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作為內(nèi)閣首輔,萬閣老自然是讀卷官中的一員,這差事打他進入內(nèi)閣起,已輪著好幾回了,他帶著一點熟極而流的心不在焉,一邊往卷子上畫符一邊想著,可惜他一生位極人臣,卻有一樁大不幸,沒養(yǎng)出一個好兒子——兒子學問太差,竟讓他連在科舉中替他通一通關(guān)系都不好下手。 唉,他還是臉皮太薄,早知該乘著先帝在時,不要管別人啰嗦閑話,就給他弄一個進士才是,至多名次取低一點罷了。 如今新皇繼位,這機會恐怕難找了。 他雖則還坐在首輔的位置上,外面看起來新皇對他也客氣,似乎仍舊地位穩(wěn)穩(wěn)的樣子——然而他自家人知自家事,就是這客氣,才讓他一日比一日更不自在,他已拿出全部手段往上逢迎了,試圖將和先帝時的君臣關(guān)系延續(xù)下來,新皇卻不知有意無意,總是不接他的茬。 ——這是安心要疏遠他的意思啊。 內(nèi)閣首輔這個職位極高極清極貴,也極端地不好做,和一味往上沖的言官不同,首輔不但要壓得住下面的百官,也要哄得住上面的皇帝,其中的度如何把握,則由歷任首輔的性格決定各自的風格。 萬閣老就更偏向于后一項,哄好了皇帝,再借皇帝的威權(quán)去拉攏打壓下面的群臣,正應了一句耳熟能詳?shù)某烧Z:狐假虎威。 如今虎不肯出借虎皮,萬閣老就變得比較難過了,上面討不了好,下面隱隱地開始冒出不和之音,這夾板氣受的,萬閣老的睡眠都大不如前了。 “……唔,這筆字倒是不錯。” 萬閣老打了一個哈欠,正昏昏欲睡之際,面前新取來的一份卷子上一筆極工整又微帶冷峻的館閣體映入眼簾,讓他提了點神。 粗粗掃過內(nèi)容,文如其字,用詞簡練而精準,該炫一點文采的時候又炫得恰到好處,更有一項拉分優(yōu)點:不長。 晚上的燭火點得再多也不如白天明亮,且又困倦,萬閣老現(xiàn)在最不想看見那些晦澀又羅里吧嗦擠滿整張卷子的文章,當下心生好感,提筆一揮,就大方給了個圈,然后傳給下一位讀卷官。 這么一份又一份地流轉(zhuǎn)著,終于批寫完畢,進入下一個定名次的環(huán)節(jié)。 這比批寫時要熱鬧得多,因難免有等次相同的情況出現(xiàn);或雖差了一等半等,但某位給上等的讀卷官特別看好這篇文章,便要與其他人據(jù)理力爭,爭取把自己看中的文章往上提一提;當然,還有一種情況,那就是中式舉子里有關(guān)系戶,為了把和自己利益相關(guān)的關(guān)系戶盡量往前排幾名,讀卷官也會爭論起來——雖然卷子都糊著名,但殿試不過三百份卷子,想認出來自家的關(guān)系戶還真不難,這點手腳都動不了,也不配坐在這里成為讀卷官了。 東閣里的夜燭高照,爭論聲傳出窗扉,人在中庭都能聽聞。 不知過去多久,終于,三百名位次塵埃落定。 “哈欠……”萬閣老這回是真累著了,瞇縫著眼,連著打了一個又一個哈欠,眼角泌出淚花來。 “閣老既累了,就先去值房里睡一會罷,這里的卷子都已評定好了,名次也決出了,不過剩個拆封填名這一項,我們這里這么多人看著,出不了錯?!?/br> 出言相勸的是另一名讀卷官,工部尚書蔡華榮,萬閣老一黨。 