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溫蘿稍稍瞇起眼睛細細打?量起那個白衣木偶,只見它長發(fā)飄飄,窄袖緩帶,一時間竟難辨雌雄。一身純白素錦隨著它的動作在空中紛飛,雖然僅僅是個木偶,也直給人輕云蔽月,流風回雪的仙氣感。 在幾?“人”圍攻之下,“柏己”漸漸勢微,只見五顏六色幾?個木偶紛紛上前一通搖擺,“柏己”最終倒在戲臺正中不起了。 “這是結束了嗎?”明?明?已經(jīng)?到了結局,簾幕卻并未合起。墨修然沒?說話,微微揚了揚下巴示意她繼續(xù)看下去?,溫蘿轉頭,卻見那銀發(fā)銀甲的木偶突然發(fā)難,騰空而?起,緊接著一淡黃色衣衫的木偶隨之而?動,原地還未收割勝利的幾?個木偶紛紛顫抖著倒下。 這一次,沒?再發(fā)生什么?反轉,簾幕緩緩拉了起來。 她之前看過的洪荒封神流小?說中,只提到過天帝銘淵背叛了人界修士,這次的木偶戲竟然又牽扯出一個新的人物…… 溫蘿皺眉,聯(lián)系到之前見到的介辰,難道這也是幻境易主的連鎖反應?這段木偶戲會是與南門星相關的過往么?? 將疑問暗暗記在心里,溫蘿鼓了鼓掌:“精彩?!?/br> 一旁的應畫已經(jīng)?看呆,聽見她的鼓掌聲才像是回過神來,義憤填膺道:“那個銀色頭發(fā)和黃色衣服的人可真壞,大叛徒!” “戲是看完了,不過天色還早。”墨修然將案上她不知不覺制造出來的瓜子皮微微攏了攏,“既然已經(jīng)?出了門,不如用完晚膳再回去?吧?!?/br> 這個主意好,她總算不用回去?喝烏雞湯!溫蘿仔細一想,進入幻境已有快一周,一日?三餐都有烏雞湯,她已經(jīng)?喝了將近足足二十?頓烏雞湯,再喝真的要yue了。 想到這里,她立馬點頭如搗蒜。 “小?姐,那應畫……”應畫囁嚅,一雙眼睛在溫蘿和墨修然身上來回看,不知為何覺得自己稍微有些多余,“應畫就?回府上通知夫人一聲吧?!?/br> 墨修然唇角笑意漸濃,心情?很好地招呼幾?個小?童過來:“送應畫姑娘回將軍府。”說罷看向一臉受寵若驚的應畫:“你叫應畫?麻煩你告訴江夫人,請她放心。晚些時候,我會把你家?小?姐安然無恙地送回府上?!?/br> 向來聽說沈世?子面如冠玉,氣度風流,這次一看果然名不虛傳……應畫有些迷迷糊糊地點點頭,腳步飄忽地跟著小?童走了。 溫蘿看應畫的模樣,便?知道她的心已經(jīng)?被墨修然剛才刻意為之的體貼舉動收買了,不禁嘆了口氣,感慨道:“你還真是做戲做全套啊。” 墨修然眉峰微壓,皺眉看向她,仿佛她說錯了什么?話似的。溫蘿咽了口口水,岔開話題道:“接下來我們怎么?辦?” 墨修然微微勾唇,一雙桃花眼中似是帶著笑意,眼底卻藏了幾?分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冷意與受傷,淡淡道:“師姐以為呢,當然是繼續(xù)做戲了。” “做戲”兩個字從他口中吐出,格外清晰用力。 溫蘿:“……” 兩人帶著縈繞不去?的詭異氣氛一路沉默地來到酒肆,沈聽瀾在城中各大娛樂消費場所都十?分有名,兩人沒?入座多久就?聽見周圍有人低聲議論?。 “窗邊那位不是沈聽瀾嗎?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對面竟然坐了個姑娘?!?/br> “難不成沈聽瀾真的開竅了?” “那位小?姐看起來好像是將軍府的江婉情?啊,我上次去?過國公府游春宴的,那時江小?姐作不出詩來還是沈聽瀾幫她罰的酒。難道當時他們就??” “江婉情??她不是和越王殿下……” “……” 溫蘿嘆了口氣:“不知道為什么?,江夫人之前一直有心撮合我和云知白,而?且云知白對我的好感也來得莫名其妙,恐怕也是她安排好的。” 