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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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仗由大乾攝政王起頭,破軍帝收尾,兩人以卓越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和超絕的默契配合打下了大乾半壁江山,史稱“大乾雙皇”。 “大乾雙皇”時隔半年的重逢恰好在大年三十這一日,兩軍于距離都城南回二百八十里的山溝溝會了師,數(shù)幾十萬兵馬眼睜睜看著他們的陛下瀟灑翻身下馬,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狼撲,撲向了對頭的攝政王。 攝政王盔甲未卸,眉眼間都是森涼氣息,瞅一眼破軍帝身后的大軍,忍不住蹙蹙眉,低低道:“微生玦,放開你的咸豬手。” 微生玦哪里會聽。這半年來,兩人天隔地遠,中間還橫著大昭和皇甫的威脅,因憂心軍報半途落入敵手,也不能常有書信往來。眼看著她為自己和大乾出生入死赴險,又是聽說她犯了腿疾,又是聽說她瘦了好幾圈,他就差扔了大乾不管不顧沖到前線去。如今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跟前,抱一下怎么了? 他抱得驚天動地,抱得理直氣壯,只管摩挲著江憑闌后背的盔甲,好似全然不曾聽見那一句不大好聽的話。 江憑闌眼看他不肯放手,也不好當著這么多將士的面拆他的臺,真給他來個過肩摔,只得騰出手來朝自己身后和身前打了兩個手勢,示意所有人非禮勿視。 眾人長長“哦——”了一聲,齊齊背過了身,低低笑起來。江憑闌發(fā)誓,她聽多了數(shù)萬人一起喊號令,聽多了數(shù)萬人一起奔馬廝殺,還真沒聽過數(shù)萬人一起竊笑的……這個響動,真是太讓人羞恥了。 她自認行事大方,素來不在乎旁人眼光,此情此景卻也忍不住有點犯難,卻見微生玦還是不肯松手,心道這得是多厚的臉皮才能擺出如此風(fēng)雨不動安如山的架勢來? 剛要再開口,微生玦倒是放開了她,伸手在她腦門上輕輕一彈,“走,跟我吃rou去。” 江憑闌微微一愣,想起他剛才摩挲著自己盔甲的手勢,看著像“吃豆腐”,其實卻似乎是在看她瘦了多少。 他總是這樣,所有看似曖昧的動作都月朗風(fēng)清,毫不摻半點雜質(zhì),再多的心意到了嘴邊也成了輕描淡寫。 她點點頭,忽然也便覺得不必再多說什么,“餓死我了?!?/br> 這一年的年夜飯是一碗牛rou湯、兩塊粗糧餅。微生玦站在篝火邊,拿著個大勺往大鍋里撈,一副不撈上牛rou來誓不罷休的架勢,路過的小兵見了,忍著笑上前,“陛下,將士們知道攝政王辛苦,特意留了半斤rou在對面的大鍋里,您去那邊撈吧。” 堂堂國君“做賊”被抓,傳出去難免叫人笑話,微生玦卻不氣惱,笑瞇瞇道:“哪口鍋?給朕帶路?!?/br> 半斤rou可不是小數(shù)目,江憑闌盯著碗里頭比湯還多的牛rou粒子,忍不住白了微生玦一眼,“我又不是豬,這么多rou都夠幾十個將士分了?!?/br> 微生玦笑起來,一口锃亮的白牙在火光里顯得分外惹眼,“憑闌,這就是你沒見過世面了。你們東深軍過得清貧,日日只有粗糧餅,朕這支軍隊可不一樣,有朕在,哪能不管飽?這么點rou,小意思罷了?!?/br> 她被說得一噎,往他那碗只有清水不見rou粒的湯里勻了些rou過去,“兩個人分,總行了吧?” 他整個人從眼角笑到了眼尾,也不阻止她的動作,“好了,吃吧?!?/br> 江憑闌捧著熱騰騰的湯碗,知道這是將士們和微生玦的心意,再拒絕反倒顯得矯情,便一口一口吃了起來,一碗牛rou湯下肚,整個人都滿足到了極點。她那支東深軍確實很清貧,半年來都只有粗糧餅和野菜湯,她不允許自己搞特權(quán),拒絕了將士們上山打野雞的提議,跟他們吃一口鍋里的東西,因此這rou當真像是上輩子嘗過的味道了。 