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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半生為奴在線閱讀 - 第75節(jié)

第75節(jié)

    早猜到起身時會很艱難,幸虧身邊有人攙扶,等到站直了身子才發(fā)覺更難,膝蓋好像不會打彎,僵得動彈不得,小腿上一陣陣的生疼,原本還仗著自己年輕,以為不妨事,這下只能半靠在林升身上,對他歉然道,“對不住阿升,要靠你扶我回去了?!?/br>
    林升心疼得無以復(fù)加,悶聲哽咽著,“咱們不走回去,您上去坐著,讓他們抬您回去就是了?!?/br>
    容與擺首,空氣太冷冽,連呼吸都牽扯出疼痛,“你費(fèi)心了,但是我坐不上去的,總歸還得走回去。”

    林升聞言,不解的看著他,但是很快無需容與回答,他便明白了話里的意思。眼見著乾清門上涌進(jìn)一群內(nèi)侍,正是鄧妥帶著一眾報本宮的人逶迤而來,身側(cè)還跟著略顯藏頭縮尾的孫傳喜。

    看見容與主仆,鄧妥猛吸了一口氣,撫膝長長哀嘆,“哎呦,廠公沒事罷?您看這話兒怎么說的,誰知道昨夜兒里雪那么大,竟是下個不停吶??呻y為您了,這會子覺得怎么樣?可還能走,要不我攙您能回去?”

    見他作勢要上前來扶容與,林升自是攔在頭里,側(cè)過身子擋住他,撇嘴道,“不敢生受您老人家,小的扶大人回去就得了?!?/br>
    “說得是呢,還是阿升懂事?!眰飨苍G訥笑著,未免有幾分難堪,扭頭喝命跟著前來的人,“都干站著干嘛呢?不知道過來搭把手扶著廠公,一群沒眼色的東西?!?/br>
    他回首之際,仿佛才注意到那副肩輿,頓時面露為難之情,“這,這怕不成罷?廠公,按規(guī)矩,您這是受罰不是受傷,為表有悔過之意,好歹也得自己走回去才是,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容與尚未說話,林升帶著沖天怒意不耐道,“罰也罰了,大人認(rèn)也認(rèn)了,這罰里頭只有跪,可沒規(guī)定罰過之后用什么方式回去。您用得著這么火急火燎,大清早兒就趕來監(jiān)視么?哼,還說是起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呢,若不是,這會子還不知怎么踩乎人!”

    孫傳喜本來心里有鬼,被他搶白得一陣無語,半晌伸著指頭點(diǎn)著他,滿臉惱羞成怒,“阿升這口齒是越來越伶俐了啊,小心著點(diǎn)吧,看早晚壞事兒在這張嘴上!我用得著監(jiān)視么?我是奉殿下之命來看看……自然,我也是關(guān)心廠公的?!彼骋谎劾仙裨谠诘泥囃?,咬著槽牙說,“這該怎么回去,并不是我的意思,廠公您一向是明白人,不會讓我為難罷?”

    容與在一旁慢慢活動雙腿,聽他問話,點(diǎn)點(diǎn)頭道,“我不讓你為難,路不算遠(yuǎn),我能自己走回去?!?/br>
    傳喜神色稍霽,又趨步向前靠近些,像是要表達(dá)某種關(guān)切。見林升立即又擋在身前,容與拉住他,淡淡道,“我不為難你,你也別為難旁人,請問此刻,我可以走了么?”

    傳喜一窒,舔著唇十足尷尬的頷首,“當(dāng)然,當(dāng)然,您好好養(yǎng)著些,過會子我就叫太醫(yī)來給您瞧瞧去?!?/br>
    沒再理會他,容與只專注讓自己走得沒那么艱難,剛邁出去幾步,傳喜忽然上前,聲音壓得極低,“容與,你……你不會怪我罷?你知道的,我也實在是……沒有辦法。”

    沉默須臾,被問話的人沒回首,不過哼笑一聲,點(diǎn)了下頭。

    從殿前到乾清門上的距離委實不遠(yuǎn),可也從沒像現(xiàn)在這樣走得艱難,好不容易挨到房中,甫一坐到床上,容與簡直長舒一口氣,原來這點(diǎn)路,已讓人走得額頭冒汗。