聽到“越王殿下”“云知白”,墨修然眼底微冷,一手為兩人杯中續(xù)茶,抬眸看她一眼:“幻境中的人最初雖然會按照主人意愿行事,但真正留住他的人其實是你?!?/br> 見墨修然表情?詭異,語氣詭異,眼神也詭異,溫蘿皺眉:“你怎么?了?別說他是個假人,就?算是真的,我也不喜歡?!?/br> 墨修然臉色稍霽,順手將剛端上來的糖醋小?排往靠近溫蘿的方向放了放。溫蘿眼前一亮,十?分不客氣地夾走一塊丟進嘴里,咕噥道:“突然想起來,我在幻境里靈力被封,但你的各種法器符箓根本不受靈力限制,那是不是沒?有被封???” 墨修然笑了一下,十?分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煉符煉陣又不像是靈力,被封了就?沒?了。如果我想,隨時都可以畫新的?!?/br> 溫蘿梗了一下,眼珠一轉,追問道:“對了,你上次說你還沒?辦法給傀儡點睛!我猜掌門師伯這次讓你下山,也是在幫助你點睛吧?怎么?樣,這也有段時間了,你的傀儡術有精進嗎?” 點睛…… 墨修然抬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緩聲道:“有?!?/br> 溫蘿訝然道:“真的?”她本身只是隨口一問。 墨修然望著她波光瀲滟的杏眼,輕聲說:“真的?!?/br> “可以點睛了?” “可以?!?/br> 他這段時間好像也沒?做什么?特別的事情?啊……溫蘿仔細回憶了一下,好奇地問道:“給傀儡點睛到底需要什么?條件???” 聽她這句問話,墨修然心跳不禁漏了一拍,他強裝鎮(zhèn)定地喝了一口茶:“即使是藏月門弟子,傀儡術也不是可以隨意傳授的?!?/br> 這倒是……溫蘿有些失望地癟癟嘴,不一會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眼睛一瞇,神秘道:“那你是不是得給它畫臉了?”那肯定很有意思,要是墨修然是個手殘,刻出來一個四不像就?好玩了。 墨修然只是掃了兩眼她的表情?,就?有些了然地開了口:“我雖然沒?認真學過丹青,但是臨摹能力還是不差的。”說到這,他像是不小?心說漏了什么?秘密,臉色一變,小?心地皺眉看向她。 溫蘿倒是沒?覺得他說的有什么?不對。畢竟是男主,只要作者沒?什么?惡趣味,她想象中的那種事情?就?應該不會發(fā)生。 《狂傲仙主》中提到,墨修然可以突破傀儡術對血統(tǒng)的要求和禁忌,能夠豢養(yǎng)無限只傀儡?;蛟S是嫌麻煩,作者并沒?有花費筆墨在他那數(shù)不盡的傀儡究竟長什么?樣子上。 不過,定期取那么?多血,男主真的不會貧血嗎? 溫蘿盯著對面墨修然略顯蒼白的膚色,暗自腹誹,他看起來本身就?不是很有血色的樣子。想到這,她隨口問道:“等你突破了傀儡術,你到時候打?算養(yǎng)幾?只?” 她的問題角度總是特別刁鉆古怪,墨修然挑了挑眉,理所當然道:“當然是多多益善了。” 果然如此?。 溫蘿為他以后的日?子默哀了一下,專心享受起了久違的美?食。 等她吃下最后一塊紅潤晶瑩的排骨rou,只聽窗外淅淅瀝瀝的聲音逐漸大了起來,她轉頭望去?,不知什么?時候,窗外突然落起了細雨,像絹絲一般,又輕又細,千萬條銀絲,蕩漾在半空中,似是一片迷迷漫漫的輕紗。 “下雨了……” 應畫已經(jīng)?回了將軍府,如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再加上幻境之中用不了傳訊符……溫蘿略帶些憂慮地看向墨修然,卻見他表情?未變,語氣也帶著幾?分輕快和隨意:“那就?等等吧。” 墨修然似乎格外喜愛飲茶,茶香裊裊,白色的霧氣氤氳在空氣中帶來微微潮濕的氣息,與窗外間或飄進來的雨息交織在一起,竟有些相得益彰。