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他最終沒有回頭,張文山想,哪怕看一眼都好。 而這時,走廊旁邊,所有的房間,門一齊打開了! 十三個做清潔的服務(wù)生,十三把槍,最近的一把,直接頂在張文山頭上!李瓊的反應(yīng)很快,當(dāng)即拔槍還擊,但是門后的槍,是提前下了保險的。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有時候生死之間,就在于上下保險栓的那么一秒,更何況是四把槍對于十三把槍。 張文山皺眉:“我以為這幾天你在貧民區(qū)那邊的小公寓里?!?/br> 周天皓點頭:“哦,那是我朋友的房子,衛(wèi)生條件很糟糕,學(xué)長肯定住不慣,已經(jīng)換了。” “張總,我不是來生事的,只不過帶了點小條件,想和你談一談?!彼瓦@么往前走了幾步,一直走到張文山眼前,隨手拉過一把酒店放走廊上的裝飾矮幾,拍拍灰坐下來,語氣還很誠懇,“當(dāng)初你給lotus找的麻煩,我一個人兜了,挺費勁的,但也不是撐不過去。這次我也沒別的想法,就是想接我學(xué)長回去,和我一起搞個新品牌。做人要講信用,他答應(yīng)過的合作事項,賴過去總是不好。只要我學(xué)長平平安安回國,過往的事情,咱們就不提了?!?/br> 張文山低頭看面前的青年,又看了一眼指著自己頭的,黑漆漆的槍管:“不提了?我以為你想殺我。” “我是想殺你,五年前l(fā)otus的老趙就恨不得把你扔油鍋里炸了,剛才學(xué)長的意思,也是炸了好,”周天皓搖搖頭,“但是畢竟血濃于水。如果我今天真的動手了,萬一日后哪天學(xué)長后悔,這后悔藥,我是上天入地也找不到的?!?/br> “所以你不動,我不動,”他伸手彈了彈最近那把,指著張文山一行人的槍,“這世上什么事情不是用錢能擺平的呢?張總你說,你和肖學(xué)長關(guān)于錢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欠你,還是你欠他?多大的數(shù)額?” 周天皓的語氣真的是誠懇得不能再誠懇:“我這次來,是真的想一勞永逸,省得天天為這些破事心焦。” 他就坐在矮幾上,翹著腿,真誠地等對面男人一個答復(fù)。 周天皓說話時,張文山一直沒開口。他低頭打量坐著的青年,看了很久,終于臉上浮出一絲苦澀。這種苦澀在接觸空氣時,變化作一個笑容,一閃而過,歸于無形。他把肖重云的外套遞到旁邊李瓊手上,慢慢將手放進(jìn)公文包里,取出一樣?xùn)|西,遞過去。 “錢的問題?”張文山挑起眉毛,“他跟你說的嗎,我和他之間僅僅是金錢關(guān)系?” 周天皓接過遞來的文件。 那是一份有律師簽名,經(jīng)過公證以后的遺囑,落款有張文山的簽名。大概他這次匆匆而來,是想給肖重云看這個東西。 “肖重云是我唯一的血親,如果我死了,張氏集團(tuán)所有財富歸于他一人——這一點想必你知道,我知道,他也知道。之所以這件事沒有被人提起過,是因為我不會馬上死,對嗎?我可能會娶妻,生子,獲得法定繼承人……”張文山盯著周天皓的眼睛,冷笑,“你知道我親愛的弟弟,為了確保遺產(chǎn)繼承權(quán),做了怎樣的努力嗎?” 張文山每個字都說得很慢,一字一句,刺痛面前青年的耳膜:“他勾引我,和我上床?!?/br> 話聲剛落,領(lǐng)口就被人抓住! 周天皓猛地從凳子上站起來,一把抓住張文山的衣領(lǐng),將整個人撞到旁邊的墻壁上,咚地一聲悶響! “放尊重點,”他低聲道,“不要侮辱我學(xué)長?!?/br> 張文山嘆息:“我的右邊口袋里,有一個閃存盤,里面有個加密文件夾,密碼是肖重云生日。你打開,就能看得很清楚,他是怎么求我的,怎么說他愛我的,怎么主動來親我,要我上他?!?/br> 一拳打在他臉上,張文山吐了口血沫,偏開頭:“暴力并不能解決問題,眼見為實?!?/br> “你知道嗎,其實我情愿你殺了我,”他附在周天皓耳邊,“這才是你學(xué)長的夙愿。