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太子妃也在嘆氣，唯泰安公主默不作聲，衣服看好戲的樣子。

    恒王進(jìn)去沒多久就出來了。他關(guān)門關(guān)得很是迅速，獨(dú)自一人下了臺階，臉色不大好，沖各位女賓擺擺手：“無妨，內(nèi)子公務(wù)纏身而已……”

    豈料話未說完便有人忍不住問：“聽聞恒王妃精神不大好，我等作為長輩當(dāng)關(guān)心一二，王爺還是給個準(zhǔn)話，讓我等吃顆定心丸吧?！?/br>
    恒王臉色愈加不妙：“當(dāng)真無妨，只是……”

    泰安公主不等他把接下來的話說清楚，便已搶白：“哪是什么精神不好，聽說是失心瘋呢。不過依我看，呵，必是亂傳的而已！俗話說，謠言止于智者，可這天底下智者可不多，一旦傳起來，就跟長了翅膀似的，攔都攔不住。要想及早遏制，還得是恒王妃親自現(xiàn)身，才有效用啊?！?/br>
    廖蕭氏沒有插話，只覺得絕不能順著太子妃和泰安公主的話說。然，她擋不住有人被煽動，緊接著就有人附和著說必要見到恒王妃才放心。

    唉，都是出于真正的關(guān)心，豈料被人利用。

    衛(wèi)子悅看到恒王這副表情心底已是十拿九穩(wěn)。恒王是敵是友不清楚，被嚇到了也屬正常，不指望他幫忙一二。況且，一旦恒王妃垮臺，其實對他弊大于利，他若幫著遮掩，也不奇怪。

    “公主之言有理?！碧渝驳溃拔业荣e客既然來了，恒王妃縱然再忙也該出來說兩句?？伤钡浆F(xiàn)在還未現(xiàn)身，難不成真如傳言所說，目下神志不清？不行，我必須進(jìn)去看看?！?/br>
    說完，不顧恒王的阻攔，就往書房走去。

    采薇一個箭步擋在她面前，扯著嗓門兒喊：“奴婢斗膽說一句，勞煩各位貴人不要人云亦云，我家王妃怎么可能失心瘋！王、王爺，您倒是說句話呀！”

    秦傕站在門口，只是搖頭：“王妃素來不愿解釋，那滿街的謠言她何曾在意過。她若不想出來，本王拽也沒用。只不過，本王以經(jīng)驗之談奉勸各位，王妃的意愿不容侵犯，脾氣大得很，她說不愿見人，你若非要闖入，后果大約很嚴(yán)重。見與不見各位自己定奪，皆是擾了她辦公事，她必要記上一筆?！?/br>
    他雖然不攔，卻明確告訴你，想找死，盡管去。膽子小的還真不敢進(jìn)去一探究竟，萬一恒王妃真在處理公務(wù)呢，有那么一種軍機(jī)絕密，旁人若要窺見，結(jié)局只有死路一條。

    衛(wèi)子悅得手了，迫不及待想要將之公之于眾。別人不知道，她卻知道，衛(wèi)子楠根本沒有辦公務(wù)，必然是已經(jīng)瘋了。恒王三言兩語唬得住別人，卻瞞不過她！

    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絕不可能卡在這種地方，于是不顧身份，一把將采薇狠狠推開。采薇沒料到她會突然出手倒地，一個不注意，險些磕破了腦袋。

    恒王伸出一只手，將她攔住，賠上笑臉：“太子妃莫要強(qiáng)闖，連本王進(jìn)去都被罵了出來，只怕你經(jīng)受不起她的雷霆震怒。目下出了件大事，她正在處理，由不得旁人打擾?！?/br>
    衛(wèi)子悅瞪著他：“大事？呵，能有什么大事。恒王殿下方才不是說見與不見自己定奪么，怎的又要攔我？”

    秦傕繼續(xù)賠笑：“內(nèi)子對別人發(fā)脾氣尚能說得過去，若和太子妃您動怒，豈不是闖禍，未免不必要的麻煩發(fā)生，本王勢必要得再提醒一句?！?/br>
    “恒王多慮了，有什么問題，我擔(dān)著，還請恒王讓開?！?/br>
    秦傕紋絲不動，就是不讓。

    這就奇怪了，太子妃為何非要進(jìn)去？眾女覺得奇怪，人家恒王妃是不是生病了，跟你太子妃沒多大關(guān)系啊，該cao心也是恒王cao心，哪有強(qiáng)行要見的。