    屋子里的人忙成一團(tuán),林升指揮人打滾熱的水,一面取巾帕,又吩咐了人去太醫(yī)院請?zhí)t(yī)。蘸濕熱巾子,他輕輕卷起容與的褲腳,露出被一整片淤青覆蓋的腫脹膝頭。才看了一眼,他倒吸一口氣,抬眼時雙眸沁滿淚花。

    容與拍了拍他的頭,作輕松一笑,“不礙事,過些日子就好了?!?/br>
    林升拼命抿著嘴,下頜猶自抖個不停,良久擠出一抹凄楚的笑,自去展開帕子覆在容與雙膝上。

    一會兒功夫,被他派去傳御醫(yī)的內(nèi)侍折返回來,“太醫(yī)院這會一個人都沒有,問了值守的人,說是太子殿下晨起不舒服,把所有太醫(yī)都叫去報本宮請脈伺候了?!?/br>
    林升登時大怒,抑制不住將手中帕子重重一抽,銅盆銅架應(yīng)聲傾覆,冒著熱氣的水流淌蔓延一地。

    “太欺負(fù)人了!他還沒坐上那個位子呢就這么整人,小小年紀(jì)心思如此惡毒!”

    他顯然氣到口不擇言,容與揮手命所有人退去,方溫言道,“無妨,這點(diǎn)小事原就不用麻煩太醫(yī)。我這會兒只覺得脹得難受,你把那帕子給我敷上好不好?”

    忍不住悶聲嗟嘆,林升復(fù)又重新打了水,換上干凈巾帕。溫?zé)岷裰氐拿薏假N在膝頭,霎時令人覺得舒服了許多。

    “你太口沒遮攔了,當(dāng)著那么多人這樣說話,傳出去你知道會有什么后果?到底是被我寵壞了?!比菖c輕輕搖頭,用和緩的語氣對他說。

    林升輕嗤一聲,毫無懼色,“我不怕,大不了他殺了我!反正日后他登了基,咱們絕沒好日子過。我就不服氣,同樣都是萬歲爺?shù)暮⒆樱趺此蛥峭跄懿畹锰焐系叵履敲催h(yuǎn)!就他這惡毒勁兒,倒和那廢后如出一轍?!?/br>
    “大人,您日后……到底什么打算?”發(fā)泄過后,他緩過些氣色,試探著問,“我是說,若是萬歲爺百年之后,他做了皇帝,您這處境……您真能一直忍得下去?”

    容與搖頭,“不能,我忍不了。”

    林升眼睛一亮,“可他若是不肯放過您呢?您可是想到什么辦法教訓(xùn)他了?”

    那是后話了,容與不欲讓更多人知道,避重就輕回答,“那也無妨,屆時我已老了,還有什么可留戀的?不過在那之前,我一定會把你安頓好?!?/br>
    林升呆了一呆,猛地伸出手捂住他的嘴,頭搖得像是撥浪鼓,“別,您別這么說,我聽著難受……我哪兒也不去,就跟著您。”沉默有時,他再仰頭,露出燦然一笑,“反正我呢,早就被您寵壞了,不能白享好處嘛,若是有罪我陪您一道受著也就是了?!?/br>
    相視笑出來,這話倒顯得比敷在腿上的帕子更有溫度,暖融融的直指人心。

    此后一段時光,林升幾乎連床都不許他下,容與索性每日裹著被子倚墻而坐,當(dāng)真過上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

    閑來無事,心里隱隱覺得有些問題尚不明確,想要問林升時,卻總被他插科打諢地混過去。終于一日,容與忍不住,拉住他正色道,“我的事,你是不是已發(fā)折子告知皇上了?”

