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哀痛，“我只是想讓你們跟以前一樣黏著我。”

    把離心的孩子變成花的確是最有效的方法。

    “什么？”金波一怔，他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么荒唐的理由。

    就因?yàn)檫@個(gè)？

    林奚也聽懵了，她沒想到一個(gè)父親會因?yàn)檫@樣的理由毒殺自己的孩子，這真是偉大的父愛啊！

    金波眼眶通紅：“就因?yàn)檫@個(gè)，你就可以拿藥毒死自己的孩子？！”

    “哈——哈哈——”他突然笑起來，一點(diǎn)也沒被這偉大的父愛所感動(dòng)，一腳踹上那可笑的父親，“你這個(gè)混蛋，你自己管不住自己的手，每次輸了錢就回家打人，你不覺得自己有問題，覺得是我們背叛了你嗎？！”

    “你就是個(gè)混蛋！”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金波哽咽，“meimei她不想成為花啊……”

    他的meimei那么抗拒成為花，但再抗拒又有什么用呢，還不是被……

    金波氣得不行，一腳接一腳地踹那個(gè)男人，踢累了，仰天捂臉，突然間長久地沉默下去。

    林奚看見眼淚從那個(gè)大男孩的手底下流出來，心中一澀。

    “咳！咳咳?。　?/br>
    金父在一旁咳嗽。

    林奚深深呼出一口氣，不知道此時(shí)自己能做點(diǎn)什么了。

    她知道金波比她更苦悶糾結(jié)，這個(gè)大男孩恨自己的父親，卻也不能對他做什么，因?yàn)檫@個(gè)人很“重要”。

    他當(dāng)然重要，因?yàn)樗墙鸩ǖ男值躮eimei們的命。

    花的悲哀之處就在這里，他們完全依賴于喚回自己的人類，既不能決定自己的誕生，也不能決定自己的凋亡，完全被人類所掌控。

    “……滾?！苯鸩òl(fā)出黯啞的低音，是對他的父親所說的，這一聲“滾”當(dāng)中承載著復(fù)雜難言的情感。

    金父一聽，慌忙跑走。

    跑出幾步，又被金波叫住。

    “……等等?！苯鸩ǖ溃Z氣中壓抑著殺氣。

    金父嚇得一顫，不敢不停。

    金波看向他，眼神冷漠，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你今天為什么要來？”

    金父舔了舔嘴唇：“我想你了。”

    金波一言不發(fā)，霧氣在他周身繚繞，這是他不信的表現(xiàn)，不僅不信，還生氣了，非常。

    “是因?yàn)槲蚁胝夷鉳ama拿點(diǎn)錢！”感覺到被威脅的金父慌忙改口。

    金波閉了閉眼，隱藏眼中的恨意。

    他就知道這個(gè)男人是個(gè)純粹的人渣。

    過了一會兒，他張開眼，道：“你現(xiàn)在住哪兒？我跟你回去看看?！?/br>
    這話他說得異常艱難，憋屈，如果不是因?yàn)樗切┳兂苫ǖ男值芎蚼eimei，如果不是因?yàn)樗麄儭?/br>
    他已經(jīng)被迫做出了退讓，但金父卻沒有立即答應(yīng)，目光游移著：“現(xiàn)、現(xiàn)在嗎？”

    金波的目光射向他：“現(xiàn)在不方便？”

    金父一驚，點(diǎn)頭如搗蒜：“好！好！你跟我走！”

    金波沒有立刻跟著他走，讓他去一邊待著，自己則留下來面對林奚。

    他看著林奚，長久無言。

    沉默中，他忽然問：“我可怕嗎？”

    林奚一怔。

    金波自嘲地笑了一聲：“我記起來了，我殺了兩個(gè)人，我可怕嗎？”

    在覺醒期間，他的能力失控，殺了兩個(gè)人，一個(gè)是別墅區(qū)的中年男子，一個(gè)是他的姑姑，但其實(shí)他想殺的遠(yuǎn)遠(yuǎn)不止這兩人，他的心中被恨意纏繞，現(xiàn)在也是，非常非常想放出霧氣，把嘲笑過他的人殺了，把甩他冷眼的人殺了，把……哦，干脆通通都?xì)⒘税桑凑哪芰λ坪踹€挺強(qiáng)大，只要他想，瞬間就可以把整個(gè)k市籠罩在他的霧氣當(dāng)中，隨他生殺！

    因?yàn)樘奖懔耍瑲⒁粋€(gè)人一點(diǎn)難度也沒有，所以殺戮的欲望迅速滋生，讓他腦子混混沌沌的。

    但他什么都沒做。

    因?yàn)樗呐赃呎局粋€(gè)人。

    這個(gè)人挺好，不想因?yàn)樽约旱臍⒙編淼难F弄臟了她。

    同時(shí)也不想……不想認(rèn)為這個(gè)人覺得自己很可怕。

    “之前鬧得很大的別墅區(qū)命案是我做的，我還殺死了我的姑姑。”金波低聲問，“我是不是很可怕？”

