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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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到了圈禁著明烈的東宮大殿之外。 大殿之外,沐雪而立的除了甲胄森嚴、一身鐵血氣息的無數(shù)宸王近衛(wèi)營士兵,還有許多被近衛(wèi)營士兵從被窩里拖出來的大臣們。 他們大部分都是依然暗中支持明烈的肱骨大臣,如今皆面如土色,被凍得瑟瑟發(fā)抖、茫然又戒備地看著那個穿著單薄的美貌少年失魂落魄地從圈禁著太女的東宮里走出來。 他們沒有人知道這個少年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他又是誰。 只有那個男人——同樣一身華麗甲胄,披著繡飛龍紫狐裘站在所有人面前的宸王精致的眼里閃過陰郁而嗜血的興奮之光。 “只是那個男人的興奮并沒有維持多久,他甚至沒有來得及宣告那個少年是誰,所有的得意和他的興奮都瞬間消散在了東宮里忽然燃起的大火中?!鼻袤系匦α似饋砝?,仿佛那是多么愉快的回憶,眉梢眼角都是愉悅。 只是楚瑜看著他的笑容,卻只覺得心中窒痛,她閉了閉眼,再次沉默地輕輕伸手輕拍著他的脊背。 那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火勢兇猛得讓所有人目瞪口呆,非同尋常的泛著綠色的火焰幾乎是在短短的一瞬間爆燃,吞沒了東宮大殿和內(nèi)殿的門窗,熾烈到任何人都來不及救火。 而那個可怕的男人僵木地站在原地,怔然地看著那一場大火,那是少年第一次在他精致到陰郁血腥的面孔上看見了幾乎可以稱之為——茫然的情緒。 少年震驚之后,滄然地望著漫天大火,他忽然很想再看看那個男人的表情龜裂,最好能看見那個人痛不欲生,或者面容猙獰。 少年忽然惡狠狠地向那個男人叫囂著大火是他放的,他知道那個男人多在意明烈,就如同他在意這權(quán)勢和享受很一般,那個男人痛恨失敗。 所以他告訴那個男人,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能將明烈和他一起燒死,讓那個男人體會什么叫敗得徹徹底底,永遠不可能實現(xiàn)他最想要做的事情——毀了明烈太女。 因為明烈太女這一把火,連著十幾年的恩怨和她自己的一切都燒盡了,所有人都只會看到她的節(jié)烈和大義,看到她為所有人做出的犧牲與妥協(xié)——她離開了,秋玉之再也沒有理由去逼殺朝臣的大臣。 她已經(jīng)永遠地成為那一道照耀在帝國之上的光芒,永遠為人緬懷,史書臣工都會記錄下這慘烈而悲壯的一幕。 無數(shù)的大臣只會認定了是宸王秋玉之殺了她,而所有關(guān)于的她的詆毀,即使是事實,都會被視為詆毀,即使多年以后最多也不過成為野史上的一筆。 在正史里她依然是那個明睿沉穩(wěn)、慈悲寬厚,照拂著所有的人,與惡勢力斗爭到底,最后在烈火里以身殉道,永銘史冊為人歌頌的明烈太女。 “這一局……明烈太女贏了,她徹徹底底地贏了,而秋玉之徹徹底底的輸了。”楚瑜喃喃自語,說不清楚自己聽到這里時的心情。 明烈太女不愧她明烈的太女之號,若是能繼位,她應(yīng)該又是一位中興之君。 只是她……卻到底辜負了她身為母親的身份。 辜負了,那個十月懷胎的稚嫩生命。 辜負那一雙溫柔純稚的眼。 …… “是,她贏了,那個男人輸了?!鼻袤系氐溃骸岸宜僖矝]有機會翻盤。” 只是大概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在少年竭盡所能地用他十三年生命里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話語去諷刺、去辱罵那個男人之后,連朝臣們都嚇得臉色發(fā)白。 那個男人卻只側(cè)著他精致而陰郁的臉看著那少年片刻,隨后唇角挑起一抹復(fù)雜又輕蔑的笑容。 那個男人到底臨朝多年,又是戰(zhàn)場殺神,浸yin在血腥與黑暗威壓甚重,所有的人都在他森冷譏誚的笑容里,噤若寒蟬,連少年都只能恨恨地閉了嘴,死死地瞪著他。 他以為那個男人會殺了他。 那個男人的武藝修為已經(jīng)不如他,可殺人不一定要武藝,少年知道自己還太稚嫩了,他明白那個男人在鐵與血,權(quán)力的爭奪里渡過了幾十年,只要男人愿意,依然有的是手段可以弄死他,何況這里還有近衛(wèi)營,雙全難敵四手。 但是那個男人并沒有這么做,他只對著少年露出那個無比輕蔑的笑容之后,便轉(zhuǎn)身,竟然就這么走進了熊熊大火中—— “明烈以為她贏了么?” 所有人,所有的官員、宮人、甚至近衛(wèi)營的將士們都徹底呆怔,近衛(wèi)營的將士們原本就是野獸一樣的存在,動作極快,他們幾乎在一瞬間撲上去試圖攔下未來的新帝,他們的主子。 但是也在一瞬間,男人抬臂,長劍震出巨大的氣勁將所有的近衛(wèi)營將士震出了數(shù)丈遠。 隨后,他從容地踏進了那燃燒著的綠焰的宮殿里,不過一瞬間,他身上的華麗皮裘就燃起了焰火,他卻仿佛毫無所覺,依然平靜地向深處走去。 而殿外所有的人都怔然,如著魔一般絲毫感覺不到冷,在大雪紛飛中站了幾乎一天,只茫然地看著那火焰跳躍。 或許并不冷,那燒了三天三夜的大火太過熾烈,燒化了附近所有的雪,像一場雨,沖刷了所有的罪與血,還有許多不能言喻的恨,不能闡明的……愛。 原來,一切的一切,不過是一場……空。 …… “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凈?!?/br> 楚瑜輕聲呢喃,恍然如在夢中,只覺得蒼涼。 “白茫茫大地真干凈……這判詞不錯。”琴笙幽幽一笑,輕聲道。 楚瑜惆悵地輕嘆:“是,這判詞還有前句。” 還有什么比前生那位大才子寫下的驚世巨著《紅樓》里的這一行字更合適給這故事下一個判語? “說來聽聽?”琴笙似頗有點興趣地道。 “……無情的,分明報應(yīng)。欠命的,命已還;欠淚的,淚已盡。冤冤相報實非輕,分離聚合皆前定……癡迷的,枉送了性命?!背ぢ鼗貞洠p聲道。 琴笙沉默了片刻,輕笑了起來,卻不知在想什么,笑聲里的譏諷涼薄卻聽得楚瑜心中微疼。 她實在不忍他再沉浸在那情緒之中,眼珠子一轉(zhuǎn),干脆問:“后來呢,皇位繼承人都不在了,那豈非一片天下大亂,那少年又如何脫身?” 琴笙垂下眸子,似笑非笑地看了楚瑜一眼,隨后抬手慢慢地將被海風(fēng)吹亂的烏發(fā)撥到耳后:“那個男人,從來都是這么任性,恣意妄為,只遵從自己心中的*,對任何事情仿佛都不能保持很長久的熱情,唯一執(zhí)著的事情就要毀了明烈,竟就這么將所有的一切都扔下,他一手訓(xùn)練出來戰(zhàn)無不勝的近衛(wèi)營、他明日就要登上的皇位,他的追隨者、他的江山如畫……?!?/br> “他是個瘋子?!背わA眉,冷冷地道。 