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便往頭上插,但至今為止,她還沒有獨立梳過一回頭發(fā),對這些釵環(huán)花簪也搞不太明白,沒鏡子的情況下,她一插就給插反了。 “呵?!?/br> 蘇長越笑出一口白牙:“我?guī)湍惆伞!?/br> 珠華意識到自己出了錯,但她不認識這少年,穿來時間又短,把握不住讓他給幫忙的話算不算逾矩了,便猶豫著沒把花給他,蘇長越手伸到半途,也有點遲疑住,往她臉上看一回,道:“我覺得我應該沒猜錯,不過還是問一聲,你是葉家小娃——meimei嗎?” 叫得出她的姓,是熟人?珠華心一跳,她剛才表現(xiàn)沒露餡吧——再一想松口氣,還要問她,可見不確定,應該只是知道有她這個人,但沒見過她。 她就道:“我是姓葉,你是?” “我姓蘇,名長越,你叫我蘇哥哥就行啦?!?/br> 蘇長越放心地繼續(xù)伸手從她手里把絹花拿出來,捏著給她插上,他顯然也沒干過這種活,有點小心翼翼的,還左右調整了兩下,才插好了。 上個“汪哥哥”才過去沒多久,珠華記憶猶新,這時想起來,順理成章就把這個“蘇哥哥”一起歸類過去了,心里給張萱點贊:哇,二表姐很受歡迎嘛,追求者的質量一號比一號高。這個拍馬的功力還更厲害,連她這個寄居的表妹都一并和氣照顧上了,二表姐對汪家公子態(tài)度平常,說不定原來喜歡的是這一號? 蘇長越可不知道她心思發(fā)散到哪去了,把她扶起來,道:“走路小心點,你頭上是上回摔的吧?還沒好又摔了,幸虧這回沒傷著。好了,你家老太太找我問話,我先過去了,回頭再見你,我給你帶了禮物呢。” 二號追求者好周到啊,還給帶禮物,珠華同情了汪公子一秒,他人真的不錯,可是無奈對手太強勁。 蘇長越要去見張老太太,珠華也是,兩人目標一致,珠華便跟他后面走了兩步:“——嘶?!?/br> 她那個姿勢摔下來,別的還好,腳踝不可能不扭到,但不動不使勁的時候沒覺得怎樣,只有一點點疼,珠華便沒在意,誰知現(xiàn)在一走動,身體重量放下去,瞬間一股刺痛上來,讓她不由倒抽一口涼氣。 要不是蘇長越聽到動靜及時轉身扣住她肩膀,她又得摔下去了。 “腳扭到了?” 珠華苦著臉點點頭,蘇長越旁邊還有個引路的小廝,珠華轉向他,想叫他去叫個丫頭來,話未出口,忽然感覺自己整個人騰空而已,落到一個不算厚實的懷抱里。 “……!” 上一回讓人這么抱小孩子似的抱法珠華已經想不起是什么時候了,她記憶力就沒有這一幕,所以可能是根本沒有發(fā)生過,這讓她在蘇長越懷里僵成了一塊石頭,腦子里混亂了好一會才擠出了一句話來:“男女授受不親!” 話出口她腦子清明了點,沒錯,要追求她二表姐巴結她一點給她幫忙插個花什么的還行,抱她就無論如何是過頭了,沒見旁邊小廝的眼睛都瞪圓了嗎! 蘇長越很淡定地抱著她,沒有一點要放手的意思:“別人是不親,我不是?!?/br> ——少年,長得帥不表示你可以不要臉??! 不等珠華把抗議說出來,蘇長越先一步補了下一句:“我報了姓名啦,不過你還小,可能不記得了,我是你的未婚夫,所以我抱著你走沒事的,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了再去找你們老太太罷?!?/br> …… 什、什么鬼?! ☆、第38章 接受到的信息量過大,超出珠華負載,她的腦子死機了好一會,才咔咔開始重新運轉。 