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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半生為奴在線閱讀 - 第76節(jié)

第76節(jié)

    他不過略略蹙了下眉,沈徽便忙著在一旁解釋,“我怕那味兒你不喜歡,你雖不愛熏香,卻向來身上雅致。這么著聞上去還是有點怪,要不,你將就一下?”

    真是煞費苦心,容與本來就是承情之人,當即笑說無妨。兩人一道用過晚膳,食材都是早春江南特供上來的,有鮮筍、河蝦等物,就著桂花酒,兩人都是食不厭精的主兒,容與又自律慣了,每道菜不過淺嘗輒止,用得不甚多。

    飯罷,沈徽陪他去溫泉,那水溫很高,不同于后世真假難辨的溫泉水,縱身入內(nèi)感覺很舒服。尤其是雙腿,比膏藥熱敷更能緩解酸脹。

    容與專心治愈風濕,沒留神一旁的人正專心端詳他。沈徽目不轉(zhuǎn)睛,望著身邊人。那一頭烏發(fā)沉沉垂下來,有一多半散在肩上,發(fā)梢上的水珠被室內(nèi)燈火一映,閃著晶瑩的光澤,微微側(cè)過頭時,露出挺直清秀的鎖骨,在一汪碧水之下,影影綽綽浮動著修長清瘦的輪廓,其人伸展手臂慵懶搭在池邊,透著別樣的飄逸韻致,也映襯出了他一身明亮清澈的光華。

    被水流滋潤著柔嫩的肌骨,眼前的人分明還是綠鬢潘顏的少年郎模樣。

    “多少年了,樣子也不變,你究竟是人還是妖?”沈徽興嘆,自背后環(huán)繞住他,身體緊緊貼合在一起,泉水便自縫隙中緩緩流淌。

    容與敏感地覺出身后人起了反應(yīng),想想他忍耐許久,心里既好笑又有些酸楚,這些日子沈徽待他珍重疼愛,他能感受得到,于是轉(zhuǎn)身在他臉頰上落下一吻,“什么都不是,只是屬于你一個人的林容與。”

    一個吻一句話,像點燃了火捻子似的。沈徽猛地握住他纖細的腰,將他人整個扳過來,借著水勢按倒在池邊。

    他的手順著那突起的肩胛骨向上,撫摸到平直的肩膀,再沿著那修長的雙臂蜿蜒摩挲,最后握緊那雙手,牢牢地禁錮住。見容與并不反抗,一味柔順超乎想象,他腦子里頓時兵荒馬亂起來,既想疼他,又怕他疼,然而一頭已是扎進深淵,癡絕的目光停在對方身上,眼見著愛人的身體弓成一道優(yōu)美弧線,不是欲拒還迎,而是實實在在供他予取予求。

    沈徽有些忘乎所以,越發(fā)盡心力地去愛他,容與承受著所有撞擊伐撻,漸漸氣息微弱低吟出聲,卻又在一瞬咬唇忍耐愛人加諸在他身上的一切。這不算公平,沈徽一面享受,一面暗暗自責,直到干涸已久的眼眶泛起潮濕,視線模糊一片。

    什么江山萬里,宏圖霸業(yè),一代英主,遲早都會煙消云散,他是一個連未來都安排不了的人,還說什么千秋萬代定要林容與青史留名,根本全是自欺欺人!這世間沒有什是他能抓牢的,也許只有緊緊貼合在一起的溫度,不會隨著東逝水,無聲無息地流走。

    沈徽滿心饜足,卻也疲憊不堪,容與則是趴在池邊不出聲,他只能把他轉(zhuǎn)過來,環(huán)抱著他的腰,抱了好一會兒,摩挲愛撫,珍重得仿佛懷中人本就是稀世珍奇。其后倏地一下,他把他頂上岸邊,見他帶著茫然,怔愣地坐在那里,精瘦的腰身線條纖細中帶著力度,美好得任何一個畫師都描摹不出。

    沈徽欣賞的看了一刻,忽然對著容與一笑,出人意料埋頭下去,吻上了那處不可言喻的地方,然后伸出舌尖,一厘厘將它徹底包裹住。

    目光清澈望著他的人,嗚咽一聲,驚得睜大了眼,“你……沈徽……”

    底下的話已不可聞,全被劇烈顫抖弄得支離破碎。容與下意識合攏雙腿,又被沈徽大力分開。他在探他的底線,同時也使盡渾身解數(shù),全然拋閃了皇帝身份。被疼愛的人禁不得這般寵溺的癡纏,癱軟成一池春水,間或還伴隨著不可遏止的戰(zhàn)栗。

    也不知過了多久,沈徽才蹭上來,咬住他的耳垂,語調(diào)半是誘惑半是威脅,“說你愛我,永遠都不會離開我,我們生同衾死同xue,好不好?”

