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沈老夫人打量著天璇,衣裳首飾無一不是精品,臉上的肌膚白中透紅,紅中透粉,眉眼舒展開闊,顯見在王府過得很好。再回憶,蔣崢?biāo)退M(jìn)來時的體貼,幽幽一嘆,要是將來嬌嬌有她七分福氣,她便是立時死了也安心了。 天璇在靜安堂例行公事般坐了坐又去張燈結(jié)彩的霞飛院露了個面,正在和朋友說說笑笑的沈妙嬌見了天璇,笑意霎時收斂,也不知是不是還記著添妝時的仇,天璇不以為杵,道了一聲恭喜,便走了。 譚巧倩輕輕一推沈妙嬌,示意她留留人,誰家有這么個親戚,不是使勁巴結(jié)著,她倒好,還甩臉子,等求人的時候就知道后悔兩個字怎么寫,可晚了! 可心高氣傲的沈妙嬌如何能明白她的用心。 走完過場,天璇便離開霞飛院。被人請到了東華廳,這里是阮氏在招待,她招待的都是些與她年歲身份差不離的少奶奶。 如今天璇也屬于這一撥,望著這一群風(fēng)姿綽約的少婦,天璇還真有些不習(xí)慣,她還沒完全從姑娘的身份轉(zhuǎn)換過來呢。 一群人里,天璇身份無疑是最高的,諸人紛紛與她見禮,阮氏也不例外,天璇拉起阮氏,私下她們姑嫂不講究這些,人前阮氏從不失禮。 叫起旁人之后,阮氏讓天璇入了上座,天璇心情略有些微妙,之前兩次回來,一次是回門,第二次是添妝,都沒外人在場,故而講得是家禮,可今天顯然不可能。 二十上下的少婦聚在一塊能說些什么,比起閨閣女孩,琴棋書畫明顯少了,首飾衣裳多了,更多的家長里短和……八卦。 “……你們還記得年前來過的那位霍家九姑娘嗎?” 天璇心里一動望過去,說話的那桔紋上衣的少婦見她看過來善意一笑。 天璇也對她笑了笑。 少婦似得了鼓舞,繼續(xù)道:“我聽說她要馬上嫁給于萬山的嫡三子做續(xù)弦了。” 于萬山,天璇自然知道,她并非兩耳不聞窗外事,這人是豫州霍氏手下第一心腹悍將,出了名的驍勇善戰(zhàn),不過帶兵名聲不大好,他的部隊所過之地,百姓難免遭殃,據(jù)傳還屠過村,只因手下在村內(nèi)jian|yin擄掠遭到反抗。 桔紋上衣的少婦見注意力都聚集在自個兒身上不免得意,再見天璇也是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更是愉悅,神神秘秘道:“傳聞于家這位嫡子克妻,第一任妻子難產(chǎn)而亡,第二位妻子落水而亡,第三位妻子失足滾下臺階而亡,五年內(nèi)死了三個?!?/br> “這世上哪有這么巧的事!”有人驚呼出聲。 天璇也覺得,三個都是意外,怕是人為的吧!不過這霍家倒是真夠狠得下心。 桔紋上衣的少婦頓覺遇上了知音:“可不是,這里面哪能沒點蹊蹺,這霍家也忒狠心,不過他們家向來不把女兒當(dāng)回事,都是用來收買拉攏手下的?!焙褪Y家的庶女一比,那可真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了。雖然都是用來聯(lián)姻的,可蔣氏挑女婿的要求可不低,本事、家世、人品……都不能太差了。不過娶了蔣氏女,好處也是明擺著的,只要有能力,高官厚祿唾手可得。 如她父母就想為她胞弟求娶冀王府的蔣五娘,她當(dāng)初看出點霍寶嫙對蔣崢的心思,今兒說這個就是為了討好天璇,哪個女人會對覬覦自己丈夫的女人有好感。 大家嘖嘖感慨了幾句,話題就轉(zhuǎn)到了誰家丈夫養(yǎng)外室,被打上門的正房差點踩斷了子孫根,兩家正在扯皮。這種事天璇以前根本聞所未聞,沒人會和她說還會刻意瞞著她。成了親才發(fā)現(xiàn),信都居然有這么多勁爆八卦,新世界的大門在她跟前緩緩打開。 