    不都說這姐妹倆不睦的么。

    太子妃豈容他再攔，心中一急，就跟推采薇一樣把恒王推開了。她上前兩步，在眾人的一片驚訝聲中，抬手推門。

    然手還未碰到門框，只聽“吱呀”一聲響。

    門，開了。

    燈籠的紅光照在衛(wèi)子楠的臉上，她站在門口，以高出半個頭的優(yōu)勢，居高臨下地看著太子妃，在這夜里笑得頗有些陰冷：“看來太子妃記性不大好，我的丫鬟欺負(fù)不得，您忘了？”

    ☆、第61章 計中之計

    滿場的抽氣聲。

    不是說失心瘋了么，衛(wèi)子楠怎么會好端端地站在這里？！方才看太子妃那樣的莽撞勁兒，還真以為得了確切消息呢，唬得大伙兒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衛(wèi)子悅?cè)缤娏斯硪粯印l(wèi)子楠怎么會沒有瘋，還好端端的責(zé)怪自己欺負(fù)她的丫鬟。欣采明明告訴她已經(jīng)得手了的，而且那陳海芝分明已經(jīng)嚇得躲起來了。

    除卻這些，方才恒王不斷攔她，也足以說明屋里的恒王妃有問題。一切不一切，讓她萬分篤信事情已經(jīng)成了，才會不管不顧非要進(jìn)門。

    結(jié)果……

    千般疑問問不住口，到了嘴邊，只能是一句蒼白無力的解釋：“聽了些謠言，擔(dān)心恒王妃身體出了岔子，情急之下失手而已。”

    衛(wèi)子楠跨出門檻，往前直走。她前面的太子妃隨著她前進(jìn)的腳步，只能連連退步，待快要退到臺階了，才反應(yīng)過來，側(cè)身讓她過去。

    衛(wèi)子楠卻停住腳步未再往前，側(cè)著眼睛睇她：“失手？那也不行。”

    “你……”衛(wèi)子悅這會兒終于從震驚中緩過勁兒了，怒道，“我好心來探望你，你居然惡語相待！不過是個丫鬟，我太子妃的身份，竟推不得她了？她今日冒犯于我，便是要她的命也使得！”

    眾女賓見恒王妃沒有事，個個松了口氣，可那衛(wèi)家姐妹倆劍拔弩張，也忒是嚇人，只得都把腦袋埋下去，就當(dāng)沒聽見。

    “使得使不得，不是你說了算?！毙l(wèi)子楠哼笑，從她身上收回眼神，對著院門朗聲一喚，“來人！”

    “你想干什么！”太子妃下意識地感到害怕，實在是那根手指的痛太讓她刻骨銘心了。自己這回算計她，被她識破，恐怕她不會就這么收場，叫人來必是針對她的。

    哪知衛(wèi)子楠沒有理她，只對那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一個黑衣暗衛(wèi)吩咐道：“即刻關(guān)閉府門，一只蒼蠅都不許給我放出去！安排人手挨個兒搜身，一個都不許漏掉！”

    埋頭裝死的諸位女賓給嚇了個夠嗆……這什么情況，搜身？！

    秦傕大步靠過來，幫著打圓場，很是為難：“夫人這是要做什么，和氣生財嘛，就別搜了？都是自家親戚，應(yīng)該不是他們所為啊?！?/br>
    衛(wèi)子楠未施舍給他一個眼神，只冷冷道：“王爺先把自己顧好再說，仔細(xì)又被人推得差點撞了墻?！?/br>
    秦傕垂首，再沒開腔。

    衛(wèi)子悅定了定心神，告訴自己不怕，恒王妃大概是想搜查給她下藥之人，不過欣采早已將證據(jù)盡毀，諒她會一無所獲。沒有證據(jù)，只有懷疑，難道還能拿自己問罪不成。

    于是，她抬頭挺胸，半點不懼，反而怒火飆升。

    “恒王妃，莫要猖狂過頭！何人給你的膽子軟禁公主殿下，太子妃嬪！你不給出個解釋，休想搜身！”

    別人倒是無所謂，但泰安公主和太子妃，豈是她衛(wèi)子楠說關(guān)就關(guān)，隨意搜身的。這一聲令下，實在是霸道過頭了。

    泰安公主呵呵干笑，昂頭投來極其輕蔑的一個眼神：“雖不知她要搜什么，但是讓她搜便是，若是搜不到，我必上報父皇，請父皇主持公道！”

    衛(wèi)子楠瞥了眼泰安，笑了一笑：“屁大點事也要父皇cao心，怪不得父皇寵信于我甚于你們。腦子里只裝了高低貴賤，而無家國大事，愚蠢?！?/br>
    “你！”泰安公主大怒，“恒王妃，休要欺人太甚！”