萬閣老猶豫片刻,一則他年紀上來,著實是撐不住了,二則他想關(guān)照的關(guān)系戶都已不動聲色地關(guān)照過了,這一走倒也放心,便同意了,一路打著哈欠一路先去歇息了。 ** 次日早上。 萬閣老疲累過度,這一覺反倒睡得格外熟些,直等到小吏來叫他,他才醒了,一看天色,忙起身匆匆梳洗過,往閣房去。 其余讀卷官已在等候他了,因幾乎徹夜未眠,臉色都有些發(fā)菜,襯得萬閣老倒顯得有些神清氣爽起來。 蔡尚書笑道:“閣老今日氣色好。” 次輔則把手里捧著的十份卷子遞給他。 這是讀卷官們定出來的前十名,依制要連卷子一起送呈御覽,由皇帝從中御筆定出位次最高的一甲前三,既狀元、榜眼、探花。 另還有幾位讀卷官分別捧著另二百九十份卷子,這些是防著皇帝心意不同,不喜歡臣子們定出來的前十名,要另行發(fā)掘賢材,所以一并都要帶過去。 萬閣老近來難得睡了個好覺,心情不錯,一邊走在頭前,領(lǐng)著眾人去拜見皇帝,一邊笑著接過頭十名的卷子,道:“我來看看,今科的三鼎甲將出自何處?!?/br> 就放慢了一點腳步,一份份翻起來,連著見了三個眼熟的名字,確認了自己的關(guān)系戶確實都在內(nèi),心情就更好了——十占其三,除非運氣差到極點,不然總能叫皇帝在一甲里點著一個罷? 再下面還余了兩三份卷子萬閣老就沒細看,草草翻過了事,只是心下閃過一絲疑惑,覺得其中一個名字也有點眼熟,似乎在哪里聽過似的。 直快走到太和殿門口,萬閣老終于想起來了,忙再低頭把那份卷子一抽,他先前只是自右翻起了一點,看了姓名籍貫,現(xiàn)在抽出來才見著了全貌,正是他昨日贊賞字好給上等的那份卷子。 蔡尚書走在略靠后一點的旁邊,見到笑道:“這是我等定下的探花郎,一筆好字實在出類拔萃,聽說又是個極年輕的青年俊杰,正合簪花,倒不用另行調(diào)整了。” 三鼎甲雖然最終由皇帝圈定,不過讀卷官們也會給出一個參考位次,萬閣老的三個關(guān)系戶此時都不在這位次里——那就做得太顯眼了,不如保個前十,去賭一賭皇帝的心意。 聽說、是個極年輕的、青年俊杰?! 萬閣老瞪著卷子上“蘇長越”三個工整小字,他從來沒把這個小小舉人放在眼里,打先帝暴亡后他煩事纏身,就更把他拋到了腦后,沒想到他真能以才過弱冠的年紀過了會試,此刻在殿試中的名次還排得高高的。 糟心極了的是,他的名次所以能這么高,其中還有他貢獻的一個上等圈圈。 再沒有比這更砸自己腳的事了,萬閣老都氣木了,瞪了好一會才想起來轉(zhuǎn)頭又去瞪蔡尚書。 他昨夜早睡了會,最后的揭名環(huán)節(jié)不在,但蔡尚書是在的,他是萬黨一員,怎么可能不知道萬黨仇家?且退一步說,萬黨中的其余人等未留心到這蘇家后代也罷了,但萬閣老記得清楚,幾年前蘇長越年少氣盛,往萬府門前扔了一回孝布,小聚會上蔡尚書曾替他罵了幾句來著,這會兒要說忘得干干凈凈了,誰信?! 明知是萬閣老的仇家還裝傻,不讓人去叫醒他,由著蘇長越被排到了探花的位次上,真相只有一個:蔡尚書,反水了。 萬閣老難得的一點好心情被敗得干干凈凈,倒是那股子壓抑了一年之久的權(quán)臣勁兒被刺激上來,他猛一轉(zhuǎn)身,就從身后另一名捧卷的讀卷官手里搶過一份來,然后把蘇長越的那卷丟回去,來了個替換。 讀卷官們都呆了,不由一齊停下腳步:哪有這么玩的,這太不合規(guī)矩,會考是為國掄才,就是首輔也不能這么隨心所欲?。?