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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美人戾氣重在線閱讀 - 第92節(jié)

第92節(jié)

    孩子漸漸長大,哪怕和親爹娘住在一處都不自在,何況住姐夫家,又還有蘇婉蘇娟兩個;各分門戶就省事清靜多了,抬腳就到的距離,又不怕葉明光沒人照顧,或是獨(dú)居孤單。

    蘇長越想一想也覺得不錯,葉明光是葉家獨(dú)苗,將來需要頂門立戶,早一點(diǎn)立起門戶沒什么不好,有自己幫忙看著,也不怕出差錯。

    就道:“好,我去探一探吳大人的意思?!?/br>
    珠華反有點(diǎn)發(fā)愣:“現(xiàn)在就去?”太雷厲風(fēng)行了罷。

    蘇長越道:“我知道了吳大人要外放,本該去賀兩句的,你在家等著我,我去去就來?!?/br>
    “……哦。”

    珠華目送他出去,不知能不能成,忐忑地自己在屋里踱步。

    踱一會小荷進(jìn)來了,把蘇長越先換下的衣服收出去,預(yù)備著明日洗了曬,一拿起咦了一聲:“大爺這腋下怎么破了?”

    珠華聽到了過去看,果見蘇長越的官服腋下綻了線,破了一處。

    珠華不由納悶,同小荷道:“官家的衣裳,朝廷體面,質(zhì)量不會這么差罷?”

    蘇長越總共上值也沒多久,且是文官,正常穿的話,不可能這么快壞啊。

    小荷猜測:“難道雨天路滑,大爺路上不小心滑了一跤?或是勾到哪家的招幡扯破了?”

    珠華上手摸了摸,搖頭:“不對,這里是干的?!?/br>
    被雨打濕的主要是下擺那一塊。

    兩人面面相覷,都搞不懂是怎么回事了。

    珠華看著那個裂口,想到蘇長越穿件破衣裳回了家,沒來由覺得好笑起來:“難道大爺和誰打架了不成?”

    ☆、第140章

    蘇長越去了沒多長時間就回來了,吳家在收拾東西本就忙亂,先前忽然落了一場雨,他家忙著把攤開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往回收,就更亂了,蘇長越不便久留,把該說的話說過就告辭走了回來。

    “吳大人很好說話,他言道,本就預(yù)備要賣,他找中人尋買家費(fèi)時費(fèi)力,還要再被中人抽去一筆,我家既有意,能賣與我們最好不過了,價錢都情愿讓些?!?/br>
    珠華忘了官服破損的事,忙道:“你價都談好了?多少銀兩?”

    “吳大人出價一千二百兩,若可以成交,明日就能去辦契紙手續(xù),只是他要再收拾幾日,鴻臚寺那邊的公事也需要交割一下,大約到七月初可以成行搬走?!?/br>
    珠華不大清楚京城房價,不過以金陵比對,似乎尚算合理,便詢問他:“你覺得呢?可以買嗎?”

    蘇長越點(diǎn)頭:“若要還,應(yīng)該可以再還下來一些,不過這個價本身很公道了,依我的意思,不如直接答應(yīng)下來。”

    珠華對他信任無比,當(dāng)即拍板:“好,那就買!”

    想到給葉明光置了個小家,趁他考試的這幾個月,她可以慢慢替他布置好了,等他來了直接就可以住進(jìn)去,從此葉家的門楣正式重新立起來,珠華十分開心,樂呵呵地吃過了晚飯,洗浴后,躺到床上的時候還在扳手指算:“六月底了,光哥兒的縣試應(yīng)該考過了,不知成績怎么樣,府試又什么時候考,今年底前能不能上京?!?/br>
    她這個念頭剛一轉(zhuǎn)完,順帶著又cao上別的心了,“舅舅說是要調(diào)任,不知有確實(shí)消息下來了沒有,要是在光哥兒考完之前就調(diào)走,倒是一樁麻煩事了?!?/br>
    蘇長越聽她念念有詞,溫和道:“不用擔(dān)心,假如出現(xiàn)這種情況,舅舅肯定會想法把光哥兒安頓好了的,我記得你有個表姐不是嫁給了應(yīng)天知府家的長公子嗎?托她照料一段時間,應(yīng)該不算為難?!?/br>
    珠華被點(diǎn)醒,放心了:“對呀,還有我二表姐呢。我明天去和吳家把契定了,就回來寫信,把買了房的事告訴舅舅,他這下該不會反對我把光哥兒接過來了?!?/br>
    蘇長越白日都要上值,他這陣子跟著學(xué)士修實(shí)錄,還特別忙,回來得都晚,能抽個空趕巧替她把價談了就不錯了,真到執(zhí)行買賣手續(xù)的這些步驟肯定得她自己來了。

