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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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醒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車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停下了,車窗對面就是種著兩棵梧桐樹的熟悉巷口。 一回頭,就看到侯彥霖趴在方向盤上,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也不知道這樣看了她多久。 “你……嘶!”因為一直保持著偏頭的姿勢睡,所以慕錦歌脖子的肌rou有點(diǎn)發(fā)僵,一活動就疼,像落枕似的。 侯彥霖伸手幫她錘了錘,一邊道:“沒想到師父的睡相竟然這么差?!?/br> “?” “我還以為外面打雷了,沒想到是你開始打呼了?!?/br> “……” “打呼也就算了,竟然還開始磨牙和流口水。” “……” “最可怕的,是睡著睡著突然說起了夢話?!焙顝┝卣f得跟真的似的,“說實(shí)話,我坐在旁邊聽著都有點(diǎn)不太好意思,因為師父你一直在說什么‘霖霖好帥啊”‘我明明好喜歡霖霖卻為了維持人設(shè)不得不保持冷漠’什么的……唉,真難為情!’ 好的,聽到這里,慕錦歌確定肯定一定侯彥霖又再誆人了。 她才不會如對方所愿順著套路反駁,而是平靜道:“那你怎么不叫醒我?” 侯彥霖笑瞇瞇道:“因為在我眼里,你什么樣子都可愛?!?/br> 慕錦歌:“……”麻蛋竟然還是被套路了。 “你看你,黑眼圈怎么這么重?”侯彥霖一副老媽子的語氣,“我從宋阿姨那里聽說了,這幾天你每天都在廚房待到凌晨才睡,都快比賽了,你怎么不好好休息呢?” 慕錦歌沉默了幾秒,才道:“就是快比賽了,所以才要多加練習(xí)?!?/br> 侯彥霖道:“你每天工作的時候不就等于在練嗎?” “那不一樣?!?/br> “難不成……”侯彥霖頓了頓,“你是在緊張?” 慕錦歌冷淡道:“沒有?!?/br> 侯彥霖卻道:“沒事的,我相信以你的本事一定沒有什么問題,加油!” 雖然慕錦歌很想反駁說我根本沒把這場大賽當(dāng)回事兒,但不知道為什么,聽到這句溫柔的鼓勵時,原本都到喉嚨口的冷言冷語卻出不來了。 半晌,她才悶聲道:“謝謝?!?/br> 侯彥霖露出兩排白牙,笑道:“跟我還客氣什么,不用謝。” 看著對方燦爛的笑容,慕錦歌想起上一次見他的場景,忍不住問道:“你上次來capriccio時看起來不太對勁,是發(fā)生了什么嚴(yán)重的事情嗎?” 侯彥霖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師父,你小時候有什么朋友嗎?” 慕錦歌愣了下,想了想后答道:“沒有?!?/br> 家里母親管教極嚴(yán),一放學(xué)她就必須回去練刀工,幾乎沒有什么機(jī)會能和同齡人玩在一起,況且她性格孤僻,說話比較直,又有著他人覺得奇怪的嗜好,因此雖然讀書時有過幾個想和她結(jié)交朋友的女生,但后來沒過多久就都不來找她了。 初中時倒是有一段快要成功的友誼,班里的語文科代表是一個熱情開朗的女生,有段時間一下課就來找她一起上廁所,對她也挺好的,于是科代表生日那天,她就在家里做了盒點(diǎn)心,然后帶到了學(xué)校,親手送了出去。 然后,科代表就再也沒來約過她一起去上廁所。 再然后,某天她去上廁所時,隔著門聽到科代表在外面和班里其他女生閑聊,這才知道科代表并沒有吃她做的點(diǎn)心,而是打開看了后就倒掉了。 