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他是蠢，還是想拉攏他們。

    靳知府暗自皺了眉，又展開，敷衍的笑道：“公公能得陛下重用，實(shí)在是羨煞下官了?！?/br>
    英福聞言道：“你是個地方小官，陛下自然用不到你，等你在京城扎根了自然也就飛黃騰達(dá)了?！?/br>
    這話讓靳知府暗暗心驚，不禁往后面的馬車看了一眼。

    天色晚時，隊(duì)伍正好到達(dá)驛站，吃過飯后，靳如她們進(jìn)了屋休息，英福喊著靳知府他們?nèi)ズ染啤?/br>
    這個英福每次到驛站后，都要喝的酊酩大醉，靳知府無奈，招呼著靳鴻一同前去。

    小眉給靳如鋪了床，正要叫自家小姐過來休息，卻看到她又拿著那個宮絳發(fā)呆，忍不住搖了搖頭。

    雖然小姐沒有說過這宮絳的來歷，但看到小姐對著宮絳時而發(fā)呆時時而黯然的樣子，她也猜了個七七八八，只希望小姐到京城后，不要再這個樣子就好。

    第二天一大早，驛站出了大事，英福在水缸中溺水而亡，頓時所有人都被勒令不能隨意出入，城里的府衙派了官兵來調(diào)查此事。

    原本以為行程要耽擱了的靳知府，卻發(fā)現(xiàn)來這里的邴城縣知府一副不慌不忙的神色。

    兩人客套一番后，邴城知府問道，“英福的尸身在何處？”

    立刻有人帶他前往后院，指著盛滿水的水缸說：“大人，這就是案發(fā)現(xiàn)場?！?/br>
    邴城知府聽侍衛(wèi)交代完事情的原委，看了看不遠(yuǎn)處白布蓋著的尸首，連過去掀開檢查的意思都沒有，便斷定道：“英福大人應(yīng)該是喝醉酒后，不慎絆倒半身跌進(jìn)水缸里，而他本人因醉酒無力起身窒息而亡，實(shí)乃意外，與他人無關(guān)。”

    一眾人聽了后愕然不已，面面相覷，俱都不做聲。

    “既然如此，英福大人的尸首就交由驛站埋葬，”他說完又對著靳知府笑道，“原來是虛驚一場，靳兄不必?fù)?dān)心，即刻就啟程吧！以免耽誤了行程。”

    事情草草了結(jié)，靳知府心知另有隱情，便點(diǎn)點(diǎn)頭，回去安撫了項(xiàng)氏和女兒，一行人又浩浩蕩蕩的啟程。

    靳如對此事沒什么反應(yīng)，她一直心不在焉的，但是項(xiàng)氏卻怕的很，英福的死明顯不是意外，她生怕有人會對自己女兒不利，所幸接下來一路無事。

    到達(dá)京城的時候已經(jīng)五月初一，再有十五天就是婚期了，靳如緊閉著眼睛，顫抖的睫毛昭示著她的不安惶恐，因?yàn)橐宦芬詠?，她聽了不少關(guān)于王夙夜的傳聞，與她印象中的相差甚遠(yuǎn)。

    項(xiàng)氏伸手拍了拍女兒的手，臉上慈和的笑著，不敢把自己的心情表露出來。

    也許這件事已經(jīng)傳遍了京城了，馬車進(jìn)入城門后就聽到熱鬧的喧囂聲，似乎是有很多人在圍觀議論。

    馬氏聽著熱鬧不已的聲音，忍不住悄悄掀開了一個角，只見有很多人站在路兩邊對著馬車指指點(diǎn)點(diǎn)的，似乎很好奇坐在里面的人長的什么樣，見她掀開了窗簾，人群興奮的指向她，嚇得她趕緊放下了簾子。

    沒想到大家對王夙夜的未婚妻這么好奇！這種虛榮感讓馬氏嫉妒的暗瞪了靳如一眼。

    而靳如卻越發(fā)緊張了，只覺得那些聲音都是在嘲笑她，笑她嫁給了一個太監(jiān)。好不容易終于到了行館，她坐在床上后才松了一口氣。

    項(xiàng)氏走進(jìn)來道：“累的話就休息一會兒?！?/br>
    靳如搖搖頭。

    項(xiàng)氏頓了頓，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陪著她坐了一會兒就出去了。

    小眉整理好臥室后，正要叫靳如過來休息，卻見馬氏端著茶進(jìn)來了。

    “見過大奶奶?！彼f著，走過去接過茶水放在桌上。

    靳如站起來問：“大嫂怎么來了？”

