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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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都到了半夜,徐開慈才從手術室里被推出來,程航一蹲得腿麻,站起來的一瞬間還有點踉蹌。 下意識的動作程航一撲倒了徐開慈邊上,卻被醫(yī)護人員一把攔住,“病人還需要去加護病房觀察一段時間,一會才能送進病房。家屬先冷靜一下,不要那么激動?!?/br> 醫(yī)生也很累了,說話聲不輕不重,但手術室里比外面溫度還要低一些,這讓程航一覺得被兜頭澆了一桶涼水,激得他立馬僵在病床前。 與送進手術室前不同,現(xiàn)在的徐開慈已經(jīng)被打理得干干凈凈,連口腔里的污血都被漱得干干凈凈。 但正因為這樣,才會讓程航一覺得更難受,徐開慈就這么靜靜躺著,雙眸緊閉,面色蒼白。他渾身插著這樣那樣的管子,本就削瘦的臉上還扣著大大的一個氧氣面罩。 剛做完手術的徐開慈,氣息微弱的徐開慈,面無血色的徐開慈,讓程航一不忍直視卻無法移開視線的徐開慈。 醫(yī)生見慣了生死,不覺得有什么,更何況手術已經(jīng)成功,只拍了拍程航一的肩膀聊以撫慰后就推著徐開慈緩緩離去。 或許是今天一天發(fā)生的事情太多,程航一太過激動,又或許是穿著那件半干不潮的衣服在冷氣口下吹了好幾個小時,等徐開慈安定下來后程航一竟然燒了起來。 等孟新辭替他倆收拾好東西折回醫(yī)院的時候,程航一已經(jīng)癱坐在加護病房外的長椅上,兩眼放空沒了意識。 孟新辭輕輕拍了拍程航一,“程航一,你還好嗎?” 原本整個人頹得靈魂出竅的一個人,在被人叫到名字的時候突然活了過來,程航一一把揪住孟新辭的袖子,“徐開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程航一一邊說著一邊跌跌撞撞猛地站了起來,扭頭看向加護病房里還在昏迷中的徐開慈??吹叫扉_慈生命體征平穩(wěn)地睡著,只是輸著液的手在微微震顫程航一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轉(zhuǎn)過頭紅著眼嗓音沙啞地說:“你他媽的嚇死我了……” 話還沒說完,程航一就直挺挺地倒在孟新辭身上。一切發(fā)生得太快,孟新辭甚至都沒反應過來,伸手探上程航一的額頭才發(fā)現(xiàn)他燙得嚇人,仔細看連嘴角都長了兩個水泡。 孟新辭心被狠狠往下扯了一把,不管說多少遍要堅強,不管自己給自己打氣多少遍,但在生死面前,誰不是懦夫?將心比心,要是自己碰到了相同的事情,孟新辭覺得自己不會比程航一好到哪里去。他無奈地搖搖頭,將程航一扛了起來,送去樓下掛水退燒。 這昏昏沉沉的一覺,程航一睡得極不安穩(wěn)。他夢到太多,額頭上的冷汗一撥一撥地淌,身上黏糊糊的怎么都難受。程航一覺得自己的嗓子像冒煙一樣,即便是這樣,因為做夢的關系,還一直念著徐開慈的名字。 再后來沉重的身體輕了一些,程航一終于得以睡得舒服些,不再夢到那些血刺呼啦或者是令人崩潰的畫面。 夢里的徐開慈好溫柔,兩個人還窩在沙發(fā)上在看那檔慢綜藝,程航一用嘴巴叼了一個楊梅送到徐開慈嘴邊,徐開慈索性也就著程航一的動作咬了一口楊梅。暗粉色的汁液順著兩個人的嘴角淌下,徐開慈夠著一點身子替程航一把嘴角的楊梅汁吮干凈,小口小口地吻著程航一。 程航一還沒來得及享受著溫柔旖旎的一刻,畫面卻突然一轉(zhuǎn),徐開慈嘴角的楊梅汁變成了暗紅色的血,大滴大滴地順著下巴滴落下來,流到他的胸口,他的腿上,他的手上。 徐開慈還笑著,他笑得好瘆人,程航一怎么幫他擦都擦不掉滴落下來的血。急得程航一都快要哭出來,一直問他怎么辦。 “程程,我要坐不住了,你快抱抱我……”徐開慈抬起一點手來,軟拳蹭著程航一。語氣里充滿懇切,像在求救一樣,可程航一好像被施了定身術樣,明明近在咫尺,卻怎么都完不成小小的一個擁抱動作。 程航一眼睜睜地看著徐開慈在他面前倒了下去,然后驚叫著醒來,在大口喘氣和涔涔冷汗中發(fā)現(xiàn)只是個夢。 他驚魂未定地低下頭抬手重重地搓了一把臉,將額頭和鬢邊的冷汗全都抹掉,這才回過神來自己身處何方。 手背上還插著輸液針,程航一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夜里發(fā)了場高燒,腦海里只在想為什么自己沒有在徐開慈跟前。 他一把將手背上的東西扯掉,跌跌撞撞地拔腿就往外跑,憑著記憶找到昨晚徐開慈呆的那個病房。還沒到病房,就被護士站的護士叫住,說徐開慈已經(jīng)結(jié)束觀察,轉(zhuǎn)去頂層的單人病房了。 護士的話還沒說完,程航一只聽了一半就轉(zhuǎn)身去按電梯,此刻對程航一來說,什么消息都是虛的,只有自己親眼見到徐開慈,那顆哽在嗓子眼的心才能徐徐下墜至他該呆的地方。 他高燒剛退,猛地跑動起來身上開始止不住的發(fā)虛,前腳剛進電梯,后腳就站不住,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氣力還能□□地扶著扶手一路坐到頂層。 