然后——她想把原主揪出來狠狠打一頓屁股! 她以為那娃娃不靠譜真是太天真了,因為事實上她是非、常、不、靠、譜! 家產多少忘了沒說,定過親有未婚夫這么重要的事居然也一句沒有提! 就記著她的裙子! 珠華真是要給她跪下了—— 她能到現(xiàn)在還活蹦亂跳沒露餡沒被抓去燒掉,真是全憑自己的聰明才智以及不怕死可勁作但一直沒作死的逆天運道啊! 珠華心里開鍋似地鬧騰,再低頭望望抱著她的“未婚夫”,她的心情就更復雜了。 過了最起初的震驚期后,她第一個涌上來的感覺不是排斥或者生氣,而是心虛。 張萱是個大姐大的脾氣,在她身上十分多事,愛擺弄她,但確實是事事為了她著想的,珠華成長過程中沒人這么親密地管過她,她對這么個小jiejie生不出反抗心來,讓管久了,還真有點返老還童把自己當孩子的意思了,但現(xiàn)在見著這忽然不知打哪冒出來的看上去也就十五六歲的少年,她對于自己年齡上的真實感一下子就回來了,那啥,她比他大了有七八歲呢…… 這嫩草啃得好心虛啊——雖然其實還沒開始啃。 當然,她是堅決地反對包辦婚姻的,可對著少年的這張臉,要揮著拳頭討伐她“思想腐朽封建”的過世爹她也真是干不出來,這種等級長相,講實話,真是親爹才下手快趕緊給包辦了。 就剛才短暫的相處,少年人長得帥,性子還好,珠華能從他身上挑出的唯一毛病,就是真的太小了點。 要再大個五歲多好,她就省了糾結這關,直接痛快投入相處里去了,要處得還不錯,言談不討厭,她就順著父母的余蔭把婚事給解決了得了,免得以后自己出去瞎撞,自由戀愛當然美好,可在這時代哪有這么容易,自家提前給備下個不錯的,省上多少事呀。 她正出神,臉頰忽然遭戳了一下,反應過來就對上少年的笑臉:“發(fā)什么呆?問你去哪呢。” “……我也去找老太太。” “哦,那正好,順路啦?!?/br> 蘇長越邁開步子就往前走,走一會把她往下放了放,湊她耳朵邊上問一句:“哎,我問你哈,你們家老太太脾氣怎么樣?嚴肅嗎?” 珠華不知他是發(fā)現(xiàn)張興文的人,以為他初到張家,要拜訪一下長輩,就有點不自然地道:“就那樣吧。”跟頭回見面的人說長輩壞話不好,可要她說張老太太的好話,她是萬萬不樂意。 蘇長越懂了,慢走幾步離前面帶路的小廝遠了點,小聲問道:“她欺負你了?” 珠華不知該從何答起,蘇長越的說話口氣太自來熟了——當然從他的角度也許很正常,畢竟,咳,他是以“未婚夫”自居的,但珠華可沒這么快能投入對應的角色里,她盡力把頭往后躲了躲,含糊道:“我沒叫她欺負著。” 蘇長越又懂了,追著就問:“為什么對你不好?我瞧你挺乖的?!彼ち硕紱]哭,起來也不亂發(fā)脾氣,他覺得小娃娃這樣就挺不錯了,還想怎樣啊。 珠華有點招架不住,她在張家有再多不痛快,也不可能傻傻倒給一個初次見面的人聽,想說他多事,他又是在真切關心她,便說不出來,蘇長越還顛了顛她,催她:“說呀,怎么又發(fā)呆了?” 珠華本來雙手是握成拳抱在自己面前的,被他這一顛,感覺整個人瞬間凌空了一下,嚇得忙伸手摟住他脖子。 蘇長越呵呵呵笑了,珠華感覺到他略微單薄的胸腔輕輕震動著,簡直想沖他翻個白眼:你無不無聊? 蘇長越沒注意她的眼神,光從她的動作意識到嚇著她了,手掌在她背后安慰地拍拍:“別怕,不會讓你掉下去的?!?