    可怕嗎？

    為什么要問自己可怕不可怕？

    林奚一怔，隨即聽出了這個(gè)大男孩心中的迷茫，以及隱秘地求助，她忽然間明白，這個(gè)大男孩是在向她求助——他渴望有人將他從真正的可怕的地方拽回來。

    這個(gè)大男孩其實(shí)在期待有人肯定他。

    “不可怕啊。”

    林奚說，“認(rèn)真的，我覺得你那個(gè)父親，別墅區(qū)里死了的男人，你的姑姑……他們要比你可怕得多?！?/br>
    大男孩猛地睜大眼。

    靜默。

    許久，大男孩回神，他怔怔地跟林奚說謝謝，然后轉(zhuǎn)身朝他那個(gè)渣滓父親走去。

    走出很遠(yuǎn)，大男孩又回頭看林奚，朝林奚露出一個(gè)大大的笑容，那是一個(gè)陰霾退去的干凈笑容，至少那一刻是那樣的。

    林奚看得怔住。

    “……變了?！?/br>
    一道聲音突然在林奚背后響起，林奚聽出這道聲音屬于誰，回頭一看，果然看見了覃霄。

    “你什么時(shí)候來的？”林奚問，“你說什么變了？”

    兩個(gè)問題，覃霄選擇了先回答后者，他道：“那個(gè)人類的命途軌跡變了。”

    林奚：“誒？”

    “那個(gè)人類被自己的父親所害，被自己的母親變成了花，之后為了meimei選擇穿上女裝，期間被人嘲笑，又被猥褻，后又被另一人類誘騙囚禁，被訓(xùn)成了一名寵物，他受盡苦難，最后覺醒。他本來會在覺醒的那一刻就立刻弒父，濃霧會將整個(gè)k市籠罩，他將k市變成尸山血海，之后走出k市，繼續(xù)屠殺?！?/br>
    “他是有望以一己之力讓人類走向衰亡的‘死神’?！瘪稣f，輕描淡寫，“之一?！?/br>
    林奚張大嘴卻沒發(fā)出聲音。

    許久，她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啞聲問：“之一？”

    覃霄道：“嗯，住我們樓上的那個(gè)本來也是?！?/br>
    林奚：“……”

    覃霄道：“陳加樂的能力會隨著他的殺戮變強(qiáng)，他本來打算在云英鎮(zhèn)搞一場屠殺，如果他這樣做了，他的殺戮欲|望將無限擴(kuò)大，而他的能力也隨著欲望增長，他將控制不住自己，把整個(gè)世界當(dāng)成自己的游樂場，玩一場開心的?！?/br>
    林奚：“……”

    “不過他們的命途軌跡都改變了?！瘪稣f道，并不因此多么喜悅，平淡地仿佛整個(gè)人類世界都不在他的眼中。

    他唯獨(dú)只在乎一人，只在意一人。

    林奚：“……”

    林奚沒有質(zhì)疑覃霄的意思，因?yàn)樗礼龅纳矸?，知道他不會在這種事上面說謊。

    但這怎么可能呢？

    金波、加樂……他們原來有可能會變成那樣恐怖的存在嗎？

    幸好。

    幸好！

    她不知道這金波和加樂為什么變了，但幸好他們沒有成為“死神”。她既不想金波和加樂變成那樣的存在，也不想看到人間變成尸海。

    一想到這，林奚就一陣后怕。

    她驚魂未定，想到了什么，突然問：“‘之一’的意思不會是指除了金波和加樂還有別人吧？”

    “嗯，有的。”神明說，“‘死神’會不斷誕生，一個(gè)消失了，另一個(gè)就會出現(xiàn)?！?/br>
    “人類試圖逆天改命，以花續(xù)命，這是因?！?/br>
    “人類必將走向衰亡，這是果。”

    神說。

    覺醒花種并非偶然誕生，他們是為結(jié)束人類而誕生，人類正在崇拜的存在，終有一天會覆滅人類。

    林奚瞪圓眼，這一刻，她比聽到金波、加樂差一點(diǎn)成為“死神”還要震驚，因?yàn)樯窀嬖V她，人類必將衰亡。

    “難道……”她喃喃，“難道人類就沒有一絲生機(jī)嗎？”

    神說：“有的?！?/br>
    他俯身在她耳邊低語，很短，聽完，她睜大雙眼，許久，又緩緩恢復(fù)平靜。

    她要搖搖頭，心說，這怎么可能呢？

    第41章 回流

    林奚覺得不可思議, 她反復(fù)思索著覃霄的話，可惜毫無頭緒，那一刻她甚至有些質(zhì)疑面前的這個(gè)神明。對此, 覃霄只是跟她說：“再等等。”

    他說，“你會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的?！?/br>
    但得再等等。

    神明都說了要等，所以林奚雖然焦慮，卻也知道必須得把這個(gè)問題放一放。

    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