不過她曉得,微生玦的這支軍隊一點不比自己好多少,要不是大勝歸來恰逢年夜,哪里會有牛rou湯這么奢侈的東西? 半年前那會,大乾財政虧空得厲害,起初朝臣們都不認同打這場仗,要求先休養(yǎng)生息,但她和微生玦覺得,以大乾目前的狀況來看,所謂休養(yǎng)生息只會導(dǎo)致越來越缺錢的惡性循環(huán)。他們必須放開手腳賭一把,拿下北邊那些富庶的土地,以地養(yǎng)地,以地養(yǎng)民。 兩人力排眾議帶兵出征,虧得事實證明,他們的判斷沒有錯,這一仗當真收獲頗豐,大乾皇宮終于能多造兩間殿宇了。 整個人都被這牛rou湯和篝火烘得暖和不少,江憑闌擱下了碗,看看同樣吃得心滿意足的微生玦,忍不住感慨道:“說起來,這頓飯雖拮據(jù),卻是我來到這里以后過的第一個安穩(wěn)年?!?/br> 微生玦沉默起來,心下細細算了算。她第一個年在杏城沈府過,當夜與皇甫弋南一道驚心動魄九死一生,自然是不太平的。第二個年在甫京過,那一日,大昭發(fā)了封討伐檄文,西厥又宣布獨立出南國版圖,她被神武帝連夜召入密閣議事,想必熬了一宿。第三個年更不用說,彼時她剛到南回,重傷在身一直昏睡,直接省了過年這樁事。 良久后他笑起來,“眼下荒郊野嶺的,身上盔甲還染著血,這就算安穩(wěn)了?” 她覷他一眼,“好不容易有個性命無憂的大年三十,當然得知足,誰知道要再過幾年才有第二個平安的年夜?” 微生玦霎時又好氣又好笑,“你是覺得,我堂堂一國之君,竟沒機會過幾個好年?” “我是說我?!苯瓚{闌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卻見微生玦的眼底忽然黯了黯。她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是將她今后的每一個大年夜都跟自己綁在了一起,而她卻硬是將兩人拆了開來。 實際上,自她下定決心要親手扳倒皇甫起,便沒再想過離開南回一走了之,這句話不過是一時嘴快溜了出來,根本沒有任何深意。只是終歸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微生玦似乎誤會了什么。 她只得慌忙補救道:“咱倆能一樣嗎?你倒是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坐著龍椅享清福,那宮里的年宴可不得我去忙活?” 微生玦愣了愣,一愣過后又笑,“誰說攝政王還須處理這些瑣碎小事?憑闌,那是皇后才該做的?!?/br> 江憑闌噎了噎,心知自己是被他給套進去了,又不客氣起來,“那你倒是變個皇后出來,減輕一下我的工作量?!?/br> 他仍是笑,只是這笑意里頭摻了點心事,顯得不那么愉悅,“讓你身兼兩職你又不肯,我上哪找個像你一樣能干的皇后去?” “我……”她又噎住,停了半晌才說出一句借口,“我哪里忙得過來?!?/br> 微生玦也不戳穿她,半晌嘆了口氣,哀怨得像個不肯念書的孩子,“其實在外打仗也不錯,一回到南回,那些個老臣又要將自家女兒眼巴巴往我跟前送,逼著我充實后宮了?!?/br> 江憑闌也跟著嘆了口氣。 他在逃避什么,等什么,她如何會不清楚,可她始終無法將“情義”與“情意”相提并論,她可以為微生玦南征北戰(zhàn),輾轉(zhuǎn)流連,甚至豁出性命,卻獨獨不愿坐上皇后的位子,不能給出他最想要的東西。 她明里暗里回絕過太多次,他卻始終裝傻充愣,跟她插科打諢。 半晌她道:“可他們沒有錯。微生,對皇室而言,子嗣實在太重要了。你如今打著光桿,后繼無人,這些做臣子的能不著急嗎?” 這話一說,兩人都沉默起來,誰都清楚,有些事情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該來的終歸還是要來。 火星跳躍,發(fā)出“啪”的一聲,兩人同時抬起頭,便見柳瓷拿了疊密報朝這邊走來。 微生玦斂了神思,面朝來人問道:“如何?” 柳瓷跟著坐了下來,一手翻著密報,“太子之位虛懸了兩年有余,神武帝似乎終于有了新立的打算。” 