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韓雅接著再笑:“跟他們大伯一個德行,那么大個爺們,居然吃不得辣味,每次都要在溫水里過一遍才能入口……你既說了,我今日可以管你吃飽,不過,你回頭要是上火這疼那疼,可別找我抱怨吶?!?/br> 逢春呵呵一笑,隨韓雅漸行漸遠。 折杏站在后頭,聽著兩人說笑的聲音愈來愈輕,最后直至消失不見,折杏看著滿目的初春之景,在心里哀愁的嘆氣。 想當年,她在定國公府也是有頭有臉的大丫頭,后來,和她一道服侍七姑娘的抱菊,打了個半死后被發(fā)賣了,再不久,自己跟著七姑娘陪嫁到清平侯府,七姑娘在婆家混的不好,連她們這些陪嫁丫頭,都得跟著低聲下氣。 而隨五姑娘陪去長公主府的幾個丫頭,一個一個都跟著五姑娘水漲船高。 從老夫人那里撥出來的晴雪和碧巧不用提,一個已在年前風光成親,另一個也在數(shù)日前風光出嫁,聽說她們兩個的夫家,在長公主府都極是得臉,陶家好些舊日的姐妹,也都過去恭賀新婚赴席吃酒,另外陪去的四個小的,如今一個一個也都有了體面,那個成了大丫頭,這個被撥去服侍小主子。 折杏有些心涼地往院里回,自己比碧巧、晴雪還略大一些,人家兩個都有了好著落,而自己……卻還在干耗著,七姑娘現(xiàn)在與韓二爺關系僵硬,自己尚且自顧不暇,哪有心思替自己物色親事,聽聞,曾有一個外院管事的兒子,想求娶自己做媳婦,卻叫七姑娘以‘年歲尚輕,再等兩年’的借口回絕了。 什么年歲尚輕,折杏微微有些自嘲,那時候的自己已經(jīng)二十歲了好不好。 自己沒隨七姑娘陪嫁前,都已經(jīng)快二十歲了,三太太一日日不肯放她嫁人,自己老子娘只得主動去求三太太,請她開恩允許自己去婚配,三太太是怎么說的,說自己跟了七姑娘這么久,最是忠心耿耿,叫她隨著陪嫁,定讓七姑娘在清平侯府給她配個好女婿,七姑娘也答應的好好的。 如今都快兩年了,切,都是騙子,都不把她們丫頭當人看…… 心里怨懟歸怨懟,折杏還得盡職盡責的當差,自己的身契還捏在七姑娘手里,自己若是不聽話,打罵一頓都是輕的,要是再被打賣出府,被人牙子賣到什么窮鄉(xiāng)僻壤,這一輩子……也許就真的完了。 收拾好心情,折杏腳步匆匆地回到院里,先回復好辦完的差事,然后再匯報韓府的所見所聞:“二奶奶,二爺今兒中午回來了,又去了二太太院里用飯?!?/br> 在七姑娘被禁足的三個月里,七姑娘不甘做個眼瞎耳聾人,整日叫自己出去打聽韓府的家事,尤其是二爺?shù)男雄櫍约岸斒欠駥櫺伊四膫€通房,每日都必須向她匯報,哪次匯報的欠缺,就要挨一頓訓斥。 聽到折杏的報述,今日剛被解除禁足令的逢瑤,輕拍炕桌,咬牙怒道:“這個沒良心的……”韓越自打正月十五摔門走人后,這一個月來,只來看過棟哥兒五次,自然也沒有留宿過正屋,夫婿如此薄情寡義,逢瑤崩潰的幾乎夜夜以淚洗面。 折杏不敢隨聲附和,又再接著道:“奴婢剛才回來時,碰見咱家的五姑奶奶和這府的大姑奶奶來了。”見主子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折杏硬著頭皮道,“兩人似是從佛寺上香回來,來府里吃頓午飯?!?/br> 逢瑤臉色一沉,片刻后,輕哼道:“你去請五姑奶奶過來?!?/br> 第89章 逢春v 聽到主子依舊任性的吩咐,折杏心底無語至極。 