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看來他不在的日子里,魚莜的烹飪練習一點都不曾荒廢。 其實原本他還很擔心, 她這些年來會不會放松對自己的要求, 所以在徐曼麗提出來要比拼下廚藝時, 他才一口答應。 畢竟, 幼時的魚莜干啥啥不行,偷懶第一名, 只要沒有他的監(jiān)督,她不是跑出去和同學們下河抓魚,就是躲在臥室里看動畫片, 從來沒有主動練習過刀工。 不知不覺間,她已然成為了一個獨立自律的女孩, 技法純熟, 配得上大廚的稱號。 不再需要他cao心, 不再依賴他。 只有他自己停留在過去。 靳城看到魚莜如此出色, 心里釋然的成分大過那一絲悵然。 他倆這邊已經展示完了, 賀開億還在雕刻鳳凰的翅膀, 食雕是一個費時間的功夫, 眾人都很有耐心地在等待。 魚莜過去給拍攝組每人都泡了一杯茶,遞給靳城的時候,他單手接過茶水放在一旁。 “沒有贏我, 是不是還挺遺憾的?”他問。 魚莜不可置否,喝了口茶,有些慵懶地靠在案臺邊。 她不想和他多說話,她沒忘記,他們倆還在冷戰(zhàn)呢。 兩人是面對面的姿勢,但相顧無言。 過了一會,只見靳城忽然把一直背在身后的手,遞到她面前,眉眼微彎,哄小孩的語氣。 “別生氣了,這個送你。” 魚莜看向他的掌心,是一只淡紫色的小熊。 芋頭雕的小熊?他什么時候雕的? 魚莜反應過來,應該是她泡茶的時候,他從食材區(qū)摸了一塊芋頭回來,她回來的時候就一直看見他背著雙手,應該就是在雕刻這只小熊。 魚莜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聲清越的輕笑宛如破冰的信號,兩人之間的距離忽然拉近了。 “這算是道歉嗎?” 魚莜拿過小熊晃了晃,靳城“嗯”了一聲。 “那我接受了……” 魚莜低頭看著那只栩栩如生的芋頭小熊,想起了小時候,每次惹得自己哭,他就會雕一些小玩意逗自己開心,什么黃瓜小螞蚱,蘿卜小烏龜,茭白小雪人……不知哄回去了她多少眼淚。 這么多年了,套路還沒變。 “謝謝師哥。” 魚莜笑著說。 靳城也不知道她在謝啥,只要她不生氣了就好。 那天,他看到摔門離去的魚莜,忽然有一種強烈的不安,蓋過了他告白被拒的難過。他也知道他心跡表露的太過突然,怕魚莜接受不了,擔心戳破這層窗戶紙后,他們連師兄妹也做不成了。 他特別后悔,十年他都等下來了,為什么不能再忍一忍呢。魚莜是什么人他最清楚不過,絕對不是會在感情里三心二意的人,自己突然間告白,只會起到反效果讓她感到難堪。 此刻,看到魚莜接受了他的道歉,靳城知道二人的關系又回到了原點。 他先前心里一直在糾結搖擺,要不要插足他二人之間的感情,過不去心里的道德那關是其一,更多地還是怕魚莜為難。 可是,放棄這段暗藏了十幾年的心意,他真的甘心嗎? 此時看到魚莜低頭看著芋頭小熊,眉眼彎彎的笑容,靳城的心里忽然有了答案。 他想要的一直都是她幸??鞓凡皇敲?,如果那個男人能一直保護她,護她開心周全,自己也會笑著祝福他們。 他要是傷了魚莜的心,或是兩人的感情不順,一拍兩散,他也一定會把魚莜追回來的。 想通了這一點,靳城的心結才算徹底被解開。 此時,賀開億的食雕終于完成了,魚莜把香芋小熊收進口袋,和靳城一起去看賀開億的大作。 一個高約二十厘米、展翅欲飛的鳳凰,躍然于底座之上,這個鳳凰其實是用三根胡蘿卜雕成的,但整個食雕渾然一體,完全看不出拼接的痕跡。鳳凰的羽毛根根分明,層疊有致,身上的花紋也繁復精致,是用了心雕的。 魚莜覺得這只鳳凰精致有余,就是差了點神韻。 她也見過冷菜間的副廚竇歡雕刻過鳳凰,雖然整體不如他這只復雜,但是鳳凰單腳站立、低頭啄羽的神韻,是他這只遠不能及的。 這就和畫畫一樣,能把人畫得像、逼真,固然能體現(xiàn)一個人的基本功底,但是要把畫畫得生動傳神,能一眼看出來這個人此時的喜怒哀樂,才更為難得。 賀開憶放下刻刀,眾人也很給面子地鼓了兩下掌。 到了互相評比的環(huán)節(jié),徐曼麗問魚莜和靳城二人,賀師父這只鳳凰雕的如何時,魚莜想了想,她要是直說他雕得不好,他會不會惱羞成怒,把她的廚房砸了? 她向來不會故意揭別人的短,委婉地說:“羽毛雕得挺細致的。” 徐曼麗:“沒了?” “沒了。” 再讓她夸,她也夸不出來呀。 輪到靳城,他摸著下巴,悠悠地說:“挺好的,就是這只山雞看著瘦了點?!?/br> “賀師傅雕的是鳳凰……”徐曼麗提醒他。 “哦,原來是鳳凰啊,我還以為是只雞呢,對不起啊賀主廚。” 靳城嘴上對不起,語氣一點歉意都沒。 