    這是一個帝王的愛,其實和普通人沒有分別,他惦念一生一世,還貪心希圖永生永世,欲望是無止境的,可倘若沒有不安、惶恐、擔憂、顧慮,又何用這么刻意地去強調(diào)。

    容與抿著唇不說話,理智殘存,被逼問之下更是頭腦清晰。有些話,承諾了未必做得到,還不如給彼此留個余地,留條退路。

    “說你愛我,”沈徽眼里一片濕潤,卻執(zhí)著的燃燒著熊熊火焰,“你不會離開我。”

    依然試探不出結(jié)果,他不甘心,低下頭去,再度如法炮制,又一輪洶涌澎湃,又一輪好似洪流宣泄不出的折磨,容與猶自咬牙抵死不開口,最終還是那任性的人先屈服了,抱緊他的腰身,哽咽著喊出聲,“永遠別離開我,容與,朕求你……”

    這一聲哀懇聽得人心尖發(fā)顫,該拿他如何是好,該怎么辦?愛情真能抵得過時間消磨,權(quán)力腐蝕,人心變幻?有誰知道呢,未來抓不住,只有這幽暗的天地,這一池碧水,才是他們眼下唯一能掌控的天地。而那些言語,那些愛憐,還有那些痛楚,不算多的一點回憶,卻是要嵌進腦海里,留待日后翻出來,再細細地一幀幀品咂溫故。

    第126章 西山行宮

    天青似水,窗外春色明媚。容與沉沉睡了一夜,早起發(fā)覺身邊空蕩蕩的,枕邊人已不知去向。

    看看更漏,也才卯時三刻,想是沈徽去了外間書房處置政務(wù)。來西山已有月余,宮里頭太子還在禁足思過中,是以皇帝本人并不輕松。不止格外勤政,甚至更一反常態(tài),不教容與在那些案牘里花費心神,事無巨細全都親力親為。

    容與在床上懶了一會方才起身,外頭內(nèi)侍聽見動靜,忙進來打水伺候。除卻林升,他至今不大習慣別人貼身服侍,看了一眼那臉生的內(nèi)侍,便揮手打發(fā)了人,自去梳洗更衣。

    畢竟是在山里頭休養(yǎng),他只穿月白直身,頭戴一根束發(fā)的烏木簪子,周身一派清爽,踱步到廊下呼吸會兒新鮮空氣,見院子里已有內(nèi)侍捧著食盒魚貫而入,預(yù)備伺候早膳。

    吃食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打開來看時,連新蒸的羊羔rou并各色小點心在內(nèi),粗粗一掃,沒有一樣和前些日子用過的相同,顯見著是又變換了花樣。

    只是兩個人而已,哪里吃的完,非要日日都這么鋪張,容與因叫人去請皇上,一旁內(nèi)侍笑答,“萬歲爺大清早就起了,先去前頭正殿批了會兒折子,順帶吩咐小的們預(yù)備好早膳先用了。這會子正在山腰上瀚海亭,會一位遠道而來的客人?!?/br>
    容與心下好奇,“什么客人?是朝中哪位大人造訪?”

