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節(jié)
氣勢這個東西,很難說得明白,簡而言之,付尚清在掌門之位上留得越久,他作為掌門的形象就越深入人心,推翻起來也就越難——除非他太昏庸,自己坐不穩(wěn)。 但,付尚清這個人,或許無恥了些,本身的能力卻是有的。他這幾年,實力頗有長進,處理起事務(wù)來,也是面面俱到,那些中立派見此,也就淡了推他下臺的心。再加上周家處處活動,竟被一點點穩(wěn)住局勢。 倒是玉臺一脈,因為長期不見進展,漸漸籠不住盟友了。 宇文師有心無力,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優(yōu)勢一點點失去,到柳林一脈也被周家壓制,他知道自己基本不可能取而代之了。 不錯,周家得罪柳林一脈的行為愚不可及。卓劍歸受傷而歸是意外,但安同塵那事,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是周家精心設(shè)計——趁著秋獵,安同塵參與獵獸之前,假作安排,令他陷入數(shù)只魔獸的圍攻,導(dǎo)致受傷而歸。安同塵看著冷,實則性子比卓劍歸激烈得多,這事將會直接把他推到周家的對立面。等到卓劍歸傷勢復(fù)原,焉有周家的好果子吃? 但,宇文師知道,這段時間不會很短。等見到成效,他歲數(shù)已長,又沉寂太久,吃果子的人也不會是他了。 自從歇了這個心,宇文師就把精力放在修煉和培養(yǎng)徒弟上。自從去過麒麟會,邵正陽就像開了竅似的,教起來格外順手。這讓宇文師很滿意,他知道邵正陽的資質(zhì)不是頂尖的,算著讓他多打磨幾年,一舉進入出神。 只要邵正陽進入出神,就算他當(dāng)不成掌門,玉臺一脈也能保住根基,再慢慢等待機會。 哼!周妙如這個女人,以前倒還聰明,在后宅困得久了,越來越蠢了!她以為到處籠絡(luò),排除異己,就能把九瑤宮變成周家一人的天下?卻不知,她壓得厲害,反彈得也越厲害。眼下看著形勢大好,可再過個十來年,必是怨聲載道。 但宇文師沒想到,變數(shù)來得這么快。 “千真萬確?!鄙壅柎鸬溃巴絻阂呀?jīng)去碧溪谷探過陸師妹了?!?/br> 邵正陽眼下也是二十七八歲的人了,看著成熟不少,氣質(zhì)與宇文師越來越像。 “情況如何?如果我沒記錯,她好像才二十出頭?” “二十二?!?/br> “二十二?!庇钗膸熤貜?fù)著這個數(shù)字,長聲一嘆,“當(dāng)年劉師兄二十四進入出神,可說是震驚西川,他可不像某人,修為一到就急著沖關(guān),而是實打?qū)嵞ゾ氝^,水到渠成破關(guān)的?!?/br> 后頭那句極為諷刺,那個某人說的是誰,很容易猜出來。 “陸師妹看起來狀態(tài)很好?!鄙壅柭砸华q豫,又道,“徒兒見到她,竟有一種高山仰止之感,似乎根基甚是深厚,卻不知是不是徒兒實力太低的錯覺?!?/br> “哦?”宇文師極是重視,邵正陽已經(jīng)臨近巔。峰了,出錯的可能性很低。 宇文師思忖良久,終于下了決斷:“準備一下,稍后為師親自去碧溪谷一趟。” “師父?” 宇文師沉聲道:“她與周家水火不容,此番回來,與周家之間定會有摩。擦!”又注視著他,“你也將面臨巔。峰,即將突破,陸明舒這么快進入出神,說不定有什么秘法,為師舍下這張老臉,討教一二,說不定能讓你提前邁入出神?!?/br> 邵正陽感動,卻道他:“師父,以我的根基,達到巔。