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那頭的聞榕壓低著的口氣聽上去很嚴肅也很緊繃,伴著無線電極不穩(wěn)定的電流聲,兩個飛行員都清楚地聽見有大量的槍聲和恐怖尖叫聲在那頭響起,這讓他們瞬間沉下了臉色的同時也趕緊回了句。 “好……好的,聞上校!您請放心!” 意識到事態(tài)的嚴重性,兩個飛行員都趕緊準備改變開始的降落地點,并試圖先遠離一點那些紅色的異常氣體,再趕緊通過空中通訊設備向塔欽匯報這件事。 飛機的螺旋槳聲在夜色中卷起大片大片的風雪,也讓他們在半小時后順利地靠近了阿里城外的另一塊臨時空地。 而雖然對眼前的情況已經(jīng)提前有了心理準備,卻還是被這里臨時聚集的老人和孩子們給弄得眼睛都紅了,更甚至親耳聽見他們因為與家人分開而不自覺發(fā)出的啜泣聲也讓這兩位年輕人有些心頭發(fā)酸。 “孩子們,我的兒子還能回來嗎……他說要先留在阿里城,和那些軍人們一起守護我們的家……他還能回來嗎? 沒有爭搶,也沒有吵鬧,聽從著指示一個個上來找好位置坐好的藏民們看上去都安靜而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個穿著厚實藏袍的老阿媽用很生澀的漢語問了前面的飛行員這么一句。 聽到這話,兩個今年也不過二十出頭的飛行員都不知道怎么開口,好半天才紅著眼睛勉強地安慰了大家?guī)拙溆职扬w機給起飛了,當?shù)谝惶似矫癖豁樌偷缴侥_時,兩位飛行員也沒耽誤太多時間就準備返回阿里城接下一趟人了。 可在這個看似一切順利的當口,積攢了快有十幾天的雨水卻伴著紅色的霧氣而開始從天空中緩緩降下,而明顯感覺到空中能見度因為下雨而越來越低,其中一位飛行員只能皺著眉和自己的同伴交代道, “要不我們先找個臨時降落點吧……情況好像不太對勁?!?/br> “恩,好?!?/br> 兩位飛行員意見達成一致之后就準備往積雪消融的地面靠近,但他們不知道這場紅霧之后有些不知名的怪物已經(jīng)從下方盯著他們很久了。 當距離下方陸地已經(jīng)越來越靠近時,忽然,一陣恐怖怪異的sao動毫無預兆地從外面?zhèn)鱽?,先是有十幾個長著四五個大眼睛的紅色瘤狀物一下子砸在了他們的前擋風玻璃上,接著無法維持平衡的飛機也被迫搖晃了起來。 兩個飛行員見狀臉色大變,當即就準備想些應對的方法,但迫降在懸崖邊之后緊接著左側機艙門就被一些讓人毛骨悚然的液態(tài)溶解聲弄得開始腐爛變形,不過十幾秒就有七八根沾滿了大量綠霉的菌絲伸了進來。 因為這一切來得突然,所以實際作戰(zhàn)經(jīng)驗并不充足的飛行員們只能手腳發(fā)軟,面色慘白地一時間也不敢動彈。 而就在這些粘稠惡心的菌絲即將涌入機艙又把圍捕到的獵物分食干凈時,有一種濃郁奇異的花香味道卻從外頭的雪地上隱約飄散了進來。 癱軟在駕駛座的飛行員一時間有些神情恍惚,接著便聽著外頭傳來那些怪物們畏懼尖銳的嘶吼聲,又過了大概四五分鐘,才有一只細瘦蒼白的手從外面慢慢地打開了已經(jīng)被損壞的艙門。 與此同時,一個帶著眼神莫名有些危險味道的英俊男人也把頭探進來打量了眼他們,又顯得有些疑問地瞇起眼睛問了一句。 “都沒事吧?” “謝謝,謝謝……” 被這個男人救了一命的飛行員們已經(jīng)被嚇得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畢竟只要想到剛剛那個堪比生化危機的情況他們還是有些后怕。 