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欣采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眼中頓時透出寒光。她恨透了衛(wèi)子楠,那一根手指頭的仇,她勢必要報,怎容她陳海芝如此拒絕。 居然來了,不達(dá)目的誓不罷休。 她慢慢靠過來,自鼻腔中發(fā)出一聲輕蔑的哼笑:“良心,世上不需要這種東西。至于對錯,贏了就是對,輸了就是錯?!?/br> 就在她說話的同時,陳海芝感覺手臂一股刺痛,像是被什么東西咬了,連忙查看,卻見衣裳好好的,也沒看見有什么小蟲子。 可刺痛感很強,讓她很想撩起袖子仔細(xì)檢查。 “別看了?!毙啦墒栈厥郑位蝺芍搁g夾住的銀針,得意的樣子讓人心涼半截,“你被我毒針扎了,若不服解藥十個時辰內(nèi)必死無疑。你要知道,這種毒世間難得,能用在你身上,也算是你的造化。你不識趣,我也不想和你浪費時間?!?/br> 陳海芝當(dāng)即感覺左臂傳來一陣酥麻感,卻也不痛,但這種感覺似在擴(kuò)散,很是不妙。 “你……你們簡直爛了心腸!” “不是我們爛了心腸,是恒王妃她太給臉不要臉了,她逼太子妃自斷一指的時候,可比我現(xiàn)在狠多了?!毙啦梢话褜⑺^來,隱藏在假山的角落里,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紙包,“你把這個下到恒王妃的吃食里,之后,我就給你解藥?!?/br> 陳海芝感覺手臂很麻,藏不住眼里的懼怕——她怕死。她還那么年輕,才剛過上衣食無憂的好日子,還有恒王…… “不,我就是死,也不會幫你們毒害表姐的!”心里一番掙扎,終于還是沒有妥協(xié)。 死便死吧,倘若今日僥幸存活,以后日子過得再是美滿,那也是偷來的,搶來的,一輩子不安生,倒不如死了干凈。 “呵呵?!毙啦商袅颂艏?xì)眉,“誰要你毒死她,毒死她的動靜兒太大,陛下要查誰也脫不了干系。不過是給她點教訓(xùn)而已,又不是要她的命。怎樣,你既不害死你表姐,又能給自己換來解藥,將來時機成熟,太子還能助你當(dāng)上恒王妃,你有什么好顧慮的?” 陳海芝當(dāng)即怔了怔——她終究還是想活的。如果不會害死表姐,那…… 她從欣采手里拿過來紙包,聲音在顫抖:“這是什么藥?”給人下毒,這樣的事,已經(jīng)超過了她所能承受的。 “反正死不了人,勸你別問那么多?!毙啦深D了頓,事情辦妥,轉(zhuǎn)身便要離去,“你最好別耍什么花招。太子終有一日會繼承大統(tǒng),你現(xiàn)在歸順太子,說不定日后還能保你那固執(zhí)的表姐一二呢?!?/br> 陳海芝捏著紙包,冷汗淋淋……她說的,不無道理。 “你是個聰明人,不如給自己留條后路?!?/br> 是啊,一條道走到黑,到了死胡同,就毫無回轉(zhuǎn)的余地了。 秦傕正好賓客聊得盡興,忽有一下人附在他耳邊說了些什么,他滿不在乎地?fù)]手叫人下:“這種破事兒也要本王定奪,跟老傅說去!” 說完皺了皺眉,繼續(xù)和人吹他去年在君山行宮避暑,打馬球連贏三天的事。 時候還在,離開席尚有一段時間,賓客們也樂得聽他胡吹海吹,只是偶爾會提一提恒王妃。每每說到那位,恒王只有一句感嘆——別的都好,就是妒性太大,風(fēng)頭太甚,壓得他夫綱難振。 女賓這邊若然豎起耳朵,也聽得見他說了什么,但因廖安氏的話起了效用,倒是沒有引起對恒王妃的口誅筆伐,反倒議論起了馭夫之道。 泰安公主與太子妃,卻是聽得氣不打一處來。無奈話不投機,她二人只得沉默不語。如此過了沒多久,欣采終于是回來了。 “這么久才回來,瞧你以后還亂不亂吃東西。”衛(wèi)子悅張口就是一句怪罪。 “奴婢不敢了?!毙啦晒垂葱?,乖乖杵在太子妃身后,低埋著頭,懨懨的就跟真拉肚子拉得虛脫了似的。 卻說衛(wèi)子楠在書房正聽林方交代事情,對昨天半日的收獲還算滿意。 林方的探查手段絕對是高手中的高手,手下更是訓(xùn)練有素。一本百來人的名冊,對照著一一去查,并不是什么難事。 經(jīng)昨天半日已經(jīng)基本排除干凈之人,接下來就該考慮怎么縮小暗查范圍了。探查歸林方負(fù)責(zé),至于用什么既合理又溫和的法子一一剔除皇帝不想要的人,就是衛(wèi)子楠該頭疼的事了。 “蕭任之還是沒消息?”說完暗查的事,她照例要問問關(guān)于蕭任之的消息。 “屬下無能,依舊毫無線索。”這句話,林方已說了不知多少遍。 失望的感覺已經(jīng)越來越淡了,也許她就不應(yīng)該去找。但是不找,又總是放不下這件事,偶爾想起,會責(zé)怪自己沒有盡力。 無奈對方不愿現(xiàn)身,放棄,還是繼續(xù)…… “再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希望你盡力?!?/br> “屬下這邊……有名冊要查,人手恐怕不足……當(dāng)真只有盡力而為?!?/br> “嗯,知道了,下去吧?!彼底試@氣,沒想到找來找去,最后成了做做樣子。 林方推出門去,險些與門口的陳海芝撞在一起。 “你來這里做什么?”衛(wèi)子楠瞥見她杵在門口,凝眉發(fā)問,今日賓客太多,表妹自己說想回避,這會兒不在霽月閣,跑她書房來做什么。 秦傕,他可不在書房。 “哦?!标惡Vケ煌蝗怀鰜淼牧址揭惑@,險些撒了手里的粥,“一會兒表姐還要招呼客人,飯恐怕是不能好好用了。正好顧jiejie那里剛熬了些粥,很是可口,我就給表姐端了碗過來?!?/br> “這樣?!毙l(wèi)子楠松了繃緊的臉,對她笑了笑,“放這里吧,我還有事要做?!?/br> 水榭的賓客聊了許久也算盡興了,日落西沉,該開宴了。一向話多的秦傕也終于說累,招呼著眾人移步正廳用膳。 傅澤志沒閑著,這些年恒王府大大小小的宴會都是他在cao持,恒王妃公事在身忙不過來,他頂上來也不差。 只是,難免有人感覺受到了怠慢。 “瞧瞧,家宴也不出來待客,恒王妃好大的架子?!碧┌补鹘K于忍不住,和眾人走在路上,似是有意,似又無意地念叨起來。 方才那些覺得恒王妃中途離場情有可原的女賓,這會兒也覺得不太妥。好歹是家宴,再怎么忙也該出來見客,怎能消失個干凈。 除非她在外辦公,可大伙兒都知道,恒王妃明明就在府里。 秦傕唉了聲,萬分歉意:“內(nèi)子近日忙得焦頭爛額,時常廢寢忘食,各位勿怪,勿怪?!?/br> 泰安公主今日面子受挫,正是不順心的時候,偏就想要挑事,呵呵笑:“恒王殿下嘴里幫著解釋,實則心里怕是惱得很,自己的夫人連客都不待,你恒王的面子往哪兒擱呀。要我說,咱們這一大幫子人,她就是瞧不起,哪兒是忙啊。” 廖蕭氏正欲駁她,卻聽太子妃也道:“是啊,即便不來,也該差身邊兒得力的人,譬如采薇來代為接待。這樣不聲不響,極是容易叫人誤會?!?/br> 待她說完,廖蕭氏終于插了句嘴:“忙起來忘事,也是有的。”卻是說得沒什么底氣。 秦傕癟了癟嘴,干笑兩聲。 忙可以,忙忘了還真不應(yīng)該。 眾賓客大多沉默,與蕭貴妃的脾性一樣,其實他們倒也沒那么斤斤計較。再說了,恒王妃身份尊貴,就是讓他們等到明兒早上,又能怎樣。 忽然,太子妃呀了聲,提高了聲調(diào):“不過,連采薇也沒有支過來招呼人,想來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方才恒王說恒王妃今日廢寢忘食,辛苦異常,該不會是……身體熬不住了吧。” 秦傕面上一驚,顯得有些驚慌:“這……老傅,你去叫個大夫來,王妃即便沒有生病,近日勞累,身體也該調(diào)養(yǎng)調(diào)養(yǎng)了?!?/br> 衛(wèi)子悅見狀,待恒王話音剛落便就忙道:“既有這種可能,不如我這做jiejie的去瞧瞧吧?!?/br> “我也去好了,就當(dāng)是陪太子妃?!碧┌补饕驳馈?/br> 一時間,恒王妃“生病”竟就跟真的似的,女賓們猶猶豫豫要不要也跟去看看。 ☆、第60章 生日宴會(三) 這么多人浩浩蕩蕩去恒王府后院確實不妥,況且恒王妃是否是生病了也說不準(zhǔn),沒的跑去看什么看啊,這畢竟是人家家事。 然而太子妃既然發(fā)話,泰安公主要隨去,恒王本人也沒阻止,女賓中幾個年長的也就只能昏頭昏腦的跟去了。 余下眾人由傅澤志安排,先入席就坐觀歌舞。 廖蕭氏縱然感覺這么多人去人家后院,是大大的不合適,也不得不跟過去。直覺告訴她,太子妃和泰安公主兩人對恒王妃本就不友好,卻擺出關(guān)心之舉執(zhí)意要見,怕是沒什么好事兒,她得在必要時候幫個腔。 恒王原也是可以不去的,差人問問就好,可無奈被趕鴨子上架,不得不陪著今日最尊貴的兩位貴人去后院,前廳都只能甩給傅澤志了。 仔細(xì)數(shù)數(shù),這一行人不算貼身丫鬟也有七八人,似乎過于“關(guān)心”了。有兩個走到半路覺得這樣不好,想打退堂鼓,卻又被泰安公主的話堵了回去。 