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出了那遭事，靳昭那老東西不也沒幫忙？可現(xiàn)在王夙夜對靳如那么好，讓他們動了心思，這不是說明王夙夜對他們這些故人還有情分可言？所以他們才眼巴巴的過來了。

    “爹。”身后的蘭娘叫他。

    “怎么了？”王辰仍是不耐煩。

    蘭娘道：“這位王夫人與咱們沒什么情誼可言，但王夙夜就不一樣了，怎么說咱們也是堂親，小時(shí)候爹也沒少帶著他出去玩，只要您見到了他，往小時(shí)候的事說去，我就不信他能無動于衷，再說，當(dāng)年的事又不是咱們害的。”

    何況王忠得罪的是高官，而他們家是商人，官場上的人認(rèn)識的又不多，能怎么幫？

    可是他們也不想想，若是他們家得罪了人，依王忠的性子，一定會想辦法幫他們，更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的孩子為奴為婢，卻至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要照顧一番。

    靳知府沒能耐，但在王夙夜入宮的時(shí)候，卻把自己的全部家當(dāng)送進(jìn)去，上下打點(diǎn)一番，只希望他少受些苦。

    王辰心思一動，點(diǎn)頭：“可是咱們現(xiàn)在進(jìn)不去將軍府?。俊?/br>
    蘭娘笑道：“咱們進(jìn)不去，他還能不出來嗎？”

    王辰頓了頓，恍然大悟的點(diǎn)點(diǎn)頭，守株待兔。

    在他們走后，靳如繃著的架勢頓時(shí)消散，看著那包海棠酥說：“小眉，把這東西給將軍吧！”

    ?。啃∶俭@訝，她還以為會直接給扔了呢！她不樂意的拿起油紙包，追上已經(jīng)走到后堂的靳如，誰知王夙夜也在。

    他一身藍(lán)色的圓領(lǐng)袍，不似往常那樣穿著深色的衣服，長身玉立，疏朗清雋，端是透出一股雅致之氣，與平常的冷酷氣場大為迥異。

    看到王夙夜，靳如立刻有些心虛，不知道他什么時(shí)候來的，很是擔(dān)心他對自己剛剛的表現(xiàn)不滿。

    小眉心里暗嘆，剛剛還一本正經(jīng)的唬人，怎么軟的這么快。

    “他們走了。”王夙夜起了話頭。

    “走了?！?/br>
    看著她一臉擔(dān)心的樣子，王夙夜眼眸微閃，道：“那走吧！”

    “是?！苯琰c(diǎn)點(diǎn)頭，抬腳就想往如雅院走。

    “不是去如雅院?！蓖踬硪拐f。

    “嗯？”靳如疑惑的抬起頭，“那去哪里？”

    “你不是說，與我有事要出府嗎？”王夙夜淡淡的說。

    不知怎地，靳如聽出了揶揄，還有一絲極淺極淺的笑意，可他臉上卻還是一副平淡的樣子。

    明明說的那句話只是為了打發(fā)王辰一家人，可既然這人說了出府，她還能說不是嗎？

    出府，出府做什么呢？

    靳如坐在馬車?yán)?，心里冒了一個(gè)泡，這算是王夙夜約她出來嗎？想著心里的泡不知不覺變了顏色，而且越來越大。

    這是她來京城以后，第一次大白天出府呢！從飄動的簾子處，能清楚的看到街道上的繁華之景，還有奇奇怪怪的沒見過的東西。

    心里的大泡泡被想出去的念頭戳破，看著那些跑來跑去的小孩子，在攤子前買首飾的姑娘家，別說有多羨慕了。

    王夙夜要帶她去哪里？

    她低側(cè)著臉，王夙夜看不大清她的表情，似乎是在深思，他大約能猜到她的想法，估計(jì)是因?yàn)樗蝗慌d起的想法。

    讓齊管家去叫靳如的時(shí)候，他就先到了后堂的屏風(fēng)后等著，想看一看她是怎么處理的，沒想到解決的出乎意料，沒有半點(diǎn)尋常的軟糯樣子，還能冷著聲音說話。

    看來以后但凡有這種事情，都讓她處理一下，練練手沒壞處。

    至于對王辰的態(tài)度，他不覺得有什么不對，當(dāng)初未曾幫父親，他可以理解，但同樣的，現(xiàn)在他們也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他面前討要好處。