    想好了明天要做的事,珠華很充足地倒頭要睡,眼都快合上了,靈光一閃,想起來了:“……我差點(diǎn)忘了,你的衣裳怎么回事?我才瞧見破了道口子?!?/br>
    她說著轉(zhuǎn)頭,夜色里看不清蘇長越的表情,憑直覺感覺他似乎是默了一下。

    這反應(yīng)——不大對啊?

    珠華撐起手肘來,瞇著眼睛湊到蘇長越的臉面前去打量他,松松挽就的辮子滑落下來,落到他的頸項(xiàng)間。

    “蘇哥哥,你不會和人打架了吧?你們翰林院是文翰之林呀,不但動口動筆,難道還動手?”

    她口氣戲謔含笑,所以這么輕松,主要是蘇長越回來后,一切言語行動如常,很顯然就算他真和誰發(fā)生了沖突,他也不是吃虧的那個。

    她的長辮微涼,落在頸間帶著馨香,有種很奇妙的輕盈又撓動人心的重量,蘇長越緩緩道:“沒有,只是起了一點(diǎn)口角?!?/br>
    還真有事?

    珠華很感興趣,她能接觸到的都以女人間的勾心斗角為主,很需要來點(diǎn)不一樣的。拜黃昏時那場雨所賜,現(xiàn)在空氣還涼爽著,兩個人挨著也不膩,她手肘支在席子上有點(diǎn)痛,索性換了下姿勢,架到他胸膛上,托著下巴催他:“怎么了?說說?!?/br>
    蘇長越又默了一下,她這個姿勢辮子倒是不掃著他了,然而先前那種微酥的觸感仍在,她小半個身子的重量且又軟糯地壓了上來——這種時候要找著他聊天?

    “——我前幾日同你說過,秦學(xué)士現(xiàn)在修先帝實(shí)錄,命我打打下手,我們這一科的狀元和榜眼也被別的學(xué)士帶著,可以一同習(xí)學(xué);探花落了單,沒能躋身進(jìn)來,便怨上我了,找著我爭執(zhí)了幾句?!?/br>
    科考第一第二第四都能刷這個資歷,探花反刷不了,倒怪不得他不服。文人雖以修身養(yǎng)德為要,然而也有相輕一面,真掐起來,一點(diǎn)也不遜與武官的。

    珠華只是奇道:“他這是得罪了誰吧?找著你又有什么用?便把你擠出來,人家還是不會帶他玩呀?!?/br>
    “其中有緣故……”

    蘇長越便簡略概括了一下殿試后在榜下發(fā)生的事,聽得珠華不停發(fā)出驚嘆,這可比那些衣裳首飾的談資新鮮多了,她聽得有意思極了。

    從客觀上來說,那探花是挺倒霉的,他應(yīng)該是真沒有和萬閣老勾結(jié),但這等和名譽(yù)相關(guān)的嫌疑背上容易洗刷難,雖然他靠著怒斥萬閣老洗白了,然而真到緊要問題上,那是一點(diǎn)污點(diǎn)也不能有的,他被排斥在見習(xí)修實(shí)錄的團(tuán)體之外,恐怕難免有他入仕之初得名有疑的因素。

    但從主觀上來說,必須是蘇長越更可憐啊!

    好端端一個探花飛了!

    蘇長越?jīng)]遷怒他就不錯了,他還有臉倒過來怪人!