時過境遷,五姑娘再也不是從前的五姑娘,哪還會由著驕縱任性的七姑娘呼之則來揮之則去,折杏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二奶奶,五姑奶奶是您jiejie,長幼有序,按照規(guī)矩,您該親自過去……” 哪怕不論長幼有序,便是單論待客之道,也該由七姑娘親自過去一趟,哪有叫她一個丫鬟,過去傳喚的道理,更何況,五姑奶奶是這府的大姑奶奶帶回來的,自己一個下人如此過去邀請,豈不是下大姑奶奶的面子,不管怎么說,這道理都是不通的啊。 她就不明白,這么顯而易見的道理,七姑娘是怎么做到完全無視的。 逢瑤一豎秀眉,拔高聲音怒道:“你說什么!你叫我親自去請她!笑話!” 這里又不是陶家,又不需要在老夫人眼皮子底下扮乖,姜筠那個二傻子又不在這里,她憑什么還要忍氣吞聲,臉色氣憤地再拍炕桌,逢瑤朝折杏冷喝道:“好啊你,到底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叫你去,你就去,哪來那么多廢話!”她才不要去大房看人臉色呢。 折杏忍著酸澀心涼,硬著頭皮再道:“二奶奶,二爺才解了您的禁足令,咱們還是少些事吧,您到底還養(yǎng)著棟少爺,待過了這一陣子,二爺肯定會回心轉(zhuǎn)……”你安分消停些,看在棟少爺?shù)拿孀由?,二爺還是會回心轉(zhuǎn)意的,你要是老這么折騰瞎鬧,只會叫二爺越來越嫌啊。 不待折杏勸說完言辭,逢瑤厲聲打斷道:“少和我提那個沒良心的。”活生生的小兒子養(yǎng)在屋里,夫婿隔三差五才來看一眼,連親抱疼愛都欠奉,而逸哥兒都死了三個月了,他還牽掛個沒完沒了,她給他生的兒子,哪里比嫡姐生的兒子差啦。 “快點去!就說我想和她敘敘舊!”逢瑤不耐煩再聽折杏的啰嗦,催她趕緊去叫人。 她憋攢了一肚子的火氣,正好找陶逢春發(fā)泄發(fā)泄,這滿府的女眷,個個都比她輩分高,她招惹不起就算了,找陶逢春過來略撒撒氣總行吧,陶逢春難道會因為自己給了她一點氣受,就嚷嚷的滿天下皆知嘛,這個啞巴虧,她陶逢春吃定了。 折杏勸說不下,又恐惹主子大發(fā)雷霆,自己沒有好果子吃,只得福身應是,又離開逢瑤所居的院子。 “你說什么?!”正端著一只粉彩茶碗的韓雅,像是聽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般,不加掩飾地露出一臉匪夷所思,看了看折杏漲成豬肝色的雙頰,又望了望逢春微帶譏誚的神色,心念一轉(zhuǎn)間,已然明白,想來這位陶七小姐,以前沒少干過這種事兒,都這會兒了,還當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 韓雅拿茶蓋撇了撇茶葉,口氣悠悠道:“知道了,等你們五姑奶奶吃過飯,就去找你們二奶奶敘舊,出去罷?!?/br> 已得到回復,折杏立即福身告退——來傳這種話,她都覺著臊得慌。 韓大夫人裘氏斜靠在紫檀雕花的軟榻上,軟榻旁邊站著一個年輕的婦人,正是韓超所留的遺孀柳氏,柳氏自夫婿逝后,一心為夫婿守節(jié),除了偶回娘家外,基本不大出門,韓大夫人溫聲和氣地嘆道:“越哥兒新娶的這個媳婦,真是一點規(guī)矩都沒有?!?/br> 韓雅擱下手里的茶碗,口氣冷淡:“不懂規(guī)矩,那就教她學點規(guī)矩?!