    只不過聽到靳如說和他有事要出府，他便動了這個(gè)念頭。

    大約過了一刻多鐘，馬車停下了，就是還沒下車，靳如都聞到了一陣飯香味。

    居然帶她出來吃飯？靳如驚訝的看他一眼。

    ☆、第三十三章

    跟著王夙夜下了車，靳如看到氣派的酒樓不禁咂舌，又往四周看了看，她們永泉縣最好的酒樓，在京城只怕連最差的都比不上。

    剛一進(jìn)門，就見里面鴉雀無聲了。

    能來醉霄樓的客人都是京城有名的人物，自然都認(rèn)得王夙夜，所以在看到他身邊的女子時(shí)才會驚訝，都在暗想這就大約就是王夫人了，那個(gè)從小就與王夙夜訂婚的女子。

    掌柜親自迎了過來，笑道：“將軍過來了？還是二樓的那間雅廂吧！”

    王夙夜點(diǎn)點(diǎn)頭，對著靳如說：“走吧！”

    靳如被這么多人看著、尤其他們都還是男子，所以臉有些紅。

    上次赴宮宴是在夜晚，而且王夙夜的席位離他們都遠(yuǎn)，所以大家都沒有看清他的夫人長的何樣，今日青天白日的，誰不好奇王夙夜的妻子長的什么樣？遂都拿眼睛悄悄的瞅她。

    只見她身形纖細(xì)窈窕，穿著湘妃色的銀絲褙子，脖頸上戴著銀制的如意鎖，下著白色的云鍛褶裙，腳上一雙軟底蓮花繡鞋，發(fā)髻上是金絲纏珠云雀冠并一對金葉步搖，通身裝束既優(yōu)雅又不失活力。

    再往她臉上瞅去，鵝蛋臉，遠(yuǎn)山眉，一雙眼睛微垂著看不清楚，瞧起來是個(gè)安分聽話的性子，但那小嘴涂得唇脂又偏冷，平添了一份冷艷，這種矛盾感并不違和，反而有種說不出的魅力。

    靳如感覺到那些人的眼神，很不自在，使勁繃著才沒讓自己露出羞意。

    王夙夜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夫人被人悄悄圍觀，目不斜視的走在前面，直到到了二樓的雅間，才看了靳如一眼，不是他不管那些人，而是只要他帶著靳如出來，這些她就得習(xí)慣，那些異樣的、暗嘲的眼神。

    一沒了那些眼神，靳如自在了，隨著王夙夜坐到圓桌前。

    掌柜眼睛往王夙夜和靳如轉(zhuǎn)了一圈，他自然也知道元宵晚宴上的事，心里頭暗暗吃驚，面上笑問道：“將軍夫人可是要點(diǎn)菜？”

    “嗯，”王夙夜說，“把菜單子給夫人?！?/br>
    “是，將軍，”掌柜從小廝手中拿過菜單子親手遞給靳如，“夫人請。”

    靳如接過單子，一個(gè)一個(gè)看下去，菜名很花，反而不知道具體是什么，所以一圈下來，她說：“將軍點(diǎn)吧！我都聽你的?！?/br>
    “好?！蓖踬硪挂矝]看菜單，點(diǎn)了六道菜，看來是經(jīng)常來這里。

    等掌柜出去后，屋里陷入安靜。

    靳如不想他們之間的相處再像之前那樣，想了一會兒，問：“將軍，妾身剛剛的話可有不妥之處？”

    王夙夜倒茶的手微頓，道：“沒有，很好?！背嘶靥m娘的那句話。

    沒想到能得到他的夸獎，靳如笑了，還要說什么，就見王夙夜親自給她倒茶，她趕緊伸手接過。

    “這里茶是用梅花上的積雪泡的，你嘗一嘗?！彼f。

    靳如嘗了一口，她不懂茶，也就沒覺得有什么不同：“是和尋常的茶不同?！?/br>
    王夙夜知她沒嘗出什么不同，也不揭穿，等她喝完了一杯后，又給她填滿了茶。

    靳如明顯感覺，過完年后兩人之間有了微妙的變化，她不再抗拒王夙夜，更是想辦法更多了接近她、了解他，而他，似乎也愿意接近她，但是又有些說不出的糾結(jié)。

    靳如又問了話：“將軍可知道他們?yōu)槭裁磥砀蠁?？?/br>
    她是有聽說，將軍府自建成以來，這是頭一次有以前的舊人來訪。

    王夙夜有點(diǎn)不想說，因?yàn)橥饷鎮(zhèn)鞯脑?，不僅把他傳成了截然不同的人，還有對靳如的隱晦之言，說她如何的有手段，討他一個(gè)太監(jiān)的歡心。

    “大約是沒錢了吧！”他的語氣中驀然有點(diǎn)生氣的意味。

    他的突然不悅讓她微愣，她剛剛的問話讓他不高興了嗎？想到這里，她有點(diǎn)受挫，低下頭不再說話，小口的喝著茶。

    王夙夜猶豫一下，解釋道：“我是想起了家中以前的事?！?/br>
    這是他們成親以來，第二次提及以前，第一次是在靳如喝醉的情況下，之前就像是心有靈犀一樣，誰也沒有觸及當(dāng)年。