/br> “……” 珠華不想理他,她面無表情地感覺她跟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是有代溝的。 蘇長越終于識趣,沒再煩她——當然在蘇長越那里是因為已經到了正院,準備要見張老太太,沒空再和她聊天了。 張老太爺此時也回到了后院,見兒子成了這樣,一般著急不已,正和張老太太一起在等當時的發(fā)現(xiàn)人和大夫,大夫沒這么快到,先等到了蘇長越——以及他懷里的珠華? 珠華先自己招:“我腳有點扭到了?!?/br> 那也不該由外男抱著?。?/br> 不等眾人質問,蘇長越把珠華放下來,迎上張老太爺張老太太及鐘氏三張詫異的臉,先鎮(zhèn)定地躬身行禮,自報家門。 珠華身有婚約的事,張家諸人都是知道的,但未料想她夫家的人竟這么忽然出現(xiàn)在了眼前,鐘氏從怔愣里回過神來,忙欲問候寒暄幾句,張老太太已等不及,張口就搶道:“就是你看見三兒被人害了的?快告訴我,誰害了他?!” 珠華驚訝仰頭:目擊證人? “我沒看見——” 張老太太立時急了,厲聲打斷他:“你別想抵賴!人都說你看見了的,你想替誰隱瞞?!” 蘇長越面對長輩詰問,不急不慌地笑道:“我頭一天來金陵,除了貴府門上,別人我都不認識,豈有替誰隱瞞的道理呢?老太太別急,事情是這樣——” 他便把先前事一一道來,說得有條有理,張老太太雖快氣急瘋了,畢竟沒真瘋,一番話聽下來,又聽說還有個附近的人家與他一同發(fā)現(xiàn)的,知道事情應當確實如此,同他沒有干系了。 只余最后一點不甘心,追著問道:“你再想想,再想想,真沒看見兇手?!” 蘇長越無辜而堅定地搖頭。 “那到底是誰這么黑心肝,害了我的三兒呢?”張老太太捂著心口,往后跌坐在椅中,哭罵道,“我的三兒啊,他天天就是讀書,再乖巧不過,這陣子門都沒出,能得罪誰呢,這殺千刀的外頭那么多人不害,偏偏撿著我的三兒,老娘要知道,一定叫他全家都不得好死,嗚嗚……” 聽完當時情形的珠華漠然低頭,望著自己露出的一點點月白鞋尖。她一點都不同情張老太太,更不同情張興文,種什么因,得什么果,以張興文的為人,再得罪個什么別的人一點也不稀奇。張推官的出手還是留情了,要是事情捅到汪知府那里去,汪知府為了女兒名聲,絕不可能讓張興文還有在這里躺著等大夫的機會。 張老太太還在哭,而且一些鄉(xiāng)下的村話都罵了出來,張老太爺只是唉聲嘆氣,鐘氏做媳婦的不好管,當著蘇長越的面尷尬不已——嬌客上門,家里亂成這樣,沒得招待不說,還先把人拉來審了一番,又叫他聽了這些,實在坐不住,眼看張老太太哭得投入應該顧不上再尋他麻煩了,忙向他道:“好孩子,你遠道來,先去歇歇罷,你伯父讓人給你收拾客房了沒有?” 蘇長越笑著搖了搖頭,鐘氏一見,丈夫也這般不周到,忙吩咐了身邊的丫頭月朗,讓她趕緊領人去收拾,珠華站他旁邊,終于沒忍住,主動拉拉他衣袖,蘇長越疑問低頭,珠華小聲問他:“你是不是還沒吃飯?” 她這個身高大概到蘇長越的腰腹處,正聽見他肚子里咕嚕嚕響了,動靜還挺連貫,想裝聽不見都不成。 蘇長越小聲回她:“吃了兩口。” ——然后就被拉來問話了。珠華明白,鐘氏也聽見了,忙又安排月朗備飯,月朗一一應下,見再無話,蘇長越笑向鐘氏拱手,告退轉身隨月朗去了。 鐘氏才騰出空來問珠華腳摔得怎么樣,要不要等大夫來了讓看看。 珠華搖頭:“大舅母,我沒事,不走路歇一會就好了。”