/br> 當下就有人出聲:“閣老若對這名次不滿,昨夜就該明言,大家討論調(diào)整,豈有臨陣獨自更換之理?” 馬上有人跟進:“此刻名次都已寫好了,要一并呈與皇上,若與卷子不符,我等何以解釋?” 再有人附和:“這是皇上登基后開的頭一科恩舉,我等當盡善盡美才是,閣老如此,實在不當啊。” 便連萬閣老那一派的人都不肯和他站一邊了:因為這個謬誤真是無法解釋的,要連累大家一起在皇帝那里留個“辦事不牢”的印象,誰愿落這個評價? 眾人紛紛提出異議,七嘴八舌的聲音驚動了已在殿內(nèi)升座的皇帝,當下便有侍奉的大太監(jiān)出來問:“皇上著奴婢來問,各位老大人們怎么還不進去?因何似乎起了爭執(zhí)?” 被皇帝垂詢,讀卷官們一時都住了口,思索著如何措辭,萬閣老冷冷掃視了諸人一眼:“不勞各位擔憂費心,我自有話和皇上說!” 近來他本已覺得諸事不順,手底下的人時不時地犯刺了,再蜷著,這些人更要得意,恐怕該試著往他頭上爬了! 正該借這樁事立一立威,此刻再想把蘇家那小子黜落下去是不能了,但把他壓三甲里去卻費不了多大事,就不信皇帝這點面子都不給他!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又爆字數(shù)了~~~~(>_<)~~~~ ☆、第89章 讀卷官們先后進了殿門,雖則都一肚子不滿,但依規(guī)矩,仍該由手捧前十名卷子的萬閣老當先上前,將卷子送呈御案,同時也第一個說話。 “回皇上話,只是臣等在有一名考生的位次上決議不下,所以發(fā)生了一點爭執(zhí)?!?/br> 為定金榜名次而起口角是很正常的事,吵到臉紅脖子粗的都有,所以萬閣老并不隱瞞,坦然大方地說了。 讀卷官之一的大理寺卿非萬黨一派,且性格直燥,當即上前兩步:“皇上,臣等夜里已經(jīng)定好名次,撰寫完畢,萬閣老當時并未提出異議,分明是認同了這結(jié)果。” 他還待說下文,萬閣老趁他停頓喘氣的功夫,搶道:“夜里撰寫名次時老臣因身體不適,無法支撐,不得不提前離場休憩了一會,那時候老臣人都不在,談何提出異議?” “可——”到撰寫時名次早都定下了,那時候你明明在的! 萬閣老睡了個好覺的效果體現(xiàn)出來了,他現(xiàn)在比頭昏腦漲熬了一夜的其余人等頭腦都清楚,不等大理寺卿反駁之語出口,跟著又搶道:“老臣雖去休息,但心里不定,腦中翻來覆去總是猶在琢磨考生們的文章,只怕一時不慎,落了遺珠,愧對君恩。如此輾轉(zhuǎn)反側(cè),便想起有一篇文章,當時不查忽略過去,過后想起卻是越想越妙,闡道述理鞭辟入里,令人擊節(jié)。如此人才不可不為皇上見,故此,老臣才堅持把他提進了前十。” 大理寺卿連讓搶了兩回話,氣得臉都板住了:明明是自己偷懶提早去睡大覺,從萬閣老嘴里說出來,倒似比盡忠職守的人還有功勞! 不過他這回吸取了教訓,硬是忍著等萬閣老說完了,又刻意等了一等,見他再無別話可說了,才大聲道:“若真如閣老所言,早上閣老進東閣時,當立即提出此事,臣等共同商議之后,如確如閣老所言,未嘗不可以調(diào)整。然而閣老一字未提,直快走到殿門前,翻過前十名考生的姓名之后,才立即變色,而后徑自把第三名和落選到十名開外的一名考生的卷子互相調(diào)換,未有一字與臣等商議,可見就是臨時起意,談何深思熟慮!” 