江憑闌沒想到是皇甫來的消息,記起微生玦先前總是盡可能避免甫京的動向傳到自己耳朵里,她看了一眼身側(cè)人,“那我先回大帳了?!?/br> 微生玦點點頭,又在她將將起身之際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留下一起聽吧。”見江憑闌神色疑惑,又補充解釋,“皇甫這幾位皇子,你比我熟悉。” 江憑闌默了默,坐了回來。 柳瓷覺得氣氛不大對,瞅瞅兩人,清了清嗓,“那我說了?” 微生玦松開抓著江憑闌的手,點了點頭。 “皇甫朝中,眼下呼聲最高的當屬兩位親王,德王最甚,寧王次之。再就是剛從咱們這里撈了大功的十一皇子,當然,還有與之相當?shù)牧首?。最后一個……是十六皇子,也就是當今皇后尚未成年的嫡長子?!?/br> 微生玦聽完默了默,轉(zhuǎn)頭看向江憑闌,“你怎么看?” 江憑闌想了想,中規(guī)中矩答:“神武帝有心虛懸太子之位,令眾皇子互相撕咬,然近兩年時局勢動蕩,這位子一日空著,朝臣們便一日不安,此番新立也實屬無奈之舉。當然,他之所以不擅自決定,而要眾臣舉薦,也是為了借此事看清朝中形勢。誰風(fēng)頭最盛,誰便最不可能成為太子?!?/br> 微生玦點點頭,示意她繼續(xù)。 “很顯然,德王和寧王都明白這一點,所以舉薦他們的恰恰不是他們自己的人,而是敵對的派系。如今這兩人呼聲最高,神武帝必然因心中忌憚,將他們率先排除了出去?!彼恼Z氣相當公事公辦,絲毫不因為提及皇甫弋南產(chǎn)生情緒波動,“再說十一和老六,前者是方才興起的一股勢力,后者則是盤踞多年漸趨衰弱的舊派。十一生性淡泊,若非被逼上梁山根本不會參與奪嫡,老六的心思卻是人盡皆知,搞不好就要成了第二個廢太子。因此,相比之下,神武帝必然更看好前者。不過,最得他心的不是十一,而是那個尚未成年的皇后嫡子。” 柳瓷聞言翻了翻密報,“舉薦十六的是這幾位朝臣,你看看?!?/br> 江憑闌一眼掃過,并不意外,淡淡笑道:“是皇甫弋南的暗樁,看來,他是準備跟徐皇后合作了?!?/br> “是寧王的人?”柳瓷微微愣了愣,“如此說來,這樁事并非臨時起意,而是籌謀安排已久了。” “嗯?”江憑闌抬起頭來,似乎有些疑問她這話的意思。 “出這茬的時候,寧王可稱病請了一個月的朝假,根本不在金鑾殿。” 江憑闌蹙起了眉,“你說一個月的朝假?自何日起的?” 柳瓷不意她忽然反應(yīng)這么大,看微生玦一眼,見他神色如常便答起來:“具體不大清楚,約莫是十月里?!?/br> 江憑闌霍然抬首,滿眼錯愕地盯住了柳瓷,“你是說……飲馬河對峙那會?” ☆、生米煮成熟飯 很多時候,謎團的解開并不須大量佐證,往往只那么一個細節(jié),雖然小卻很關(guān)鍵的細節(jié)。就像是一把鎖遇上契合自己的鑰匙,“咔嗒”一聲便開了。 對江憑闌而言,過目不忘之能使得她的記憶永遠鮮艷如初,因而一旦遇上了這樣的“鑰匙”,那些曾經(jīng)未曾留意的證據(jù)便如滔滔洪水,洶涌而來。 這一瞬,她忽然想起很多事。 那個“皇甫逸”下軍令時,幾根手指微微向里蜷曲,僵硬而不自然,打出的手勢顯得不大利落。這說明,他的右手有問題。 真正的皇甫逸喜凈,可那人的大帳里卻點了濃郁的熏香。這說明,他想以這香氣掩蓋另一種更不宜被人察覺的味道。是他身上經(jīng)年累月深入骨髓的藥香。 闖營當夜,他被她一刀刺傷,那一刀雖不及要害卻也不淺,可他的臉色卻從頭到尾沒有因為失血有一絲絲的改變。這說明,他的易容一直都在。他戴了兩張面具。 所有的證據(jù)都指向了一個相同的結(jié)論,一個讓她大為不解且不愿承認的結(jié)論:那個人,真的是皇甫弋南。 為何偏就是皇甫弋南? 江憑闌的眼底沒了先前的錯愕,卻似有迷蒙水汽一團團圍攏了來,以至旁人看不清了她,她亦看不清了旁人。 良久后,她忽然起身,“困了,先回大帳,守歲就免了,你們也早點歇著?!?/br> 微生玦和柳瓷望向她幾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半晌對視了一眼。 