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顏飛在電話里沒說什么，只是讓顧瑤立刻馬上回家來。

    鄰居借了他電話后，奇怪地問道：“怎么不進屋??？穿這么少？”

    劉顏飛黑著臉掩飾，“鑰匙忘家里了?！?/br>
    “哦哦，要不這樣……”鄰居停頓了一下，劉顏飛還以為要請他去家里暫時坐坐呢，沒想到，鄰居很是不好意思道：“我給你搬個小板凳？主要是我家里孩子怕貓，不好意思了……要不你把貓放外面？”

    劉顏飛：“不了……呵呵?！?/br>
    顧瑤回來得很快，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是會讓劉顏飛以一種冷到骨子里的語氣和他說話，他就覺得事情嚴重，聯(lián)系前些日子他和家里有過的爭吵，一種不好的預感漫上心頭。

    果不其然，當他喘著粗氣，一腳踏入老舊小區(qū)的單元樓，看到劉顏飛抱著奶牛坐在一層的樓梯上挨凍時，劉顏飛等待許久，抬起頭，語氣壓抑著委屈和憤懣，“你mama來了，她讓我滾。”

    顧瑤這一瞬間覺得心就像被撕裂了一樣，他把黑色大衣脫下來罩在劉顏飛的肩上，劉顏飛沒再多說什么，踩著拖鞋上樓了，他緊緊抱著他的肩，能感受到貼著手心的棉布家居服的低溫。

    “對不起，我……我不知道她會找過來。”

    “……”

    “這次事情我來解決，你不用管她，進去以后去洗個熱水澡?！?/br>
    “……”

    “對不起……”顧瑤了解劉顏飛，劉顏飛肯定從沒受過這種閑氣，直爽的性格會讓他有火當場撒完了事，不會憋在心里，如果憋住了，那肯定要出事。

    “你和我說對不起有什么用？”劉顏飛悶悶道，倒是奶牛喵喵了兩聲，要不是因為冷，它早就躥到顧瑤懷里了。

    顧瑤內疚道：“那我讓她和你說對不起?！?/br>
    “算了，她是長輩，但是顧瑤，一碼歸一碼，你看我哥，他就算不喜歡你，也沒當面罵過你逼崽子吧？這事你如果搞不定，我就和你分手。”劉顏飛還在氣頭上，他愛顧瑤，但他不能接受被人這么侮辱。

    顧瑤沒說話，閉了閉眼，掏出鑰匙開門，門內也是一股寒氣撲面而來，飛奔下地的奶牛呆住了，劉顏飛雖然氣憤，但也奇怪，跟隨著顧瑤進屋找人，結果萬萬沒想到，中年女人把陽臺上的窗戶全打開了，腳下一個塑料盆，手里拿著抹布，正賣力地擦著窗臺上一些難打理的旮旯角。

    劉顏飛這一刻的表情變得十分古怪。

    “你回來了？”中年女人聲音冰冷極了，視線落在劉顏飛身上的時候，便把手里抹布一摔，“還帶著這個sao狐貍精！你們要不要臉了！還有你！媽逼小雜種你勾引我兒子的時候怎么不撒泡尿自己照照呢？”

    劉顏飛整個人都聽傻了，sao狐貍精是個什么鬼？他被顧瑤推進臥室，才發(fā)現(xiàn)顧瑤氣得連手都在抖，緊接著奶牛也被扔進了臥室，臥室門合上的那一刻，顧瑤怒氣騰發(fā)的一聲，“夠了！”手里的背包砸在地上，好像吼得要把地板磚都震碎。

    緊接著是劇烈的爭吵，以及女人一句接著一句的怒罵，“我養(yǎng)你還不如養(yǎng)個胎盤！”

    奶牛嚇得鉆進床底，劉顏飛這會兒不敢再出去了，他發(fā)現(xiàn)空調還運作著，想起以前顧瑤和他說過的話，“我媽沒念過什么書，沒文化，什么都不懂，聽別人說風就是雨，也沒什么素質，以前辦過的事情，說起來都挺可笑的……我們在一起的事情，她早晚有一天會知道……”

    原來顧瑤早就給他打過預防針了，劉顏飛進浴室洗澡，心說聞名不如見面。

    第八十七章

    浴室里放著熱水，外面的爭吵就基本聽不清了，但是中年女人的大嗓門仿佛還在耳畔回響，劉顏飛甚至有一種頭皮發(fā)麻的感覺，這一刻，他深刻理解了顧瑤為何只喜歡男人，一定是前二十年身處于女人的水深火熱中，這才變成了gay。

