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難道這些日子的相處,楊姑娘對在下沒有半點好感?” “沒有。” 杭清銘臉色微變,心里說不清是憤怒?還是失落? “敢問楊姑娘那人究竟是誰?” “對我來說,他是勝過我生命的人!對杭公子來說,他只是陌生人,杭公子無須知曉!” “他現(xiàn)在何處?”杭清銘咬咬牙,他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以致小姑娘念念不忘? 楊夢塵微微垂下眼簾,抿著唇久久沒有回答,久到杭清銘以為她不會回答時,忽然聽見她幽幽的聲音:“他已經(jīng)不在了?!闭Z氣低沉破碎,周身縈繞著悲涼凄婉的氣息,讓人心酸得想哭。 海棠依舊低著頭,安靜站在楊夢塵身側(cè),仿若沒有聽到兩人對話。 而杭清銘先是一震,很快又恢復如常。 他沒有經(jīng)歷過相濡以沫的感情,但他見過皇伯父和皇伯母的伉儷情深,尤其皇伯母憤而離家之后,皇伯父日夜沉浸在悔恨和瘋狂當中無法自拔,最終黯然病逝。 他能理解小姑娘的心情,畢竟深愛的人不在了,留給小姑娘的是無盡孤寂和傷痛,當看到與所愛的他容貌相似之人,難免會將感情轉(zhuǎn)嫁到相似之人身上,這也情有可原。 只是他心里到底很不舒服,是嫉妒那人得到小姑娘的深情厚誼?是憤怒小姑娘只當他是替身?還是失落這段時間小姑娘竟對他沒有半點好感?他也說不清楚。 不過看在小姑娘對感情忠貞的份上,有些話他得提醒小姑娘,否則最后將會害人害己。 “在下佩服楊姑娘的忠貞不渝,但楊姑娘是否想過這樣會傷害那些愛你的男子?”杭清銘語重心長道:“如果楊姑娘心里只有那個人,那么從一開始就該拒絕,甚至避開那些男子,而不是等到那些男子付出了真感情,你才找各種借口拒絕,這是不是太自私太虛偽呢? 無論男女,一旦付出真感情,就很難再收回,即便跟其他人在一起,心里也只有深愛的那個人,如此自然會傷及無辜,最終引發(fā)許多愛恨情仇之事。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你楊姑娘,因為你的自私虛偽,你的自以為是,導致那么多人用鮮血,或者生命,或者孤獨一生來祭奠各自的感情,楊姑娘不覺得你太殘忍無情了么? 在下言盡于此,希望楊姑娘能好好想一想,不要到最后害人害己!楊姑娘保重,在下告辭!”說完,轉(zhuǎn)身離去。 皇伯父說一生只有皇伯母一個妻子,轉(zhuǎn)眼卻又迎娶了好幾個女子為妾。 等皇伯母絕然離開,皇伯父才發(fā)現(xiàn)對皇伯母早已情根深種,心里除皇伯母,再裝不下任何女人,再不曾踏進幾個妾室房門半步,只一味發(fā)瘋似的尋找皇伯母。 那幾個妾室由愛生恨,不僅毒害皇伯父,還挑起紛爭,從而引發(fā)一場血腥殘酷的浩劫。 而他提醒楊姑娘,不是成全宸王,是為了楊姑娘好。 若是東楚皇帝知曉最鐘愛的兒子愛上了楊姑娘,楊姑娘開始沒有拒絕或者避而遠之,后來卻又不屑一顧,東楚皇帝勢必會殺了楊姑娘,禍及楊家,畢竟皇室尊嚴不容褻瀆。 猛然抬頭,楊夢塵睜大的雙眼中盛滿震驚和駭然,臉色泛白,渾身微微顫抖。 逃離家鄉(xiāng)前她還小,張奶奶他們不會教她什么是感情,后來忙于打工生存,沒時間沒心思考慮感情,直到遇見阿銘才慢慢懂得一些,跟阿銘離婚后,她已然心灰意冷,再未涉及感情。 阿銘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她所愛的人,可以說,她的感情世界就象一片白紙,干凈而懵懂。 如今杭清銘的這番話,仿若五雷轟頂,讓她頓時幡然醒悟。 前世她不顧阿銘的苦苦哀求,堅決跟阿銘離婚,今生忽視龍玄墨的默默付出,無情拒絕龍玄墨的真心,她自以為是為了他們好,卻從來沒有想過,他們想不想要,愿不愿意接受這所謂的好? 他們深愛她,即便她把這些強加給他們,他們也都毫無怨言。 可她呢? 