    林升喉嚨動了動,欲言又止,垂眼看著地下直撓頭,“您想想,我要是不說,萬歲爺回來,還不得治我個欺君之罪啊……”

    容與頹然松手,心下開始忐忑,沈徽知道了會有怎樣的反應(yīng)。然而不需要猜測太久,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隔日闔宮上下就已傳遍,皇帝祭天完畢,突然丟下了一眾不明所以的隨扈官員,提前打道回鑾。

    乍聞這則消息,容與只覺百味陳雜,沈徽反應(yīng)如此強(qiáng)烈,還是超出了他的想象,于是不免猜度他做這番決定時的心情,應(yīng)該,是十分憤怒焦急的罷。

    震驚之余,心里確也有著極為真實的喜悅,行動遠(yuǎn)比言語來得更真切,沈徽對他的在意做不得假,這么想想,便能覺出陣陣悸動在體內(nèi)流轉(zhuǎn)徜徉。

    天授十七年元月剛過,皇帝鑾駕已至午門,皇太子率宮中有品階的內(nèi)臣女官在金水橋畔迎候。自然,有傷在身行動不便的內(nèi)廷掌印并不在其列。

    其時容與已能下床行走,于是更換了衣裳在房中靜候??傻攘税肴眨膊灰娗鍖m那頭有動靜,心里不免七上八下的,只好差林升出去打聽。

    林升很快回來,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痛快地叉腰直笑,“萬歲爺才剛在報本宮發(fā)了好大一通脾氣,當(dāng)著宮人的面兒申斥了太子,說他不施仁政,無仁君之心,德不配天地……總之,是狠狠地罵了他一頓,還教他無事不得出報本宮,在自己房中好好思過?!?/br>
    一回來就大動肝火,容與蹙眉,“那太子呢,作何反應(yīng)?”

    林升搖了搖頭,輕哼一聲,“那位爺多會裝樣子,表現(xiàn)得是乖巧柔順,只怕還滴了好幾滴眼淚呢?!?/br>
    這個時代,做兒子的沒有不避諱老子鋒芒的,何況二人還份屬君臣,接下來不難想象,詹府上下又該有一通不小的人事變遷。

    但他顯然低估了沈徽的憤怒,打從御駕回到乾清宮,一直都沒有傳召他的意思。忍到傍晚時分,容與自己先沉不住氣了,決定主動去西暖閣見他。

    好在著人通傳過后,沒被拒之門外,進(jìn)殿便看見沈徽懶洋洋靠在榻上,正拿著銀火箸撥手爐里的灰。見容與進(jìn)來,他微微抬眼,丟過來一記和慵懶氛圍十分不符的,寒光凜凜的注目。

    本來就有點(diǎn)慚愧,這會兒被他看得更加不安,容與下意識垂目看著地,一時又怔住了似的,莫名氣怯地不知該說些什么。

    “挨了罰也沒長記性,朕沒傳你,誰許你過來見朕了?”沈徽面無表情,平靜的語氣里還是能聽出怨怒。

    一句話弄得人手足無措,他可是好久沒這么陰陽怪氣了,容與絞盡腦汁想如何回應(yīng),神情訕訕的,也惶惶的,“是,臣……來向萬歲爺請罪?!?/br>
    沈徽臉上立時浮起一層慍怒,聲音憑空高了一個八度,“請罪?那便有個請罪的樣子罷,你不是喜歡稱臣么?見了朕也沒有個臣子的禮節(jié)!”

    這人是真的生氣了,想想他丟下那么多臣僚,為了自己千里迢迢趕回來,心里的感動也好,羞愧也罷,都勝過千言萬語。容與咬了咬牙,反正纏綿悱惻的話他依舊說不出口,干脆置之死地后生,權(quán)當(dāng)是為哄這個驕傲跋扈的帝王了。

    真跪當(dāng)然是不成的,就算他愿意,兩條腿也無能為力,不過裝裝樣子還是會的,撩開衣擺,容與退了半步,作勢就要行下禮去。

    誰知一條腿才打了個彎,一陣凜冽的疼痛猛地襲來,逼得人不由自主皺眉,意識到這個表情有博同情之嫌,容與當(dāng)即深吸氣舒展眉目,下意識聚精會神抵抗膝頭的酸脹苦楚。

    然后抬首再看,赫然發(fā)現(xiàn)沈徽已從榻上躍起,怒目而視,一把拽住他的手臂,胸口不住地在起伏。

    “林容與,你是想氣死我?”