峰尚需要一二年,再打磨一番,說不準要四五年后才好破關(guān),您實在不必……” “不必多說,若真有這樣的秘法,是代代受益的事。若是舍下臉面就能拿到,絕對值得。” 宇文師起了這個念頭,與周家關(guān)系不佳的其他各脈,多多少少也想到這方面。太府一脈的鄭沖長老就是。 “二十二,出神,不過短短七年。難道真是父女相傳?”鄭沖百思不得其解。 付尚清是七年入出神,這其中周家下了大力,陸明舒呢?遠游一趟,回來就出神了…… “去打探打探,”鄭沖回頭對心腹弟子道,“一定要弄清楚,這個陸明舒到底是怎么進入出神的。” 蒯信猶豫:“師父,升陽一脈出過宗師,說不準是項宗師的遺澤呢?咱們這樣去打探,不好吧?” 鄭沖不以為然:“項宗師一脈,傳下不止劉極真這一支,真要說,他這一支關(guān)系較遠,算不得直系。若是真有什么秘法,為何不傳給自家嫡傳弟子,反倒傳給劉極真?”一揮手,“照我說的做,你遲遲不能進入出神,我們太府一脈處境堪憂?!?/br> 蒯信動了動嘴唇,終是低應(yīng)一聲:“是……” 蒯信垂頭喪氣出了院門。這個七年前還意氣風(fēng)發(fā)的魁梧漢子,如今看起來滄桑不少。他其實年紀還不算大,今年三十有三。但,要知道陸明舒參加天門之爭時,他就已經(jīng)達到融合境巔。峰。論潛力,當(dāng)初的他在門中妥妥排進前三,本以為自己花二三年好好打磨,三十歲之前定能進入出神。誰知道,他三年前嘗試突破,卻失敗了,眼下三年過去,完全摸不著頭緒,也不敢再嘗試。 當(dāng)初敗給陸明舒,蒯信并不生氣,反倒覺得那一戰(zhàn)打得很暢快。以他的性子,去打探別人的秘法,實在拉不下臉…… 同時,撫云一脈也發(fā)生了同樣的對話。只不過對話之人,變成了殷虹、解文涵,以及他們這一脈的掌事鄒孝琳。 解文涵可沒蒯信那么憂郁,散場后一到無人的地方,就一掌拍斷了一根巨木,然后冷笑:“真是一群不上檔次的貨色!” 她可不管罵的是自家?guī)熃愫蛶熓?。殷虹是周妙如的心腹,可不會像鄭沖長老那樣,只是讓蒯信打探一下,而是打著主意,用威逼的方式,讓陸明舒交出這個秘法。 以勢強壓,威逼同門,跟周妙如那個毒婦混久了,果然也變得沒下限了。還打著為她好的主意,呸!她好好地打磨著自己,誰要她們管?平時也沒見關(guān)心??! 狠狠罵了一頓,解文涵理了理衣衫,面不改色地回去了。 蠢歸蠢,她還沒有強到把這些蠢貨壓下來,該忍還得忍著。 第378章 換了身份牌符,又領(lǐng)了長老月例后,碧溪谷清凈了幾天。 和師父說說話,遛遛小呆,逗逗小布,陸明舒的日子過得分外輕松。 安同塵過來和她練過手,因他身上帶傷,兩人沒有真打。就這樣,安同塵已經(jīng)對她贊不絕口了,尤其是她的劍氣,完全脫離劍招的形式,做到如臂使指,倏忽而至。 陸明舒沒敢說,她怕太過驚世駭俗,并沒有拿出真本事。融合境和內(nèi)息境,武修的實力要大大強過那些不重視煉體和武技的世界,但,出神境就比結(jié)丹差多了。結(jié)丹可以動用許多神妙的法術(shù),也不再拘泥于劍招劍式,出神境卻因為過于注重rou身,反而成了桎梏。 非要做個對比,出神境大概相當(dāng)于假丹的境界,固然比筑基強多了,卻比真正的金丹差了不少。而化物境不拘于物,終于脫離了rou身的限制,比結(jié)丹要高,卻又不及元嬰。 本界的武修之道,論起來發(fā)展并不長遠,有種種不足,倒也能理解。不過陸明舒已凝出劍胚,破關(guān)用的又是凝神之法,實力遠遠高出一截。 