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你的意思是,”陶然不由自主地壓低了聲音,“許文超就像剛才那女孩話里提到的,他是個‘臨時清潔工’。” “臨時清潔工……不……不會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吧?”郎喬猛地扭過頭去看駱聞舟,“他是處理……那曲桐呢?難道真就沒希望了?” “昨天晚上,蘇落盞把晨晨綁在了蘇家老宅,本應(yīng)由許文超接手,但許文超被我們傳喚配合調(diào)查,沒去成。”駱聞舟沒理會她的問題,眼皮也不抬地說,“而蘇落盞臥室八音盒里的布條上發(fā)現(xiàn)了大量血液,但法醫(yī)在蘇家舊宅并沒有檢查到匹配這個出血量的魯米諾反應(yīng),也就是說,蘇家舊宅很可能只是個臨時中轉(zhuǎn)站,真正的犯罪現(xiàn)場不在那?!?/br> 陶然:“那真正的犯罪現(xiàn)場會在哪?” “等等!不……你們等等!”郎喬慌手慌腳地從一打資料里抽出了一張,“你們是不是弄錯什么了?許文超,這個人二十多年前就讀貴得要死的私立中學,長大以后玩得起攝影器材,現(xiàn)在他作為一個自由攝影師,有房有車沒貸款,真挺有錢的。我說句不太合適的話,只要你有錢,哪怕你是個真變態(tài),也能通過一些渠道買到你想要的東西——他犯得上和蘇落盞合作,做這種喪心病狂的事嗎?他又不缺錢,這對他能有什么好處?” 一句話把幾個人說得都沉默了。 對——在一個中產(chǎn)、甚至更富裕一些的家庭里長大,父母雙全,成長過程堪稱順風順水的男人,為什么會和蘇家人攪在一起? 如果不是蘇落盞為了“好玩”模仿當年蘇筱嵐的“簽名”,往曲桐家丟錄音,以及他先后兩次自己不慎露出馬腳,誰會認為他有什么問題? “駱隊,”這時,一個刑警探頭進來,“最早來的那個姓郭的大爺找你呢。” 郭恒等在亂哄哄的接待室外,不知是誰看他可憐,給他搬了一把椅子,正對著值班室的后門,值班的警察不知跑哪幫忙去了,電視都沒顧上關(guān),有些寒酸的屏幕上,一個本地頻道正在報道頭天晚上那場轟動的少年宮營救行動。 郭恒伸長了脖子,聚精會神地盯著屏幕,佝僂的后背下意識地挺直,擺出了一個正襟危坐的姿勢——監(jiān)獄里會組織囚犯集體看電視,一般是新聞聯(lián)播和思想教育,管得嚴的地方,就會要求他們用這種標準坐姿看電視。 二十年的牢獄生涯,把當年的青壯年男人,變成了一個再也不能自由自在癱沙發(fā)的老人。 駱聞舟輕輕地叫了他一聲:“郭叔。” 郭恒下意識地一挺腰,好像在檢查自的坐姿,隨后回過神來,他的眼角落寞地垂下來,原本繃緊的皺紋此起彼伏地出現(xiàn)。 郭恒嘆了口氣,低聲說:“耽誤你工作了,我就是……看見來了這么多的人,一直有點擔心,我當年殺吳廣川,有沒有可能是殺錯人了?” 駱聞舟遲疑片刻,從兜里摸出兩根煙,點著遞給了郭恒一根:“您還記得當年您救下來的那個女孩嗎?” “記得,”郭恒立刻點頭,“挺瘦,看著比菲菲大一點,漂漂亮亮的一個小姑娘,叫什么來著?” 駱聞舟:“蘇筱嵐?!?