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節(jié)
萬俟晏嘴角微微的上揚著,但這個時候也就只有萬俟帝注意到了。 萬俟司徒在長公主不對勁的時候就已經(jīng)沖了上去,他拍打著萬俟晟,滿是不可置信,確認萬俟晟真的沒有呼吸之后,他整個人都僵滯了,呢喃著道:“怎么會這樣?” 長公主呆呆的緊握著萬俟晟的手,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刻回頭看著萬俟帝道:“快叫太醫(yī),皇兄快叫太醫(yī)來!我的兒子,我的兒子晟兒,皇兄求你,快傳太醫(yī)救救晟兒。” 萬俟帝知道萬俟晟是一定沒有得救了,為了安長公主的心,他還是讓人把在門外候著的太醫(yī)都給叫進來。 萬俟晏就在邊上看著那些太醫(yī)是怎么搖頭退下?lián)Q下一個診治,每換一個,那個女人的神情就崩潰了一分,直到所有的太醫(yī)都輪流診治完之后,屋子里的人都靜寂了。 長公主呆滯的坐在萬俟晟的身邊,沒有任何的反應的樣子十分讓人擔心,但此刻萬俟司徒好像也沒有多余的心思安慰她了。 萬俟帝身為皇上,他上前拍了拍長公主的肩膀安慰道:“節(jié)哀順變,” 沉默的長公主就跟點燃的炮仗一樣,很大膽的把皇上的手揮開,“節(jié)哀順變?皇兄,這是我唯一的孩子!唯一的!你答應我會照顧好他,會醫(yī)治好他,可是現(xiàn)在都成了什么樣了?什么樣了!如果不是你把他關入牢房,晟兒怎么會被人抓傷。如果不是你想對付我,怎么會讓別人鉆了空子,趁虛而入?都是你,都是你的錯!” 這已經(jīng)算是大逆不道,宮人的頭已經(jīng)低的不能再低了,生怕帝皇震怒牽扯到他們。 萬俟帝的神情也說不上好看,自他登基以來都沒有被誰這樣指著鼻子罵過,該慶幸他已經(jīng)老了,年紀大他就會經(jīng)常想起過去的事情。 萬俟國自他有記憶起都延續(xù)了一朝只有一個公主的跡象,就跟他父皇只生了眼前的這個皇妹,他努力那么久也只能有了樂安這么一個女兒,這是一個打不破的規(guī)律,而這皇室中唯一的女嗣,會得到極大的寵愛,她象征著吉祥,國運鴻昌。 兒時,他還是很寵愛這么一個meimei的。 所以,看在她痛失愛子的份上,他不會跟她計較那么多。 萬俟司徒被她的指責回過神來,頓時呵斥她道:“你把這一切都怪在皇上身上,難道你就沒有一點責任嗎!我讓你一開始求皇上把晟兒放出來,你一拖再拖,一直拖,現(xiàn)在你滿意了嗎?滿意了嗎!怪誰?” “怪誰?”長公主被萬俟司徒的吼聲嚇愣了,是的,是她一直不想交給虎符令,所以晟兒離開她了嗎?!肮治?,怪我……全都怪我!” 萬俟帝看著長公主淚眼朦朧,喉嚨梗著卻哭不出來的模樣,他心里也不是很好受,面對萬俟司徒對她的質(zhì)問,他卻無法說出反駁的話。 萬俟司徒為什么會改成萬俟司徒,他的兵權,他曾經(jīng)的榮耀,他為何淪落至此,這一切都跟他逃不了關系。所以若是繼續(xù)深究起來,可能會讓他們兩夫妻都對他心生不滿。 萬俟晏默默的欣賞著他們每個人的表情,那些悲戚和痛苦全是他曾經(jīng)體驗過的,現(xiàn)在看著他們?nèi)绱?,心里沒有痛快也沒有任何憤怒,僅僅只是以其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長公主看起來已經(jīng)很壓抑了,他在他們安靜的時候出聲道:“把他的尸體燒掉,不然會留下后患?!?/br> 死寂的屋子忽然冒出他的話,長公主無處可宣泄的悲傷仿佛找到了出口,轉(zhuǎn)換成憤怒死盯著他道:“是你,是你下的手。