    容與被他抓著,騰出一只手輕輕擺了擺,坦言道,“不是,我……我只是不知道能說什么,做什么,才會讓你不生氣?!?/br>
    良久無語,暖閣里安靜得仿佛時間都已靜止,惟有寸寸香灰燃盡,發(fā)出細(xì)弱的斷裂聲,直聽得人心好像也跟著一點(diǎn)點(diǎn)零落粉碎。

    “你過來,我看看……你的腿?!鄙蚧肇W赃\(yùn)氣,板著面孔,卻放緩了聲氣。

    順從地走過去,容與在他身邊坐下來,按住他的手,搖頭笑笑,“不用看,早就好了?!?/br>
    沈徽也不勉強(qiáng),任由他攥著,半晌無奈地?fù)u頭輕笑,“瞧見你,什么氣都消了。不過是恨你這樣固執(zhí),非要這么不愛惜自己……可后來我也想清楚了,有什么辦法,你原本就是這樣的人。我愛的也就是這樣的人,溫厚,心懷善意,若非如此,就不是我喜歡的那個人了?!?/br>
    容與默默聽著,臉上波瀾不驚,心口卻蓬蓬勃勃地亂跳。闔目瞬去眼角隱隱興起的朦朧的水霧,他的愛人,不單懂得他,也能發(fā)自內(nèi)心的理解他。

    兩個人相依而坐,其實也不必再多說。過了好一會兒,沈徽略坐正了些,眼中含笑道,“此情此景,讓我想到一首詩中的句子?!?/br>
    容與側(cè)頭,示意他說下去。沈徽神思悠然地想了想,復(fù)緩緩道,“居愿接膝坐,行愿攜手趨。子靜我不動,子游我無留。齊彼同心鳥,譬此比目魚。但愿長無別,合形做一軀。”

    光陰停滯了,巍峨堂皇的九重宮闕也安靜下來,輕誦聲如同來自三千世界,須彌山的梵音由遠(yuǎn)及近流淌輕吟,接引著俗世中人,步入人間至樂之界。

    容與望向他,一段清冷的月光灑在他臉上,然后,他看見沈徽的唇邊,慢慢綻放出溫柔平和笑意。

    第125章 逼問

    當(dāng)夜容與就歇在暖閣里,雖出了正月,沈徽還是怕他受涼,特地命人備了一屋子的炭盆,保證每一處都燒得極旺,更兼一整晚都有上夜的人不斷看火,務(wù)必叫那爐火一刻不能熄滅。

    至于雙腿目下什么狀況,容與本不愿給沈徽瞧,可到了床上,兩個人相偎在一起,自然逃不掉被他卷起褲子來看個分明。好在瘀青已沒那么明顯,紅腫也早就消散,表面上看不大出什么,然則內(nèi)里的疼,就像是晝夜不息的炭火一樣,嵌入肌里難以消弭。

    “你對自己太狠了些,也不怕兩條腿就此廢了?!鄙蚧詹桓矣昧?,只是輕輕碰觸撫摸著,“將來逢陰天下雨,可是有苦頭吃的?!?/br>
    這話不必他提醒,容與自己也清楚,即便是醫(yī)學(xué)昌明的后世,對風(fēng)濕依舊沒什么好辦法。這是一輩子的癥候,做下了就再好不了。

    沈徽的手覆在上頭,從指尖到掌心都是溫?zé)岬模菖c被他摸得有些發(fā)癢,笑著拽起來挪到一邊,“我會仔細(xì)的,回頭弄幾幅膏藥,時不常貼兩劑也能緩解,就是那味道不大好聞?!?/br>
    “誰還計較這個,只要你能好,多難聞我都忍得?!鄙蚧諊@口氣,為他蓋好被子,兩下里躺在一起,不由得仔仔細(xì)細(xì)端詳起他。一段時間不見,那氣色看著倒還好,只是人又瘦了不少,下頜愈發(fā)削尖,襯得眉目清雅如畫,這般端正好相貌,直讓人想立刻壓在身下,顛來倒去好好愛上一愛。