她還聽到以科代表為首的女生給她去了個外號,叫做“巫婆”。 ……真幼稚。 要搞點(diǎn)班心計能不能換個地方說小話?女廁所永遠(yuǎn)人很多這點(diǎn)道理難道都不懂嗎? 就算是現(xiàn)在回想起來,慕錦歌也還是覺得很無語。 這時,侯彥霖說道:“其實(shí)我也差不多,勉強(qiáng)算有一個吧?!?/br> 慕錦歌懷疑地看向他:“以你的性格,不該從小就有一群狐朋狗友嗎?” 侯彥霖失笑:“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我小時候可真的是一枚安靜的美男子?!?/br> “……”這些年你究竟都經(jīng)歷了些什么? “唯一算得上是我朋友的,就只有巢聞了?!焙顝┝赜挠牡貒@了口氣,用著慕錦歌從未聽過的語氣說道,“八月的時候他被人綁架,險些丟了性命,我來餐廳找你之前的那個凌晨終于找到了他,但情況并不樂觀,天剛亮他就被送出國治療了,現(xiàn)在還沒回來。那段時間梁熙……也就是他經(jīng)紀(jì)人,處于崩潰的邊緣,我必須全力支持和幫助她,但其實(shí)我心里也怕得不得了,一時之間覺得哪里都是危險,只有回到capriccio,我才覺得心能安下來?!?/br> 因為在那里,他曾度過一段最平靜的單純?nèi)兆印?/br> 沒有圈內(nèi)的爾虞我詐,沒有黑暗的勾心斗角,不用時時提防著誰,每天都能睡個好覺。 慕錦歌有點(diǎn)不習(xí)慣如此深沉的他,笨拙地安慰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巢先生肯定很快就能健康歸來。” “但愿吧?!焙顝┝啬樕嫌种匦聮旎亓耸煜さ男θ荩跋萝嚢?,等一下我還有事,就不和師傅你一起進(jìn)capriccio了,代我向宋阿姨問好。對了,剛才說的要保密喲?!?/br> “好,你自己也保重?!?/br> 然而慕錦歌下車還沒走到十米,就突然又折返回來。 侯彥霖降下車窗,問:“怎么了,落下東西了嗎?” 慕錦歌看著他,認(rèn)真道:“不要老在微信給我發(fā)廢話?!?/br> 侯彥霖露出一副受傷的表情:“師父,原來你專門返回來就是為了說這個?唉,真是聞?wù)呗錅I見者傷心!” 慕錦歌徑自道:“心里有壓力,有害怕,有不開心,都可以跟我說,我只會回復(fù)這些你真正想要傾訴的東西,其他毫無意義的水話就免了?!?/br> 侯彥霖一愣。 “就這樣?!蹦藉\歌揮了揮手,淡然道,“再見,你也加油?!?/br> 直到目送慕錦歌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梧桐樹的秋葉中,侯彥霖才回過神來。 他關(guān)上車窗,整個人靠在座位上仰起頭,右手覆住眼,緊抿的嘴角漸漸揚(yáng)了起來。 幾乎不會有人能想象到,小時候的他的確是一個安靜羞怯的病秧子。 侯家注重多國教育,家族里的兄弟姊妹從小就被送到各個國家上學(xué),就他身體差,需要中醫(yī)調(diào)養(yǎng),所以一直在國內(nèi)留到了十多歲才走。 出國前,他因為體弱多病,出行處處受限,只能和那群高干子弟們一起玩。但由于他病懨懨的,年齡又是孩子堆里最小的,所以大家都很排斥他,不僅不愿意帶著他一起玩,還會背著大人聯(lián)合著想著法子來欺負(fù)他。 有一年春天,他被推進(jìn)湖里,差點(diǎn)淹死,幸好巢聞出現(xiàn),用大掃帚把他給撈了起來。 而在兩個月前,當(dāng)看到巢聞奄奄一息地被梁熙救出來的時候,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片湖里,變回那個羸弱瘦小的受氣包,在寒意刺骨的湖水中沉溺。 絕望,無助,恐懼。 冰冷的湖水固然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岸上暗藏著滿滿惡意的人心。 