你害死了我的兒子?!?/br> 萬俟晏沒有否認,反而看著萬俟帝道:“萬俟晟已經(jīng)死了,如果不盡快處理,尸體放久了也會有影響?!?/br> 外人看來萬俟晏不理長公主是因為,長公主看起來已經(jīng)喪失了理智,畢竟她連皇上都敢罵。而在長公主看來,萬俟晏光明正大的承認了是他害死她兒子,正在洋洋得意。 “皇兄,他害死了我兒子,不管在牢里還是現(xiàn)在,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 ☆、第四百七十五章 崩潰邊緣 長公主這個問題問的好,讓萬俟帝沒有辦法去反駁這個事情。牢房是他允許萬俟晏去的,現(xiàn)在也是他允許萬俟晏進來的,更或者說是他允許萬俟晏把萬俟晟給殺死。 為什么呢? 因為萬俟晟已經(jīng)治不好了,如果死在他的手心里會讓交出兵符的一家心里有怨,而推給萬俟晏就不同了。 萬俟晏和他皇妹的恩怨已深,有他轉(zhuǎn)移注意力,絕對會很大程度上的幫到他。 所以當此時長公主質(zhì)問他的時候,他就將矛頭轉(zhuǎn)給萬俟晏,“子晏,晟兒的死真的有跟你有關系嗎?” 哦這個問的就是廢話了。萬俟晏也沒有當著這些多人的面承認的必要,他微微躬身跟皇上道:“回皇上,您可以讓各位太醫(yī)檢查萬俟晟的死亡原因,微臣只是來看望他, 湊巧看見他發(fā)病身亡的場景?!?/br> 萬俟帝知道萬俟晏的價值,還有一些事需要他來解決,是以,他并沒有那么快的給萬俟晏定罪,就跟長公主的所有證據(jù)都齊全了一樣,處于朝廷和他個人自身的想法,也依舊沒有處置分毫,不過是把軟禁在侯府里罷了。 他讓太醫(yī)上前給萬俟晟診斷,長公主強忍住內(nèi)心的悲傷,讓開一些位置給太醫(yī)。 她紅著眼眶憎恨的盯著萬俟的萬俟晏,所有人的臉上都有著悲傷,只有他沒有。是了,說不定心里正在怎么得意! 萬俟晏坦然的對上她的目光,大大方方的露出笑意,在大家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給了長公主一個譏誚的眼神。 這激得長公主捏緊了手中的手帕,理智卻還能控制的住,她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不好的預感,這個小畜生做事哪里會給他們留下線索可循! 果然太醫(yī)診斷之后,都說這是器官衰竭引起了猝死現(xiàn)象。他們退后幾步通通跪在地上,其實心里都是松了一口氣的,他們是在人死之后才被叫進來診治,而不是人還活著的時候他們把人給治死了。 兩者的區(qū)別是,前者他們的責任小一些,后者是極其容易被遷怒。而且他們雖然不會治這是什么病,但他還是能診斷出萬俟晟的身體狀況。不出幾天就會死亡。由世子在場扛著,萬俟晟真是死的是時候啊。 他們心知肚明但是他們都不會說,把鍋推給世子就好。 長公主一個個的死盯著,審視著他們的表情來判斷他們有沒有撒謊。但連她最信任的太醫(yī)都對他搖搖頭。 她有些崩潰了,難道真的是她的猶豫害死了她的兒子嗎?不, 即使她有錯,最大的錯也是有人在被背地里是下手。 沒找出來之前,她都不能倒下! “皇兄,把萬俟晏關押到地牢,我要找出是誰在背后害我兒子,又是誰殺死了我兒子!”長公主說這話的時候是死盯著萬俟晏沒放的。 不等皇上出聲,萬俟司徒就先一步出聲道:“太醫(yī)都說了不關阿晏是事,你為何要無理取鬧讓皇上關押他?!” 長公主也提高了聲音指著萬俟晏質(zhì)問道:“你眼瞎嗎?!晟兒是被誰害死的,你我心知肚明,你的心是石頭做的么?