    內(nèi)侍笑著搖頭,“那倒不是,并非京中官員,卻是一位,啊不,應(yīng)該說是兩位高人才對?!?/br>
    一頭說著,見容與仍不動筷,內(nèi)侍便把離他近的一碗燕窩粥往前推了推,“萬歲爺才剛特地交代,說廠公近來胃口一般,旁的不吃也就算了,就只這碗燕窩粥一定要用了,內(nèi)里加了些芡實枸杞,最是補身的?!?/br>
    這話說的,好似乎他身子骨多弱不禁風似的,不長rou只是因為怎么吃都胖不起來罷了,讓沈徽這么一惦記,倒像是他才生過一場大病,十分孱弱不堪。

    容與腹誹一道,也沒多說什么,匆匆用罷早飯,那內(nèi)侍又捧了茶盞上來,“這是今春新供上的龍井,萬歲爺說廠公嘗嘗味道如何,交代小的們用玉泉水沖泡出來,專為給廠公消食提神用?!?/br>
    接過茶盞,容與微不可察的苦笑了一下,這算什么呢?在乾清宮外跪上一跪,就成了要特別照看特別關(guān)懷的對象,好像略一碰就能碎。自己的身體自己最知道,哪里有那么糟,就說現(xiàn)在去爬西山,他也未必比沈徽跑得慢。

    只是心里郁積的事,卻是多少極品清茶都化解不開的。

    沈徽沒說讓他在房里候著,喝罷茶,他便轉(zhuǎn)出殿,往山下慢悠悠去了。遠遠看見山間亭子里,沈徽穿著燕居常服正談笑風生。對面坐著兩個人,其中一個他認得,正是白云觀的清和真人,另一個卻有些稀罕,竟是個高鼻深目碧眼金發(fā)的年輕洋人,身著一襲黑色袍子,看樣子該是個傳教士。

    三人正舉盞,那傳教士似乎喝慣了綠茶,絲毫不以為意。容與見狀本欲上前,忽然聽見沈徽淡淡笑問,“貴國教義里可有對人死后的描述,所謂人死身滅,那么靈魂又該歸于何處?”

    容與心下一動,停住步子,將身隱匿在一棵參天古樹后,只聽那傳教士cao著不甚標準的漢話回道,“皈依天主,虔誠仁善者死后入天堂,作孽為惡者則入地獄,入天堂時會有天使接引,似皇帝陛下這樣造福萬民,當然是會升入天堂。”

    沈徽笑笑,指著清和真人,“這倒和你們常說的地府,還有佛家的西方極樂接近,可見宗教都是差不多,萬變不離其宗,靈魂一事或許也是有的。就是不知對于前世今生,你們有哪些說法?”

    清和真人笑道,“前世來生皆屬虛妄,其實世人太過執(zhí)著紅塵,卻是誤了。不過皇上乃帝星下界,專為拯救萬民于水火,造福四海八荒,那么百年之后自當飛升回歸本位?!?/br>
    “做神仙么?”沈徽一邊唇角輕揚,“世人都道神仙逍遙,可癡妄還是放不下。朕如果對塵世有留戀,對塵世中的人有留戀,又該當如何是好?”

    皇帝執(zhí)著起來,弄得想要虛虛實實回答的兩個人各自一怔,容與靜靜聽著,猜測沈徽近來當是有所思,才會突然問起這個話題。想了想,便從樹后轉(zhuǎn)出來,假裝閑逛至此,舉步進了瀚海亭。

    一見他來,清和真人忙起身施禮,滿臉含笑,“廠公別來無恙,許久不見,小道看您是越來越有仙家況味了?!?/br>
    容與起手還禮,當著人前,又轉(zhuǎn)身對沈徽問了安,得他賜坐,方在一旁石凳上坐了。

    不防才坐下,沈徽忽然一把拉起他,回身吩咐人快取茵席來,等都鋪墊好了才放開手,殷切道,“那石頭上涼,仔細別凍著了?!?/br>
    一番舉動教容與微覺尷尬,雖說眼前二人不是朝臣,或者也稱得上一句世外之人,可這般親昵落在外人眼里,終歸不大好。幸而那清和真人是老而彌堅巨滑,全程只裝喝茶渾似不曾留意。只那傳教士是個實心眼,瞪著一雙大眼睛看了老半日,又毫不含糊地打量起容與,滿眼都透著好奇。

    余光瞧見他的注目,容與看向其人,見他那對眼睛十分漂亮,是純粹而沒有雜質(zhì)的湛藍,澄澈如頭頂天空的顏色,且?guī)е环N友善的孩子氣,他不由地笑了笑,對方頓時一愣,旋即也回以一記明亮笑顏。