萬閣老神情泰然,毫無細節(jié)被揭穿的心虛:“因要將這份遺珠提上去,那么難免要在前十里擠下一名來,老臣心下亦覺可惜,所以方謹慎行事,猶豫思考了一路,直到殿前,才最終定下了主意?!?/br> 居然這樣還能狡辯過來! 大理寺卿忍無可忍,直接揭底道:“皇上,依臣看,閣老分明是公報私仇——被他壓下去的那名考生乃是原監(jiān)察御史蘇向良的長子,昔日蘇向良因何而死,蘇家為何破家,這殿中人等恐怕沒有未曾聽聞過的。萬閣老如今連人家的后代都不肯放過,cao弄權(quán)柄,強壓蘇長越的前程,實是睚眥必報,非宰輔心胸,還望皇上明察!” ——卷子上除了考生姓名之外,還有籍貫等信息,所以只要知道這個人,那么就可以和本人對上號,這也是萬閣老先前在想起蘇長越是何許人等后立刻鎖定了他,而沒考慮重名之類因素的原因。 萬閣老正容向御座躬身:“啟稟皇上,昔日蘇向良入監(jiān)乃是確有嫌疑,而其后查實無罪,便即釋放還家,一應程序皆有法度,至于蘇御史體弱,之后病逝之事,老臣也深為遺憾,但這如何便能說老臣與他家有仇怨?柳大人在大理寺里定然也提審過有嫌疑而查無實證的人,照這樣算,老臣是否也可以認為這些人都與柳大人有仇怨?——我看,柳大人這是案子審多了,杯弓蛇影,看誰都像人犯了!” 他最后一句是特盯著大理寺卿說的,把大理寺卿氣了個倒仰,憤然道:“閣老慎言!大理寺可沒有拷打人犯至死過!” 萬閣老從容轉(zhuǎn)頭:“老臣也沒有?!?/br> 大理寺卿一愣:是了,當初五人組進的是詔獄,下手的是錦衣衛(wèi),雖然明眼人都知道這是萬閣老指使的,但是沒有證據(jù)——要是個言官在此還可以光明正大地把這話喊出來,但他是任事官,沒有風聞奏事的豁免權(quán),這要是無實證而嚷嚷出來,那萬閣老反手就能扣他一頂“誣告”的帽子。 并且不只如此,以萬閣老這一副鐵齒,多半還能把先帝都扯進來,因為那時錦衣衛(wèi)的直屬上司是先帝,雖然先帝晚年是朝中公認的昏君,但普通人都講究個人死為大,何況一國之君——這也是先帝死得早,在捅出更大的簍子之前暴亡了,不然再胡作非為下去,動搖了江山社稷,那又另當別論了,如厲、靈、煬之類的謚號,那就該為他準備上了。 話說回來,先帝都進皇陵了,現(xiàn)在還把他拖出來指摘他生前施政,當今就坐在案后,不管他心里怎么想,贊同與否,作為人子,都是必須要出來維護說話的。 果然,都不等兩位大臣再吵下去,單是聽到有涉及先帝的趨勢,皇帝就開口了:“閣老和柳愛卿稍安勿躁,這位次結(jié)果究竟如何,還是以文章定論,待朕閱過后再說罷?!?/br> 皇帝要閱卷,大理寺卿雖然惱怒不甘,也不敢再爭論,只得閉上了嘴。 萬閣老則忙上前兩步,拿起了放在最上面的一份卷子——也就是他進殿前臨時換的那份,清清嗓子,朗聲誦讀起來。 這份卷子共四折,兩千余字,一會兒工夫后,皇帝聽完,贊道:“果然好文?!?/br> 說實話,舉國數(shù)十萬里考生選三千余,三千余里又選三百,真正的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最終能走到這一步,將自己的文章過圣裁的,水平其實都是相當不錯了,除非是天降文曲星的那種奇才,否則彼此間的差距其實差不到多少,拼的就是一個考官偏好了。 