你堅信香方不是從他手上泄露的,對嗎?天真,幼稚。你啊,就是一把,肖重云用來殺我的刀而已。” “殺了我,成全你愛的人,然后等著他在床上,像當(dāng)初求我一樣,婉轉(zhuǎn)承歡?!?/br> “不過你要記住,他不愛你?!?/br> “你就是跪在地上,全心全意捧上自己的真心,也會被他踩在腳下,棄若敝屣?!?/br> 張文山離開很久之后,周天皓依然站在原地。 天色已經(jīng)很晚了,光線變得暗淡曖昧。他穿著長長的風(fēng)衣,靠著墻,站在夕陽的余燼里,手里死死地拽住一個堅硬冰冷的物體。他臨時安插在酒店的內(nèi)應(yīng)催他,再不離開,就會引人懷疑,周天皓卻一步也走不了。 手機鈴聲響起來,是胖子的短信:“肖重云問你,現(xiàn)在怎么樣,張文山死了沒?——他沒問這么直白,我就隨便翻譯了一下?!?/br> 周天皓終于站起來,將手機放回口袋里:“幫我找臺電腦,我要看一個東西?!?/br> 第60章 水仙花 周天皓回到住處以后,就一直在接電話。 從lotus的角度看,周二老板只是和往常一樣,大早上飛巴黎,出了一次差而已。香水交流會標(biāo)準(zhǔn)日程只有三天,他最多呆不了一個星期,就會回國,重新坐在自己白色實驗室里,對新來的幾個實習(xí)生挑剔來挑剔去。 但是這次不一樣。 來自上海的電話要把他手機打爆了。 周天皓接了幾個,回了幾條短信,然后將手機關(guān)了機,靠在一樓客廳的沙發(fā)上。他臨時租住的房子在巴黎馬樂伯大道上,是座兩層樓的私宅,兼顧安全與舒適。孫方正自從帶著手下搬進(jìn)來以后,就把他老師留給他的,跳蚤市場旁邊的老公寓轉(zhuǎn)手租了出去,絕口不提什么狡兔三窟,什么恩師饋贈,一顆灰塵也不能動。 “你就是不想打掃衛(wèi)生,”周天皓一針見血,“娶個姑娘治治就好了。” 孫方正將信將疑:“有用嗎?” “有用?!敝芴祓c,“你要是真的喜歡上一個人,豈止朝夕灑掃,就是讓你提著刀子踩著烙鐵去殺人,也不一定會退縮。” 他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就算當(dāng)你做完這一切后,發(fā)現(xiàn)你喜歡的人是個騙子,你也不愿回頭。” 孫方正的手機響了,他接起來,喂了兩聲:“啊,蘇藍(lán)蘇學(xué)長???對他是在我旁邊?!?/br> 他把手機遞給周天皓:“以前讀書時跟你一個年級了的蘇藍(lán),他怎么把電話打我這里來了?” 蘇藍(lán)和周天皓當(dāng)年在紀(jì)芳丹若勒時是同級生,肖重云畢業(yè)后就是他跟周天皓一起外出取材,交流探討,輪流簽到,互助逃課,日常很有些交流。因此在全世界都找不到周天皓時,他想起來當(dāng)年周天皓身邊的跟班,隱約記得那個人最近似乎在法國,就把電話打到了孫方正這里。 周天皓剛將手機放在耳邊,就聽見蘇藍(lán)話里含慍:“你這是怎么回事?” “怕麻煩,就關(guān)機了?!彼忉尩?,“王小風(fēng)半夜給你打電話,說要請你去做大保健時,你不也關(guān)機嗎?” “不是這個意思,”蘇藍(lán)問,“趙文斌這個人是蠢了一點,是平常意氣用事,是辦事能力不怎么樣,但是他對你不薄。” “商者言商。” 蘇藍(lán)頓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接話。 周天皓也沉默了一會兒,像是整理心緒,然后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你說得對,趙文斌是不怎么聰明,脾氣大,能力差,十個決策六個有問題,正確率有沒有百分之五十要看運氣。以前我覺得沒什么,反正我是二把手,lotus諸事我可以親力親為,巨細(xì)無遺地去把關(guān),再怎么樣也不會出大漏子。就算出了,比方說蜀錦,我也能盡量收拾?!?/br> “對。所以你說想去香水交流會,全公司上下沒有一個人提出疑問的。”