币惶а劬Γn雅朝一個穿著深綠色衣裳的丫鬟說道,“胭脂,你去二太太院里,就說越哥兒媳婦不懂規(guī)矩,請她好好調(diào)|教一番,免得丟了韓家臉面。”胭脂是韓雅的一個大丫鬟,得令之后,很快福身離去。 逢春面色羞赧的笑了笑:“叫兩位嫂子和嬸母瞧笑話了?!毙牡讌s在憤怒的咆哮,這個逢瑤,就不能消停兩天么,她得了勢時,也沒找她耀武揚威過呀,怎么她就能這么理所當然地欺負她呢,兩人就這么井水不犯河水,各過各的日子不行么。 韓雅不在意地擺擺手,說道:“怪道筠二弟不許你和她再往來,攤上這么個妹子,也是……”庶姐已經(jīng)嫁入高門為貴婦,且地位維持的穩(wěn)穩(wěn)當當,這個陶七姑娘不說客客氣氣地處著,居然還能這么囂張跋扈,真不知該說她無知無畏還是腦子有病。 也在屋里待著的小韓湘,面有不解地問道:“姑姑,二叔……筠二叔既不讓二嬸和二堂嬸有往來,你怎么還答應叫二嬸去和二堂嬸敘舊呀。”韓湘在姜府居住時,喚姜筠為二叔,喚逢春為二嬸,偏家里的堂叔也行二,說起姜筠夫婦和韓越夫婦來,便溜出一嘴的二字來。 雖然韓湘嘴里冒出一嘴的二字,但在場眾人都聽明白了,韓大夫人輕點一下孫女的小鼻子,笑嗔道:“真是個笨丫頭?!?/br> 韓湘輕嘟嘴巴,目光濡濕地看著祖母:“我就是不明白,才問姑姑嘛。” 韓雅輕輕掩唇一笑,連柳氏都些微莞爾,逢春笑著開口道:“湘姐兒有一陣子沒去你姑姑家了,今兒個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你婷meimei、嫤meimei都惦記著和你玩呢?!边@個小丫頭還不知道,她和姜逍已算是訂下娃娃親了,在姜夫人那里已基本過了明路。 一聽逢春的提議,韓湘立時眼睛發(fā)亮,滿臉雀躍,溫聲問韓大夫人:“祖母……” 聽著孫女軟軟的聲調(diào),韓大夫人心頭立時一軟,自己英年早逝的兒子,只留了孫女這一滴骨血,家中沒有年歲相近的小姐妹,孫女本就寂寥,原來還有個差不多大的逸哥兒,堂兄妹倆時不時也能說說笑笑,如今逸哥兒一去,孫女更是孤獨。 見母親微露遲疑之色,韓雅和聲說道:“沒事的,娘,湘姐兒在家也是一個人孤著,時間久了,對孩子的性子不好,我那府里剛好有兩個小姐妹,和湘姐兒一塊玩耍著,也是一件熱鬧事……都還小著呢,沒那么多避諱?!?/br> 韓大夫人摸一下韓湘的臉蛋,答應并囑咐道:“好,那湘姐兒到姑姑家玩幾日,一定要記得聽話,知道么?” . 韓湘用力點著小腦袋,宛若小雞在興奮的啄食,見狀,韓雅笑道:“弟妹,你叫人給湘姐兒略收拾一下,我們吃過午飯就回?!?/br> 柳氏應了一聲,轉(zhuǎn)頭去吩咐自己的丫鬟。 待丫鬟報說午飯已擺好時,被韓氏派去韓二太太刑氏院里的胭脂,也已經(jīng)折回來了,韓雅問道:“都說了?”胭脂抿嘴笑道,“說了,奴婢回來時,故意走的略慢,二太太已經(jīng)叫人去傳二奶奶了。” 聽到逢瑤將要受到婆婆訓誡的消息,逢春不準備有任何圣母表現(xiàn)——她要是想欺辱逢瑤,大可趁此機會,叫逢瑤過來拜見她,逢瑤若是推拒不來,自己隨時能蓋她一頂‘不敬長姐’的帽子,可她并沒有那么做,她是秉承與逢瑤過互不干擾生活的理念,但逢瑤閑著沒事來惹她,她也不會很客氣,就算韓氏不出手,她也有借口不去。 逢瑤叫她去,她就得去?真是腦子秀逗了。 