    可惜容與腿上不方便,且又是個咬牙忍耐的性子,沈徽不用細(xì)思量也能想到,就算疼痛入骨,他也不會在自己面前顯露分毫。他越是這樣,就越讓人疼惜愛憐,沈徽不忍看著愛人受罪,于是只能把那點(diǎn)子蠢蠢欲動的心思壓下去,輕聲絮語催他早些入睡。

    容與被緊緊擁著,腿邊放了兩個湯婆子,只要溫度稍稍降一點(diǎn),沈徽便撤出來命人換新的來。這一夜下來,折騰得值夜內(nèi)侍疲憊不堪,連沈徽自己也沒睡踏實。

    到中夜時,容與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弄醒,迷迷瞪瞪間,見沈徽拿了湯婆子下床,頓時明白他整晚都在惦記這個,忙伸手拽住他,“別管它了,我這會兒腿也不疼,你快好好睡吧?!?/br>
    自己都這樣了,還一個勁兒替旁人著想,沈徽無言地看著他,想起方才睡著的時候,他每動一下都會不自覺發(fā)出呻吟,那是身體因痛楚自然產(chǎn)生的反應(yīng),半點(diǎn)不帶矯飾。而回程路上,他就問過隨行的太醫(yī)院院判,得到的答案是在雪地里跪一晚,就算兩條腿不廢,將來也斷不可能恢復(fù)如初,病根一旦落下,不到四十就有可能行動不便,每到陰冷潮濕的天氣,那種密密實實從骨縫里往外滲的疼,會教人痛不欲生。

    他聽得心狠狠揪成一團(tuán),恨不得把始作俑者立時抓來千刀萬剮。甫一回京,他火速下旨革去呂銓大理寺卿一職,大理寺上下一連接了幾道圣旨,參與過此事的人無一例外被下獄、被行杖、被流放……

    可真正的那個罪人呢,至今還在逍遙,那是他一手栽培的帝國皇太子,是他沈徽的好兒子!

    長夜無眠,回首遙望半生光陰,一路走來披荊斬棘,他爭過搶過,恨過怨過,每踏出去一步,足下都堆積充斥著謊言,每一段路途都點(diǎn)綴著欲望和勃勃野心,其間辜負(fù)了幾個或真心或假意的女人,得到了兩個性格迥異的血脈繼承人,唯一慶幸的,是還能收獲一段至純至真的感情。

    迄今為止他沒心軟過,可到底還有糾結(jié)。沈憲的好,是打他離開京師,自己才慢慢體會出來,然而此時他人已在吳中縱情山水,做夢寐以求的瀟灑落拓閑王。他便是猶豫,身為皇室中人那是難得的境遇,既然決定成全沈憲的瀟灑自在,又何必再親手收回,把一個詩情畫意的少年重新綁在這個,連他自己都厭倦了的位子上過一輩子?

    平心而論,沈宇的確是更合適的繼承人,他意志堅定,頭腦清晰,好比此番趁他離京發(fā)難,整個過程有理有據(jù),對時局的估計精準(zhǔn)到位,對朝臣的把控能力超過他的預(yù)期,這原是個極好的帝王坯子。

    如今擺在他面前的難題,是怎樣做才能不負(fù)家國,不負(fù)卿?要如何才能夠兩全?沈徽越想越無睡意,睜著困乏的雙眼,在暗夜里輾轉(zhuǎn),平生第一次感受何為惆悵無眠。

    沈徽的所思所想,容與在心里明澈如鏡。愛人已夠煩惱,他便絕口不提涉及太子的話題。有些事縱然年深日久,他依然記憶猶新。從前到現(xiàn)在,他曾經(jīng)卷進(jìn)沈徽和父親,沈徽和妻子的矛盾沖突里,現(xiàn)如今又夾在了沈徽和他兒子之間。孰是孰非暫且不論,從感情上,他確是沒法接受,沈徽因為他再失去一個血脈相連的親人。

    不過問,消息依然走得飛快,眼下的東宮儼然成了冷宮,太子徹底禁足在內(nèi),朝堂上亦少不了有人提及此事,隨即便被無處宣泄憤怒的皇帝痛加斥責(zé),一并駁回了太子生母加封皇后的議題。