而見他們的確沒什么事,也就自顧自地走進來又找了個干凈的地方坐下,因為嚴重的潔癖,蔣商陸下意識地就皺起眉擦了擦一下手上沾到的污血,等給自己點了個根煙湊到嘴邊抽了一口之后,他才轉過頭沖兩個飛行員開口道, “你們這是要去阿里城是嗎?” “對,您……怎么知道?” “我正好也要過去,本來以為這次要我自己走上去了,現(xiàn)在看來,我的運氣不錯,我還沒走幾步,你們自己就從天上忽然掉下來了。” 雖然蔣商陸的本意看上去是想緩和一下此刻緊張的氣氛,但是驚魂未定的飛行員們還是有點笑不出來。 而聽到其中一個小子一臉好奇地問了句他現(xiàn)在去阿里城這種地方干什么后,本來在低頭調(diào)整著自己手上的那個戒指的蔣商陸先是抬起頭來,又顯得挺意味深長地回答了一句。 “去找人?!?/br> 這般簡短地回答完,重新低下頭的蔣商陸也不打算詳細解釋自己的目的,事實上現(xiàn)在這種情況,他也并沒有什么和人聊天的心情。 而想到自己最后留在藏廟里的那封給明天早上一定會去找他的謝沁的信,他就在沉思了一會兒后,顯得很懶散地沖前面那兩個因為他接下來的話而面色慘白的飛行員笑了笑道, “先趕緊檢查一下右側發(fā)動機有沒有明顯損壞,然后盡快離開這里吧,我已經(jīng)感覺到有一些很不友好的味道在靠近我們了,大概……還有五分鐘時間就又要爬進來了吧?” …… 寄生在遏苦身體內(nèi)的王志摩獨自蜷縮在黑暗的墻角中,從空中不斷的落下來的雨水滴落在他面無表情的臉上。 一切都和過去的很多次一樣,無人的山洞,陰暗的小巷,潮濕悶熱的下雨天,他這樣的生物就是要在這樣骯臟惡劣的環(huán)境下才能生存下去。 他聽到外面的動靜很大很吵,血腥味和慘叫聲匯聚成一片可憎可悲的人間地獄,但情況似乎正在朝向一邊倒,因為有個叫聞木頭家伙顯然這次相當有耐心地等在這兒故意陰了他一把。 而想到這兒,王志摩就這么側著頭聽了一會兒古怪地笑了笑,接著又對自己身體里的遏苦自言自語了一句。 “遏苦,你說要是外面那些相信了我的話的微生物到明天早上才知道,其實他們好不容易求來的白天和陽光就是殺死他們的最好武器,他們會不會恨我這個歲?” 遏苦聞言不言不語,事實上屬于菩提樹的氣息已經(jīng)在這具身體里變得越來越微弱,而王志摩沒有聽到回答也只是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起來后,接著伸了個懶腰微笑著開口道。 “不管了,反正他們也沒機會知道我其實也是在利用他們了,畢竟他們那么向往陽光,那我只能盡可能滿足他們了,反正我不喜歡陽光,我就喜歡呆在這樣又臟又臭的角落里一直不停地淋雨,這才是我這種心理陰暗,又愛記仇的怪物最好的歸宿?!?/br> 這般說著,王志摩便慢慢地走出了這個角落,他知道外面現(xiàn)在有個人正在等他,這個人曾經(jīng)是他的朋友,也給過他最寶貴的友誼。 只可惜物種的先天差距讓他和所謂的生命之樹注定成不了能交心的朋友,而一腳腳踩過飛濺了一地的斷肢和血污又抬頭望向不遠處,王志摩瞇起白色的眼睛地盯著遠處白發(fā)的聞楹勾起嘴角絮絮叨叨地開口道, “挺厲害啊……終于也學會背后陰我了?難怪我感覺到這里現(xiàn)在除了我們兩就只有一些死人了,不過也好,正好留一個好好說話的地方,恩……那個馬莎的小丫頭也被你給送走了?那是不是說明原點……現(xiàn)在就在你身上呢?不過聞楹,我爸去哪兒了?” “被我送回第四象限去了,那才是他該去的地方。” 被聞楹的回答猛地微微僵硬住了背脊,王志摩雖然臉上還在笑,但是笑得已經(jīng)很恐怖陰森了,而知道這個看著不愛吭聲的家伙現(xiàn)在就是在故意激怒自己,而且明顯已經(jīng)成功了,腳下的土壤里已經(jīng)有大量的白色菌絲伴隨著怒氣涌出來的王志摩只看著他又微笑著地開口道, “你知道上一個做出這種蠢事的次旦拉姆是什么下場嗎。” 