不知道潛伏在何處,不知道會在何時爆發(fā),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身邊的何人。 這種不安與恐慌就如同潮水一般,漫過頭頂,帶來溺水窒息一般的痛苦與沉重。 從小他就知道,他所在的圈子表面光鮮亮麗,實(shí)際到處都是骯臟不堪。 不過還好,現(xiàn)在他還有個能去的地方。 侯彥霖拿出手機(jī),解開鎖屏,看著主屏壁紙上那張有些粗糙的拼圖,低聲笑了笑。 然后他打開微信,進(jìn)入置頂聯(lián)系人的聊天界面,打下一串字。 他說過,他喜歡奇妙的東西。 所以在吃了慕錦歌給燒酒送的料理后,他便對做料理的人產(chǎn)生了極大的興趣。 他也曾被排擠孤立,視作異類,所以很能理解同樣被視作異類的慕錦歌。 正因為理解,所以當(dāng)他真正接觸到那個人的時候,才會驚訝。 可以這樣說,他現(xiàn)在的性格會是這樣,大多都是拜兒時的經(jīng)歷所賜,為了在這個人心險惡的圈子中自我保護(hù),他習(xí)慣用笑容和玩世不恭的態(tài)度來武裝自己。 但是慕錦歌沒有,即使一路受到再多質(zhì)疑與打擊,她都依然我行我素,沒有改變。 固執(zhí)任性也好,不知變通也罷。 他真的是非常佩服這樣的慕錦歌。 并深深為之著迷。 他動了動指頭,將剛剛打的那一行字發(fā)了出去: “謝謝靖哥哥(〃'▽'〃)好好休息,比賽加油!” 應(yīng)該是正好在看手機(jī),慕錦歌回得比較快:“不用謝霖meimei” 侯彥霖笑出了聲。 總感覺他倆拿錯了男女主的劇本呢。 第28章 柑橘 很快就到了初賽當(dāng)天。 現(xiàn)今美食文化廣受年輕人追捧,這場大賽是由b市烹飪協(xié)會主辦,還受到政府支持,因此也是眾多媒體關(guān)注的對象,當(dāng)?shù)仉娨暸_會予以轉(zhuǎn)播不說,一大早不少美食刊物的記者也前來蹲點(diǎn),目標(biāo)在于新鮮火辣的一手新聞。 由于要全程確認(rèn)是本人無誤,又要上電視,所以參賽的選手們只需戴上帽子即可,不用像工作時那樣還戴上口罩,有不少女廚師為此還特地化上了精致的妝容。 二號廳內(nèi),慕錦歌穿著capriccio的廚房制服,站在自己的區(qū)域,擰開水龍頭洗了洗手,雖然不太習(xí)慣曝光在多個鏡頭下,但她還是神色淡定,看上去與平時無異。 現(xiàn)在,還不到緊張的時候。 她一定要順利晉級決賽,然后把自己的料理呈現(xiàn)在那個人的面前。 當(dāng)大廳里的掛鐘指向整點(diǎn),初賽的主持公布比賽開始,時長為45分鐘。 為了方便各個選手事先準(zhǔn)備好自己需要的材料,此次比賽的主題早在前一天上午就通知了下去—— 小食。 很寬泛的主題,但未必容易。 所謂“小食”,原只是指的是早餐,但現(xiàn)在泛指點(diǎn)心和零食。 在場參與比賽的幾乎都是在職廚師,絕大多數(shù)純粹將烹飪作為業(yè)余愛好的非專業(yè)人士早在預(yù)選賽中就被篩了下去,而在這些專業(yè)廚師中,專攻小食的不能說沒有,但肯定是占少數(shù),故而大家雖是會做,但拿手菜里多半沒有把小食考慮進(jìn)來,因此看到這個題目,不能立即決定自己得意的菜式。 小食種類千千萬,沒有特別擅長的,也沒有特別不擅長的,然而卻要一天之內(nèi)決定要做什么,這對具有選擇恐懼癥的廚師來說簡直是難題,如果這個廚師又經(jīng)驗豐富,懂得的菜品又很多,那這無非是一場噩夢。 昨天得知這個主題之后,慕錦歌看了燒酒一眼,心里很快便決定了主食材。 ——當(dāng)然,不是貓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