韓二太太與逢瑤的關系一直不睦,比逢珍那會兒更惡劣的多,逢瑤先前一直處于禁足期,韓二太太便沒怎么理會她,如今禁足期剛結(jié)束,就觸了韓氏的眉頭,韓氏深知二房婆媳不和,又有逸哥兒這片逆鱗在,把逢瑤的小辮子送到韓二太太手里,韓二太太少不得要借故發(fā)作一番。 更何況,這會兒,韓越也應該在韓二太太那里,韓氏此舉,可謂一舉多得,既能叫韓二太太擺婆婆的威風,又能叫韓越對現(xiàn)任妻子的愚蠢和無禮,有更深一層的認識,順便還能替逢春出氣——你不是想與你五jiejie敘舊么,待我們吃了午飯,我們會去你婆婆那里找你敘舊滴。 韓雅挽著逢春的手臂,笑意溫嫻淑和:“來,入座吧,一大盆香辣蝦,管你吃個飽!” 另一廂,折杏將韓雅的話帶回給逢瑤時,逢瑤又是拍桌大怒,低聲罵道:“關她什么事!閑得無聊!”口不擇言之下,連大姑子韓雅都罵上了。 折杏總覺得心頭不安,再度苦口婆心地勸道:“二奶奶,五姑奶奶是您jiejie,又是韓家的客人,不管怎么說,也不能這么叫她來這里呀……”若是七姑娘生病了,五姑娘過來探望,還算合情合理,或者你主動去見個面,把人邀過來,也算無可指摘,可現(xiàn)在這算什么,七姑娘一沒禁足,二沒生病,卻跟傳喚下人似的,叫娘家jiejie自己挪步來看她,這擱在有規(guī)矩的人家,怎么也說不通啊。 逢瑤豎起雙眉,一臉煩躁的怒道:“我怎么行事難道需要你教我么!不都答應飯后過來了么,你還嘮叨個什么勁兒!煩不煩啊你……午飯已送來了,給我擺飯!” 被劈頭蓋臉罵了一通,折杏咬了咬唇,然后,轉(zhuǎn)頭指揮小丫頭擺午飯,只是午飯才擺了一半,刑氏院里一個夫家姓鄒的mama已踱步而來,一臉冷肅的說道:“請二奶奶到二太太院里去?!?/br> 逢瑤心中升起無限厭惡,卻得端著脾氣與鄒mama交談:“不知母親找我有何事?”她這里正要吃午飯。什么事早不來玩不來,偏趕到這會兒來。 鄒mama嘴角彎出一抹冷淡的笑意,說道:“太太有吩咐,奶奶只管過去就是了?!?/br> 見逢瑤滿臉都是不情愿之意,鄒mama目露冷笑道:“怎么,二奶奶是想忤逆二太太的意思么?” 婆婆官大一級,逢瑤只能丟開筷子,心里咒罵著去了婆婆院中,哪知,到了院落正中央時,鄒mama忽頓住腳步,對逢瑤說道:“請二奶奶站在這里等著,老奴進去通報一聲?!?/br> 逢瑤努力擺出平靜的臉色,應道:“好?!?/br> 往這里來的路上,她已經(jīng)盤算過老虔婆的想法,許是見午飯時辰到了,故意叫她過來伺候吃飯吧,真是的,又用這種事情作踐她,自己手腳齊全的,不會自己吃飯么,逢瑤心中犯了一會兒嘀咕,忽覺鄒mama怎么進去通報這么久。 屋內(nèi),韓二太太正與長子韓越同桌而食,臉上掛著極為不悅之色:“瞧瞧你又娶的這個媳婦,她除了無事生非,尋死覓活,還會干什么?!”隔著微開的小窗戶,韓二太太放目外瞧,只見兒媳婦一點不老實的站在原地,不由冷哼一聲,“看見沒,還不知道我為何罰她站呢?!?/br> 韓越死死揪著眉頭,捏握著筷子的右手,也是一片青筋暴起。 看到兒子煩躁不堪的模樣,韓二太太心頭一軟,微微緩和了臉色,溫聲道:“越兒,不是娘不盼著你夫妻和美,非要從中作梗添亂,實在是這個陶逢瑤,太不成樣子了,娘當初整日叫她立規(guī)矩,就想看看她的脾性如何,只要她能老老實實挨過三個月,娘也就不說什么了……可結(jié)果呢,她只勉強敷衍了一個月,就給你抱怨哭訴,說我故意折騰她了是吧?!?/br> “哪個女人不是從兒媳婦熬過來的,便是娘剛進韓家門時,也在你祖母跟前立過不少日子的規(guī)矩?!