    有這個本事為什么不繼續(xù)撕萬閣老去,他是受害人不錯,可蘇長越更是啊,這樣兩兩互掐有什么意義。

    珠華把心偏得透透的,伸手去摸索蘇長越的手臂,她還記得破掉的那邊是右邊,一邊摸一邊道:“他拉扯你了?痛嗎?他是腦子不好使嘛,都知道去懟萬閣老了,就不該半途而廢,接著懟才是,什么時候把自己洗成白蓮了什么時候再停;要么索性裝烏龜縮頭熬過這段時間,科舉的熱度本來都漸漸退去了,再過一陣,誰還記得清楚。他這倒好,把你這個原定的拉扯出來,等于把前事又提醒了大家,真是的——”

    她嘀咕個不停。

    蘇長越微有詫異:“你說的不錯。”

    這一進(jìn)一退,確實(shí)是探花盧文濱現(xiàn)下最好的應(yīng)對之策,沒有圣眷的萬閣老,就算根深葉茂一時參不倒他,也不會有被隨意捏造罪名打入詔獄的風(fēng)險;而假如仍有顧忌,那選擇蟄伏也不失為一道良策,翰林院并不只修實(shí)錄這一項(xiàng)文事,因?yàn)椴簧偃耸鼙怀檎{(diào)在修實(shí)錄上,其實(shí)是空出了一些不錯的差事的,這些差事本來未必能輪得到新科進(jìn)士,盧文濱若去爭取,怎么比同他相爭把自己推到一個尷尬的位置上要好得多了。

    珠華聽出來他口氣里的贊賞,有點(diǎn)得意,道:“是吧?我覺得我都比他聰明一點(diǎn),會讀書未必一定會做事。哎,他到底打著你哪了沒有?”

    “沒有,我們也沒打架?!碧K長越解釋,“他來質(zhì)問我,我說了兩句他聽不進(jìn)去,我覺得跟他沒什么好說的,就轉(zhuǎn)身要走,他拉了我一下,可能是力氣使大了。隨后別人被吸引過來,他也有些沒臉,便負(fù)氣去了?!?/br>
    珠華這才收回手來:“哦——嗯?”

    因?yàn)樗氖直惶K長越按了回去,按在他胸膛上。

    蘇長越有點(diǎn)無奈地道:“你摸我半天,就這樣完了?”

    “誰摸——”珠華反駁不下去,她另半邊手肘還支在人家胸膛上呢,忙滑下去,才道,“我是關(guān)心你,怕你受傷,沒有別的意思。”

    “我有?!?/br>
    蘇長越干脆應(yīng)聲,暖熱的掌心覆下來,帶著她整個小了一圈的軟軟手掌探入他半松的中衣衣襟里。

    “……”珠華驚得連連眨眼,手指失措地在他薄薄的肌rou上蜷起——感覺不對,好像抓了他一把似的,又忙松開,臉頰瞬間全紅了。

    她不是沒有碰觸過,但那是意到濃時,沒工夫七想八想,現(xiàn)在她還清醒著呢,這,她不知道角色顛倒過來她心跳一下子也能飚上去?。?/br>
    她能清楚感覺到蘇長越的心跳也有些快,但相比之下他要鎮(zhèn)定許多,因?yàn)樗€能低笑出來:“你想摸,就繼續(xù)摸好了?!?/br>
    “……”

    珠華再度無法反駁,她主動挨蘇長越那么近,要說一點(diǎn)心思都沒有那太假了,但她的心思是純潔的,落過雨后的夏夜,挨在一起說說家事,聊聊天,然后再睡覺,感覺多好啊——但很顯然她和他在這上面的頻率不一致。

    他能忍著聽她說了這么多話大概都算照顧她了。

    珠華有點(diǎn)困擾:“蘇哥哥,是不是我一挨近你就——?”

    蘇長越想了想,回答她:“你不挨近我我也——”

    珠華忍不住吃吃要笑,這時誰還記得什么探花不探花的,她羞意略去,感覺他的胸膛平坦又緊實(shí),摸上去也挺舒服的,順手就滑了兩下。

    然后,嗯……

    月高夜長。

    ☆、第141章

    城南土地廟。

    這是座半廢棄的破舊廟宇,進(jìn)門正中的供案后原該高踞著土地公和土地婆一對伉儷神像,然而此刻非但土地公不見了蹤影,連土地婆也不知被誰搬倒下來,形單影只地歪斜在廟里的西北角上,還磕破了幾處,露出了內(nèi)里灰撲撲的土色。

    不過雖然廢棄,廟里卻并不荒涼,原來懸于兩側(cè)的布幔被人扯落下來,橫七豎八地鋪在地上,上頭胡亂放著些鋪蓋,加起來足有七八個,有的里面似乎還睡著人,衣裳疊就的枕頭上露出一把青絲和半邊通紅的臉頰。