對阿銘表面上伉儷情深,轉(zhuǎn)身就恩斷義絕,從此陌路。 對龍玄墨不排斥遠避,還心安理得享受他的呵護和付出,眨眼就利用杭清銘去傷害他。 說什么為他們好,其實全是借口,不過是想掩飾她內(nèi)心的自卑,懦弱,多疑和矯情,她根本就是一個自私虛偽又自以為是的卑劣之人! 活該她短命,這就是報應啊! 剎那,心口如針扎般疼痛,令楊夢塵無法控制,有腥甜涌上喉嚨,‘噗’地吐出一口鮮血,衣裙上瞬間氳染開朵朵血蓮,雙眼緊閉,整個人頹然仰靠著椅背,面容慘白無血色,仿若破碎的瓷娃娃,風一吹就會消散不見。 “小姐!”海棠驚恐地大叫一聲,旋即慌忙給楊夢塵把脈檢查,表情凝重沉痛。 杭清銘剛打開房門,突然聽得海棠驚叫,本能地轉(zhuǎn)回身,當看到楊夢塵毫無生機的樣子,心痛又悔恨,想也不想就沖上前。 守在門口的綠蘿見狀閃電般飛進去:“小姐怎么呢?” “快!快去請羅大夫!” 海棠邊吩咐綠蘿,邊抱起楊夢塵疾步走到床邊,輕輕將她放在床上,飛快從柜子里找出急救的藥丸喂進她嘴里,催動內(nèi)力,幫著她的喉嚨肌rou輕輕一動,促使她吞下藥丸,然后緊緊守護在床邊。 杭清銘想上前,看到海棠看過來帶著恨意的眼神,不由得苦笑,雙唇微微翕動,終是沒有說出一字半句,深深地看著楊夢塵一眼,轉(zhuǎn)身,腳步沉重的往外走。 一路上,但見精衛(wèi)和奴仆們都眼含擔憂焦灼地看著夢塵閣,卻堅守在各自的崗位上,杭清銘驚嘆著。 看到杭清銘的身影,南天急忙迎上去:“公子沒事吧?” 杭清銘搖頭,表情凝重。 “公子,出了什么事?”看自家公子的樣子,應該是沒成功,他們也是剛準備動手就被抓了,只是沒成功就沒成功嘛,自家公子何以這副心神不寧的模樣,南天和北海表示很疑惑。 “我跟楊姑娘說了一席話后,楊姑娘吐血昏迷不醒?!被仡^望了望燈火通明的夢塵閣,杭清銘蹙眉沉思,良久,吩咐南天和北海:“你們先行一步,等楊姑娘醒了,我再回去?!?/br> 南天北海驚愕:“公子?”明顯不贊同自家公子留下來。 “楊姑娘因我而吐血昏迷,我若是就這樣離開,終究良心難安?!焙记邈懸荒槇詻Q。 讓他們拋下公子先走,南天和北海做不到,可是皇上病重,公子不回去,一來會讓人指責公子不孝,二來國中局勢難料。 就在南天北海準備勸說杭清銘時,一名暗衛(wèi)突然出現(xiàn),交給杭清銘一份密報,杭清銘看過后神情頓時松懈下來,還有些哭笑不得,皇妹的密信上說,他離家太久,父皇很想念他,故裝病騙他回去。 將密信化為碎末后,杭清銘對南天北海說道:“父皇無礙。你們先回客棧,等楊姑娘醒來,我們再離開?!边@樣他也能安安心心留下來,如今只希望楊姑娘能吉人天相。 明白自家公子心意已定,南天和北海便恭敬應下,駕著馬車去往客棧。 而杭清銘回到夢塵閣的客廳,忽略眾人仇視的目光,安靜等待著。 與此同時,羅家別院。 “老爺,夫人,綠蘿姑娘來了,說楊姑娘突然吐血昏迷,請老爺趕緊過去?!绷_大夫夫妻被袁嬤嬤焦急的聲音驚醒。 夫妻倆聞言不禁神色驟變,急忙穿好衣裳出來,果然看到門外綠蘿一臉急迫和沉重,夫妻倆心里同時咯噔一下:莫非小丫頭(夢兒)情況很嚴重? 來不及多想,夫妻倆乘坐馬車立即趕往楊家宅子,看也沒看杭清銘一眼,直接進入楊夢塵的房間。 楊夢塵雙眼緊閉,安靜地躺在床上,臉色煞白無血色,沒有一絲生氣,仿佛下一刻就會消散。 夫妻倆唬得心神一震。 羅大夫急忙上前給楊夢塵把脈,良久后,臉色沉重說道:“小丫頭這是氣血攻心,先服幾貼藥看看吧。綠蘿,馬上給成安他們傳信,讓他們回來,還有此事暫時不要告訴楊老爺子他們?!彼麤]說的是,小丫頭似乎已經(jīng)沒有求生的意志,這可是大忌。 綠蘿隨即出去傳信。 “你說,這究竟怎么回事?”羅夫人厲聲問著海棠。 恨恨地看了站在旁邊的杭清銘一眼,海棠將事情經(jīng)過說了一遍,當然關于小姐心有所屬她直接跳過。 聽完海棠的敘述,羅大夫夫妻倆頓時沉下臉來,看著杭清銘的眼神如刀刃般銳利冰寒。 羅大夫知道小丫頭對這人似是有些不同,故只是怒視著他,并沒有開口。 