出了電梯程航一只覺得閃退如灌了鉛一樣沉,每走一步路后背都在流冷汗,被醫(yī)院的冷風一吹,更是難受得宛如墮身于寒窖一般。 他在每一間病房門口都要停留一會,墊著腳尖朝里面看,看是不是徐開慈。每多看一間,每多往里面走一點程航一都覺得自己的心又往外蹦出來一節(jié),馬上就要從牙關里冒出來一樣。 終于在走廊的盡頭,程航一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 他的手才搭在門把手上,就覺得渾身的力氣被抽干了一樣,明明剛才都還跑得那么快,現(xiàn)在卻連邁開腿的力氣都沒有。 還沒反應過來程航一嘣地一聲跪了下去,怎么都站不起來,背上額頭發(fā)間的汗珠如豆大一樣一直流個不停,眼前一波又一波的黑暈鋪天蓋地地襲來,難受得程航一想吐。 他就這么跪坐在地上歇了,才扶著門把手站了起來。 怕徐開慈還未醒來,他開門的動作一輕再輕,生怕吵醒徐開慈。 又怕徐開慈此刻是醒著的,他還在開門前撩起t恤往臉上擦了一把,擔心徐開慈看到他臉上額間的虛汗。 又長長地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才走。 徐開慈果然已經(jīng)醒了,他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天花板,臉上還照著那個透綠色的氧氣面罩。 臉色蒼白,兩眼放空,連程航一進來他都沒有轉(zhuǎn)過來看兩眼,只一直盯著天花板在愣神。 純白的被子上搭著徐開慈露在外面的一雙手,一邊被強硬地掰開夾著血氧夾,一邊胳膊一側(cè)還輸著液,乳白色的營養(yǎng)液順著順著針管流入徐開慈體內(nèi),替他暫時維系著人體所需的營養(yǎng)。 程航一不敢碰徐開慈,他身上縱橫的管子太多,在這種情況下程航一生怕那根管子移位會給徐開慈帶來巨大的麻煩。 他只敢伸出修長的手指去碰一碰徐開慈的手,大概是露在外面,徐開慈的手好冰,都已經(jīng)泛著不正常的青色。 不同于徐開慈虛弱蒼白的身體情況,徐開慈的眼睛雖然一直盯著天花板,但卻很亮,亮得駭人。大概從他醒來后就一直自己一個人在一個他討厭的環(huán)境里呆著,無法動彈,孤立無援。 在自己不情愿的情況下被推進手術室,又在空無一人的環(huán)境下醒了過來,他的神經(jīng)緊繃到現(xiàn)在,現(xiàn)在的徐開慈像一只瀕死的困獸,雖然軀殼已經(jīng)無法賜予他力量,但靈魂還沒有認輸。 身體和心理的反差太過劇烈,程航一怕徐開慈繼續(xù)這么下去會引起痙攣,又或者是引發(fā)幻痛。 他慢慢走到病床床頭,溫情地撫摸著徐開慈的頭發(fā),撫摸著所有徐開慈還有知覺的地方。 “別怕,我來了,我陪著你,你閉上眼睛睡會好不好?” 這下子徐開慈終于有了點反應,那雙亮得駭人的眼睛從天花板上移下來,移動到程航一身上。 看到程航一的一瞬間,徐開慈的胳膊開始震顫起來,被子里的腳也一下一下地蹬著被子。 徐開慈痙攣的時候力氣很大,平時癱軟的雙腳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蹬得特別用力,程航一都還沒抓住被子,就被他踢了下去,露出沒穿著病號服的上半身。 在交錯的線管中,程航一可以清晰地看到兩條長長的白色的術后無菌貼,一條正在胃部,一條在側(cè)邊,刺目異常,看著都疼,疼得程航一倒抽一口涼氣。 程航一快步走到床尾,替徐開慈將痙攣的腳抱在懷里按摩舒展,怕他一會幻痛發(fā)作,程航一揉捏他右腿的時候特別賣力,一直到僵硬的腿部重新變得柔軟。 在替徐開慈按摩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腳背蹭破的地方還紅著,一雙癱足又紅又腫,想來是昨天在徐春曄車里弄的。一想到這個,程航一又開始難過,背對著徐開慈,他又抹了一把眼淚。昨晚孟新辭說得很對,至少在徐開慈好起來前,程航一要堅強起來,絕不能再掉一滴眼淚。 他怕自己表現(xiàn)得太過脆弱,就沒辦法重新把徐開慈帶回來,所以現(xiàn)在連掉眼淚都要背著徐開慈。 整理好情緒,程航一替徐開慈擺正雙腿,替他重新蓋好被子,彎腰向下看,尿管里有液體流動。 他都還沒見過徐開慈用這玩意兒,不曉得他難不難受。 程航一轉(zhuǎn)過身來坐在病床前,還是伸手撫摸著徐開慈,發(fā)現(xiàn)這會他的眼神柔和了很多,可能是方才痙攣太過消耗體力,他現(xiàn)在連靈魂都沒辦法接著替他守疆衛(wèi)土,只能任憑別人擺弄。 在程航一的撫摸,徐開慈緩緩閉上眼睛,在閉上眼睛的一瞬間,兩行清淚從他眼角滑落。 太疼了,太累了。 他長著嘴巴,咿咿呀呀好像在說話,但隔著氧氣面罩程航一聽不清,他只能俯身貼到徐開慈臉上,在儀器的滴滴聲中仔細辨認徐開慈帶著氣音的話語。 “程程……你別走了……一個人真的太難熬了……” ※※※※※※※※※※※※※※※※※※※※ 感謝在2021-06-13 06:20:06~2021-06-15 00:09:5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