    其后繼續(xù)閑談,你來我往說得熱鬧,容與于是知道那傳教士名叫喬治,來自英吉利,當然這會兒的英吉利還不是什么日不落帝國,他來中國傳教,自然是對遙遠的東方懷有濃厚興趣。

    話題不知什么轉(zhuǎn)到了航海,以及西洋目下各國政體,沈徽聽聞英吉利現(xiàn)任君主是位女子,登時覺得新奇,“你們國家倒是允許女人當政?!?/br>
    喬治點頭說是,“在鄙國,我們實行的是繼承制,女人也有順位繼承權(quán)。說到國家決策,其實很多都出自內(nèi)閣議會,君主只是個象征,因為民眾需要,真正治理國家并不是靠她,依貴國的話說,就是群策群力,少數(shù)須要聽從多數(shù)?!?/br>
    沈徽嗯了一聲,神情若有所思。清和真人最是乖覺,見涉及這類說不清道不明的事,忙不動聲色將話題引向旁的內(nèi)容。

    容與正對這個感興趣,喬治的出現(xiàn),勾起了他對外界事物的好奇,愈發(fā)想了解外面的世界發(fā)展成什么樣,單看航海和武器,的確已和后世有幾分類似。

    “不知先生遠道而來,有沒有帶些貴國書籍來可供學習交流?”

    喬治從懷里取出一本袖珍小書,“這個是圣經(jīng),還有一些最新的關(guān)于生命哲理的書,還有一些演算天文類的,本人對這些一直都很有興趣。可恕我直言,我來到貴國,也翻看過一些經(jīng)典,發(fā)覺貴國有這么悠久的歷史,卻對自然、科學涉獵不多,似乎更偏重一些為人生處世的哲學,連數(shù)理,物理等方面知識都很少。不知貴國人是否對這方面不感興趣,以至于很多事都停滯不前,也沒有新的發(fā)現(xiàn)創(chuàng)造來推動社會進步,好比……到現(xiàn)在連武器都是從我們西洋那邊購進。當然,也可能是我孤陋寡聞,貴國地大物博,實在要了解和要學習的東西太多了。”

    容與看了一眼他手邊的圣經(jīng),頷首笑道,“你說的不錯,可也不全對。中國人歷來偏好研究人和人之間的關(guān)系,對人和物,人和自然的關(guān)系不甚關(guān)注。所以缺乏改造自然的愿望,這一點時至今日,確實應(yīng)有所改進。但從古到今,中國從不缺乏開拓先驅(qū),譬如造紙術(shù),就是始創(chuàng)于中國,至唐玄宗天寶十年,一個叫高仙芝的將領(lǐng)與大食國交戰(zhàn),他麾下工匠中有會造紙的,戰(zhàn)后這些人流入當?shù)?,造紙術(shù)便從大食流傳開去,西洋諸國得此技藝,才能使得這本經(jīng)典為更多人了解學習?!?/br>
    還有后半句他沒說,中世紀歐洲因為紙張稀缺,那時的圣經(jīng)都是寫在羊皮上,羊皮厚實沉重不方便攜帶,因此并不利于教義普及。直到造紙術(shù)傳入,終于改善了這一局面。而西方人大抵思路和中國人不同,傳圣經(jīng)的結(jié)果不是全民盡信,而是有了造反基礎(chǔ),繼而開始轟轟烈烈的宗教革命,以此推動政體和全社會的改革。

    這樣一個源自于中國人發(fā)明的古老技術(shù),卻遠渡重洋幫助西方人推動起改革的巨輪,是緣分使然,還是日后劫難,確是有些一言難盡的玄妙。

    這廂喬治聽得很認真,半晌豎起拇指,“原來這位廠公大人學識不凡,博古通今,我剛才是在真人面前班門弄斧了?!?/br>
    他似乎很愛笑,夸贊人時又露出燦爛的笑靨,沈徽在一旁看著,見容與被稱贊,心里自然與有榮焉,可不知為什么,他就是有些看不慣旁人對著容與那般傻笑,特別是那雙眼睛還烏溜溜的,總是盯著他的愛人看個沒完,簡直不知所謂。

    皇帝一時氣惱,臉上不免掛相,清和真人察言觀色,連忙匆匆結(jié)束話題,寒暄幾句帶著喬治起身告退。

    人都走了,沈徽轉(zhuǎn)頭看向容與,“你怎么來了?山里頭風大,也不多穿件披風,還一個跟著伺候的都不帶?!?/br>
    容與懶得理他這股子蝎蝎螫螫的勁兒,愈發(fā)迎風笑道,“春暖花開,曬曬太陽也好,不是說來休養(yǎng)么,難道成日躲在屋子里就算好生作養(yǎng)?”微微一哂,他轉(zhuǎn)口問,“怎么想起召他們來?是有什么布施要做,還是萬歲爺從此打算崇道滅佛?”