安同塵沒問她如何練出這樣的劍術(shù),反倒是陸明舒感念他這些年的照顧,事后談?wù)摃r,將自己從劍譜中悟出來的劍道一一告知。安同塵如獲至寶,回去研習(xí)了。 陸明舒暗想,安同塵所受之傷,多半損及根基,冬夏石的石液說不定能治療,但在師父的經(jīng)脈修復(fù)之前,她必須以師父為先。若是找到機會把謝廉貞請來一趟就好了,他本就長于醫(yī)術(shù),經(jīng)過六年埋頭煉丹,與本界的藥師已經(jīng)不是一個水準。 至于南澤劍神狄羽前輩那本劍譜,在圣王秘地那些年,她閑來無事,將之一一歸納,去掉劍法的部分,提出轉(zhuǎn)修和磨練之法,為的就是與親朋好友共享。本想第一個交給高驤,沒想到他不在山中,倒是便宜了安同塵。 她也想了很久,要不要將之公開。雖然很討厭九瑤宮這群人,但若能轉(zhuǎn)化本界武修的修煉之法,也是一件大功德。 做人,還是存些善念的好。小時候阿爺就是這樣教她的,這世上有很多壞人,但也有很多好人,莫要因為壞人的存在,就去苛責(zé)好人。 但,她心眼也很小,要是白讓九瑤宮這群賤人占便宜,她很不開心。 日常遛完小呆,放它一個自己瞎跑,陸明舒回去,進入天輪。 進入出神境,天輪的積分增長得快多了,以前什么也不干,每個月才增長二三分,現(xiàn)在多了十倍,幾乎每天都增長一分的樣子。 升級贈送的抽獎,她用了。很可惜,這次抽到的只是一瓶療養(yǎng)丹藥,她拿給師父用了。準備給師父恢復(fù)經(jīng)脈,必須先把他的身體調(diào)養(yǎng)好,還好師父這些年劍都有練,底子并不差。 一進天輪,便有提示消息過來,陸明舒看了一眼,回了個消息,便進入易市。 進去站沒兩分鐘,青木就歡喜地過來了:“陸姑娘,你終于來了,再遲一點,郝道長就要走了。” “勞你傳遞消息,不知郝道長在何處?” “請隨我來?!?/br> 她跟著青木走了一條街,進入一間屋子,跑上二樓,敲了敲其中一間房門:“郝道長,陸姑娘來了?!?/br> “請進?!蔽堇飩鱽淼统恋穆曇?。 青木推門進去。 陸明舒第一眼看到那個坐在桌邊喝酒的道人。大約三十出頭,身上穿一件灰色道袍,腰帶隨隨便便束著,露出一截發(fā)達的胸肌。頭發(fā)束得亂糟糟的,臉上沒刮干凈的胡碴,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偏偏就算這樣,他看起來也是神采奕奕的,眼中閃動著精光,長得也不差的樣子。 看到陸明舒進來,他掃了一眼,指著對面道:“小姑娘,不用行那些虛禮了,坐吧?!?/br> 陸明舒默默收回行了一半的禮,坐到他對面。 桌上擱著一把劍,出于劍客的習(xí)慣,她第一眼就留意到了。雖然沒有出鞘,可那隱隱散發(fā)出來的威懾之力,令人心驚。 擁有天輪的修者,果然個個不凡。這位郝道長,修為遠比她要高,最起碼堪比化物境。 “聽說你對我手中的藥方感興趣?”郝道長一手搭在桌上,一手灌了自己一口酒,很隨意的樣子。 陸明舒點頭:“是的,不知道道長需要多大的代價,才肯出讓?積分我遠遠不足,但道長若有其他要求,定然盡力滿足?!?/br> “你不是給自己換藥吧?” “嗯?!?/br> “是什么人,讓你這樣費心?” 陸明舒沉默了一會兒,答道:“我?guī)煾??!?/br> 郝道長訝然,隨即搖頭一笑:“是我想岔了。還以為你這樣的姑娘家,費這么大的力氣,為的是情郎?!?/br> 陸明舒沒有接話。