溫蘿透過升騰的霧氣看向墨修然低垂的桃花眼和高挺的眉骨鼻梁,心中嘆了一聲,等就?等吧。 她卻沒?想到,這一等就?直接等到酒樓打?了烊。 “兩位客官……”小?二一臉賠笑走到兩人桌前,“小?店要打?烊了,您看這……” 夜露濃重?,溫蘿看向窗外,雨絲像一根根銀色的絲線般,在某個角度折射出剔透的光,為暗沉的夜幕添上一抹亮色。 看來今夜免不了一頓雨淋,她微微呼出一口氣,看向墨修然:“我們走吧?!?/br> 墨修然卻突然沖小?二問道:“你們店中有沒?有備用的傘?” 小?二一愣,原地回想了片刻,有些不太確定地回話:“我這就?去?幫您看看?!辈灰粫?,就?見他拿著一把略有些舊了的油紙傘回來,稍有些抱歉地干笑道:“只剩這一把了……” “這么?大一間酒樓,居然連兩把傘都拿不出來……算了,就?它吧?!蹦奕黄岷诘耐自谛?二手中孤零零的那把傘上打?了個轉,出口的話雖然帶著抱怨,語氣和表情?卻都半分埋怨的意味都沒?有,他隨手在桌上拍了一片金葉子,“這個算是酒錢和借傘錢?!?/br> 一見桌上的金葉子,小?二眼神都亮了幾?分,立馬一手攥在手心里,一邊恭恭敬敬地將灰撲撲的傘在身上略微撣了撣,小?心放在桌上的空處,口中連連道謝:“多謝客官?!闭f罷十?分識趣地下去?了。 墨修然眸光流轉,桃花眼在桌上那一把傘和溫蘿面上掃過,語氣略帶嫌棄地說:“真不走運,只有一把傘,我就?勉強一下和你擠一擠吧?!?/br> 溫蘿:“……?” 既然他已經(jīng)?想到可以買傘,他們又是為了什么?才在這里白白坐了幾?個時辰等雨停? …… 星斗清而?亮,每一顆都低低地俯下頭來。雨絲纖細,把燈影和星光都流亂了。雨夜之中,失去?周身流轉的靈力,溫蘿第一次感受到寒意。她低頭看了看一身紗衣羅裙,再轉頭看向墨修然那身滾著金邊的黑絲絨披風,下意識打?了個顫。 手中的傘已經(jīng)?撐好,雖然油紙傘本身并不小?,但照顧到兩個人仍舊顯得有些力不從心。墨修然瞥了溫蘿一眼,目光定在她兩袖幾?乎透明?的紗織水袖上,手中傘柄微微向她的方向點了點:“走了?!?/br> 溫蘿向他的方向靠了靠,兩人之間的距離只剩下一個小?指縫,墨修然皺眉向她身邊又跨了一小?步,直到她的左臂貼上那片柔軟的絲絨,一股暖意傳來:“離那么?遠干什么?,到時候……”說到這,他突然頓了頓,半晌才別扭地接口,“為了遷就?你,我被淋濕了怎么?辦?” 溫蘿皮笑rou不笑地看他一眼:“那就?不要遷就?我?!?/br> 墨修然捏著傘柄的手緊了緊,他鼻腔哼了一聲,仿佛為了掩飾什么?一般道:“好啊?!鄙踔翞榱俗C明?他話語的真實性,手中的傘柄還向自己的方向大幅度的偏了偏。 兩人此?刻仍站在酒樓門前的房檐下,但僅僅是這樣,空氣中零星的雨滴飛濺到她身上,寒意像一條小?蛇般順著接觸的肌理向她身體各處游走。 沒?想到這個傲嬌鬼居然真的這么?冷血…… 溫蘿忍住微微打?顫的牙關,殷和玉本人的自尊顯然不允許她在這種時候為了一把傘而?向墨修然示弱。 于是她只好瞪了他一眼,硬著頭皮道:“走吧。” “別急?!眳s沒?想到墨修然紋絲不動,盯著她的那雙桃花眼中流光溢彩。他強硬地將傘柄塞進溫蘿手心,緩緩道:“還有一件事?!?/br> “快說?!睖靥}威脅般舉了舉手里的傘柄,“現(xiàn)在傘在我手里,小?心我直接回府不等你。” 墨修然輕笑一聲,并沒?有答話。他一手摸到頸邊的活結,修長的手指微微一拉,身上那件厚重?華貴的披風便?被他輕輕取下提在手里,向溫蘿臉前一送。 墨修然微微錯開視線,淡淡道:“我可不想待會你淋了雨回將軍府發(fā)熱生病,要是江夫人因此?記恨上我,那我們這輩子恐怕都別想出去?了?!睕]?有拿披風的那只手虛虛向她握著傘柄的手伸出,在半空中穩(wěn)穩(wěn)地定住。 