蘇藍(lán)說,“你臨時提出讓我留守實驗室,自己獨自來參會,我也沒有多想過?!?/br> “我這不是怕你麻煩?!?/br> “狗屁怕我麻煩!”蘇總工程師怒向膽邊聲,罵自己老板,“怕我麻煩你舉個屁的牌!你舉牌一時爽,老子電話都要被公司的人打爆了,問我有沒有投錢,參與了多少,瞞這情報瞞了多久!還問下一個二老板是不是我!老子就是一實驗室打工的,徒弟最近長大了,天天想著拐我去大保健,自己一堆破事,誰想管你?你有計劃能事先通個氣,要關(guān)機一起關(guān)機?” 周天皓想這倒也是,是自己考慮不周。 他安撫了蘇藍(lán)幾句,道了歉,想掛電話,沒想到蘇工罵完了,冷靜下來,又追了一句:“按理說,這是好事,我得恭喜你,讓你請個客。不過聽你聲音,倒不像是舉了別人牌,跟別人舉了你牌似的,怎么了?” 通話便一時沉寂了,只聽得見沙沙的電流聲。 打破沉寂的,是周天皓。他的語氣里有一種沉重的氣息,就像是灌了鉛,一直沉到深海里去,不見天日:“我來巴黎,是為了接一個人回國。這個人于我來說,曾經(jīng)是希望,是春天,是寄托。lotus這個品牌于他的淵源,比你我都要深。我想帶他回公司,給他一個安定的創(chuàng)作環(huán)境,和堅固的保護(hù)壁壘。而趙文斌領(lǐng)導(dǎo)下的lotus,不行。蜀錦事件讓我明白,我的權(quán)限其實也不夠大,并且在被逐步分散。早晚有一天,下一個類似事件再發(fā)生時,我可能就救不了這個牌子了。對lotus最好的做法,是把它從老趙手里接過來。老趙必然不會放手,他從來不松開任何到手的權(quán)力,因此我只能按商業(yè)規(guī)則走,先舉牌?!?/br> “只是做了很多事情之后,才發(fā)現(xiàn),我拼命做的事情,并沒有意義。那個人于我,是希望,是春天,我于他,只不過是一把奪得利益的利刃?!?/br> “其實早有征兆,我一直早就應(yīng)該知道,只是從來不往那個方向想?!?/br> 周天皓靠在沙發(fā)上,臉夾著手機,聽蘇藍(lán)問:“那個人?你是說肖重云?” 沙發(fā)正對旋轉(zhuǎn)樓梯,腳步聲輕輕響起,由遠(yuǎn)及近。肖重云穿著襯衫,拿著一本書,踩著木質(zhì)地板走下來。他離開酒店時很匆忙,穿的是一次性旅行拖鞋,路上丟了一只,因此此時是光腳踩在地板上。手機就這么沒夾穩(wěn),從臉上落下來,砰地滾地板上,屏幕裂開了。孫方正沖過去,心痛地?fù)炱饋?,蘇藍(lán)還在那頭問:“他怎么了?你回個話?” 周天皓從口袋里摸了張信用卡,遞過去:“自己去買個新的,現(xiàn)在就去,我跟肖學(xué)長有話要說?!?/br> 肖重云站在樓梯盡頭,向他看過來,有些擔(dān)憂:“剛才我聽見了‘舉牌’,怎么回事?你沒事吧?” 門重新關(guān)上,房間里只有兩個人,肖重云在那頭,他在這頭。 “沒事,”周天皓聽見自己說,“之前蜀錦那件事,lotus不是受了很大影響,后來才勉強補救上的嗎?就是那段時間,我們股票一路走低,幾家投資公司,就從二級市場大量購入了我們的股票,做空做多,反復(fù)數(shù)輪?,F(xiàn)在持股最多的那家投資公司,已經(jīng)超過百分之五,向證監(jiān)會舉牌通告了?!?/br> “百分之五,百分之三,百分之四……參與這件事的大概有四五家公司,聯(lián)合起來占總股本的百分之十二,而趙文斌在lotus的持股比例只有百分之八。lotus可能會召開董事會,換掉現(xiàn)任總裁,另選別人?!?/br> 肖重云問:“那這事和你有關(guān)系嗎?” “有關(guān)系,”周天皓點頭,“收購的那幾家公司,是我家控股的。單憑我的錢,做不了這么大的事情。我花了功夫說服家里,幫了自己這么一次。趙文斌退位之后,我接手公司?!?/br> 周天皓當(dāng)年在格拉斯留學(xué)時就曾說過,他的家庭背景有些復(fù)雜。父親對于他,也就是給夠錢,自生自滅,就算是墮落到深淵里去,只要rou體餓不死,就算茁壯成長。這次周天皓的行動,必然是和家族做了某些妥協(xié),以換得難能可貴的支持。 