/br> “對對,就是這個,”郭恒珍惜地把煙湊在嘴邊,吸了一大口,含在嘴里往下咽,不舍得吐出去——可能也是監(jiān)獄里落下的毛病,“唉,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樣了,我剛出來的時候,想過去看看她??墒呛髞硪幌?,人家可能都結(jié)婚有孩子了,誰還愿意記得那些破事呢,還是不要打擾了吧。” 郭恒說著,總是顯得十分憂慮而愁苦的臉上露出了一點笑意:“不瞞你說,這二十年來,我一直都覺著自己問心無愧的一點,就是萬一我當時慫了,沒敢動手,那女孩說不定也沒命了,蹲幾年號子,換一條命,想想也挺值的不是?” 駱聞舟嘴唇微微動了動,看著郭恒的側(cè)臉,簡直不知該要從何說起。 難道要告訴他,“你可能真的殺錯了人,你救下的那個女孩才是真正的兇手嗎” ? 那這老男人可悲的半輩子、板正的坐姿與矜持的煙,不都成了荒誕不經(jīng)的笑話嗎? “駱警官,”郭恒又想起來,忙問,“你還沒告訴我呢,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吳廣川到底是不是兇手?” “郭叔,我想先請您幫我仔細回憶一件事,”駱聞舟伸手撐住他的椅子背,“您看著我,好好想想,您當時——就是動刀的那一天,到底是怎么找到吳廣川的?” 郭恒一愣,不明白他為什么有此一問:“不就是有個男孩子……” “他‘呼’了您,這個人是錦繡中學的一個男學生,名叫許文超,跟您一起調(diào)查跟蹤過吳廣川,這我都知道——您還記得許文超呼您的時候,是怎么說的嗎?” 郭恒叼著煙頭,皺起眉,回憶了好半晌:“好像——好像說的是‘他把她帶走了,在學校里’,對,就是這句,說得很隱晦,一個名字也沒有,我當時看完,整個人頭皮都炸起來了,趕緊找了個公共電話,把電話給他打了回去?!?/br> 駱聞舟微微一愣:“您給他回電話了?然后呢?您說細節(jié)?!?/br> “然后我問清了情況,到學校門口找他,”郭恒說,“那個男孩領(lǐng)著我往吳廣川家的方向走,后來的事,我不是都告訴你了嗎?” 駱聞舟微微瞇起眼:“也就是說,許文超當時在等您的電話,他是在哪里等的?” “學校附近,”郭恒說,“錦繡的基建做得好,周圍一圈新建的電話亭,他一般都是這樣聯(lián)系我?!?/br> 駱聞舟:“您趕過去找他用了多長時間?” 郭恒:“也就五六分鐘?!?/br> “許文超先是給您的呼機發(fā)了信息,又等您的電話,溝通明白以后,您花了五六分鐘的時間趕到錦繡中學附近找他,之后你們才一起出發(fā),對吧?這前前后后有十分鐘了吧?”駱聞舟見郭恒點頭,才繼續(xù)說,“你們倆看見了吳廣川,你讓許文超去找人,自己跟蹤到了吳廣川家門口,對不對?你們看見吳廣川的地方和他家有多遠?” “沒多遠,一拐彎就是,”郭恒算了算,“也就比五十米長一點……不到一百米?!?/br> “吳廣川從學校帶走蘇筱嵐,回他家,你們也是從學校附近出發(fā),你們是怎么在耽擱了接近十分鐘的情況下,趕在吳廣川前面到達他家附近的?” “那孩子帶我超了近路?!惫阏f,“吳廣川那孫子肯定不敢走大路,他應(yīng)該是從后門走的,得繞一大片居民區(qū),我們倆是從那片居民區(qū)里直接穿過去的,走的基本是一條直線——那會兒住宅小區(qū)都有外墻,但是不太高,上面有‘蝴蝶瓦’弄出來的空花墻,我在墻后面,正好看見吳廣川拉扯那女孩子,當時確實也是年輕,把男孩打發(fā)走,我就直接翻墻跟了過去?!?