溫蘿一怔,隨即將傘柄塞回他手中,毫不客氣地接過柔軟的披風圍在身上。 上身的瞬間,一陣暖意包圍了她近乎于冰冷的身體,殘存的體溫直從皮膚滲透進她的心里,她抬頭看向他,小?聲咕噥:“謝謝?!?/br> 墨修然聞言,臉上顯出片刻的空白,不過很快他便?露出一個十?分惋惜的表情?,刻意地盯著因她身高不夠而?浸在雨水中的衣擺,搖頭嘆息:“多好的一件衣服啊,糟蹋了。經(jīng)?過今天這一遭,我可不打?算再要了,你喜歡的話就?留下吧?!?/br> 說罷,他緩步走到她身邊。 燈光透過半透明?的紙傘打?在兩人臉上,他微微低頭,站在她的側后方:“走咯?!?/br> 兩人同時邁步走出了那片小?小?的屋檐。 預想中的冰冷雨水并沒?有穿透傘檐落在她身上,身上厚實柔軟的絲絨披風也為她隔絕了外界帶著刺骨冷意的空氣,溫蘿感到手心都緩緩發(fā)熱了。她狀似不經(jīng)?意地抬頭看了一眼墨修然的表情?,只見他白皙的膚色在黑夜中顯得更為奪目,此?刻正目不斜視地盯著眼前的道路,左肩在忽近忽遠,忽明?忽暗的燈光下顯出一塊暗色的水漬。 溫蘿心頭一動,目光看向他手中的傘柄。 它此?刻正平穩(wěn)而?堅定地向她的方向傾斜著。 溫蘿在心中嘆了口氣,悄悄地往墨修然的方向貼得更近了些。感受到熱意的靠近,墨修然垂眸睨了她一眼:“干什么??” 知道他并不想表露出對自己的關心,溫蘿只好說:“怕你太沒?風度,害得我身上淋太多雨?!?/br> “你很冷?”聽她這話,墨修然下意識眉頭一跳,隨即回過味來,略有些不自然地道,“那,你跟緊點?!?/br> 溫蘿聞言向前錯了半步,正好攔在他身前擋住前路。墨修然停下來皺眉看她,她卻微微半蹲著向后退了半步,直到靠上他胸口,才直起膝蓋站直。感受到她的靠近,他握著傘柄的手微微顫了顫——此?刻他一手橫在她身前,心口貼著她的后背,仿佛在背后環(huán)抱著她一般。 “是你要跟緊點?!睖靥}轉頭,抬眼看了他一眼,見他在原地發(fā)呆,蹙眉催促道,“快走啊?!蹦菢幼?,竟然讓他回想起了兩人下山時,少女在空中飛揚的馬尾。 半晌,墨修然“哦”了一聲,兩人腳步又動了起來,他的聲音在雨中不甚清晰地從頭頂傳來:“你這樣……我會容易踩到衣擺。”但是橫在她身前的那只撐了傘的手卻并未移開,反而?更近地貼向她。 “?!簿S序者溫蘿獲得女主值15%,當前女主值86%。” “?!簿S序者溫蘿,完成主線劇情?【幻境】支線劇情?【傀儡戲】,獎勵劇情?值10%,當前劇情?值70%。” 女主值居然已經(jīng)?有了86%,加上她之前被扣除的30%,不知不覺間,墨修然已經(jīng)?為她加了93%的女主值,此?刻對她的感情?應當已經(jīng)?忠貞不渝。 的確,雖然現(xiàn)在他說話依舊偶爾刺耳,不過對待她的體貼關心對比初見時已經(jīng)?是云泥之別。只可惜任務成功后,這個小?說世?界從此?被天道規(guī)則徹底地分離出去?,到那時,她與他便?再無相見之日?。 溫蘿偏過頭,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墨修然棱角分明?的下頜,那個剛剛才為她加了10%女主值的人此?刻一臉平靜地趕著路,臉上半分羞澀也看不出,胸口有力快速的心跳卻說明?著主人此?刻內心的不平靜。 兩人已經(jīng)?走到將軍府門前那個小?巷,墨修然突然開口:“除了劍道以外,你還有什么?喜歡或者羨慕的事物嗎?” “好像沒?有?!睖靥}回憶了一下殷和玉的人設,搖了搖頭,不過卻有個沖動促使著她說出了溫蘿本人的心里話,“硬說羨慕的話,倒是有一個……傳聞無盡海是五洲大陸最美?麗的仙境,我卻一直沒?機會見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