表n二太太慢慢撥著細瓷碗里的清香米粒,再道,“她進門也快兩年了,她可有叫你舒心過一天?還是親姨母呢,把逸哥兒照顧的小命都丟了……” 想起自己寶貝快六年的孫子,韓二太太忍不住眼眶濕潤:“我養(yǎng)了逸哥兒這么多年,才把孩子交給她幾天,就出了這樣的事情?!睉浖懊嫒菘崴谱约旱拈L子,韓越也不由目染哀色,如果可以,他愿意折壽為兒子續(xù)命,韓二太太放下筷子,掏出手絹輕輕拭淚,“好啦,娘不提逸哥兒了,一提就傷心?!?/br> “立規(guī)矩的事,娘也不說她,再說她懷有身孕之后,她懷上你的骨rou了,娘也高興,便叫她在院里好好養(yǎng)著,每日好吃好喝地待她,她又干什么了?仗著懷了孩子,可勁兒給幾個通房臉子瞧,又為了不知什么鬼姨母的事兒,哭你鬧你,差點沒把孩子給折騰沒了?!表n二太太提起這個兒媳婦,就是滿肚子火氣。 聽著母親所說的樁樁件件,韓越食欲全無,慢慢擱下了手中的筷子,伸手從旁邊搬過一個小匣子,打開之后,里面都是逸哥兒的一些小物件,有翡翠雕成的小兔子,紅繩拴成一串的小金猴,成雙成對的魚形玉墜,一塊圓形的青玉雕花佩,透明水晶做成的星星…… “遠的也不提了,就拿今日之事來說。”韓二太太語氣憤慨道,“你才解了她的禁足令,她就鬧幺蛾子,她可真能給咱們二房‘長臉’啊……這樣不明事不懂禮的媳婦,你真要一直留著她?” 聽了母親半晌的絮絮叨叨,韓越終于開口:“那棟哥兒怎么辦?再叫他也變成沒娘的孩子么?”棟哥兒到底是韓家骨血,不管他是休妻還是和離,棟哥兒也會變成‘無母’之兒,他日后再娶進門的媳婦,難道會把棟哥兒視如己出么?估計又是一團糟糕。 韓二太太蹙眉片刻,最后道:“再瞧瞧吧?!蹦┝?,又忍不住輕聲抱怨道,“若是當初不和陶家結(jié)親,也就沒這一攤子破事了,繼續(xù)吃飯吧……”輕怨過后,韓二太太又冷聲喝道,“外面那個,叫她站足兩個時辰才準回去,鄒青媳婦,你去外頭訓誡她,再叫她站好,少東張西望,亂走亂晃。” 鄒青媳婦應聲而去,正要跨出門檻時,又被韓二太太叫?。骸霸倥梢粋€小丫頭盯著她,她若罰站不老實,就加倍罰站,我就不信,我還收拾不了她了!” 院外,逢瑤本就憋了一肚子火,陡聞居然要罰站兩個時辰,她差點就要暴怒而起——她叫陶逢春去敘敘舊,這也算壞了規(guī)矩? 這個老虔婆,根本就是在借故找茬! 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逢瑤握緊拳頭,咬著腮幫子,立在太陽底下罰站,雖才入春,但今日的陽光格外燦爛耀眼,不多久,逢瑤就被曬得臉蛋發(fā)燙,又過一會兒,韓雅攜著逢春過來,旁邊還跟著興致勃勃的小韓湘,要去姑姑家住了,即將有小伙伴玩耍的韓湘表示很高興。 韓雅步子優(yōu)雅,面帶從容地走過逢瑤,根本不為她駐足留步,逢春也是腳步不停,跟隨韓雅直往正屋走去,小韓湘微有不解,卻并不多問,也乖乖與二堂嬸擦身而過,去與堂祖母簡單道個別。 逢瑤的面色相當難看,本以為她們會出言奚落自己,誰知,韓雅和逢春竟直接當沒看到她。 在丫鬟的傳報聲中,韓雅、逢春神色自然地進了正屋,給韓二太太見過禮之后,由韓雅開口說道:“二嬸,今日我和弟妹去伽藍寺進香,回來家里吃頓便飯,這會兒要走了,特意過來給二嬸行個禮……”說著,又朝一旁雀躍歡喜的韓湘道,“湘姐兒,給堂祖母和二叔告?zhèn)€別?!?