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周朗邊琢磨邊頷首,“我也是這么想……咦,那究竟會是誰呢?”他兀自沉吟,提了酒壺慢騰騰地往樓下走。 既然事情傳得人盡皆知,只怕明德皇帝也已聽聞,這時候容螢若再回去指控他,端王的處境便岌岌可危。如此一想,鬧出這般動靜的人似乎還是一片好心? 陸陽皺緊眉頭在腦海中回憶,七年前到底是誰最有可能插手此事…… 沒有想出頭緒,目光卻落到了樓下的周朗身上,他發(fā)了一會兒呆,去問容螢:“這位周將軍……可靠么?他雖說是為寧王賣命,但如今寧王已死,難保不會有別的打算?!?/br> “他是我爹的心腹。”容螢自顧吃著桌上的糕點,“從小看著我長大的,你放心好了?!?/br> 他輕輕一笑,并不言語。 心腹…… 就是心腹才最應當防范,個中道理他深有體會。 從前他也算是端王的心腹,正因有這個身份,定王才找上了他,來了個里應外合。 可以說,當初端王之所以沒能登上皇位,輸?shù)媚敲磸氐?,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他的背叛?/br> 他一直都是一個有野心的人,為了權勢什么都做得出來。 一晃眼,輕狂了半輩子,名利與地位已經(jīng)享受過了,這一世便不想再爭什么,只希望容螢能夠過得安穩(wěn),無憂無慮,除此之外再無他求。 休息了一晚,第二日,容螢便跟著周朗往京城而行。 陸陽騎馬遙遙跟在車后,如今身份不同了,他沒辦法陪在她身邊,容螢打起簾子不住看他,心里有些失落。 將至城下,天幕晦暗,隱隱有雷電在云層中涌動,陰沉的氣候把整座城門襯得愈發(fā)冷硬。護龍河岸植有楊柳,到這個季節(jié)早瞧不出什么生機。 馬車從門洞內穿過,里面似乎就是另一個世界了,朱門繡戶,畫閣青樓,管弦絲竹奏于茶坊酒肆之間,新聲巧笑回蕩于大街小巷。 容螢很少來京城,南方和北方距離太遠,除非遇上大事,逢上大日子,父親一般不會帶她北上。但無論在何處,城市的繁華與熱鬧總是一致的。 周朗今天換了套行頭,一身軍服,明光鎧甲,走哪兒都會惹來路人頻頻回顧。 車子在宣德樓的右掖門下停住,禁衛(wèi)壓著刀上前詢問:“站??!什么人?大內禁地不得擅闖!” 他勒馬回復:“某是劍南道左將軍周朗,奉旨護送南平郡主進宮?!?/br> 之前的圣旨是命寧王進京,他此番借故說是護送容螢,雖有點牽強,但也不算是假傳圣旨。 那幾名禁衛(wèi)都愣了一下,相視對望了幾眼,于是上前來查他腰牌。里里外外驗了個遍,才拱手道:“周將軍稍等片刻,容卑職前去通傳?!?/br> 入宮的盤查頗為嚴格,折騰了一個時辰才得以放行。 車輪子吱呀作響,在冗長的宮墻下緩緩前進,內侍沒有直接讓她進大慶殿,而是領著容螢到御書房。原以為她皇爺爺疾病纏身,或許會在寢宮休息,不承想見到人之后,竟發(fā)現(xiàn)他的精神意外的好。 明德皇帝而今還不到五十,鬢邊花白,眉宇間難以掩蓋住那股帝王之氣。他正拿了卷書,一眼望見她,胳膊就那么定定的僵在那兒。 “南平啊……” 明德皇帝顫著聲音喚她,容螢跑過去撲到他懷里,爺孫倆一相見立時抱在一起失聲痛哭。 說是痛哭,其實流淚最多的還是容螢,皇帝畢竟是經(jīng)歷過大風大浪的人,縱使難過也不過片刻功夫,但她必須哭出聲來,必須哭得撕心裂肺,好讓他心軟。 