    “公主不問我為何要閉門搜身，就破口大罵，難道不是欺人太甚？”衛(wèi)子楠緩緩步下臺階，在泰安公主面前駐足，微微埋下頭來看她：“我的信鴿被心懷不軌之人于府中截下，鴿子尸體尚在，軍機(jī)密信卻不見蹤影。偏在此時，有人散播謠言，說我得了失心瘋，意圖攪渾這潭水，好叫眾人轉(zhuǎn)移視線，助他平安脫身。公主殿下，密信被半道劫持，不是有人叛國，就是有人手伸得太長。我要挨個搜身，證明諸位清白，免得日后惹上大麻煩，難道不對？”

    天啊……密信被劫，難怪恒王臉色奇差，說有大事發(fā)生，恒王妃也忙得無暇現(xiàn)身。眾女花容失色，生怕自己和那竊取密信之人扯上什么關(guān)系。

    還好她們除了跟來看看，沒做別的。

    衛(wèi)子楠在泰安公主身邊繞了一周，滿意于泰安終于心有不甘地閉上她那張臭嘴，便回轉(zhuǎn)身去，有意無意踱步到已經(jīng)呆若木雞的太子妃身邊，繼續(xù)分析道：“什么人嫌疑最大，很簡單，誰第一個說本將軍得了失心瘋，誰就是竊取密信之人抑或同伙。”

    欣采刷白著一張臉，緊咬著嘴唇，迎接眾女賓投來的目光。

    廖蕭氏終于安下心去，她自覺是個聰明人，隱約覺得是有人要害恒王妃，而恒王妃使了一出將計就計，便站出來推了一把：“誰是第一個我等不清楚，不過初聽說這事兒，還是從太子妃的丫鬟口中得知。想必問一問她，興許能問出上一個說這話的人是誰?！?/br>
    “哦？”衛(wèi)子楠饒有興趣地走過來，站在欣采面前，負(fù)手問道，“那你說說，你又是聽誰說的?！?/br>
    “我……”欣采發(fā)現(xiàn)自己只要被恒王妃盯一下，雙腿就忍不住地打顫，面對著恒王妃，如同面對的是羅剎鬼，“我、我也不認(rèn)識她們，反正……是聽王府里的丫鬟們說的。”

    “既然如此，我讓王府的丫鬟全都出來給你指認(rèn)，你可指得出來？”

    欣采在太子妃的焦急目光注視下，強(qiáng)裝鎮(zhèn)定，咬牙點頭：“認(rèn)得出來！”

    “哈哈哈——”然而衛(wèi)子楠突然爆發(fā)出一陣狂笑，嘖嘖搖頭，“你居然認(rèn)得出來？這就可笑了。我倒是聽人說，你今日拉肚子，不急著找茅廁，卻跑去聽別人談話是何意？聽了便聽了，還有時間去記別人是何樣貌？我看你分明是急著攀咬無辜之人，死不認(rèn)罪！”

    “死不認(rèn)罪”四個字，被她咬得尤其重，已然帶了薄怒。

    “恒王妃！”衛(wèi)子悅看不下去了，護(hù)在欣采跟前，“這是我的丫鬟，你如此逼問，嚇唬于她，分明意欲嫁禍！欣采自幼跟我，怎會叛國！”

    “我可沒說叛國?！毙l(wèi)子楠好笑地看著越來越沉不住氣的太子妃，嘆了一聲，“也有可能想竊取機(jī)密，壯大自己呢?！?/br>
    話說得這么明白，誰還能不懂——倘若真是欣采所為，她是太子妃的丫鬟，不就等同于在為太子辦事，是太子意欲將手伸進(jìn)軍中么？

    今天來參加生辰宴會的都不是什么顯赫，憑白聽了這樣一番對持，都有些懼怕。泰安公主著過衛(wèi)子楠的道，眼見事態(tài)不對，也不想趟這趟渾水，徹底保持了沉默。

    衛(wèi)子悅眼見沒人幫忙，只得硬著頭皮怒道：“空口白牙便要判罪，恒王妃，你暗指太子擴(kuò)充勢力，可有證據(jù)。若是沒有，我明日必要進(jìn)宮，請父皇還太子一個公道！”

    “瞧，我說什么來著，又一個要找父皇討公道的。父皇他日理萬機(jī)，卻還要處理一大堆的破事兒，唉……還請?zhí)渝判?，不是便不是，但這丫頭總得證明她不是吧。”衛(wèi)子楠勾勾笑，臉上不見凜冽之色，看太子妃的眼神就好似一只帶著利爪的貓盯著被逼進(jìn)絕路的小耗子，玩味十足，“采薇，過來給這丫頭搜身。”

    不明情況的采薇“啊”了聲，才反應(yīng)過來主子是在叫自己，于是硬著頭皮來搜身了。

    衛(wèi)子悅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不可能搜出來的，欣采辦了事之后就一直跟她在一起。就算衛(wèi)子楠察覺陳海芝給她的吃食有問題，再來反手一搏，也動不倒欣采身上。