而羅夫人修養(yǎng)極好,說不出那等狠毒的話來,不過仍厲聲斥責道:“你最好祈禱夢兒平安無事,否則本夫人絕不會放過你!” 杭清銘沒辯解,一來縱使他身份尊貴,但這里畢竟是東楚國,他不想多生事端,二來這兩個人是長輩,看樣子跟小姑娘關系親近,以他的修養(yǎng),不會跟長輩計較,三來小姑娘吐血昏迷,他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很快,金嬤嬤七人隨綠蘿回了宅子。 三天后,楊成安等人相繼趕回來,一同會診后,臉色都很難看。 楊夢塵的癥狀已痊愈,也并無其他的病癥,可是氣息卻越來越微弱,甚至隱約透著一絲死氣。 看到楊成安幾人嘆氣搖頭,聞訊趕來的蕭夫人難以接受,緊緊握著楊夢塵冰涼的手:“不!不會的!無為老人說過塵兒福澤深厚,塵兒一定不會有事的!” 攬著妻子的肩,蕭洪濤眸光深邃,同樣相信塵兒肯定會逢兇化吉。 平平安安嚎啕大哭,不停叫著‘jiejie’,一聲聲呼喚,聽得眾人心酸淚流。 “不到最后一刻,我們絕不能放棄!”羅大夫忽然大喝一聲,指著楊成安幾人:“你們隨我去書房商量醫(yī)方!” “恩師,家里人那邊……”楊成安遲疑地問。 meimei是家里人的心頭寶,若知道m(xù)eimei出事,肯定會很傷心悲痛,可若不告訴家里人,萬一……家里人沒有見到meimei最后一面,責怪他不說,還會抱憾終身。 羅大夫沉思片刻:“通知朝毅夫妻,成容夫妻帶孩子過來,還有成宣夫妻,成宇,成宏和成賓,其他人過幾天再說吧。”成寧遠在軍營,成宥身在朝堂,根本不可能趕回來。 楊成安點頭。 羅夫人和蕭夫人輪流照顧楊夢塵,凡事親力親為,每天給她擦臉擦身,陪在身邊跟她說話。 昏迷中的楊夢塵不能吃東西,只能靠用吊水輸營養(yǎng)液,時不時羅夫人和蕭夫人還會喂她一些流質(zhì)食物和水,可真正進入她腹中的沒多少,但身邊的人全都堅持不懈,絲毫沒有放棄。 眾人的心思 京城,宸王府書房。 墨云神色驚慌地沖進去:“王爺,楊姑娘……” “來人,將他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話還未說完,坐在書桌后的龍玄墨就厲聲下達命令。 墨雷隨即進來拖著墨云出去,同時點了他啞xue,省得他再激怒王爺。 墨雷附在墨云耳邊道:“王爺早就說過不想聽到楊姑娘的消息,你怎么還明知故犯?” 不能說話,墨云拼命朝著墨雷眨眼睛,可惜墨雷不明白,急得墨云臉色漲紅。 書房里。 龍玄墨放下兵書,冷魅面容越發(fā)冰寒清瘦,眼神幽深不見底,渾身彌漫著生人勿進的徹骨寒意。 良久,從右邊抽屜拿出一副畫卷,緩緩展開,畫中的女子明眸皓齒,笑靨如花,身后是絢麗多姿的日出,龍玄墨輕柔撫著女子如玉臉龐,眼睛里蘊含濃烈的柔情和思念。 再說楊夢塵陷入黑暗的那一刻,感覺自己脫離了身體,不由自主地漂浮著,恍惚驚奇間,竟然來到了家鄉(xiāng)縣城的那座墓園里,很多人聚在一座墓碑前,顯然都是來送葬。 照片上的女子眉清目秀,笑容淡雅,分明是前世的自己。 方辰旭和杭清銘分別站在墓碑的左右兩邊,一襲黑衣襯得兩人雋秀飄逸,然神情悲戚而傷痛。 等到眾人離去,墓碑前只有方辰旭和杭清銘時,方辰旭忽然狠狠給了杭清銘一拳頭。 猝不及防的杭清銘倒在地上,左邊臉頰很快紅腫起來,嘴角溢出了鮮紅血跡,由此可見方辰旭這一拳力度極大。 “方大哥!” 楊夢塵慌忙跑過去,想阻止方辰旭,誰知卻從他的身體里穿了過去,呆愣驚駭間,地上的杭清銘猛然站起身,同樣狠狠給了方辰旭一拳,方辰旭的右眼立馬青黑一團。 “我已經(jīng)忍你很久了!”杭清銘咬牙低吼著。 阿夢和他結(jié)了婚,方辰旭還糾纏不休,甚至一直不結(jié)婚,害得阿夢擔心,想辦法給方辰旭牽線說媒。 結(jié)果方辰旭嫌棄那些女子不好,還說什么早有心上人,原來是覬覦他的阿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