摸了個透,她順著大道摸到小廝們的住處,換了身上的濕衣衫之后,也沒有急著奔采買處,而是在半道上摸進了另外一處小屋。 小屋看著倒是精致,也沒有曜司的人在看守,只一個大娘蹲在屋前洗菜,全然無害,很容易放倒的樣子。 但楚瑜的目光在她絲毫不畏懼數(shù)九寒天,淡定地在冰水里洗菜的手上停了停,便一轉身,又鉆進了林子里。 小屋子里,霍二娘正在扒拉著霍三娘的頭發(fā)找虱子:“哎,又抓了一個!” “我的,我的虱子!”霍三娘立刻一抬手,從她手里接過個虱子放在手里“嗶剝”一聲捏死,娃娃臉上滿是愜意:“哎呀,好耍,難怪漢人以前喜歡在自己身上養(yǎng)虱子捏著玩兒?!?/br> “什么捏著玩兒,那叫捫蚤清談,是格調知道不,你這個土鱉丫頭?!被舳锢^續(xù)蹲在床上扒拉著霍三娘的一頭亂發(fā),繼續(xù)翻虱子。 霍三娘無聊地撓撓自己的臉:“你不土鱉,不土鱉能被關在這里在自己身上養(yǎng)虱子抓著玩兒?” 霍二娘一邊扒拉她的滿腦袋亂發(fā),冷笑一聲:“哼,還不是你,上了琴學,見著好看的小子就滿山攆著要騎上去,否則咱們也不會被關這兒!” 霍三娘哼唧一聲,滿是譏誚地道:“你怎么不說見著小姐那侄兒長得好,連他你都想扒拉了騎上去,忘了那人的功夫多可怕,被揍個半死不說,害得咱們被關的時候,連小姐都不幫咱們說話?!?/br> 霍二娘一惱,揪住自家meimei的毛腦袋,火大地薅毛:“找削啊你,又提這破事兒,老娘又不是故意的,知道是那魔頭,我騎誰也不會去騎他好么,我認不得男人的臉,我還以為他是七曜里頭的?!?/br> 是的,霍二娘是個臉盲癥患者,在她眼里好看的男人都長得一個樣子。 于是,她把琴笙當成一個極其好看的尋常男人,打算放倒他,強上爽一把,那……下場自然不太好看,差點被琴笙倒插進糞坑里當花肥鏟子。 雖然在楚瑜的求情下,霍三娘只是被暴打了一頓,撿回來一條命。 但此事之后,連楚瑜都覺得她們是危險分子,為了琴學和曜司諸位良家男兒的貞cao著想,在金姑姑命人將她們兩關起來的時候,楚瑜雖然覺得rou疼那些白花的錢,卻還是同意了。 “放手,我好不容易養(yǎng)的虱子都要被你捏死了!”霍三娘被她薅得大痛,惱火地伸手就去撓自己大姐的臉。 兩人扭打做了一團時,忽然聽著門外傳來一聲叫:“不好!” 霍三娘和霍二娘立刻停了手,齊齊撲到窗邊,竟然見著不遠處冒出了一陣濃煙,而原本洗菜的大娘將手里的菜盆子一扔,足尖一點,敏捷地飛身向那冒煙處飛去! “哎,那老貨跑了!”霍二娘有點興奮。 霍三娘卻翻了個白眼,無精打采地仔細數(shù)著方才打架時從霍二娘身上撓來的虱子:“那有什么用,這門是鐵木的,鏈子門鎖都在門外,用精鋼玄鐵所制,內力都震不斷?!?/br> 霍三娘的話讓霍二娘瞬間蔫兒了下去。 “也是……?!?/br> 她原本的話卻居然停住了,凝神細聽:“聽,有腳步聲,不是那老貨?!?/br> “誰?”霍二娘一側耳,忽然挑眉:“小姐,是小姐!” 楚瑜偶爾也會來看她們,但是因為琴笙受傷未好,在確定她們好吃好喝的住著養(yǎng)肥膘,只是沒有男人可以騎這件事比較憂傷之外,就來得少了。 后來更是因為忙著大比,所以楚瑜更沒有時間來了。 但她們都認得楚瑜的腳步聲。 門外響起一陣“嘎啦”一聲,隨后是鎖鏈落地的聲音。 大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一個小廝打扮的少年站在門口朝著她們兩招手:“瞎愣什么呢,還不快點出來,我要跑路了!” 霍三娘和霍二娘看著窗外飄雪的天空,都有一瞬間的恍惚——她們自由了? “喂,再不出來,那大娘回來了,就走不了!”楚瑜忍不住再次壓低聲音喊了一嗓子。 霍家姐妹立刻一聲歡呼之后,就沖出門外:“走走走,趕緊走,咱們好久沒開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