阮氏見她聽的津津有味,好笑至極,借著更衣的借口把人拉了出來,戳她腦袋:“你還聽上癮了?!?/br> 天璇嘿嘿一笑:“我單知道咱們信都的姑娘家彪悍,但是從來不知道能彪悍到這地步?!?/br> 阮氏無奈。 天璇挽著她的胳膊轉(zhuǎn)移話題:“明兒嫂子和大哥就要啟程,東西都收拾妥當(dāng)了嗎?” “早就收拾好了?!?/br> “我備了些東西,明兒一早讓人送過來。” 阮氏也不跟她客氣,“一半都是朵兒的吧!”小姑子對女兒簡直就是要星星不給月亮,一度讓阮氏擔(dān)心女兒會被寵壞了:“怪不得她整天念叨你這個姑姑。要是這么喜歡,你自己生一個。” 天璇臉紅:“好端端的怎么扯到我身上了,我這才多久?。 ?/br> 阮氏拉著她的手語重心長:“嫂子不是跟你說笑,世子公務(wù)繁忙,十天半個月甚至幾個月不在家都是常有的事,你身邊有個孩子才不會寂寞?!?/br> ☆、第112章 婚禮的第二天,沈天樞一家便啟程前往青州,天璇在昨天已經(jīng)與他們道別過,故第二天并沒有前去送行。 除了沈天樞要走,蔣峼也要離開,蔣四爺就差抱著冀太妃的大腿撒嬌,北方以信都最為繁華,習(xí)慣了紙醉金迷的蔣四爺哪里能習(xí)慣青州,尤其沈天樞為了政績還故意選了個偏混亂的郡。 冀太妃被孫子賣可憐都賣的動搖了,最終卻還是被蔣崢強(qiáng)硬的派人押上了馬車,蔣四爺恨不得鬼哭狼嚎一番。 活潑討喜的孫子一走,冀太妃頓覺寂寞,老人家越大就越怕冷清,冀王妃想了想把三歲的蔣十七娘送到世安院給冀太妃養(yǎng),有奶娘丫鬟在,也累不到老太妃,就是給她找個寄托,蔣嵐就是養(yǎng)在太妃跟前的,不過眼下她是大姑娘了,有自己的圈子要交際,陪太妃的時間不免少了。 三歲的小姑娘正是最活潑可愛的時候,奶聲奶氣能哄得人心都化了。自從十七娘搬進(jìn)了世安院的西廂房,天璇每次去請安都能發(fā)現(xiàn)冀太妃臉上的笑容一日比一日多。 冀太妃這兒有十七娘,冀王妃那養(yǎng)著旸哥兒,兩位老人家養(yǎng)了孩子,落在天璇身上的目光不免就多了幾分打量和期盼。 蔣崢年歲不小了,他還是長子嫡孫,身為老二的蔣嶸都有了嫡子,蔣崢這兒太晚,總歸不好。不過天璇年歲還小,又是成親一月不到,兩人哪怕盼的眼睛都綠了,也沒催過天旋。 可天璇依舊能感覺到壓力,好像所有人都盯著她的肚子。 蔣崢從凈房沐浴完出來,就見天璇雙手交疊放在腹部,目光也凝在那兒,腳步一頓,繼而心念微動。 天璇聽得動靜看過去,見他盯著自己放在腹部的雙手,莫名的面上發(fā)燒,就像被人看破了心里的小秘密。 蔣崢就見她眼波一轉(zhuǎn),面上起了粉霞,倏地側(cè)過身,背對著他,不覺笑,走到床前坐下,搭著她單薄圓潤的肩頭,慢慢的道:“我們成親才多久,你別多想敗壞了身子?!?/br> 天璇甕聲:“要是我不能生怎么辦?你會不會納妾?” 蔣崢一愣,失笑,不顧她輕微的抵抗,把人抱坐在懷里一手放在她腹部,與她的手十指交握,調(diào)笑:“都開始胡思亂想了,不會是有了吧!”不著痕的搭了搭她的脈搏,歧黃之術(shù)他略通一些。自然是沒有的,新婚還未過一個月呢,便是真的有了也得滿了一個月才能診出來。 “你才有了呢!”天璇輕輕打了他一下,臉上露了笑影,縈繞在身上的沉郁之氣似乎一掃而空。 蔣崢卻沒有錯過她眼底一閃而逝的黯然,摩了摩她的臉,低頭在她額間落下一吻:“別怕,我只要你,那些事都交給我?!蔽也粫屇悴侥隳赣H的后塵,這一句他未說出口的。 再過兩天就是她生母顧長卿的死忌,從前幾天開始,蔣崢就留意到她心情低落。