    馬氏笑道：“我看你不太開心，就過來看看你?！?/br>
    靳如澀然笑道：“我沒事?！?/br>
    馬氏對小眉道：“你先出去，我跟如兒說些體己話?！?/br>
    靳如現(xiàn)在只想一個人呆著，但馬氏已經(jīng)坐下了，只好對小眉點(diǎn)點(diǎn)頭。

    小眉給她們倒了茶才出去。

    馬氏先喝了口茶卻是說：“當(dāng)年父母要我嫁給你哥哥的時候我也不愿意，因?yàn)槲疫B你哥哥是什么樣的人都不知道，緊張的茶飯不思忐忑不安，坐上花轎時也差點(diǎn)想跳出去逃走?！?/br>
    靳如沒想到她會說這些，被她最后的話逗的笑出來。

    馬氏看她笑了又道：“誰知你哥哥忠厚老實(shí)，又孝敬父母，對我也千依百順，我便覺得上天待我不薄，讓我嫁了一個如意郎君?！?/br>
    她說到這里時，靳如的眼神明顯暗淡下來，低聲道：“是啊，哥哥是個好夫君?！?/br>
    “人吶并不會都如意的，”馬氏嘆道，“我jiejie的事想必你知道吧！”

    靳如一怔，點(diǎn)點(diǎn)頭。

    “我jiejie和姐夫是青梅竹馬，長大后結(jié)成連理，看著他們恩愛和睦的樣子，幼年的我羨慕不已，只恨自己沒有一個竹馬，誰知……”說到這里她又嘆了一聲，“成親四年，jiejie無所出，我姐夫瞞著她在外面納了小妾生了一個兒子，jiejie知道后悲憤不已卻又無可奈何，只得忍了?！?/br>
    “可是等接那小妾進(jìn)門后，姐夫就變像變了一個人似得，偏愛那小妾不說，還任由那小妾欺壓在jiejie頭上，后來又動不動就罵jiejie，還打過她幾次，我jiejie接受不了姐夫的變化，悲慟之下上吊自殺了?！?/br>
    說到這里，馬氏眼眶微紅，頓了一會兒才接著又說：“jiejie這一死，姐夫卻又自責(zé)了，也許他還愛jiejie吧！整個人都跟失了魂似得，沒過半年，他居然出家做了和尚，那小妾后來也跟人跑了，只剩姐夫年老的父母撫養(yǎng)著那個孩子?！?/br>
    靳如心里澀然，這件事在永泉縣都很出名。

    馬氏笑了一下道：“所以有時候事情不會如咱們想的那么美好的走下去，意料之外的也許會是美滿的?！?/br>
    可是她要嫁的是太監(jiān)，怎么可能美滿呢？太監(jiān)自私陰狠，王夙夜又是個天下人都痛罵的jian佞，哪里會有幸?？裳裕?/br>
    但靳如還是點(diǎn)點(diǎn)頭，強(qiáng)笑道：“嫂子說的我明白了?！?/br>
    馬氏心里想笑，她這么說，是認(rèn)定了靳如不知道男女之間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項(xiàng)氏也絕對不會告訴她，畢竟告訴了也沒什么用。

    靳如確實(shí)不知道，她從來沒看過小冊子，也沒有機(jī)會聽別人說這方面的事，她的想法也不過是：太監(jiān)不能生育，她這輩子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而已。

    “雖然不知道王將軍是什么樣的人，但是你們總歸是青梅竹馬，你順著他，對他好些，自己也就能過的好了，”馬氏漸漸把話題往自己想說的引去，“只要不惹他生氣，咱們家就能好過些。”

    靳如皺了眉，她現(xiàn)在聽不得別人說王夙夜的好：“誰知道他是什么心思！”

    馬氏趕緊呵斥她道：“這話可千萬不能說，王將軍是將軍！記住了嗎？”

    靳如被她嚇了一跳，連連點(diǎn)頭：“知、知道了。”

    馬氏嘆了口氣：“別人家女兒嫁給了高官，娘家也跟著飛黃騰達(dá)，咱們家呢都只希望你過得好，所以你不要跟王將軍提給爹升官的事兒，知道嗎？”

    靳如卻皺了眉，不解道：“為什么？”

    她都不能有孩子了，還不能讓他給父親升官？

    馬氏一聽她不滿的語氣心里頓時樂了，還以為這丫頭不開竅呢！

    “你顧好你自己就好啦！爹和你哥都有自己的考慮。”馬氏笑瞇瞇的說。

    爹和哥哥大約是不想她為難吧！靳如想。

    ☆、第四章

    到京城的當(dāng)天，王夙夜并沒有出現(xiàn)，靳知府還以為他會來拜訪自己呢！看來對方是看不上自己了，他苦笑著微微搖頭。

    但是接下來的幾天王夙夜也沒有出現(xiàn)，只派了一個管家露面商量婚禮過程。

    這個架勢，只讓人覺得王夙夜對他們不重視，甚至是看不上眼。

    項(xiàng)氏惱道：“他也太欺負(fù)人了！還真當(dāng)咱們愿意把女兒嫁給他？”