/br> 駱聞舟從兜里摸出了一個小本:“您能把剛才提到的幾個位置大致畫給我嗎?” 郭恒遲疑了一下,一邊想,一邊刪刪改改地畫了個草圖給他:“怎么了?你為什么問這個?到底怎么回事?” “我還不知道,”駱聞舟輕聲說,“郭叔,這個事查到現(xiàn)在,可能有一點出乎意料,您能接受嗎?” 郭恒緩緩地扶著椅子背站了起來。 “我們盡快給您一個交代?!瘪樎勚哿滔逻@一句,大步走了,把郭恒畫的草圖扯下來塞給等在旁邊的陶然,“能不能查到當年這是什么小區(qū)?現(xiàn)在還在不在?” 陶然把紙片顛來倒去地看了一會:“吳廣川的家早不在了,之前咱們懷疑這案子和二十年前的案子有關(guān)的時候,當年的犯罪現(xiàn)場就有同事排查過了,錦繡中學早搬走了,吳廣川當時住的那地方建了體育館,不過這片小區(qū)好像……我去現(xiàn)場看看!” 費渡緩緩地走了過來,駱聞舟不必回頭都知道是他——因為眼下整個燕城市局都忙瘋了,來往的人全是一路小跑或是疾走,只有他的腳步聲還是一如既往的慢條斯理。 費渡用衣角擦了擦鏡片,重新把他那副眼鏡架在了鼻梁上,整個人的氣質(zhì)頓時一變,從一個“情深義重”的小青年原地化身成一只衣冠禽獸——反正他要是以這個德行去見蘇落盞,肯定半句話也套不出來。 費渡懶洋洋地拖著長腔說:“你知道‘福源懷念堂’嗎?” “‘福源’殯儀館的懷念堂?”駱聞舟一愣,“不是寄存骨灰的地方嗎?” “蘇筱嵐的骨灰在那,”費渡說,“許文超幫著收斂的,據(jù)說她生前一些隨身物品都跟著骨灰盒放在一起,我推薦你跟我去看看,也許有用得著的東西。” 駱聞舟若有所思地皺起眉:“蘇落盞說了什么?” “怎么可能,那小丫頭狡猾得要命,她是不會透露這種細節(jié)的——這是我猜的?!辟M渡說,“我剛才一直在想,面對一幫又懦弱又膽小的跟蹤狂客人,讓他們閉嘴保密可不容易,除了滿足他們的欲望,最起碼也要留著他們的把柄,這個把柄保存的地方必須得講究。最好能像銀行的保險柜一樣,到處有監(jiān)控,二十四小時有人值守。同時還要‘安全’,不能像銀行一樣都在自己名下,一旦被警察控制,輕易就會給翻出來——如果是我,我會覺得骨灰寄存處是個挺理想的地方?!?/br> “福源的懷念堂據(jù)說管理很嚴,只有當時辦理了寄存手續(xù)的親屬刷卡才能由工作人員領(lǐng)著進去,探視悼念都需要持卡人預(yù)約,和墓地不一樣,現(xiàn)在有些墓園管理太松散了,什么人都能進去晃?!?/br> 駱聞舟:“……” 別人的把柄沒找到,他自己的把柄倒是隨著那捧小白花落在了墓園里。 “沒別的意思,”費渡攤手一笑,“否則許文超既然cao辦了蘇筱嵐的喪事,為什么不給她買個墓地呢?許文超應(yīng)該不至于拿不出這點錢吧?怎么樣,能勞駕駱隊當一回司機嗎?” 一個小時后,駱聞舟把車停在了市郊的殯儀館門口。 周圍稀稀拉拉地停著幾輛靈車,背山,十分幽靜,整個殯儀館籠罩在大山的影子里,陰沉沉的,只有沖天的煙筒冒著白氣,是火化的煙灰。 費半殘?zhí)筋^看了一眼,一只手去推車門,卻發(fā)現(xiàn)司機還沒開鎖,費渡輕輕敲了一下車門,提醒駱聞舟,就聽見旁邊的人突然開口,問了一句:“你昨天晚上什么意思?” 