    在他洗完澡，套上正經(jīng)衣服后，全程被嚇壞的奶牛終于能從浴室門口摸到他身邊，小心翼翼地蹭他的腿，“喵?！?/br>
    “走，今天帶你去別的地方住?！眲㈩侊w拎著它的后頸，幫它擦了擦已經(jīng)變得灰撲撲的爪子，隨后打開臥室的門，去陽臺拿貓包，經(jīng)過客廳的時候，他克制著自己裝得若無其事，不去和兩個站在沙發(fā)邊爭執(zhí)的人有任何的接觸和對視，然而顧瑤還是敏感地眉心一跳，問道：“你要去哪兒？”

    “我回學校睡，你安排阿姨在這里住吧，老遠的過來也不容易?！眲㈩侊w應答得心平氣和，不過他也沒說實話，周末他不想回學校，他要去找大菲。

    “不用，我和我媽去住附近的酒店，她明天就走?！鳖櫖幷Z氣堅決，中年女人聞言眼眶立即紅了，“你趕我走？”

    顧瑤輕輕嘆了口氣，原本強硬的態(tài)度有些難以察覺的軟化，“我給你訂明天回去的火車票。”

    劉顏飛轉身去陽臺了。

    “不回！我回什么回？你還沒有給我個準話！你看你大伯家的兒子，前年回國，現(xiàn)在年薪二十萬，我好不容易給你攢了錢，難道是為了讓你和男人瞎混？還不是想你以后能夠有出息！”

    從陽臺拎著貓包出來的劉顏飛腳步頓住，他幾乎不敢置信地睜圓了眼睛，在穿鞋拿包離開之前，他不知道自己是花了多大的力氣才克制住對顧瑤的質問。

    沒等他走出樓道，顧瑤已經(jīng)一路追了出來，看起來有些狼狽，發(fā)絲凌亂，額角還有一片紅腫的指甲抓痕，“顏飛，我明天送她走，到時候來接你，我媽這人一向不怎么會說話，你別放在心上，她……無論對誰都是這樣的?！?/br>
    劉顏飛不是個能憋住事的人，直接把心底盤旋咆哮的驚疑問出口：“你打算出國？”

    顧瑤的神情有了一瞬間的猶豫。

    劉顏飛知道他的回答了，狠狠把手一甩，悶頭跑走，“cao你大爺?shù)?，滾！”

    前一天兩個人還在床上耳鬢廝磨，現(xiàn)在劉顏飛就有了和顧瑤離心的錯覺，在他還想著以后找一份好工作，搬到一個好一點的公寓養(yǎng)活老婆和貓兒子的時候，老婆已經(jīng)在考慮要不要單飛了，這可比被人罵狗逼要狠得多。

    cao，cao他媽！

    換成劉顏飛像顆炮彈一般沖回了有大哥和jiejie的別墅小區(qū)，打開真正的家門，氣喘吁吁踢掉鞋的時候，發(fā)現(xiàn)玄關上竟然擺放了一個新的藍色琺瑯花瓶，一枝桃花插在瓶口，淡雅又美觀。

    家里添置了新的擺件，熟悉中透著一點陌生，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回來過了，手機中途一直在響，他扣掉了顧瑤的電話，利落關機，現(xiàn)在他沒有心情和顧瑤好好說話。

    大哥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看新聞聯(lián)播，廚房里的阿姨正在收拾吃過的碗筷，他進門后劉顏卿顯然十分困惑，“小飛？不是說這個周末要去看電影，不回家吃飯的么？”

    “不看，有什么好看的？”劉顏飛面無表情地脫了外衣，把貓包里的奶牛放出來，奶牛一路被他以風馳電掣般的速度提拎著，爬出籠一頭撞在了沙發(fā)腳，好半天都是懵的。

    “嗯？和顧瑤吵架了？”劉顏卿這才稍稍提起了點興趣，拍拍身側的沙發(fā)，“來坐?！?/br>
    “等我先去找點吃的，餓死了?！眲㈩侊w強撐著往廚房走，聲音傳到客廳，“哥，大菲呢？”

    “和朋友在學校搞什么攝影比賽?！?/br>
    “哦，哥，我能開你放在玻璃柜里的紅酒嗎？”

    原本他和顧瑤約好了一起吃飯，然后到大學城里一家不算大的影院看最新上映的美國大片，結果計劃突然被打亂，他在廚房讓阿姨給他熱菜的時候，負面情緒都快要把他淹沒了。

    戀愛并不是永遠都那么純粹快樂，雖然他知道，但卻還是第一次有深刻的體會，如同飄飄飛于云端最高處時被猛然擊落，現(xiàn)實比他想象的要艱難得多，除了金錢之外，他和顧瑤面臨的問題還有家人，事業(yè)，單單拎出其中一個都能令他煩惱得揪掉一撮頭發(fā)。