    沈徽輕咳了一聲,“做什么要毀一樣,再抬舉一樣,讓他們自己競爭去才好,老百姓愛信哪個是他們的自由。反正廟堂上信的永遠是儒道。好比世家和新貴,且讓他們自己較勁,一派制衡另一派,不比自己出手更省力?!?/br>
    說完又凝目看他,“你覺得方才那洋人說的有道理么?靈魂到底存不存在?”

    當然存在,不然林容與如何能穿越時空來到他面前,可容與從心里不愿談及這個,只道,“才說儒家,就妄議鬼神。你還風華正茂呢,說這些倒不怕顯得暮氣沉沉。不想這些了,我有正經(jīng)事跟你說?!?/br>
    沈徽忙做聆聽狀,見容與微微笑著,緩緩開口道,“那人的話其實不錯,細想想自有科舉以來,一貫不注重明算。我曾經(jīng)聽人說過,西洋人建船建炮,遠渡重洋,都是從重視明算開始。一個國家和人一樣,無遠慮必有近憂,一直都說國朝幅員遼闊,疆土廣袤,可歷朝歷代還不是靠天吃飯,一場天災(zāi)下來就成滅頂之患,倒不如想辦法改造有限的環(huán)境,也就是方才說的,改造自然。第一步,不妨先從科舉增設(shè)明算開始。”

    沈徽想了想,立時明白個中關(guān)隘,“是有些道理,怨不得我們做不出那樣的槍炮,倒讓西洋人搶了先,這不是什么好的信號。不過萬事開頭難,此時從頭做起,還須擬定一個行之有效的方案出來。”

    “不破不立,總得有人先行這一步,你也看到那些紅衣大炮了。長此以往,咱們難免落了下乘。人家能遠渡重洋,從宣傳教義開始,咱們呢,也該出去走走看看,多開拓眼界。倘若別人有好的,不妨先拿來,再根據(jù)實際慢慢改良,也未為不可?!?/br>
    想起晚清的洋務(wù)運動,想到那些公派流洋的學子,容與決定試用拿來主義,“咱們不能太故步自封,是時候放眼看世界。想想那些荷蘭人渡海而來,所為的不過一個利字。這么大一個國家,物產(chǎn)富饒,遲早會有人惦記。內(nèi)部要安定,外頭也得防患于未然。”

    他洋洋灑灑的說,沈徽心里贊許,眼睛里全都是笑,卻不說話歪頭看了他半天,直把容與弄得十分茫然,握了他的手問,“怎么了?”

    “我是瞧你氣色好,看來心情也不錯?!逼鋵嵥荏@喜容與肯出謀劃策,聽其言談,他更肯定,容與心里還惦念著安邦治國,那就是仍有放不下的責任。

    他了解他,林容與從不會推卸責任,雖談不上有野心,卻有著很實在的理想抱負??上瓣囎颖恢T多瑣事鬧得身心疲憊,整個人都有些懨懨的??v使百般討好照顧,也不曾讓他真正開懷,想不到見了個洋人,相談一會兒罷了,居然再度神采熠熠生輝起來。

    回想那個叫喬治的夷人,模樣倒也稱得上英俊,年輕斯文,彬彬有禮,可他看容與時眼中流露的驚艷,委實讓人生厭!

    暫且按下懊惱,沈徽和悅的說,“本來想教你養(yǎng)身子,倒cao心起這些了。你說的有道理,回頭細細擬個折子,交內(nèi)閣議一議,原說水師學堂要負責研制咱們自己的紅衣大炮,也是時候從中挑選點合用的人才。”

    這正和容與心意,可見彼此是想到一起去了,心下輕松,他也就沒留意沈徽那點子不悅,“你也差不多該回鑾了,這都出來近一個月,小心回頭再要避暑找不著借口?!?/br>
    沈徽仰頭笑起來,其實是被他的好心情感染,半晌才觀察著他的神色,輕聲說,“這陣子覺得膝蓋好些了沒?我怕你回京不痛快,要不,你在這兒再住些日子?”