他從沙發(fā)上站起來,向肖重云走過去:“所以說,肖學(xué)長,你也不用謝我把你救回來。當(dāng)初蜀錦配方的事,其實幫了我很大的忙?!?/br> 肖重云赤腳,站在熱了地暖的地板上,周身是不冷的,心底卻升起一絲涼意。 “對不起,”他輕聲道,“我早就該告訴你,但是那時實在不方便?!?/br> 周天皓抬起手,按在他唇上,搖頭,示意不想再聽。 肖重云退了一步,接著往下說,語氣有些急:“蜀錦的配方,不是我泄露出去的,那通電話,其實情非得已。張文山拿我學(xué)生的命逼我,我實在沒有辦法?!?/br> 周天皓笑了笑:“他逼你?” “他逼我,”肖重云認(rèn)真道,“因此這次我真的很感激,你能帶我回來。你不知道,我在南洋,經(jīng)歷的是怎樣的地獄。” 周天皓的笑容有些頹廢。 客廳盡頭是一臺高清屏電視,遙控器就放在茶幾上。他彎腰,拿起遙控器,按下開機鍵,調(diào)到usb模式。電視畫面開始是一片雪花點,然后逐漸清晰起來。 肖重云轉(zhuǎn)身看過去,屏幕上是張文山在長島上的一處莊園。熟悉的房間,熟悉的地板,熟悉的白色床單,以及熟悉的黃昏。 肖重云看見他自己,衣衫不整地站在床前,低頭吻張文山的臉。 攝像頭位置應(yīng)該在天花板,畫面里的聲音很小,幾乎什么也聽不清,但是肖重云動作里的祈求意味,已經(jīng)表現(xiàn)得特別明顯。他一遍又一遍地吻張文山的肌膚,伸手環(huán)住他的腰,一顆一顆地解開他襯衫的紐扣。 畫面的聲音很小,張文山在說什么,他又回答什么,根本聽不清楚,可是那幾句話,卻奇異地穿透了朦朧的雜音,撲面而來。 “哥哥,我喜歡你?!?/br> “哥哥,我愿意以你為生命中唯一的伴侶和愛人,不論現(xiàn)在,將來,還是永遠(yuǎn)。無論未來是好的還是壞的,是艱難的還是安樂的……” 張文山終于站起來,一把將他推倒在床上。 之后的畫面便是香艷的,旖旎的,不堪入目的,肖重云寧愿一刀捅進(jìn)自己心臟里,也不想再看第二遍。 有人附在他耳邊,低聲問:“這也是他逼你的?” 肖重云想說是,但是無從說起。腰突然被人抱住,整個人被抵在冰涼的鐵欄桿上,周天皓凝視他,一字一句道:“肖學(xué)長,你在長島上,經(jīng)歷的是地獄還是天堂,我不知道。但是起碼我知道,我現(xiàn)在經(jīng)歷的,就是地獄。我說過,你不用謝我,救你回來,但是你總得為我這么興師動眾,付出一點代價。” 他無法形容周天皓語氣中的失望,痛苦和別的說不清楚,類似于嫉妒的情緒,只是本能地感到了危險。他想掙脫,可是周天皓的胳膊像是鐵鑄的。他直接架起肖重云的一條腿,壓在欄桿的扶手上。 “肖學(xué)長,我真的很失望,”他低頭,輕輕地吻了吻肖重云裸露的脖子,語氣里竟然有一種絕望,“我以為自己守護(hù)的,是一朵遠(yuǎn)在天邊,高潔不可觸碰的流云,沒想到竟然是朵人盡可夫,有毒的水仙花?!?/br> 作者有話要說: 蘇藍(lán)終于決定和王小風(fēng)一起去做大保健,因為放任剛成年不久,才踏入社會的學(xué)生獨自去這樣的風(fēng)月場所,實在放心不下。他的本意是讓小徒弟破費一大筆,告訴他這種地方全是掉錢眼里的騙子,以后萬萬不可再涉足,沒想到進(jìn)去就被套了個眼罩,據(jù)說帶著眼罩享受這種服務(wù)特別放松。 小姐按摩的力道有點大,手法卻出奇舒服,蘇藍(lán)昏昏欲睡,突然覺得有點不對。 “我沒有點前列腺按摩……不,小姐你在摸哪里?。?!我不是基佬,我要投訴你?。?!王小風(fēng)你在哪里人呢?。。?!” 王小風(fēng)的聲音近在咫尺,就在耳邊:“蘇老師,您自己點的大保健,一定要做完。因為您沒指定具體哪位來服務(wù),我就自己上了。我家的店,刷的您的卡,給您省錢……” 怕有點虐,給大家加個水果糖 ——by跪在鍵盤上手捧榴蓮正在穩(wěn)定更新愛你們控制不住想開車的甜文作者燈 第61章 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