凡是與她有關(guān)的,他都了如指掌,自然知道顧長卿是如何香消玉殞,半是天災(zāi)半是*。 她不是顧長卿,他也不會是沈凜。 天璇猛地一震,望著他眼底的寵溺和鄭重,滿腔的忐忑和愁緒風(fēng)吹云散,眼里漸漸漫出了水光。 蔣崢失笑,動作溫柔的替她拭淚。 這一晚,蔣崢發(fā)現(xiàn)天璇格外的柔順乖巧。不止于此,蔣崢發(fā)覺她對他的依賴更甚,在他面前越來越隨意,似嗔帶惱還不講理,透著說不盡道不完的嬌媚。 她偶爾會親自下廚做幾道菜,等著他回來一起用,只許他說好吃不算還得捧場的吃完。 晚上他在書房辦公,她會很自覺的搬了自己的東西放在旁邊的羅漢床上,在他一抬眼就能看見的地方。若是晚了,她會端著宵夜過來陪著他一起用,再晚,她就會撒嬌拉著他回屋休息。 這一切都讓他覺得置身極樂,以至于得到情報之后,蔣崢都不想走了,怪不得有人說,溫柔鄉(xiāng)是英雄冢。 不過這念頭在蔣崢腦中轉(zhuǎn)瞬即逝,四月初三,蔣崢依照計劃啟程巡視南面邊關(guān)。 離愁別緒攪得天璇懨懨了兩天,就連冀太妃都拉著她安慰:“巡視邊關(guān)不用一個月就回來了?!边@孩子也是可憐的,這才新婚一個月呢,夫妻倆就聚少離多。 望著滿臉關(guān)心的冀太妃,天璇打疊起精神,不好意思道:“讓祖母為我cao心了,我知道世子忙的都是正事,何況我們還能通信呢?!?/br> “對對對,你們多寫寫信!”冀太妃道:“回來了,可得讓他好好陪陪你,讓他父王放他幾天假,你們好好出去散散心?!?/br> 天璇心頭泛暖,別的姑娘出嫁后多多少少都會有婆媳姑嫂問題,在她這兒幾乎沒有。冀太妃和冀王妃都是和善人,蔣嵐是她閨蜜。 之所以說幾乎而不是丁點都沒有,蓋因蔣四娘,蔣四娘要在四月中旬出閣,為著嫁妝的事,阮姨娘和蔣四娘母女兩親自上陣。 公中自有定例,天璇都是按著規(guī)矩辦事,奈何阮姨娘覺得自己是冀太妃嫡親侄女,怎么著也是個‘貴妾’,她從來都是覺得自己女兒是半個‘嫡女’,她女兒的嫁妝怎么能不如蔣二娘呢。 估摸著是覺得天璇新嫁娘,臉皮薄,蔣崢又不在,阮姨娘便上流波院踢館了。 若是不知情的,怕是要被阮姨娘和和冀太妃的關(guān)系唬住,可天璇自小就與蔣嵐相熟,哪里不知冀太妃都不待見這母女倆。 天璇擺事實講道理,蔣二娘是冀王妃親自養(yǎng)的,還有縣主封號,蔣四娘當(dāng)然比不了二娘。 阮姨娘要是能聽得進(jìn)道理她就不會混到這人憎狗嫌的地步了,好歹有冀太妃這座靠山呢! 掰扯不過天璇,阮姨娘竟然在地上撒潑打滾起來,看的天璇目瞪口呆,好歹也是大家閨秀,哪里學(xué)來的市井做派。 最后還是冀太妃出面,把阮姨娘關(guān)了禁閉,又在蔣四娘嫁妝里減了十抬。蔣四娘要哭,冀太妃淡淡道:“哭一聲,減一抬!咱們家今時今日還怕什么流言蜚語不成!” 冀王府不怕苛待庶女的名聲,蔣四娘卻是怕被人說自己不得長輩寵愛,當(dāng)下眼淚就憋住了,灰溜溜的告退。 看的天璇十分解氣。 “倒是為難你了,因著老婆子的關(guān)系,讓你束手束腳!”冀太妃哪不知道天璇不好處置,就是冀王妃等閑也不會處罰兩人,哪怕自己說過不用顧忌自己,更何況天璇這個新媳婦。 天璇便笑:“哪有,我這是趁機(jī)向祖母偷師呢!” 冀太妃一愣,反映過來她說的自己減蔣四娘嫁妝的事,頓時指著她笑,又嘆了一口氣:“還有幾天四娘就要出嫁了,罵了聽不進(jìn),打又打不得,只能如此了。阮姨娘那只禁閉,是怕四娘出幺蛾子,等她順順利利出嫁,就把阮姨娘送到我的陪嫁莊子里養(yǎng)起來吧。沒了她娘在一旁,四娘也能靈醒些?!?