    “哪兒來那么多不痛快,好好的,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比菖c沒說謊,至少目前還是這樣想,頓了頓,他試探著問,“回頭真派人出洋,我跟著一起如何?正好替你看看,外面的世界什么樣?!?/br>
    沈徽登時眉頭一皺,“不行!萬里迢迢,萬一出什么事呢,外夷的地方有那么多可看?語言又不通。是你常說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不能放你去那么遠的地方。”

    他有點負氣,想著剛才還說自己在哪他就在哪,原來都是哄人的話,郁結(jié)的不安又涌上來——或許容與還是厭煩了,其實也難免,他為人風雅溫潤,除卻那些自命清高的,朝野上下不少人都愿意與他交好,他有朋友、有本事、心胸開闊、眼界不俗,想要出去走走看看再合情合理不過。

    連王玥那廝都不止一次冒著惹怒他的危險,暗示說什么愿與林公一道巡邊、巡海防,林公親自主持水師學堂,如今已是蓬勃興旺,兵部擬大舉選拔人才,也請林公一并掌掌眼……

    這會子真放他出去,何愁不混得風生水起。不過是為了自己的私心,才定要強留他在身邊。

    可自覺了,反省了,不代表就能改正,沈徽不同意,甚至口不擇言起來,“別以為洋人是什么好東西,也就皮膚白些罷了,小白臉似的,看你那眼神兒就不對。鼓吹什么異端邪說,朕早晚禁了他們傳道……”

    話還沒說完,容與已默然把手從他掌心抽了出來,一臉不悅,像是帶著些怒氣,蹙眉看著他。

    “你……你別生氣,”沈徽慌了一慌,忙陪著小心找補,“我不是說你怎樣……”

    一陣手忙腳亂的,想去握容與,卻見他雙眸如寒星,清清冷冷,那手頓時僵在半空,遲疑著沒敢下落,“我真不是說你,你別多心……”

    容與板著臉,直勾勾看了他一刻,忽地輕笑了下,揚臉問他,“你當我什么人都能就和的?”

    那似嗔非嗔的模樣,看得人心下滿是活潑潑的雀躍,沈徽忙不迭點頭,“我知道,我知道,你看得上自然只有我一個,是我說錯話了,你別在意?!?/br>
    這回可算敢去握容與的手了,他笑道,“這么著,我都聽你的,明日就回宮,咱們先把今兒說的話落實,等安排妥當再議你出門的事?!?/br>
    翌日皇帝果然擺駕回鑾,入禁中第一件事,就召來太子的老師楚鐸前來問其課業(yè),得知沈宇在東宮思過態(tài)度誠懇,楚鐸又為其說了不少好話,沈徽面色稍霽,但依然沒有召見太子之意。

    倒是隔了幾日,貴妃難得的前來求見,頗為情真意切地,替自己養(yǎng)了幾年的太子求一份恩典。

    沈徽不置可否,容與也沒再多問,誰知到了晚間,他在房中才洗漱完,卻見御前服侍的人跌跌撞撞跑來,臉色煞白聲音發(fā)抖的說道,“請廠公快去瞧瞧,萬歲爺暈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啰嗦一句,天寶十年高仙芝在哈薩克斯坦一帶兵敗,對于盛唐舉國上下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歷史教科書也不怎么提,局部小戰(zhàn)爭而已,敗了就敗了。但這場戰(zhàn)爭是歷史轉(zhuǎn)折點,牽扯出一連串的事件,直接影響包括胡人對大唐政權(quán)不服,幾年后有了安史之亂,連帶整個國運都開始走下坡。

    而這場戰(zhàn)役在世界史上影響不小,很多世界史的書上都會提及,包括高麾下的工匠將造紙經(jīng)由中亞傳入歐洲,產(chǎn)生的是劃時代的影響.

    第127章 侍疾

    沈徽毫無征兆的暈倒在寢殿,嚇傻了一眾乾清宮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