如果不是因為琴笙說那一場大火之后,明烈和秋玉之都化成焦骨,因為燒得太過,一碰就化成齏粉骨渣,幾乎分不清楚誰的骨頭是誰的,最后也只好歸攏在一起葬了,她都想去刨墳了。 不過想來南太后等人大概更恨,卻不得不供奉著仇人和自己的愛女。 “嗯,他留下的龐大勢力全部都被艱難復(fù)出的南后匆忙將二皇子扶上皇位之后,全部一掃殆盡,只余下近衛(wèi)營……?!鼻袤衔⑽⑻羝鸫浇?,幽幽琥珀眸里閃過銳利冷戾的光。 “近衛(wèi)營?”楚瑜一愣。 “沒錯,近衛(wèi)營不光是一個軍營,而是那個男人最強悍和核心勢力的機構(gòu),暗殺、刺探、構(gòu)陷、征戰(zhàn)……無所不包,南后應(yīng)該打過這個近衛(wèi)營的主意,可惜在大火那一夜了,少年便已經(jīng)先捷足先登。”琴笙淡漠地道,眼底閃過冰涼暴戾的光。 ------題外話------ ☆、第九十九章 還好我沒有殺了你 暗夜昏暗的星光下,琴笙的面容看起異常的冷酷:“那個少年在那一個雪與火交織的夜里,忽然發(fā)現(xiàn)他的世界不過都是由自欺欺人的謊言構(gòu)成,而他也終于明白只有實力才能令他不再為人cao控,讓所有人的意志追隨他的意志,而不是追隨別人的意志,與其跪著看人,不若讓人跪著看他。” 楚瑜暗自嘆了一聲,心情有些復(fù)雜。 她知道,從多年前大火之夜的那一刻開始,那個溫柔順從、善解人意的孩子終于如那夜紛飛在東宮上空的白雪一樣,從此徹底消融在火中,永不復(fù)還。 而留下的只有那個憤世嫉俗,心狠手辣的少年——“白白”。 琴笙繼續(xù)悠悠地道:“那個少年在近衛(wèi)營呆過,那里有不少都是他的同齡左右少年,那個男人當初建立了不少‘慈安堂’,用以接收來自各地的孤兒……。” 楚瑜挑眉,冷道:“那個男人會那么好心,那些孩子不會最后被他扔進近衛(wèi)營,當做殺人工具……?!?/br> 楚瑜一頓,忽然想起什么,梭然就直起身子,愣愣地看向琴笙:“你……三爺……你在各州也建了類似慈安堂的……?!?/br> “想起來了?”琴笙垂著眸子,似笑非笑地睨著楚瑜,涼薄地道:“我說過,我身體里流著那個男人的血,自然肖他,或者說我比他更善于做表面功夫,除了類似慈安堂,曜司旗下還有養(yǎng)著孤老之人的榮養(yǎng)堂,這大善人的名聲一起,自然有無數(shù)不想要自己孩子的人將兒女放心送入慈安堂。” 楚瑜看著他,怔怔然,竟一時間不知說什么好。 琴笙淡淡地看著她:“怎么,終于覺得本尊……。” “唉,總歸都是被遺棄,不管最后如何,至少你給了被拋棄的人一條活路,何況就算是做面子功夫,你還養(yǎng)了那么多鰥寡孤獨之人,偽善也是善,畢竟世上部分人連虛偽的善良都吝嗇給予?!彼捯粑绰?,就見楚瑜忽然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干脆地打斷他。 琴笙一愣,半晌,他挑了挑修眉,似笑非笑地抬手挑起她的下巴:“你這是在給我找借口么? 楚瑜沒好氣地捏住他的手:”不,我這是護短,比如同一件事那個宸王干,我就覺得特不安好心,你干……我就忍不住換個角度去想事兒,這就叫護短?!?/br> 琴笙忍俊不禁地失笑出聲,伸手將她抱回自己懷里:”唔……你這魚兒還真是口無遮攔“ 他頓了頓,低頭溫柔地在她額上烙印下一吻:”不過,本尊喜歡。“ 楚瑜干脆地又窩回他懷里,伸手戳戳他線條優(yōu)美的胸?。骸眳?,三爺知道念著你小夫人的好就成,別整天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跟我說。