    靳知府無奈道：“你小聲些?！?/br>
    “我還想更大聲呢！你知道外邊的人怎么說咱們?nèi)鐑旱膯幔亢喼薄喼辈豢叭攵?！”?xiàng)氏羞怒的說。

    靳知府何嘗不知？他現(xiàn)在在京城里走動，不少人嘲笑他賣女求榮，明明其他人把女兒嫁給宦官就習(xí)以為常，對他卻百般譏諷，再說，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把女兒嫁給一個太監(jiān)。

    “你可知王將軍為什么一次也不過來？”靳知府問道。

    “我懶得知道！”項(xiàng)氏道。

    “我已經(jīng)聽說了，這樁事是陛下提起的，王將軍并不愿意?！苯f。

    項(xiàng)氏愣住：“他不愿意？”

    靳知府點(diǎn)頭。

    項(xiàng)氏疑惑了，急道：“那他為什么不阻止？他不是本事很高嗎？”

    靳知府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現(xiàn)在只擔(dān)心，他因?yàn)槭潜黄鹊模詴澊鐑?。?/br>
    項(xiàng)氏一愣，忍不住哭起來：“我可憐的女兒??！怎么這么命苦……”

    靳知府趕緊安慰她：“明天我就去拜訪他，希望他看在我曾經(jīng)幫過他的份上，善待如兒。”

    靳如一直待在不知道那些傳言，看著繡莊送過來的喜服心里一片酸澀。

    小眉摸著喜服，忍不住倒吸一口氣，實(shí)在是太漂亮了，正統(tǒng)的大紅色，不像他們小地方的喜服，因?yàn)槿玖喜徽际菧\紅色的。

    因?yàn)橥踬硪沟钠芳壥钦黄?，所以靳如已?jīng)是一品敬夫人的頭銜，婚服自然也嚴(yán)格按著品級。

    點(diǎn)翠雙鳳擁珠冠，蹙金繡的云霞翟紋，金線牡丹的繡花鞋，圖紋栩栩如生，針腳細(xì)密整齊，手感細(xì)滑柔軟。

    “小姐來試一試吧！”小眉忍不住道。

    “不試。”靳如看了大紅的嫁衣一眼，心里悶的難受，任誰要嫁給一個太監(jiān)都不會開心。

    小眉放下衣服走到她面前道：“小姐，這是您的婚服，一生就這一次，不試試哪里知道合不合身??？”

    靳如有些煩了，頭扭向一遍，悶悶的說：“合身又怎樣？不合身又怎樣？不合身的話不就證明這婚事不合心！”

    小眉急了：“小姐千萬不能再這么說了，您也沒見過將軍，也許將軍并不是您想象中的那樣呢？”

    她知道靳如把王夙夜想的是一個jian佞狠辣、忘恩負(fù)義之人，但她同樣也不知道，太監(jiān)和正常男子的區(qū)別到底在哪。

    “用得著我想嗎？”從永泉到京城，她的心情已經(jīng)從酸澀傷心變成了忐忑害怕，“這一路上聽的還少嗎？”

    殺師震主、殘害忠良、只手遮天，有哪一個傳聞是好的？這些傳聞，與她印象中的王夙知想差太遠(yuǎn)了，但她對王夙知的記憶并不深刻，因?yàn)楫?dāng)年王夙知十歲之后，他們就很少很少見面了。

    小眉啞口無言，但還是強(qiáng)勸道：“這都已經(jīng)到了京城了，小姐可千萬不能再說這種話了！尤其是對著王將軍?！?/br>
    靳如張了張嘴，又郁悶的低下了頭。

    小眉看她不再別扭了，又哄勸道：“小姐，您還是來試一試吧！大人和太太要是看到您的喜服不合身，肯定也會難過的?！?/br>
    想到父母自責(zé)愧疚的神情，靳如沉默片刻，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站起來跟她去了屏風(fēng)后換衣服。

    一層一層的穿好后，小眉看著靳如的神色只余驚艷，拉著她去照鏡子：“太美了，小姐！您快過來看看?！?/br>
    靳如被她拖過去在橢圓的銅鏡前站定，一襲大紅的嫁衣灼了她的雙眼，人也被這華貴的衣服襯得典雅貴氣起來。

    她怔怔的看了許久，嘴角剛剛升起一點(diǎn)笑意又迅速塌下，神色黯然。

    小眉沒看到她的變化，又道：“小姐快坐下，我給您梳一下頭，試一下鳳冠?！?/br>
    靳如搖頭：“不必了，這衣服大小也合適，你去回了那些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