此刻聞得圣言,大理寺卿愕然抬頭,萬閣老則心下大喜:沒想到運道這般好,隨便抽了一份,竟抽到了合皇帝胃口的,如此把他先前的話都圓過去了,真是老天都站在他這一邊! 下一步就是把蘇家那小子壓三甲去,三甲是賜同進士,多了這一個“同”字,等于在他的前程底下墜了塊大石頭,比如館選庶吉士,散館后二甲能授編修,三甲就只能授檢討,硬是低了半級;余者類似情形還多的是,有的是明定準則,有的則是臺面下然而百官心知肚明的潛規(guī)則。 總之,進士之間也存在學歷歧視,一、二甲間差別還不甚大,畢竟一甲太少,到三甲就分明了,一個“同進士”報出來,不單別人如何看,自己先都要覺得矮人半截似的。 當下他得意地退過一邊,換了另一名讀卷官,讀起下一份來。 一時十份讀完,皇帝溫言道:“諸位愛卿辛勞了?!?/br> 就命小內(nèi)侍上棗茶,雖則讀卷官們早知有讀卷這個流程,都是喝了茶潤過喉才來的,但皇帝體恤臣下,特命賜茶,乃是榮寵,眾人紛紛謝恩,將茶盅接到手里飲盡。 萬閣老把空了的茶盅交還了小內(nèi)侍后,便有些迫不及待地道:“請皇上御筆點選三甲?!?/br> 大理寺卿不由大急,忙要說話,皇帝微抬手壓了一壓:“勿急,把蘇家子的文章取來,朕一并閱過,再行評定,如此方顯公平,柳愛卿,這樣你當無異議了罷?” 大理寺卿大喜,忙拱手道:“吾皇圣明!” 這意思實際上三甲就要從前十一名里定了,與以往比是不合規(guī)矩,然而最先壞了規(guī)矩的是萬閣老,此刻他雖不樂,眼見著皇帝已從太監(jiān)手里接過了蘇長越的卷子,卻也不好阻止,只得暗暗在心里鼓氣,想定了必要把他壓下去,不然他費了這半天勁,最終卻是一場空,豈不更招人小覷?! 這份卷子皇帝是親眼相閱,一拿到手里,先忍不住贊了一聲:“這一筆好字難得?!?/br> 萬閣老當即心塞:這感概他也發(fā)過,他可不就叫這字蒙了,才給了個上等嗎? 蘇長越的策論將將兩千字,皇帝沒花多少工夫看完,沉吟片刻道:“柳愛卿,你們原給此卷定的是第三名?” 大理寺卿應聲:“是!” 他還待再說兩句夸耀的話,皇帝已道:“這名次算得公道?!?/br> 大理寺卿簡直揚眉吐氣,洪亮的聲音回響在殿內(nèi):“皇上圣明!” 萬閣老臉色直變,忙道:“請皇上三思,老臣初見此文時,也以為驚艷,過后回想,卻覺文意銳氣過盛,有失中正和平之象……” 俗話說得好,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真想挑毛病,那除了圣人典籍外,沒有挑不出的。雖然萬閣老沒有過目不忘的能耐,對蘇長越的文章只有個大概模糊的印象,早不記得他寫了什么,但不妨礙他就著這點印象發(fā)散,東拉西扯,最后生生把他從一甲降到了三甲去。 大理寺卿聽得冷笑不止:“既是如此,昨夜還糊著名時,閣老為何同意將他列入一甲?就算此后細想改了主意,也不止改換如此之大罷?閣老也太善變了些!” 對他的質(zhì)疑,萬閣老淡淡道:“我先已說了,昨夜時我身體不適,自然頭腦也有些糊涂,休憩過一段時間后方清醒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