江憑闌方才一時驚訝走漏了心思,提及了飲馬河,兩人不傻,看她這反應(yīng),再結(jié)合當初糧草被截那樁事,多多少少也猜到了點。 柳瓷的臉霎時垮下來,“主子,您就不該讓她聽見這些。” 微生玦默了默,過一會也站了起來,走出老遠才低低道:“阿瓷,該來的,誰都躲不掉?!?/br> …… 正月初五,大乾破軍帝與攝政王雙雙班師回朝,自南回城門起,全城百姓一路夾道相迎,擁簇圍觀,無不被二人風(fēng)華折腰,言語間皆感恩戴德稱頌之詞。 歷來民心都是最簡單純粹的東西,不論如何改朝換代,百姓們始終只有安居樂業(yè)這一個最普通的愿望。破軍帝在自己尚且沒有銀子造宮殿的時候,卻將原先大昭定的稅收減免了四成之多,那么,在百姓的眼里,這就是個好國君。 江憑闌心里有事,臉上神情便淡漠些,又裹了一身極其厚重的盔甲,整個人遠看跟煞神似的,反倒是眉開眼笑的微生玦顯得十分和藹親民。 大軍一路朝里去,簇擁圍觀的百姓漸漸少了,待到穿了大半座城行至岔路口,兵馬分散開去,只留了一支隊伍跟著兩人。正前方大路上鋪了一卷長長的紅毯,再往深處就是大乾皇宮的宮門。 十里紅毯迤邐鋪陳,江憑闌晃了晃神,忽記起那年甫京盛宴,也是這么一副艷麗的景象,而她頂著一頭沉重的珠飾,挽著身旁人的臂彎,苦著臉跟他抱怨這紅毯長得走不完。 其實能有多長。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物是人非了。 微生玦目不斜視神色如常,似乎未曾瞧見她眼底的恍惚,打馬繼續(xù)上前。一眾大臣官員殷勤上前迎圣駕歸京,拍了兩人好一通馬屁。 “恭迎陛下圣駕,攝政王尊駕,陛下與攝政王舟車勞頓,臣等早早備下接風(fēng)喜宴,只待陛下開宴?!?/br> 微生玦看了一眼昏黃的天色,“眾卿辛苦,依朕瞧,開宴可定在酉正,攝政王以為呢?” 江憑闌聞言回過神來,垂眼看了看杵在馬前的眾人,“陛下決定就好?!?/br> 聽見她冷淡的聲音,一眾大臣立即緘默頷首,散開一個口子讓道,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好,似乎生怕她再說出什么話來。 江憑闌一看便知這些人在怕什么,偏偏她最近心情不大好,正想找點茬子分散注意力,就沒立即跟上微生玦,反倒停下來瞧了一眼宰輔傅明玉,“聽聞有不少彈劾本王的奏本尚且積壓在傅大人處,呈上來給本王當?shù)_胃菜吧?!?/br> 她說完便走,身后一眾官員竟在這正月時節(jié)驚出了一身汗,被風(fēng)一吹颼颼的冷。 江憑闌的開國功績自是沒有話講的,可攝政王這個位子卻未免讓人覺得太危險了,說得不好聽些,那可就是第二位陛下。一山不容二虎,縱使微生玦再怎么信任江憑闌,也擋不住這些朝臣對她心有芥蒂。功高震主,對江憑闌而言,最安穩(wěn)最不遭人嫌的法子便是名成身退,穩(wěn)坐后宮,從此再不踏入金鑾殿一步。 可她偏就放著眾望所歸的皇后不當,反一掀袍坐上了那個權(quán)傾朝野,注定要永遠遭受非議的位子。 江憑闌尚且臥病的時候,朝臣們愿意對她感恩戴德,可當她走出憑欄居,邁進那座巍峨的殿堂,她的勞苦功高也就被無數(shù)人的忌憚給掩埋了。此前微生玦被兩軍圍困于月隴關(guān),而她為走戰(zhàn)略一連消失二十余日毫無動靜,朝臣們自然個個都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彈劾的奏章亦是翻了天,莫說一本,許多人可都是連著參了四、五本之多的。說她臨陣脫逃都算輕了,更有甚者,說她這是勾結(jié)外敵,要致陛下于死地。 事實顯然并非如此,因而這些人現(xiàn)在怕得腿腳都站不穩(wěn)。 不過,江憑闌的開胃菜沒吃成,被柳瓷和商陸逼著去沐浴了。兩人見到一身鐵銹兵械氣的江憑闌俱都一個感想,這女人如今究竟還算不算是個女人?滿盔甲的污血臭汗,虧她還能忍,且回宮第一件事竟是找那些朝臣的茬?她是真將自己當男人待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