人一旦心軟,很多話就要好說得多了。 “好孩子,別哭了?!笔ド蠝I眼婆娑,捧著她的臉拿龍袍給她擦淚水,“老三的事,朕都聽說了……真是難為你,這一路上肯定受了不少委屈吧?!?/br> 容螢還在哭,望著他點頭,那模樣委實可憐。 “你能活著就是最大的幸事,傷心亦傷身,切莫太過難過。”皇帝耐著性子安撫她,“朕已經(jīng)派人下去查,想必不日就能找出真兇,屆時凌遲、車裂或是五馬分尸,隨你處置?!?/br> 容螢抽噎了一會兒,停下啜泣,低低道:“皇爺爺,螢螢知道這件事的主謀是誰?!?/br> 皇帝微微詫異,出聲問:“是何人?” 她一字一頓,神情尤為陰冷:“四皇叔。” * 今日天氣不大好,即便是早上,御書房里的燈照樣點得通明。 容螢冷著眼看那身蟒袍映入視線,端王的步子走得很穩(wěn),不疾不徐,姿態(tài)甚至還帶著幾分從容,舉手投足間的淡定,看得她幾乎恨到牙根里去。 他將衣袍一撩,說了句“兒臣叩見父皇”,雙膝便跪到了地上。 明德皇帝瞇眼瞧他,手指在扶手上輕叩了幾下,“起來吧?!?/br> 端王這才起身,其間似是無意地抬了一下眸,看到容螢,他目光一頓,不免有些吃驚。 圣上坐直身子,打量他地神情悠悠問道:“你似乎見到南平很是驚訝?” “兒臣失態(tài)了?!倍送醮故锥?,“只是此前曾聽到些無中生有的謠言,雖知是外人的人胡言亂語,不過……見到螢螢,少不得還是有點意外?!?/br> “哦……謠言?!泵鞯禄实垡馕恫幻鞯仡h首,“寧王如今,是真的死了!” 他驀地一怔,腳步不穩(wěn)地往后退了兩步,“父皇的意思是,皇兄他……” 從神態(tài)到語氣,幾乎找不出任何破綻,容螢握緊拳頭,見他悲涼萬分地抬袖拭淚,心中那口氣越堵越厲害,恨不能親手撕了他。 “不知皇兄是被何人所害?眼下可有眉目?若有兒臣幫的上忙的地方,兒臣定當全力以赴。” 皇帝并未言語,容螢卻終于忍不住出聲:“四皇叔何必假惺惺地貓哭耗子,是誰所為咱們心知肚明。你派人埋伏在驛站之中伺機動手,之后又一路趕盡殺絕,不就是為了滅口?眼下我是人證,到了皇爺爺跟前,還想怎么抵賴?” 刀尖都指到鼻子上了,端王仍舊鎮(zhèn)定自若,不答反問道:“圣上跟前,小郡主的言辭可得注意些,誣賴好人也算欺君之罪?!?/br> 她不禁慍怒:“我誣賴好人?” “螢螢,你我是叔侄,且別這么針鋒相對?!闭f完,余光朝皇帝那邊一瞥,他沒什么反應,量來是想聽他倆對質了。思忖了一瞬,他于是換上溫和的口吻,“四叔問你,當日刺殺皇兄的是些什么人?” 容螢想了想:“黑衣刀客?!?/br> “那后來追殺你的人呢?” “還是他們?!?/br> “這不就對了?!倍送醯Φ?,“這樣的殺手人人皆可雇之,你又如何知道是我?還是說……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搬弄是非,想挑撥咱們叔侄的關系,再借你之手誣陷我?” 他這么說分明是想讓她把陸陽供出來,容螢生出一背的冷汗,勉力定下心神:“是我偶然從那群黑衣人嘴里偷聽到的?!?/br> 他頷了頷首,隨即轉向皇帝,作揖行禮:“父皇,兒臣以為此事有些蹊蹺。螢螢到底年紀小,遇事缺乏判斷力,說不定是誰想來個一箭雙雕,好坐收漁利。否則,數(shù)十個殺手能夠血洗驛站卻偏偏放過她一個孩子?”說完又沖容螢一笑,“再者,剛好讓你聽到對方說是我派來的人,這豈不是更刻意了?” 