“ 琴笙微微瞇起眼,眼底金光微沉,聲音喑啞地輕”嗯“了聲,抬手輕揉了下她的臀兒,輕笑:”咱們換個說話的方式如何?“ 楚瑜紅了臉,沒好氣地拍開他不安分的手,一本正經(jīng)地道:”不行,你故事還沒說完呢?!?/br> 琴笙頓了頓,輕笑一聲,也只頷首:”好,那就繼續(xù)……?!?/br> 楚瑜悄悄看了眼他漂亮的眼,見他眼中那深邃冰冷的暗流淡了不少,方才悄無聲息地輕松了一口氣。 最難熬的回憶,已經(jīng)過去。 …… 琴笙指尖從她的長發(fā)慢慢地滑落到她光裸細膩的脊背,漫不經(jīng)心地道:”秋玉之除了會在他收容的孤兒里將根骨不錯的少年扔進近衛(wèi)營受訓(xùn),甚至?xí)镒咭恍┧J為根基不錯的孩子,在獸營里改造成未來近衛(wèi)營的新血,這也是為什么近衛(wèi)營的戰(zhàn)斗力如此強悍的原因。“ ”可是這些少年原本就是為了秋玉之的存在而存在的,他們效忠的是秋玉之,只怕短時間不容易收伏罷?!俺と粲兴嫉貑?。 他頓了頓,唇角翹起一點興味的笑容:”“然不算太容易,但那夜之后,他手段暴戾的程度絲毫不下于他的父親?!?/br> 琴笙道:“而在群龍無首又面臨朝廷絞殺的情況下,少年要收伏那些近衛(wèi)營里野獸一般的其他少年們到底不是什么難事,憑借著怪物一樣的武學(xué)根骨和領(lǐng)悟力,他的武藝已經(jīng)超過那些少年太多,而且除了以血腥手段征服他們之外,他還有擁有和他父親一樣惡毒的聰明,也許更甚……所以他帶走了那一大批近衛(wèi)營的新血,朝廷雖然知道,卻因為當時朝中大亂,無力追究?!?/br> 楚瑜發(fā)現(xiàn)這是琴笙第一次在回憶里露出帶著一絲真心意味的笑容,楚瑜有些怔然,隨后忽然輕聲問:“那些少年里可有如今的金曜、火曜、土曜他們么?” 琴笙淡淡地笑,笑容溫淡:“嗯,他們是后來無數(shù)生死搏殺里,踏著同伴和敵人的尸骨走到如今的佼佼者?!?/br> 楚瑜嘀咕:“難怪呢,一個個都是怪胎?!?/br> 她若有所思地道:“但是金姑姑和老金他們那些金字輩的老人兒,看起來實在不像近衛(wèi)營出來的?!?/br> 看著像是從小伺候他的,莫非…… 她悄悄地瞥了眼琴笙,卻見他的目光落在了遠處的泛著銀光的大海上,神色平靜,卻不知在想什么。 楚瑜耐心地等待著,也并沒有追問。 琴笙沉默了許久,才淡淡地道:“他們和琴大老爺一樣是明烈太女心腹的一部分,當年他們原是來監(jiān)視少年之人,后來少年用了些手段將他們收伏,他們便成為效忠他的人,明烈死了以后,他們無處可去,便也留了下來,和近衛(wèi)營的人成為了只以少年意志為存在的曜司之人,這便是故事最后的結(jié)尾?!?/br> 說完之后,他輕輕地笑了一聲,聽不出情緒來。 楚瑜卻覺得心中有些空茫,仿佛一出大戲落幕之后,只余下悵然與唏噓。 …… 明月西斜,星子暗沉,海風(fēng)悠悠而過,帶來南方夏夜冰涼而溫柔的潮氣,輕輕地撫過誰的眼、誰發(fā)鬢角,帶走誰的溫柔、誰的淚和恨與愛。 白駒過隙,時光匆匆,所有的宏大的愛恨情仇,所有的金戈鐵馬,都仿佛不過人生一場戲,終將要曲終人散,只余殘灰一把,散入風(fēng)中湮滅。 …… 楚瑜忽然抬起眸子定定地看著他道:“琴笙,這個世上有人之所以是瘋子,除了他血脈里原本的瘋狂之外,更多是因為每個人最后心的選擇不同,血脈從來決定不了一個人最終的命運?!?/br> 琴笙聞言,淡淡地道:“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