    在宦海里打滾沉浮,個個都是精明人,皇帝的心事明眼人看得清楚,可總有自詡忠義之士敢于挑戰(zhàn)權(quán)威,御史臺以提督太監(jiān)跋扈朝堂,藐視宮規(guī)等罪名上奏,跟著京師謠言四起,連古早的傳聞也被翻將出來,不外乎禁中有兩位天子,一個是坐皇帝,還有一個是立皇帝林容與。

    沈徽龍顏大怒,以雷霆萬鈞之勢,在午門外一連廷杖了三十多人,矛盾一觸即發(fā)。容與沒阻攔,這樣坐視的態(tài)度讓人費(fèi)解,連王玥都不無擔(dān)憂的說,“皇上這么做,固然是能震懾那起子人,可不是又把你架在了上頭?在朝在野的讀書人是愈發(fā)恨你了,這個死結(jié)解不開,你將來麻煩不斷?!?/br>
    容與一副事不關(guān)己,閑散笑問,“難不成仲威覺得,我和天下讀書人的關(guān)系還能修好?儲君和我之間,誰占據(jù)正統(tǒng)一目了然。偏只這正統(tǒng)二字,在儒生士子心里絕不可動搖。事已至此,倒不如以強(qiáng)勢手段鎮(zhèn)壓,不然讀書人癡愚起來,打嘴仗就夠人讓人煩。光聽這些人的,什么事都做不成,連皇帝在內(nèi),他們要的不過是個擺設(shè)罷了?!?/br>
    王玥少見他這般淡漠,再細(xì)看時,更覺得他臉上表情接近于冷漠,不由嗐了一聲,“你倒是更灑脫了,我還是那句話,有皇上一日,你自然萬事無憂,可人無遠(yuǎn)慮終究不成,你自己不要太癡了,早就打算并不為過。”

    容與一笑,點(diǎn)頭說好,隨即便岔開話題。

    他不是灑脫,而是得過一天是一天,自問并沒有受虐傾向,也不可能再向太子投誠,反正除死無大事,連生死都放得開了,便沒什么值當(dāng)掛懷。

    從封禪回來至今,沈徽對他比從前更上心,堪稱無微不至,那些個食補(bǔ)、藥補(bǔ)的吃食,見天換著花樣叫人整治出來,再軟磨硬泡逼他吃下去。這會兒開了春,那屋子里仍舊炭火不斷,只要天稍微陰下來一點(diǎn),太醫(yī)院特制的膏藥就貼上身。更吩咐了院判每日來給他請脈,呵護(hù)得不能再周到,當(dāng)然,也把人徹底圈在了乾清宮里。

    才過清明,沈徽忽然提出要去西山行宮,“我讓人從山里引了一處溫泉,也問過太醫(yī)了,說溫泉水對你的腿疾有效,要經(jīng)常去泡一泡才好。往后一立秋你就搬過去住,夏天多雨,山里濕氣重倒是不好,趁著這會兒乍暖還寒,我陪你去休養(yǎng)一段日子,好不好?”

    他說陪,讓容與有種反客為主的感覺,心下蘊(yùn)藉,臉上只淡淡的,“才回來幾天就又出去,千頭萬緒的事都不管了?皇上可是越來越任性了?!?/br>
    “我就是任性,你第一天知道么?”沈徽深深看他,一面放低聲氣兒,帶了點(diǎn)懇求味道,“我能做的也就這些了,你當(dāng)我肆意也好,心存愧疚補(bǔ)償也好,千萬別拒絕我。”

    他說得真摯,容與便沒再勸阻,索性都由他去,將來的事誰都抓不住,他能顧及的只剩下這些實在的關(guān)懷。

    西山行宮的溫泉是一個月內(nèi)開鑿出來的,因動用人力財力有限,湯池修建得不大,很像后世別墅里自帶的游泳池,也就僅夠兩個人戲水罷了。

    原本一池硫磺味極足的水,被沈徽特意在室內(nèi)熏蒸了不少名貴香料,沖淡了原本難聞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