    ——顧瑤因為出國猶豫，而他也有了結束這段感情的沖動。

    “喝酒？”劉顏卿愣了一下，見劉顏飛已經(jīng)上手翻了他的酒柜，立即黑臉制止道：“慢著！把你手里的那瓶柏翠放下！解酒消愁也敢打我紅酒的主意？冰箱里有啤酒，拿啤酒去。”

    “哎喲哥，別那么小氣嘛，我保證不牛飲，就一杯?！?/br>
    劉顏飛強作笑臉，拎了那瓶八二年的紅酒出來，哪怕他不了解紅酒，也知道自己手上的這支紅酒價格不菲，他就是心血來潮想嘗嘗，也許喝完了心情會好一點呢？

    他倒了兩杯紅酒，遞了一杯給大哥之后，阿姨把飯菜也熱好了，像蓋澆飯一樣給他盛在一個大碗里，他捧著碗拿著筷到客廳的茶幾邊拉了個墊腳的厚絨毯子，盤腿坐下。

    劉顏卿額角青筋直跳，伸腳踢了一下他的屁股，“回鍋rou腌黃瓜拌飯配紅酒是什么破毛?。俊?/br>
    劉顏飛悶頭扒飯，“好吃?！闭f完還大大地灌了一口紅酒，涮了涮嘴里的rou末，咂巴道：“你這酒也不怎么樣嘛，我拿啤酒去。”

    劉顏卿被糟蹋了上萬塊的紅酒，心很痛，見弟弟這么個反應，也大概估摸到劉顏飛可能是在外面過得不如意了，也許不只是吵架這么簡單，他晃了晃酒杯，淺淺地抿了一口，算了，弟弟戀情要告吹，他喜聞樂見，喝酒慶祝。

    阿姨把奶牛抱去喂食了，劉顏飛三兩口熱飯混啤酒下肚，感覺自己活過來了一點，雖然滿心的煩躁無處宣泄，“哥，要是我和顧瑤分手……”

    他話未說完，劉顏卿已經(jīng)自動接上，“分手當天銀行卡全部還你，五一黃金周隨你挑地方去旅游，零用錢可以考慮漲幅?！?/br>
    劉顏飛差點把飯噴出來，“算了，我就是說說，別當真?！彼岵坏?，就是因為舍不得，所以才難過，他不在乎錢，可他在乎顧瑤的態(tài)度，顧瑤為什么都不和他商量呢？他們難道不是最親密的關系嗎？

    期間劉顏飛喝了兩罐啤酒，阿姨怕啤酒從冰箱里拿出來太涼，他胃受不了，還放到微波爐里加熱了一下，味道頓時變得奇怪，他捏著溫熱的啤酒，只覺得眼眶也溫熱了起來。

    劉顏飛拿著啤酒和大哥碰了碰杯，“哥，我見你最近不忙，怎么沒有去度假？說不定還能認識幾個新鮮的美女?！?/br>
    “誰說我不忙？”

    當劉顏飛細問他忙什么的時候，劉顏卿卻不說了，過了一會兒，才像是有感而發(fā)道：“羨慕你們這些小年輕，為個雞毛蒜皮的事情都能吵得這么熱鬧，我果然是老了?！?/br>
    劉顏飛：“……”

    槽點好多，劉顏飛不知道從哪兒吐起，“真要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我就不會和他吵了?！?/br>
    劉顏卿見弟弟大有一吐苦水的架勢，立即站起來要走，他對兩個小男生間的感情沒興趣，可是劉顏飛抓著他的褲腿不讓他走，緩緩道：“哥，顧瑤以后是要出國的，他的成績特別優(yōu)秀，拿獎學金，績點高，外語系每年的交換生項目都能拉不少人出去，如果讀研，他家里都把錢準備好了，很可能是他mama攢了一輩子的錢……他是那種不會浪費任何一次機會的人，可是我……我不一樣……我在學校里成績不好，我沒有機會……只能留在這里等他回來……”

    劉顏卿重新坐回沙發(fā)上，他聽劉顏飛說話聲音的已經(jīng)有些變了，似乎含了一點點哭腔，像是已經(jīng)露出醉態(tài)，他只能淡淡問道：“你想讓我送你出國？”