她自己看過,腳踝處沒紅也沒腫,估計就是里面哪根筋抽著了,歇著讓它慢慢順過來就好了。 鐘氏又想讓個人抱她回去休息,珠華不肯,她是聽了張萱的話來看著鐘氏不要被張老太太撒氣的,怎么能走?鐘氏無奈,她性子軟和,不會強硬地對待誰,便只有依了珠華,把她抱到角落里一張椅子上坐著去了。 再過一會,大夫終于在張老太太的心急如焚里趕來了,為了避免啰嗦,張推官直接讓請的是城里最好的看跌打損傷的大夫——也就是先前給珠華看過傷的那位。 張老太太一見了大夫就忙道:“大夫,快看看我兒,這頭上的傷怎么回事,是不是摔著里面了,怎么人一直昏著,還有這臉,可一定要給他治好?。 ?/br> 大夫依言對著張興文的腦袋看診了一番,給出診斷:先開方吃藥,一劑藥灌下去再說。 張老太太聽了這個診斷豈能安心,追著大夫要準話。張興文的外傷其實還好,和當初珠華那一撞差不多,但腦子里的構造最復雜,這里面到底如何,大夫哪敢給她打保票?磕一下磕成傻子的也不是沒有,人不醒來,大夫什么定論也不敢下。 張老太太無法,只得又問臉上的傷,打張推官出息以后,家里年輕一輩男丁都往讀書路子上走了,張老太太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規(guī)矩,比如顏面肢體有損無緣考舉這一條。 這個問題大夫倒是馬上就能回答,痛快地給了答案:“在下醫(yī)術淺薄,只能盡力而治,但不留一點痕跡是不可能的?!?/br> 張老太太聽他說得這么果決,急了指向外間:“那珠丫頭不也是你治的嗎?她怎么就能好端端的?” 大夫道:“貴府表姑娘是什么樣的傷口,令公子又是什么樣的傷口,老太太都是見著的,這兩者如何相提并論?在下若有辦法,豈有不盡力之理,實在是無法可想。老太太愛子心切,可另訪名醫(yī),說不準別人有此妙手,可以回春?!?/br> 大夫心有腹誹不好說:這一道劃拉下來臉都快成兩半了,能不扭曲筋rou地長合回去就不錯了,還想一點痕跡不留?這只能找神仙去了。 張老太太失魂落魄,這大夫已經是城里最好的了,還往哪里尋去?張興文要就此絕了仕途,她往后還有什么念想,一念及此,方寸全亂,逼著那大夫便道:“怎么就無法了?一定還有辦法的!你給珠丫頭配的那藥不是就很靈驗嗎?也給三兒配啊,我不心疼錢,要多少錢都行!” 這種失控的患者家屬大夫見得多了,口氣還是很平緩地道:“老太太,不是銀錢的問題,那藥對令公子的傷沒有那么大效用,而且當初配時就缺了一味罕見的藥材,還是張大人往國公爺府上去尋才借到,但國公府也不可能常備上許多這類一般用不上的藥材,因此如今是再沒有了,便是有效,也配不成了?!?/br> 張老太太瘋魔里根本沒接受到他話里的重點,馬上道:“配不成了?怎么會配不成——不,不對,藥配不成,可藥還是有的!” 她猛一掀簾,出去外間沖到角落里的珠華面前,嘶聲道:“珠丫頭你的藥呢?快去拿來,你不能眼看著你小舅死吧?!” 珠華驚愕地直起身來:嘿,她一聲沒吭,怎么還尋上她的事了? ☆、第39章 “老太太冷靜些,大夫都說那藥治不了興文的傷,叫珠兒拿過來又有何用?” 微沉的男聲在門檻外響起,是張推官處理完了外面的事,匆匆趕回來了,聽到張老太太的嘶喊,當即接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