待一行人到了和鳴院,一直在院中發(fā)呆的采薇尋聲看來,咋一見到這么多人,好生愣了一愣才反應(yīng)過來,忙上來見禮。 “王妃呢?”秦傕問。 采薇茫然,看看書房:“王妃一直在書房呀,方才林統(tǒng)領(lǐng)和表小姐來了一趟,之后王妃就一個人在屋里處理公務(wù),奴婢一直在這里,沒見王妃出來過?!?/br> “你沒進(jìn)去看看?” “沒有啊?!?/br> 太子妃接話:“你這丫頭,連茶也不給主子添的么?” 泰安公主也笑道:“可不是么,恒王妃難道是不許人伺候?” 采薇埋著頭,說:“公主有所不知,我家王妃不喜歡別人杵在旁邊,凡事親力親為。奴婢只需為她備一壺茶水,一碟糕點就好,王妃會自己取用。況且,這些年王妃手上的都是軍機要務(wù),為防旁人窺探,身邊不留人才最安全?!?/br> 原來如此,眾人明白了。恒王妃可不同于別的女子,從大將軍到衛(wèi)尉,經(jīng)手的事就沒有算不上秘密的,不喜歡別人湊上去看也是常態(tài)。 如此,也不怪沒人提醒她該出來待客了。 衛(wèi)子悅點了點頭,不與她計較,只示意她快去叫人:“我等還以為恒王妃出了什么事,別人不好提醒她,你這丫頭還不敢么。不是說這期間有別人來過嗎,怎的他們可以進(jìn)去,你就不開腔?” “這……”采薇不大好意思,“王妃交代過,不必催她,所以奴婢才沒有提醒?!?/br> 采薇回話總是少了點兒下人該有的卑微,令兩位貴人臉上不大痛快。 一直都是賓客在擔(dān)心,恒王作為主人家也不好沒個主意,斥了采薇兩句,便推門進(jìn)了書房。眾人引頸觀望,此時已入了夜,雖拎了三盞燈籠,卻仍看不見書房中是何情況,只瞥得見一抹燭光在微微跳動。 正在大伙兒交頭接耳,只顧盯著書房的時候,太子妃這才附在泰安公主耳邊低語了兩句,泰安公主神色大變,先是一驚,隨后大喜。 “當(dāng)真?” “當(dāng)真。” 太子妃竟然給恒王妃下藥了!據(jù)她所言,下的是導(dǎo)致精神錯亂,類似失心瘋的迷藥,雖然持續(xù)不了多久,但足夠衛(wèi)子楠瘋個一天一夜的。只要一會兒恒王妃發(fā)瘋的樣子被眾人看見,再加以傳揚,恒王妃絕對沒有辦法繼續(xù)在朝中立足。 試想,一個因殺孽太重,被惡鬼怨靈纏身的人,別說統(tǒng)領(lǐng)三軍,暫管禁軍,就是正常生活都不能夠。 今日過后,衛(wèi)大將軍就該真正的功成身退了。 泰安公主見不得有人比她得寵,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太子妃此舉深得她心,自己必要為一大助力才是。在對付恒王妃上,兩人步調(diào)出奇一致。 下藥的是恒王妃的表妹,威逼利誘之下,這傻得可憐的女子還覺得自己是在保護(hù)恒王妃,在為之鋪退路呢。 衛(wèi)子悅很確定陳海芝下藥了,因為欣采后來看見她慌慌張張端著空碗蹲在墻角大口喘氣,驚慌失措的樣子顯然是被自己的舉措所嚇到。 就在眾人議論之時,知道時機到了的欣采,有意無意地和太子妃說了一句:“方才奴婢聽到幾個恒王府的幾個丫鬟在悄悄議論呢,說恒王妃時而會魔怔,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不知……” 太子妃蹙眉,驚問:“你說什么!” 她這一聲驚呼,恰好吸引了所有人的耳朵。 欣采渾身一抖,戰(zhàn)戰(zhàn)兢兢,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奴、奴婢是說……聽見有人說恒王妃可能患有失心瘋或者魔怔了什么的……”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卻足夠眾人聽見。 魔怔了?!不可能把! 廖蕭氏呼吸停滯——自己果然猜得不錯,太子妃找上來,準(zhǔn)沒好事??伤烁煽粗?,什么也做不了,總不能沖上去無憑無據(jù)地說一句“不可能”吧。 女賓紛紛議論起來,若這丫鬟說得沒錯,恐怕會有大事發(fā)生。頭一個想到的就是,恒王妃鐵定不能繼續(xù)為官,如此大的變故,叫人一時很難接受。 不管怎么說,恒王妃御敵有功,保了大伙兒的太平日子,誰也不希望她辛苦數(shù)年,結(jié)果卻沒有好日子過。于是,個個唉聲嘆氣起來,生怕那丫頭說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