/br> 阮姨娘在流波院撒潑時委實罵了幾句難聽的,天璇不計較,她大孫子肯定計較,等蔣崢回來,阮姨娘和蔣四娘都得倒霉,還不如自己出手懲罰了,關(guān)在自己莊子上,除了沒自由,榮華富貴不愁,這也是自己這個做姑姑的最后一點心意了。 自己這些年說著不管她,可到底血濃于水,哪能真的任她自生自滅,這才把她們慣得有恃無恐。阮姨娘這把年紀(jì)沒救了,蔣四娘還小,興許還能掰過來。 冀太妃的良苦用心,天璇馬上就懂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骨rou親情的確不是說斷就能斷的。 冀太妃又和天璇說了減掉哪些嫁妝,減了一座田莊兩個鋪子,還有四抬珠寶首飾,看來冀太妃這回是真的要讓蔣四娘長教訓(xùn)。 商量完,天璇告退去著手安排,等這邊忙完,蔣四娘出嫁的日子就到了,又是一番忙碌,忙忙碌碌間,時間就到了四月下旬。 “夫人,府醫(yī)來了?!惫扔曷曇衾飰阂种共蛔〉呐d奮,眼巴巴看著白胡子的老府醫(yī)慢騰騰挪進(jìn)來,恨不得拉上一把。 再看他慢悠悠行禮,簡直心急如焚。 天璇原本有些緊張的心情被她弄得頓時放松了下來,叫起府醫(yī)之后,賜了座。 冀王府十分重視主子的身體狀況,如冀太妃那是三天請一回平安脈,天璇這兒是七天一次。 谷雨挽起天璇的袖口,露出一截皓腕,擱在雙虎首紋青玉脈枕上。老府醫(yī)都快知天命的年紀(jì)了,故也沒那么多講究,直接上手診脈。 望著老人家干燥精瘦的手指,天璇心跳撲通撲通快起來,她葵水晚了十天左右,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白露幾個會點醫(yī)術(shù),但是根本診不出來,畢竟就算真的有了,也時日尚短。 沒確定前,天璇也不敢聲張,冀太妃和冀王妃都眼巴巴等著她這兒的動靜,萬一是空歡喜一場怎么辦? 老府醫(yī)這脈診的明顯比以往長,長的天璇主仆幾個心臟幾乎要從喉嚨口跳出來,老府醫(yī)眉頭一擰,又問了幾個問題。 聽罷,老府醫(yī)眉頭一展,笑呵呵拱手:“恭喜世子夫人,您這是喜脈!” 興奮的谷雨忍不住原地蹦了一下。 反倒是天璇愣住了,驚喜之中夾雜著匪夷所思,就這樣要做母親了! 老府醫(yī)顯然習(xí)慣了這種反應(yīng),他從學(xué)徒時就在冀王府伺候,幾十年下來,女眷們有喜之后什么樣的反應(yīng)沒見過,天璇已經(jīng)算淡定的了。 白露比天璇和谷雨更淡定,從袖子里掏出一個厚厚的紅包塞給老府醫(yī),又問了禁忌事項,客客氣氣將人送出去,然后派人人給各位長輩報喜,尤其是給南邊的蔣崢?biāo)托拧?/br> ☆、第113章 眾將士明顯的察覺到蔣崢的變化,素來威嚴(yán)凌厲的將軍竟然會莫名其妙的笑起來,笑的眾人骨寒毛立,四處打聽。終于從他親兵口中打探出世子夫人有喜的消息,頓時恍然大悟,怪不得呢。 這才成親一個月就有了,將軍果然是將軍?。〈蠡镄睦锩娓鞣N調(diào)笑,到了蔣崢跟前卻是不敢的。幾個與他私交不錯的也不過是在正事議完之后,道一聲喜。 蔣崢含笑收下,眉眼柔和了許多:“這一陣辛苦諸位將軍,凱旋之后,父王必有重賞?!?/br> 諸將士忙道分內(nèi)之事,便告退。 蔣崢再一次把信從手邊的紫檀木盒內(nèi)取出來,里面是這兩月來兩人的通信,她抱怨自己一點孕吐反應(yīng)都沒有,明明和從前一般無二,可大家都把當(dāng)成易碎的玉件。老太妃和王妃都免了她早間的請安,讓她多睡會兒。冀王妃還安排了兩位女醫(yī)住在流波院貼身照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