她不擅長與陌生人聊天,何況這郝道長未必需要她接話。 又一個人喝了兩杯酒,郝道長說:“實不相瞞,我拿藥方換積分,也是需要拿積分去換東西救命。如果換不到,我不可能出讓的。” 陸明舒抬頭看著他:“那道長肯見我,又是為了什么?” 郝道長訝然一笑,說道:“你倒是敏銳。不錯,我是聽說你手中有冬夏石,才來見你的。如果你肯拿冬夏石相換,這藥方我就讓了?!?/br> 陸明舒認真地問:“有沒有別的選擇?這冬夏石并不在我手中,而是歸我一個朋友所有,我不想讓他白歡喜一場?!?/br> 她若是要,謝廉貞定然會給。但這樣的東西,哪個藥師會不想要呢?不到萬不得已,陸明舒還是想保一保。 郝道長又笑了:“你真是個重情義的姑娘,師父想治,朋友也想照顧,可是,你有沒有考慮到自己是不是有足夠的能力呢?” “總要試試。”陸明舒說,“希望道長能告訴我,好讓我有個努力的方向?!?/br> 郝道長又飲了一大杯酒,終于嘆了一聲,說道:“和你一樣,我想治一個人。冬夏石或許可以做到,但需要長年累月地治療,所以,我才要冬夏石本體,而不僅僅是石液?!彼坪跤行┩∠鄳z,他又道,“你如果真的不想拿出冬夏石,那也行,幫我找一種叫骨生花的奇物,找到我就換給你。另外,先給我一些石液當(dāng)訂金,我就等你。” 第379章 骨生花,這是一種生于異骨之上的奇物。 所謂異骨,需得是強大魔獸、靈獸,又或者修者的遺骨,修為低了沒用,年頭不夠也不行。且還得正好置于能接觸到陽光雨水,又封閉聚氣的地方。就算以上條件都滿足,也不一定能長出來。論起來,不比冬夏石容易,甚至更苛刻一些。 與郝道長會面之后,陸明舒去問青木,青木如此說道:“據(jù)我所知,天輪里上次出現(xiàn)骨生花,已經(jīng)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郝道長已經(jīng)找了好幾年,一點線索也沒有?!?/br> 也是,她有天輪,郝道長也有天輪,甚至比她權(quán)限更高,接觸的人面更廣,他找不到,自己怎么可能找得到? 青木又說:“想找到骨生花,基本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你的天輪里物品刷新,正好出現(xiàn)骨生花。另一種就是機緣巧合,正好遇到持有骨生花的人。” 這兩個條件,談何容易!骨生花這樣的寶貝,放在天輪里,積分最起碼要上萬,如果她有上萬的積分,就直接跟郝道長買了。另一種,基本就是撞大運了。 陸明舒嘆了口氣。沒辦法的話,只能跟謝廉貞開口要了。其實分別之時,他們并沒有明確冬夏石的歸屬。但陸明舒知道謝廉貞為她做了許多事,遇到危險沖在前頭,若有好處就讓她先享,她怎能心安理得?若是這回她又拿了冬夏石,總覺得欠他太多了。 罷罷,真不行,欠也只能欠著了,為師父恢復(fù)經(jīng)脈更重要。出去后,先找人打聽打聽,本界是不是有這種東西,若是沒有,就送封信去七真觀,請他過來一趟——安師叔的傷,正好需要看看。 心中定計,陸明舒依此而行。 出去之后,她問劉極真,劉極真果然說從未聽過此物。她對著信紙猶豫良久,才把信寫好,交給阿生,找人送去七真觀。 沒過多久,那邊宇文師來了。這位宇文師叔,向來通曉人情,過來先問候了劉極真,隨后與他閑聊起來,就好像只是單純來看劉極真,而非來打探似的。 但劉極真又怎么會不了解他?談了一會兒,便把陸明舒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