    靳如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開口：“將軍可有恨過我家嗎？”

    他們兩家畢竟是親家，當(dāng)年靳知府的援手不過是微末之舉，起到了多少作用她也不知道，但想到他之前說被其他的太監(jiān)欺負(fù)，只怕是沒有作用。

    提到這個(gè)，王夙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含有許多情緒，道不明說不清的，隱約還有一絲好笑，但靳如想著之前的事，完全沒有看到。

    “沒有，當(dāng)初伯父對我的恩德至今難忘，”王夙夜緩緩的說，“正是這樣我才沒有被改變?！?/br>
    沒被改變？這還不是沒被改變？

    靳如心里疑惑，但沒問出來，只說：“將軍如今這樣，比我想象中的好很多?！?/br>
    王夙夜睇她一眼，問道：“你想象中我是什么樣的？”

    “嗯……”靳如想了想，還是不敢實(shí)說，只說，“我以為將軍跟傳聞中的一樣，兇神惡煞的?！?/br>
    王夙夜倒不覺有什么，他能走到今天，怎么可能慈悲呢？只不過最近大家都安分了，不再像之前那樣，死命彈劾搞刺殺的，他也就沒有動手處理政敵。

    他正要說什么，有人敲了門，說：“聽聞王將軍在里面，蕭某能否進(jìn)來？”

    王夙夜皺了眉，聲音冷了下來：“請進(jìn)?！?/br>
    門被打開，蕭劍澤笑著走了進(jìn)來，邊走邊道：“沒想到將軍無事也會來醉霄樓?。　毖劬ν缟砩狭锪艘蝗?，笑的有幾分不懷好意，“原來是陪著夫人來了，王夫人好呀？”

    靳如笑了一下，也沒打招呼扭過了頭別看他。

    蕭劍澤也不在意，走到桌前徑自坐了下來，對著王夙夜說：“以前見將軍都是生人勿近的樣子，沒有到還有這么柔情的一面，令蕭某深感驚訝吶！”

    王夙夜淡道：“國丈來是有何事？”

    “沒事就不能來了嗎？”蕭劍澤笑著說，“看到將軍與夫人這么恩愛的樣子，當(dāng)初我就應(yīng)該早早的給你找一個(gè)貼心人，哪能讓將軍孤寂多年呢？”

    “國丈的人，王某怎么敢收？”

    “女人嘛！本來就是錦上添花的，能有什么敢不敢？府中就夫人一個(gè)，不如讓蕭某去挑幾個(gè)手段好的女人送到將軍府，你看如何？”蕭劍澤往靳如臉上瞟了一眼。

    誠然王夙夜是一個(gè)宦官，男人能辦的事他不能，但房中事的花樣多得是，不妨礙王夙夜借用其他的工具，估計(jì)整個(gè)大周的人都是這么想的。

    可是這幾次見到靳如，看她仍是不經(jīng)人事的清純模樣，不禁讓蕭劍澤暗想，王夙夜恐怕壓根就沒對這丫頭做過什么，這么一想，他心里有點(diǎn)癢癢。

    這話不禁侮辱了靳如，更是在暗諷王夙夜，靳如心下不悅，但難得的臉上居然沒有表現(xiàn)出來。

    “美人還是國丈自己消受吧！”王夙夜眼神微寒，說，“不知，韓府那小婦人國丈怎么處理了？”

    蕭劍澤面色一變，眼中閃過一抹窘意，不為啥，因?yàn)樗悬c(diǎn)懼內(nèi)，那日賞菊宴秀禾夫人回去后就鬧了起來，在他臉上抓了一道，讓他被笑話了很久。

    “蕭某不知道將軍在說什么，”蕭劍澤恢復(fù)如常，待還要說什么，外面就有人敲門，說是飯菜端上來了，他只好說，“那我就不叨擾將軍與夫人了，告辭?！?/br>
    打開門，掌柜見到蕭劍澤愣了一下，接著連忙打了招呼，蕭劍澤點(diǎn)點(diǎn)頭走了出去。

    感情這人過來了，只是為了惡心他們？靳如還以為蕭劍澤要說什么呢！

    等飯菜布好后，王夙夜給她夾了一筷子中間那道菜，說：“最近這里來了一個(gè)粵地的廚子，這道百鳥歸巢做的很不錯(cuò)，你多吃一點(diǎn)。”

    靳如見他沒被蕭劍澤影響，便放了心，暗道：這蕭劍澤與秀禾夫人一樣，說話都這么討人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