聞楹聽到他這么說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不說話。 “我把這些菌絲狠狠扎到了這只鳥的腦子里,讓我身上的孢子吸光了她的腦漿,她現(xiàn)在就呆在第二象限里,你想去看看她快被那些饑腸轆轆的微生物吃光的尸體嗎?我可以馬上就送你去?!?/br> 他惡毒的話語并沒有引起聞楹的任何反應,事實上白發(fā)青年看向他的眼神里連基本的憤怒和厭惡都已經(jīng)沒有了,只有些許難掩復雜的情緒在慢慢波動,而見狀只是嘲弄地瞇起自己白色的眼睛,王志摩玩笑般的聳聳肩又顯得心情不錯地開口道, “哦,我差點都忘了,你已經(jīng)和我一樣成了徹底沒人性的怪物了,怪不得看到我故意弄出來的這些事,你也沒有什么反應了……其實你這個人的性格有時候真的很討厭,還記得你上次是怎么兇得要死的反駁我的嗎?” “你說,王志摩!閉嘴吧!我才不會為了你們這些人去犧牲我自己呢!我就是這么自私!而且你們不許明著說我自私!不然我就要生氣了!哈哈!這個世界上怎么會你這種總是活得很理直氣壯的人啊?可你當初既然是這么覺得的,現(xiàn)在又跑來阻止我這是為什么呢?是想為了次旦拉姆這個可憐的母親復仇?還是被這些無辜的人主持公道?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啊聞楹……” 他用詞尖銳的話讓聞楹終于起了一絲反應,而在月光下逐漸恢復自己不斷張開,不斷長大的美麗樹身,又抬起頭看了眼自己樹上那些儼然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枯萎結莢的鳳凰花后,終于下定決心徹底展露出自己生命之樹一面的聞楹難得顯得很有耐心地用一種平穩(wěn)的語氣回答道, “我這個人的確很自私?!?/br> “真難得,你居然親口承認了?” “我之前確實一直沒有盡到生命之樹的責任,但是這并不代表我現(xiàn)在沒有資格把你親自送去地獄去。我早就說過,任何人都應該為自己犯下的錯負責,這個世上經(jīng)歷過不幸也保持住原則的人大有人在,無論你曾經(jīng)遭受過什么樣的痛苦,光憑你對并沒有傷害過你的遏苦做的事,你對這里所有無辜的人做下的事,你就該死一千次死一萬次……你已經(jīng)徹底無可救藥了,太歲。” 這般說著,面對太歲絕對的威脅也沒有絲毫退意的聞楹就抬起了血紅一片的眼睛,他的臉上開始蔓延開一層艷紅色的鳳凰花紋路,眸子里也開始滲透出一層層殘酷堅定的殺意。 他身上曾經(jīng)短暫消失過的那抹華美的紅也仿佛在一夕間忽然回來了,那一簇簇火紅妖嬈,明艷不可方物的鳳凰花在天空中越開越盛,盛極了的香味彌漫開來瞬間彌漫在了阿里城的每一寸角落。 這一幕使那些紅色花朵遠遠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只張開翅膀,天生就著絕對攻擊力的鳳凰鳥,璀璨丹霞映襯下的鳳凰花就像是一副絕美的讓人挪不開眼的畫,而見狀的王志摩只是緩緩沉下臉,又嘲弄地伸出自己的手指勾了勾又輕輕翹起嘴角道, “你盡管來試試看,看看現(xiàn)在的你有沒有那個本事殺了我?!?/br> 伴著太歲自己的話音落下,他們腳下的地底像是忽然被驚醒了什么可怕的怪物,無數(shù)怪異粘稠的菌絲從房屋內(nèi)部,土壤深處翻動涌現(xiàn),不斷掙扎出來,像一頭頭貪婪腥臭的野獸一樣張開血盆大口就和鳳凰花纏斗撕扯在一起。 而親眼看著眼前這幾乎毀掉阿里一切建設的災難發(fā)生,心中充斥著傀意和不忍的聞楹只皺起眉用盡全力地阻止著眼前的太歲繼續(xù)發(fā)狂的行為,但在他的腦海中卻忽然想起了那時他和蔣商陸在哈薩克的天鵝湖邊,低頭喂著那些野生天鵝的蔣商陸笑著和他說的那番話。 “……你別總是給自己太多壓力,無論是生命之樹還是其他和我們不一樣的生物,在更遙遠的時代其實都只是壓根不存在的塵埃,據(jù)說在億萬年前,在地球形成之初的太古宙中,伴隨著恐怖的火山爆發(fā),一個暴躁充斥著怒意的冥古宙也積攢出了一場誕生新生命的力量?!?/br> “一顆顆劇烈燃燒的隕石從遙遠的外太空進入云層,化作火球砸在陸地上,隨之而來的是地質(zhì)活動劇烈,火山噴發(fā)遍布,熔巖四處流淌,而在那時的地球上,真的就這樣持續(xù)遭到了四億年小行星和彗星的攻擊?!?/br> “這聽上去是不是很讓人絕望?但是你相信嗎聞楹?在這場也許一不小心就能徹底毀掉地球的災難之后,地球上最早的海洋居然就神奇地誕生了,危海,寧靜海,晴朗海,肥沃海和風暴海,我們這個地球上最早的五個海洋就誕生在這場災難之后,此后的微生物,還有緊隨而來的動物才開始在海底蠕動,健康充滿生機的植物也才在地面上生長,這么一想,這是不是一件讓人心中充滿無限希望的災難了?” 男人的聲音漸漸地變得微弱遙遠,聞楹混亂煩躁的思緒也伴隨著身體上被撕咬的劇痛而被迫拉了回來。 而距離這場頂端生物之間有關生存環(huán)境的爭斗,此刻已經(jīng)整整過去近一小時,直到阿里城地面下屬于岡仁波齊的心臟聲越來越響,清晰明顯到暗自找尋了它許久的聞楹就差一步就要確定他在哪兒了。 只差一點點,在地底慢慢蔓延開來的細小嫩枝就要觸及到那顆跳動的,充滿生機的心臟。 可是還沒到,還沒到,還差一點……還差……一點。 這般想著,臉色慘白,被雨水打濕的長發(fā)垂落在面頰的聞楹稍稍退后一步,越發(fā)往上生長,簡直快要觸到最遙遠的天空盡頭去的樹枝也在強酸性的污染雨水中漸漸地顯現(xiàn)出枯萎的模樣。 面頰上同樣被他打得都是血的王志摩見狀直接一把狠狠掐住他的脖子,在把他枯萎殘敗的樹枝使勁踩斷,又瘋狂憎恨地看向他的眼睛后,這兩位曾經(jīng)的摯友只是各自形容狼狽地對視著,接著用菌絲的纏住著他樹枝的王志摩惡狠狠給了他一個巴掌后又笑著問了一句道, “這下可以給我把原點交出來了吧,木頭?” 嘴角都是血跡的聞楹被打得直接側過臉,他充血的眼睛冷冷地看著眼前的太歲,卻明顯不想和他說上一句話。 而他的這種固執(zhí)的態(tài)度顯然激怒了已經(jīng)徹底理智的太歲,但就在他瞇起眼睛剛要抬手直接刺穿聞楹的心臟時,太歲卻感覺身體內(nèi)部好像有什么怪異的感覺涌了上來。 有什么危險的東西好像靠近了他的心臟,這讓他很不安,很害怕,幾乎想立刻捂住自己的心口。 但顯然之前那么多努力,就是在等待這一刻的聞楹并不想給他這個喘息的機會,因為看似被他壓制的沒有力氣再還手的聞楹已經(jīng)迅速地抬起手,緊接著眼眶因為驚恐而下意識睜開的太歲就感覺到自己的一只眼睛被什么很尖銳的樹枝給一下子扎穿了。 失去一只眼睛的劇烈痛苦讓他捂著自己的臉頰退后了一步,又狼狽地跪在了地上顫抖了起來,從阿里城下方的地底死死抓住他心臟的聞楹搖搖晃晃地走近了他,在抓住太歲的頭發(fā)后讓他抽搐著仰起臉后,這才冷冷地看著他開口道, “從遏苦的身體里……立刻給我滾出去?!?/br> “不……不……不可能……已經(jīng)不可能了??!” 扭曲著面容死死地瞪著眼前的聞楹,憤怒叫喊著的太歲的一只眼睛還在不停的流血,淚水不斷地從他的眼睛里涌出來,可是他還是偏執(zhí)地死死抓住被他寄生的遏苦,就像是明知道自己死定了也一定要拖著他下地獄一樣。 見狀的聞楹忍無可忍地皺起了眉,剛要想想什么辦法讓遏苦趕緊從這種被迫寄生狀態(tài)中解脫出來,他卻眼看著本來還在歇斯底里的太歲忽然面容扭曲著安靜了下來。 