晟兒也是你兒子,他現(xiàn)在離開我了,是誰害的!誰害的???萬俟司徒你是不是覺得現(xiàn)在就剩下萬俟晏這個雜碎兒子了,怕后繼無人,所以想保住他?除非我死了,不然我是不會放過他的。有本事就讓我和的晟兒母子團聚,不然我不會罷休,絕地不會!” 她抬手把流出眼眶之外的淚水擦拭掉,看著萬俟帝道;“皇兄,你抓不抓他?” “朕,總要有證據(jù)才能抓人?!比f俟帝還是選擇為了自己的利益著想,現(xiàn)在把人抓了,剩下那些他們不方面出面的事,要交由誰來出面? 面對萬俟帝的態(tài)度,長公主笑了,聲音冰冷:“那皇兄就讓他自己說說,他如果是剛好進來看見晟兒發(fā)病的話,為什么不第一時間叫太醫(yī)來!?” 萬俟司徒對長公主的那點內(nèi)疚,被她死抓著萬俟晏不放的行為消磨殆盡,她為什么就能替他著想一下,就跟她方才所言,子晏是他最后一個孩子了,為什么都不為他考慮一下?!為什么沒有一個人替他考慮過? 萬俟晏開腔道:“你問我為什么?叫了太醫(yī)他們也治不好這個病,再說,當初你對我下毒,我發(fā)作時,我娘跪著求你幫忙驕叫個大夫,你叫了嗎?” 他是怪物嗎?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當時他才多大!為什么到現(xiàn)在都會記得? 長公主被他勾起了過去的往事,憤怒消散了一些,但片刻之后更加認定他是懷恨在心。但她感覺自己很心累,她的兒子她的晟兒…… 一時之間,她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直到萬俟晏再次提出道:“皇上,要立刻把他的尸體處理掉,不然擴散起來很難辦。” 失去力氣的長公主猛地質(zhì)問道:“你們要對晟兒的身體做什么?” 萬俟晏很樂意回答她的問題道:“燒掉?!?/br> “不可以!”長公主站在萬俟晟的面前,強勢的阻止道。 萬俟晏請示著皇上,皇上左右為難中。他知道萬俟晟很有燒的必要,誰讓這種病會傳染,如果不是確定不觸碰就不會傳染,他甚至都不會站在這里。 萬俟司徒也覺得這樣太過倉促了,他問萬俟晏道;“為什么要這么急著燒掉?” “難道你不知道這是一種會傳染的疾病嗎?”萬俟晏好心情的反問著。 萬俟司徒這幾天已經(jīng)對這個病有所了解,竟然無法反駁。 長公主盯著在場的人說不可以,她從發(fā)現(xiàn)萬俟晏出事到現(xiàn)在,除了開始呆滯了一下過后,除了紅了眼眶,她都沒有嚎啕大哭過。 也許她本來就是一個強勢的人,讓她即使知道萬俟晟的死訊也無法做到和一般母親一樣崩潰大哭。 但萬俟帝深思熟慮過后,還是讓人用棉被裹著萬俟晟去處理掉。 一隊侍衛(wèi)迅速的進來仿佛早在外面等候已久。 長公主看著他們這些人的蒙著面巾帶著手套,不用想也知道是來做什么的。呵斥他們道:“不準過來!” 她跟皇上道:“皇兄,你不能這樣對我!”她已經(jīng)把虎符令交給他,“你跟父皇發(fā)過誓的,別忘了?!?/br> 侍衛(wèi)果然停下了腳步等著皇上的表態(tài),萬俟帝有些滄桑道:“朕是答應了父皇保護你,所以也一直在履行著諾言。來人,把長公主帶下去休息!” “皇兄!”長公主語氣加重。 萬俟帝示意身后的侍衛(wèi)上去動手,解釋道:“阿晟得了這種病,尸身都不能久放,不處理,你這么靠近他,萬一連你也傳染了怎么辦?” “我不怕!” “朕怕!朕不能違背誓言,來人,把長公主拉開!” 宮人和侍衛(wèi)齊聲應了聲是。開始上前動手。 長公主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女子,被宮人制住毫無反抗能力??