有個攝像大哥沒忍住,“噗”地笑了一聲,隨后趕緊捂住。 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本來他們覺得賀主廚的這只鳳凰雕得挺精致的,張開雙翅的動作也很霸氣,但是經過靳城這么一說,也覺得這鳳凰看起來有些呆板,不夠靈動,不似遨游天際的鳳凰,倒真有幾分像地上跑的山雞。 賀開億的臉明顯黑了下來。 “我倒是要看看你的刀工有多了得,敢說這等大話……” 賀開億走到他二人的案板前,近距離去看豆腐絲,心說不就是切豆腐絲嗎,還能切出個花來,單論技術含量怎么和他的鳳凰食雕比? 然而當他看到案板上的豆腐絲,每一根幾乎都和頭發(fā)絲一般細時,他的身形僵住了。 這是盲眼能切出來的豆腐絲?只用了九分鐘? 賀開億揉了揉眼,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再看另外一張案板,上面的豆腐絲也是一般粗細,賀開億徹底愣在原地,如遭雷擊。 其實剛開始,賀開億并沒有把靳城放在眼里,他的對手是魚莜。 西餐廚師的刀功一向是比不過中式廚師的,這是大家普遍的認知。 就拿那兩道考驗刀功的經典中式菜品,文思豆腐和蓑衣黃瓜來說,隨便哪一道都能把只會切面包片的西餐廚師震懾當場。 誰能想到,靳城的刀工居然這么好。 “賀師傅,你覺得另外兩位主廚的刀工如何?他們倆完成的時間差不多,我們看不出來誰更厲害一點,要不你給評一評?”徐曼麗很有眼力見地發(fā)問。 賀開億提著一口氣,強撐著說:“還行吧,都差不多,也就是普通主廚的水準。” 話音落,只見一只手遞過來一張手帕,靳城笑得無害:“那既然是普通主廚的水準,要不賀師傅也給大家露一手瞧瞧?” “今天有點累了,下次再說吧,下次……” 賀開億捂著胸口,轉身吩咐自己的小弟收拾刀具。 “我怎么感覺賀主廚的心臟病都要犯了,咱們倆這么欺負人真的好嗎?” 魚莜拉拉他的袖口,小聲說。 “我這不是替你出氣嗎,聽說他家的秦憶樓一直在針對你們餐廳,還剽竊過你們的菜單……” 魚莜其實心里也有一股出氣的快感,掩唇微笑:“所以,你這招是扮豬吃虎嗎?” 賀開億應該打死也想不到,一個西餐主廚居然會盲切豆腐。 …… 賀開億被氣走了,攝像組的人也道別離開。 魚莜從沁園春里出來時,外面夜深人靜,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魚莜感覺肚子有點餓了,正糾結是回家煮泡面還是順路買一點夜宵。 “要不要,去吃點燒烤?” 靳城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離沁園春不到五百米的地方就一家露天燒烤攤,每天凌晨還人聲鼎沸,絡繹不絕。魚莜想去嘗一嘗,一直沒機會,聽他這么一說,有點意動。 “這么晚吃燒烤會不會太罪惡了?”魚莜嘴上吐槽了一句。 靳城上下掃她一眼:“你還需要減肥?” 魚莜確實從小到大就沒有過減肥的苦惱,是她因為工作吃飯總是不規(guī)律,有時候晚上吃太油的東西會胃疼。 架不住想吃的欲望,魚莜也沒有跟師哥說這件事,屁顛顛地跟著他往燒烤攤的方向走。 兩人來到燒烤攤前落座,桌子是折疊桌,椅子是那種可以疊老高的塑料椅子,桌面上架著一個長方形烤爐,因為路邊的水泥地凹凸不平,桌子還會輕微地搖晃。 但是魚莜知道,就是這種開在路邊攤的燒烤才最好吃。 老板遞給他們菜單,菜單就是簡簡單單的一張紙,用透明的塑料膜封上。 靳城看起來輕車熟路,一口氣點了一大堆。 羊rou串是必點的,又點了一些牛板筋、月牙骨、羊油腰、錫紙金針菇、涼拌茄子、錫紙花甲等等。 聽著都是自己愛吃的,魚莜期待得摩拳擦掌,吃燒烤上他們兄妹倆的品味倒是很一致。 魚莜看他點餐模樣,似乎對這家店很熟悉:“你是不是下班后經常來這邊吃?” “偶爾吧?!?/br> 靳城笑著說,魚莜保守估計,就算偶爾,恐怕沒有十次也有八次。 老板把半熟的串兒端上來,給爐子里加上炭火,把串兒擺在上面繼續(xù)烤。 兩位大廚在場,必不可能發(fā)生把烤串烤糊的囧事,魚莜根本不用動手,靳城就像個專業(yè)的烤串師傅,每隔兩分鐘把烤串均勻的翻一個面,間隔精確到秒。 魚莜的視線一直落在那串羊油腰上,羊油腰就是羊腰上面裹了一層羊油,烤起來滋滋冒油,雖然有些重口味,但是吃起來特別香。 或許是她的眼神太過露骨,靳城烤完,第一時間就把羊油腰放在了她面前的空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