    “這是什么？”采薇忙活了好一會兒，突然手中多了一張小紙條，沒敢打開看就遞過來了，“從腰帶里發(fā)現(xiàn)的?！?/br>
    衛(wèi)子楠接過來，看了看，笑：“喏，原來就是你這丫頭?！?/br>
    從散播謠言入手，一下子就找到了竊取迷信之人，恒王妃果然有手段！眾女賓嘆服之余，又各自歡喜不必再接受搜身了。

    “不，不可能！”太子妃要來奪信，衛(wèi)子楠把手一縮，讓她撲了個空。她驚慌極了——怎么可能，欣采她絕不可能去竊什么密信，這絕對是衛(wèi)子楠的計中之計。

    “太子妃莫沖動，信的內(nèi)容叫你看去還了得？”衛(wèi)子楠將信收入懷中，不留一點狡辯時間，“來人，將這丫頭押下去！明日移交廷尉府受審?！?/br>
    欣采滿面懼色，不敢相信會有這么一塊疊了又疊的信，從自己的腰帶里被搜出來，她不停的搖頭：“不，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被自家夫人罵了一通的秦傕，這時候又來打圓場了：“是與不是，等顧大人審過便知，他必不會誣陷好人——夫人，本王今日生辰，看在本王的面子上，就、就別鬧大了吧?！?/br>
    衛(wèi)子悅眼睜睜看著欣采被押下去，無能為力。事情太大，不是她可以左右的，如果她再攔，說不準(zhǔn)這樣僵持下去可能真的把太子也牽扯進(jìn)來。

    在軍機(jī)要事上，別說她，就連太子也沒有說話的資格。

    衛(wèi)子楠一拍腦門兒，頗有歉意：“瞧我，耽擱了王爺?shù)纳窖纭＝裉爝@事兒就到這里，擾了諸位，還請原諒則個。天色不早了，想必正廳已經(jīng)等急……勞煩王爺帶諸位賓客先行返回，我還有些尾要收，隨后就到?！?/br>
    發(fā)生這么大的事，眾人紛紛表示理解，反寬慰恒王妃無須掛懷，公事要緊。寒暄幾句之后，大伙兒也就散了，跟著恒王回去赴宴。

    泰安公主瞥了瞥不肯走的太子妃，唯一能做的只有嘆口氣，嘆完了氣，跟著眾賓客離去了。

    該走的都走了，衛(wèi)子悅卻死守在和鳴院。她知道，欣采一旦被送去廷尉府，那顧琛十有*是三皇子的人，必不會放過欣采，可能還要大做文章往太子頭上潑臟水。

    今日這出分明是衛(wèi)子楠設(shè)計的，根本沒有什么機(jī)密信件。同樣，在獄中，顧琛也能無中生有，到時候麻煩就大了。

    “衛(wèi)子楠！”

    “嗯？”正往書房去的衛(wèi)子楠停下腳步，側(cè)頭回來，打了個哈欠，“還有話說？”

    衛(wèi)子悅別無他法，強(qiáng)忍著滿腔憤懣，只能對她低聲下氣：“我知道你要什么……你表妹的解藥，我會給你。作為條件，你放了欣采?！?/br>
    “放了那丫頭？”衛(wèi)子楠一挑長眉，回過身來，頗覺好笑，“我來跟你算筆賬。首先，你們算計于我，末了拿解藥換人，居然連點代價都不付就像將事情抹平，是覺得我跟你一樣蠢嗎？其次，海芝險些被你們嚇破膽，我就這么一個表妹，可不愿她受委屈。最后么，欣采移交廷尉府，受審的可不光是她，你，太子都逃不掉。所以你想要一包解藥，換你們?nèi)齻€人的安生，這場交易，我覺得忒不劃算了?！?/br>
    太子——太子妃的軟肋就在這里。單單可能牽扯出太子，就已經(jīng)讓她手足無措了。用一包解藥去換，似乎真的異想天開。

    “密信也是你假冒的，你就不怕查出你無中生有么？！”

    “查？怎么查，我說有密信就是有?！毙l(wèi)子楠捏住太子妃的下巴，在這無人的暗黑夜晚里，將眼底的狂妄盡情綻放，“除了解藥，我還有別的條件，你除了答應(yīng)，沒有別的選擇?！?/br>
    ☆、第62章 瘋狂報復(fù)

    “你……你還有什么條件？”太子妃被她捏住下巴，動彈不得，感覺自己的下頜骨幾乎要被捏碎。

    她必然要滿足恒王妃這個瘋子，如果玉石俱焚，死的只有陳海芝，而她和太子卻將面臨大禍，她好不甘心，卻沒有別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