    被占了“家”的土地婆婆端居神位的時候面部舒展,慈祥又和藹,現(xiàn)在被丟到角落去,姿勢半懸,明明還是同一張臉面,不知怎地,硬是顯出兩三分陰森怪異來。

    好像占據(jù)了她供案,正拍案叱罵的一名老婦人。

    老婦人梳著扁髻,插著兩根花頭金簪,眉心皺出深刻嚴(yán)厲的紋路,削薄嘴唇飛快翻動,訓(xùn)斥著一個立在廟門邊的姑娘。

    “你有臉問我要錢!我叫你去問你那沒良心的夫家要,你費(fèi)了那么些力氣,門都混進(jìn)去了,該見的人也見著了,便是個傻子,也能帶點(diǎn)銀錢回來了——大姑娘,你真有本事,竟兩手空空地干攤著叫人攆了出來!曹家雖然縮頭縮得快,到底還不至于把事辦得這般難看,你實(shí)話與我說,你昨兒到底干什么去了?!”

    孟鈿羞恥地抬不起頭來:“祖母,我沒做什么,我、我又怎么好問人家要錢——”

    老婦人——原忠安伯府蔡老夫人冷笑:“你倒會撇清,你沒干什么,昨兒回來為什么躲著不來給我請安?要不是你娘病得發(fā)了高熱,我不知到何時才能見著你的金面。你莫與我裝傻,你是還同曹五糾纏婚事,惹惱了人,才讓人翻了臉吧?你去之前,我就再三叮囑了你,這樁妄想是再也別動,你就一頭碰死在他家,也撈不到他曹家的一個墳xue;你老老實(shí)實(shí),把身段放低些,問他借些銀子渡過難關(guān),他應(yīng)當(dāng)再沒有不借的,這才是正經(jīng)。你昏了頭不聽我的話搞砸了事,這會兒還來問我要錢,我有什么錢,一個子兒也沒有!”

    孟鈿本叫這么一長串話砸得更加抬不起頭來,但聽到末尾一句,著了急,顧不得難堪忙道:“可是,我娘病得起不來身,等著銀子去請大夫,祖母,您發(fā)上還有兩根金簪——”

    啪!

    蔡老夫人勃然大怒,用力拍了一下供案:“我在這家里熬了一輩子,老來受此橫禍,享不著你們兒孫的一些兒福,倒還叫兒孫想著敲了我老婆子的骨頭吸里頭的髓,天底下哪有這樣的荒謬之事!你這會兒會裝出一副孝順模樣來了,昨日又發(fā)的什么昏,叫你往外頭去做事不能,一雙眼睛回過頭來倒是會盯著自家長輩,你給我跪到外面去,好好反省反??!”

    孟鈿下意識扭頭往外面看了看,這座土地廟既已廢棄,無人整修,門前那塊地方也不成個樣子,昨晚落了雨,此刻半干半泥濘,還和著些別處沖過來的菜葉枯枝及說不上來名目的雜物,孟鈿看一眼就忍不住想遠(yuǎn)離了,又如何愿意跪下去?

    “jiejie,”一個拿著把只剩零星幾根枝椏的破掃帚的少女從廟邊上過來,小聲勸道,“祖母心情不好,說話才這樣,你別往心里去,快給祖母道個歉罷?!?/br>
    孟鈿的淚珠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家族一下敗落到遮頭的片瓦都不可得,母親病了連個大夫都請不起,難道她心情就好嗎?

    遷怒地瞪一眼庶妹:“走開,誰要你假好心!”

    賭氣地就要走出去跪下,卻忽聽得車輪聲響,轉(zhuǎn)頭一望,只見自道那頭駛來一輛青帷小車,孟鈿有點(diǎn)出神,以前她家有點(diǎn)臉面的下人出門才坐這等車,她坐的車可比這氣派豪貴多了——

    這一整條路都不怎么平順,那車顛顛簸簸地到了跟前,車簾掀開,一個穿銀紅衫子的姑娘在丫頭的攙扶下,拉著一張臉很不高興地走了下來。

    孟鈿見到那姑娘,臉色一變,不自禁地往后倒退了兩步,想縮回廟里去。

    “孟鈿,你給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