下一秒,一張疲倦而安靜的面容重新出現(xiàn)在了這張俊秀慈悲的臉上,而當那雙青色的眼睛慢慢地看向聞楹的時候,聞楹先是一愣,接著幾乎立刻就確定了這就是恢復了自己神智的遏苦。 “聞……楹……趕快殺了他……也殺了我吧……” “他根本就不值得你為他這樣?!?/br> “我知道……可我已經(jīng)……身處于苦海,也沒辦法回頭了?!?/br> 菩提樹這般說著只是緩緩閉上了自己的眼睛苦笑了一下,他能控制住太歲的時間其實有限,剛剛也是因為故意在身體里和太歲說話,才讓他暫時分心自己得到了這么一個出來和聞楹說一句話的機會。 而恍惚地想著過去匆匆百年自己其實從未真正明白過什么是情愛,最終在他腦子里浮現(xiàn)出來的只是一個羅里吧嗦的家伙在藏廟里雪地里走不動路,只能趴在他的背上笑嘻嘻地說的話。 “我和你啊,遏苦,愛說廢話的人其實都很缺愛的,因為他們都特別想引起別人的注意!就像我一樣!你別看我平時很能說啊,但是我要是不說話別人就更加不會注意到我了啊,你說是吧?話說咱們倆關系怎么好,你就告訴我你到底喜歡誰唄?我保證不去告訴木頭,也不告訴小糖,也不告訴……” “我……喜歡他,我一直……喜歡他,所以你就……成全我吧?!?/br> 斷斷續(xù)續(xù)地向聞楹說了這么一句話,扯了扯嘴角的遏苦知道身體里被他壓制著的太歲也聽見了自己的這句話。 而不知道為何就沉默下來,明白他的心情所以更不知道該怎么勸他的聞楹最終只能閉上自己的眼睛又輕輕地點點頭,下一秒從生命的根源處已經(jīng)緊緊纏繞在了一起的遏苦和太歲便同時感覺到了一種心臟被狠狠地扎穿捏碎的痛苦。 遏苦失去生命力的身體慢慢地倒在了地上,伴隨著歲在他身體里的徹底的死亡和消失,幾乎充斥在阿里城每一個角落的白色菌絲也開始枯萎直至完全消失。 臉色蒼白的聞楹見狀只是俯下身將地上的遏苦抱了起來,等回頭看了眼自己已經(jīng)高大到幾乎觸到天空的樹身后,保持著自身靈魂的狀態(tài)的聞楹往前走了兩步,又在頭頂月光的照射下一步步跨過一個仿佛穿透了春與秋,日與夜的奇妙平衡點后,最終看到了站在盡頭的王慧生。 而老人只是佝僂著背安靜地的等在一個里頭隱約是夏天的邊界線旁邊,見聞楹慢慢過來了才低頭看著他懷里的那個人紅著眼睛笑了笑。 “我年輕的時候……最喜歡就是志摩先生的詩,所以我給我的兒子取名王志摩,教他讀的第一首詩也是再別康橋,里面有幾句我特別喜歡,在分開之前……就送給你吧,聞楹?” “恩?!?/br> “……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輕輕的招手,作別西天的……云彩,那河畔的金流,是夕陽中的新娘……” 伴著背著自己的兒子尸體去往另一個世界的老人的詩,終于了結這充斥著痛苦不幸的一切的聞楹獨自站在這漸漸變得空曠的世界里出了會兒神。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空無一人的四周圍,眼前有無數(shù)通向未知世界的路,也有無數(shù)閃爍著靈魂光芒的坐標遍布在他的腳下,但他卻清楚地知道,這里的每一條路都不是他回去的路,這里的每一個靈魂也都不是他深愛著的那個靈魂。 而從此刻起,他腳下的這個地方或許就應該被叫做原點了,眼眶莫名有些異樣感覺的聞楹只是慢慢地回過頭看了眼自己來的時候明明還在,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徹底消失了的路,又輕輕的自言自語了一句。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