容螢被他氣得變了臉色,又怒又驚。 他顯然已經(jīng)知道陸陽在幫她,此時若讓陸陽來與他對質,皇爺爺?shù)拇_會懷疑他,可是陸陽的處境就更危險了。 完全不知道他下一步會怎樣做怎樣說,倘若把臟水都潑向陸陽,那該如何是好? 無論如何,都不能把陸陽推到這個險境里來。 那邊,明德皇帝撥著手里的佛珠,緩慢點頭:“這個案子的確有諸多疑點……” 容螢抿住嘴唇,噙著眼淚,淚汪汪地看他。 “好了?!被实坜袅宿羲哪X袋,“皇爺爺會還你一個公道的,不過捉賊要捉贓,你沒有證據(jù),朕可不能就這樣把你四叔關到刑部大牢里去,這難以服眾啊?!?/br> 看來賣可憐也不管用了……容螢悻悻地垂下頭。 “父皇明鑒?!倍送豕笆衷侔荩皟撼紩C明自己的清白?!?/br> 聞言,他卻將視線一轉,口氣淡淡的:“不必了,此案由朕來詳查,你每日也夠閑的,從明兒起在府里待著,我自有別的事務會命人交給你處理。” 端王渾身一滯,半晌才應了個是。 禁足顯然是在他意料之外,不過比起進刑部,這還不算什么。只是老爺子往后對他的警惕肯定少不了了。 * 京城自要比南方冷許多,十月中的日子,天上已經(jīng)開始下雪沫子了,烏云密布,雨絲中夾著細碎的冰渣子,落在衣襟,滑入肌膚里,冷得人直打顫。 陸陽是沒法進宮的,只能在右掖門下等著,時間越久,他心里愈發(fā)不安。 容螢怎么樣了? 方才看到端王進去,她一個人應付得了么? 這個丫頭還小,說話做事都帶著稚氣,要她獨自面對這些是不是太難為了,若是被人欺負了怎么辦…… 陸陽不禁長嘆出聲,縱然自己擔心又如何,終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雪下得愈發(fā)密集,宮門里忽有個內侍款步而來,身后還跟了兩個給他撐傘的小太監(jiān),出了門,他哆嗦地搓著手,“閣下,是姓陸吧?” 他聞言微愣:“公公這是……” 內侍胳膊一抬,將他往里讓,“皇上召見?!?/br>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迷之失蹤的一整章節(jié)! 如此過度的過渡章,多少人嫌我水,不用說我都知道! 你們以為我只是在湊字數(shù)嗎?哼哼,你們實在太天真了。 一條不為人知的暗線呼之欲出! 沒有發(fā)現(xiàn)其實端王爺對擼陽有著不能言說的情感嗎! 因為知道他背叛了自己痛不欲生。 明面上是追殺容螢,實際上是想把擼陽追回來?。?/br> 不然那么多人派出去為什么每次他們都能活下來?端王府的刺客你們真的都是吃白飯的嗎? 不是!這分明是手下留情,必須要捉活得?。?/br> 而事到如今和我螢撕逼,心里卻還時刻關心著擼陽。 嘴上說著——“有什么人在背后搬弄是非,想挑撥咱們叔侄的關系” 心里想的卻是:把陸陽交出來! 愛得這么深沉連我都感動了! 這樣癡情的反派真的不多見啊,淚流滿面。 【以上都是我扯淡的……】 從現(xiàn)在開始前方將會展開一場亂七八糟的政斗和宮斗…… 因為很少寫宮廷,本文的所有的設定糅雜了唐宋元明清,接下來你能看到宋朝的宮殿,清朝的制度,明朝的服飾……所以不用考據(jù)!不用帶腦子,讓我們來一起飛! 【感謝】 壽司晴的地雷x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