    當初劉顏飛執(zhí)意要和顧瑤走，已經(jīng)徹底與家里撇清了財物上的關系，往后在國內獨立生活雖然有壓力，但也不是過不下去，出國就不一樣了，沒有強大的資金后盾，劉顏飛別想跨出去一步。

    然而如果弟弟為了出國求他，他會很失望，這個從小他看著長大的弟弟，或許并沒有他想象中那么有骨氣。

    劉顏飛搖了搖頭，眼淚從挺直的鼻尖滑掉進飯里，不再說話了。

    他這一整天受的打擊有點大，關鍵在他心里，緩過最初的沖擊，自行斷定了顧瑤出國后不會再回來，顧瑤是那么優(yōu)秀，那么努力地往上攀登著，他遲早有一天會跟不上顧瑤的步伐，他的跟隨，已經(jīng)非常吃力了。

    第八十八章

    事實上，在大哥沒收了他的資產(chǎn)以后，他就從一個手頭寬松的富家小少爺變成了一個真廢柴，他曾經(jīng)在周圍人中所有的優(yōu)越都蕩然無存，他走一次商業(yè)展臺只有三四百塊的報酬，卻又大手大腳，每個月都會比計劃額外花出很多錢，有時還需要顧瑤塞幾張紅票子補貼他零花。

    他和顧瑤掉轉了位置，差距從縫隙早晚要變成溝壑，未來只會更遠，他沒有什么大志向，但顧瑤卻有追逐的目標和夢想。

    這一刻，他想問出口的是，“我和他是不是快要完蛋了？”

    劉顏卿見他喝酒喝得生猛，原本俊俏的臉都漲紅成了豬肝色，便伸手拿走了桌上的啤酒罐，握在手心，沉默片刻后問道：“你覺得委屈？”

    “不應該嗎？他什么都不和我商量?！眲㈩侊w抹了把臉，他覺得在大哥跟前掉眼淚挺丟人的，可他們是兄弟，他總是特別容易在強勢的大哥身邊暴露出懦弱的一面，希望能夠得到指點或是安慰。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顧瑤是個特別有主見的人？”

    劉顏飛茫然地轉過頭來，看著自己敬重又信賴的大哥，想了想，“我忘了。”

    劉顏卿拍拍他的肩，“顧瑤確實很優(yōu)秀，如果你是個女孩兒，或者他是一個女孩兒，我都可以資助他念書，他要出國，我也可以把你一起送出去，能不能抓住他單看你自己。但是顏飛，你是一個男人，我不贊同你們，你們未來各奔東西的可能遠遠超過你的想象，你馬上就要面臨畢業(yè)，當你在國內有了穩(wěn)定的工作，他在國外獲得更好的機遇，你覺得是誰需要做出妥協(xié)？他不會選擇你的，女孩兒還能夠圍繞家庭孩子打轉，你呢？你要出國去給他洗衣服做飯嗎？你自己好好想想吧?！?/br>
    他為什么在抽了弟弟一頓以后發(fā)現(xiàn)無用，繼而采取放任發(fā)展的態(tài)度，就是因為他料定兩人不會長久，別看劉顏飛平?；焓滥跻粋€，其實心思單純得很，這次的事情就能夠看出來，顧瑤也沒有把劉顏飛當做一個能夠出主意的人。

    可家里的生活一直是顧瑤在打理啊，劉顏飛郁悶地想。

    劉顏卿緊接著問道：“平常家里房間誰打掃？請小時工？”

    “顧瑤做?！眲㈩侊w聲音悶悶的。

    “衣服呢？”

    “我們上周買了一臺洗衣機，不過平常都是顧瑤收拾。”

    劉顏卿頓了頓，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過顧瑤家境貧寒，倒也能理解，“你們家務怎么分攤？”

    “都是顧瑤做啊，我又不會?！眲㈩侊w回答得理直氣壯。

    劉顏卿：“……”

    劉顏飛半晌說不出話來，他想起自己以往大年三十被女朋友逼著親手洗碗的事，又踢了劉顏飛屁股一腳，面無表情地上樓了，“吃完帶你的貓去洗個澡，我聞著一股子尿sao味。”

    莫名其妙中了一槍的奶牛，“喵？”

    奶牛在貓窩里尿了一次，這才把爪子弄臭了，不然平日顧瑤會把它打理得很干凈。

    劉顏飛拿了鑰匙和錢包，往奶牛脖子上套了個牽引繩，反正寵物美容院離他們小區(qū)不遠，轉出去十分鐘的路。

    等到奶牛被洗白白，還重新修剪了毛，他們回到家剛好八點半，進屋劉顏飛意外在玄關發(fā)現(xiàn)了一雙很眼熟的帆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