粗切┦绦l(wèi)用棉被裹起萬俟晟離開,喉嚨仿佛有什么堵著般,什么都喊不出來。 她的孩子…… 侍衛(wèi)離開了,萬俟司徒和皇上跟在侍衛(wèi)的身后,似乎想要送萬俟晟走最后一程。長公主不掙扎了,拉著她的宮人也悄悄的放開了她。 目送著他們離開的萬俟晏,輕笑了聲,看著失魂落魄的長公主,低聲道:“體會到心里絕望的滋味了嗎?是不是感覺自己快死了?放心這還只是剛開始,萬俟晟是誰還害死的?我嗎?皇上嗎?下毒的人嗎?都不是。是你自己,是你知道他被收入牢房也不放手虎符令,是你得知他在牢房有危險也不放手虎符令。他快要死了,你放手虎符令了,但是晚了。這些年不管是我還是萬俟晟,都是你自己種下的因?!?/br> 萬俟晏站直了身子,負手而立,面對長公主想殺了他的目光,坦然相對,“明知道皇上想要什么,明知道自己兒子有危險,更知道自己拿著虎符令做不了什么,可偏偏就是緊握著不放。他死的時候,疼的喊娘,神情多痛苦,看起來比我娘離開的時候痛苦多了,你還記得吧,我娘當時的神情?!?/br> 他說到最后語氣忽然變冷,冷的讓人背脊發(fā)寒。 說完以后,他便轉(zhuǎn)身離開,前面的一個拐彎,他的人會和他萬俟晟兌換棉被里的人。而因為角度的關系,他稍微拖住皇上的腳步就可以順利進行。 留在宮殿里的長公主腦中開始浮現(xiàn)單斂芳死前扭曲痛苦的神情,當時她在場看著她咽氣,萬俟晏也在場,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忽然間,痛苦的人變成了她兒子,哭聲也變成晟兒的聲音。 她有些混亂的抱住頭,回頭看著空蕩蕩的床鋪,質(zhì)問周圍的宮人道:“我兒子呢?晟兒呢?!” 宮人被她此刻瞪大的眼神嚇到,跪下道:“回長公主,晟少爺被侍衛(wèi)剛帶走,皇上和侯爺?shù)热巳ニ托?。?/br> “在哪?!快帶我去!” 宮人不敢耽擱,馬上從地上爬起來帶她追上之前的隊伍,心里卻隱隱認為長公主受了大打擊,已經(jīng)有些瘋魔了。 萬俟晏正在半路和萬俟帝商量這件事帶來的影響,聽見那凌亂的腳步聲,他頓了頓回頭看去。 “我的兒子呢?你們把我兒子弄到哪兒去了?!” 長公主雙眼布滿血絲,臉色是妝容都掩飾不了的憔悴,嘴唇也是灰白無血色,發(fā)鬢有些凌亂,整個人由宮人扶著快步朝他們沖來。 ☆、第四百七十六章 逐步漸進 萬俟晏看見她失控的樣子,眼底浮現(xiàn)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扶著長公主的宮女生怕長公主在這里沖撞了皇上。她攙扶著她,反倒成了制住長公主。 萬俟司徒到底跟她是十多年的夫妻,他上前接過長公主問道:“我們送晟兒最后一程吧?!?/br> 長公主緊緊的抓住他的衣袖,就跟抓到最后一根稻草般,目光恍惚道:“我的晟兒呢?” “在前面。”萬俟司徒道。 萬俟帝看見她這個樣子也不好說狠話,跟萬俟司徒道;“你帶著他,看著她,我們一起送阿晟走吧?!?/br> “是?!比f俟司徒甚至沒有反駁的打算,微微用力禁錮住亂動的長公主。心想,現(xiàn)在她還受不了那個刺激,等過一段時間休息好,長公主就會有些清醒了。 三人行變成四人行,他們加快腳步,趕上了之前的隊伍,同樣的被子,侍衛(wèi)扛人的姿勢都沒有變換過。沒有人起疑心,萬俟晏和暗處的人視線對上,看見他們做了個完成的手勢,不帶任何感情的看著皇宮里這個偏僻的角落,架起了柴禾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