/br> 韓湘端莊地行了個禮,嗓音稚嫩道:“我要去姑姑家小住幾日,特來給堂祖母和二叔辭個別。” 韓越一臉溫和地回道:“湘姐兒真懂事,到了姑姑家里,玩得開心些。” 韓湘連連點頭:“我知道,謝謝二叔?!奔依锏亩檬宕埠芎?。 只略說一會兒話,韓雅就告辭離開,路過正罰站的逢瑤時,依舊不給予半分顏色——你想做清平候夫人,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就算她親弟弟死了,她母親懷著的是個女兒,你也別妄想能當上侯府的女主人,她爹現(xiàn)在依舊是清平候世子,待祖父仙去后,襲爵的只會是她父親,請封世子的流程,是先報宗人府,再由宗人府奏請皇上御批,只要皇上點頭,她的庶弟就是侯府世子。 說起來,高氏當初只想著大房無嗣,理應順承著由嫡出二房襲爵,然而,她忽視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韓家大房雖沒了嫡子,卻還有一個出嫁長公主府的嫡長女,只要姜大老爺愿意扶持一把親家公,請求皇帝通融立大房庶子為世子,也并非什么困難之事。 而站在姜大老爺?shù)牧觯烙嬍邪藎九會去求這個情,清平候的爵位留在韓雅的親兄弟手里,自己的后輩與清平候依舊是姻親,若是換成韓家二房襲爵,那就與自家斷了親了,韓越并非見識淺薄的婦孺之流,在堂兄過世之后,他早已想過,侯府爵位……基本與他無緣,是以,在知道大伯母有孕之時,他并沒有多少心焦遺憾之意。 即將離開韓二太太的院子時,逢春回頭望了一眼罰站的逢瑤,心中毫無波瀾——真搞不明白逢瑤這個人,安安生生平平靜靜過日子不好么,非得沒事亂找事,找事到最后,通常都是作繭自縛,然后又把責任一昧推到她人身上,從來不想想自己是否有錯。 她剛才路過逢瑤身邊,用眼角余光偷瞄逢瑤時,那丫頭可是一臉憤怒委屈,真是無語…… 待韓雅和逢春帶著韓湘乘車離去后,逢瑤一直站在婆婆的院落中受罰,期間,老公韓越從屋里出來,經(jīng)過她身旁時,也是腳步不停,一言不發(fā),逢瑤哀聲戚戚地喚了一聲‘二爺’,韓越充耳不聞,只留個逢瑤一個越走越遠的后腦勺。 丈夫反應如此冷漠,逢瑤差點被氣了個絕倒。 因沒有婆婆發(fā)話,逢瑤不敢私自離開,一直熬夠兩個時辰,到了日落西山時分,負責盯梢的小丫頭才終于發(fā)話道:“兩個時辰到了,二奶奶可以回去了?!?/br> 逢瑤餓了一頓午飯沒吃,饑腸轆轆地回了院里,先吃了些東西填飽肚子,有力氣之后,逢瑤很生氣地摔了兩個果碟,三個茶碗,外加一個茶壺,她是散了些悶氣,但由于最后落地的茶壺聲音太響,卻把快十個月大的棟哥兒嚇哭了。 一聽在外頭玩的寶貝兒子哭了,逢瑤忙走出屋門,從奶媽懷里接抱過兒子,聲音輕輕地哄著他,哄好兒子,陪他略玩一會兒,又簡單吃了些晚飯,逢瑤在燈下呆坐半晌之后,見夫婿依舊沒有要來的意思,只能神氣低落地去安寢。 哪知,第二日清晨,逢瑤得到一個快氣炸肺的消息,夫婿昨夜竟寵幸了通房,逢瑤一肚子邪火沒處撒,便把跟在身邊的折杏狠狠罵了一頓。 第90章 逢春v “你們回來了,湘姐兒也來玩了?!苯蛉嗣嫒轀匮?,穿戴清貴,坐在雕五福臨門的小炕桌旁,桌邊放著一張大紅撒金的帖子,笑道,“永寧伯府送了帖子來,過幾日,慧柔郡主的女兒辦滿月,你們兩個也一起去湊個熱鬧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