第54章 亨伯特·亨伯特 二十一 費渡先是一愣,隨后好似十分不以為意地往后一靠,揣著明白裝糊涂地反問:“嗯?” 他這一靠,就很有花花公子的意思了,嘴角要笑不笑地舒展著,側(cè)頭看著駱聞舟,明知故問:“我昨天干什么了?” 駱聞舟:“……” 他發(fā)現(xiàn)自己賤得發(fā)毛,比起費渡這種曖昧不明的詭異態(tài)度,他還是更習慣在腦門上貼著“找揍”倆字的費渡。 兩人獨處時,如果其中一個有氣急敗壞的前兆,另一個人就很容易蹬鼻子上臉。 駱聞舟短暫的沉默讓費渡誤以為他說不出話來,覺出了興趣,忍不住又逗了駱聞舟一句:“昨天我義務(wù)給諸位警官送溫暖,駱隊又準備給我申請一面錦旗嗎?” 他說著,略微湊近了駱聞舟一點,眼珠里折出了深淺不一的光,自瞳孔往外,層次分明地一圈一圈擴散出去,像一片被定格的漣漪:“這回打算寫什么?我想想……” “費渡,”駱聞舟突然人五人六地開口說,“你再這么撩閑,我會認為你對我有‘不方便說的企圖’的?!?/br> 費渡:“……” 因為關(guān)系特殊,駱聞舟在他面前一本正經(jīng)的時候居多,時間長了,總給費渡造成一種“這個人要臉”的錯覺。 費渡一愣之下,來了個“敵進我退”,他回頭看了看窗外色調(diào)深沉的殯儀館:“駱隊,你確定要在這種環(huán)境里和我討論這么不正經(jīng)的問題嗎?” “除了不正經(jīng)的問題,我還有正經(jīng)的問題,”駱聞舟說,“你是打算九月份開始就當甩手掌柜,把你們那萬貫家財扔給別人管嗎?” “這就不用cao心了,我有靠譜的團隊,”費渡一聳肩,“都不用太靠譜的,比我靠譜一點就行——就算我退出日常經(jīng)營,公司的重大決策還是需要來找我簽字,我的控制權(quán)還在,再說,就算真散攤子……” “剩下的破銅爛鐵拆一拆賣了也比我們基層公務(wù)員一輩子的工資高,括號含退休金,以人均壽命二百五十歲計算——對吧?”駱聞舟截口打斷他的炫富,“別扯淡了,你爸剛出事的時候,你都還在上學呢,雖說你念書也念得稀松二五眼吧——那會你怎么不肯相信那個‘靠譜’的團隊,老老實實地當個每年吃分紅的股東呢?” 費渡抬起頭,從后視鏡里撞見了駱聞舟的目光,那男人的目光深沉,帶著直白而且不見外的嚴厲。 “你接你爸的公司不是為錢,你在調(diào)查他,”駱聞舟肯定地說,“按照這個推斷,你現(xiàn)在考燕公大也是同一個目的,是為了什么——或者我應(yīng)該說,你為了誰?” “可能是為了泡你?”費渡面不改色地說,“也許是我突然變了口味,開始垂涎駱隊這種……唔……正經(jīng)八百的冷門性感?” 費渡這個孫子,滿嘴沒一句實話,彎彎繞繞,虛虛實實。 他瞇著眼睛,目光很有侵略性地掃過駱聞舟挺直的鼻梁和略有棱角的嘴唇,好似隨時準備親上來,帶著一點鼻音輕輕地問:“你怎么知道我念書念得很稀松,駱隊,除了偷偷送溫暖之外,你還關(guān)心過我的成績單?” 駱聞舟:“……” 他從鼻子里噴出口氣,打開車門鎖,在那貨充滿玩味的注視下,毫無預(yù)兆地一伸手,粗暴地揪住了費總那很有設(shè)計感的襯衫領(lǐng)子,破壞了此人大尾巴狼似的坐姿。 “第一,”駱聞舟嚴肅地說,“本人的帥,從來都廣受社會大眾認可,屬于美男子的不過時經(jīng)典款,認為我冷門,只能說明你讀書太少,孤陋寡聞?!?/br> “第二,”他的目光掃過費渡吊著石膏的手,露出一點慘不忍睹之色,“嘖,寶貝兒,我也是有些年沒見過敢于像你一樣大言不慚的貨色了,就你這小樣兒,想泡我?你還是先多泡泡牛奶補點鈣吧,費總!” 說完,他一指車門,對費渡說:“滾下去?!?/br> 費總在各種撩sao場合無往不勝,頭一次遭到這種生硬的挫折,一時感覺十分新鮮,他作為一個傷殘人士,半身不遂地被駱聞舟轟下了車,用躍躍欲試的目光打量著駱聞舟的背影,暫時偃旗息鼓下來,閉了嘴跟著他趕往懷念堂。 懷念堂里氣氛肅殺,里面裝的制冷系統(tǒng)可能不是空調(diào),是冰箱。 一進門就有一股森森的涼意席卷而來,幾個工作人員分外狐疑地查實了駱聞舟的證件,不明白警察為什么要來查骨灰盒。 “您要看點什么呢?”懷念堂的管理員一邊刷卡領(lǐng)他們進去,一邊說,“我們這沒有違法亂紀的,就有作祟的,什么時候咱們?nèi)嗣窆驳臉I(yè)務(wù)范圍這么廣了?” 駱聞舟這會其實只是表面上鎮(zhèn)定,剛剛吃了某個人火力全開的一通撩撥,那貨沙啞的尾音好像還在他耳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轉(zhuǎn)得他心浮氣躁,只想讓全世界都閉嘴,因此沒好氣地接了一句:“萬一有人在骨灰墻里放炸彈呢?” 寄存室的管理員震驚地看了他一眼,明顯是把駱聞舟當成了一個創(chuàng)意型變態(tài)。 寄存處是一整面墻,一個一個的小格從最下面一直羅到房頂,蘇筱嵐在一處角落里……一個小小的水晶相框里。 “c區(qū)106——蘇筱嵐,”管理員核對了一下人名,“就是她,女兒和未婚夫放在這里的,有什么話您可以問,我回避了,二十分鐘以后我再進來。” 說完,他雙手合十,沖蘇筱嵐的照片鞠了一小躬,邁開腿回避了。 駱聞舟拍開費渡去拿蘇筱嵐照片的手,從兜里摸出了一副手套,先檢查了水晶鏡框有沒有夾層,見沒有什么異常,這才回手遞給費渡,又去翻骨灰盒旁邊的“隨葬”物品。 “這張照片很有意思?!辟M渡說。 “太有意思了,”駱聞舟邊翻邊說,“和二十年前存在我們局檔案室里的是同一張。” 臨時寄存骨灰盒的小盒子空間不大,親屬放了什么東西也一目了然,除了那相框以外,駱聞舟從里面翻出了一條舊裙子,還有薄荷煙、口紅等看起來像女性貼身物品的常規(guī)隨葬品,都沒什么價值。 “所謂紀念死者,其實都是活人的儀式,祭奠時,擺放的照片往往代表了死者在活著的親友心里的形象——如果是和死者朝夕相處的人,放的往往是死者的近照,如果相隔較遠,平時見面機會不多的親友,則會放有紀念意義的照片。另外,少數(shù)死者自我意識比較強,過世后親友尊重他們,會按照遺志挑選他們自己最滿意的照片,通常代表了死者一生中最大的成就。一般也就是這幾種情況了?!辟M渡輕輕地在水晶相框上敲了一下,“所以蘇筱嵐一生中最有價值的時刻就是她十二三歲的時候嗎?然后呢,在某個人眼里,她等于已經(jīng)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