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他們兩個走回座位,就好像夫妻雙雙把家還,但由于他們一派坦蕩的樣子,班上的同學們見狀,也沒有如何多想。 大概就是這樣,每天重復著考試和做題,生活不曾發(fā)生變化,卻也一帆風順地前進著。 倒計時一天一天的減少,從四月到五月,天氣漸漸熱了起來,有幾個女生換上了夏季校服……對于高三的學生而言,這可能是最后一次穿夏季校服了。 時間過得太快,以至于回頭一望,那些白駒過隙的時光,像是被誰偷走了一樣。 瑣碎的細節(jié)都記不清了,能想起來的都是大事,比方說第一次約會,第一次修自行車,第一次收到金牌…… 夏林希發(fā)現(xiàn),這些事似乎都和蔣正寒有關。 從去年八月開始,陪伴了她的整個高三。 對于剛上高中的她來說,“將來”是最濃墨重彩的兩個字。她不知道三年后會身在何方,鉆研什么樣的專業(yè),正因為沒有評估和預計,想象的空間變得無限寬廣。 而今,高中生活即將到頭,她認為一切都很圓滿,既對得起光陰,也對得起自己。 蔣正寒的生日在五月,夏林希為此準備已久,鑒于他送過一個手工禮物,夏林希決定照樣模仿,但她的手工實在是很差,她搜遍了全網(wǎng),覺得自己只能做一個賀卡。 禮物雖糙,心意十足。 夏林希選在傍晚放學的時候,掏出賀卡送給他。 夕陽漸沉,窗外是漫天霞云,倦鳥即將歸巢,同學們陸續(xù)走.光,教室里只有幾個值日生,各自忙活他們的事,沒人把目光投向后排。 夏林希道:“我隨便做的,下次再改進一點?!?/br> 她雙手放在裙擺上,手指攥著邊沿,略微繞了兩下,約莫有一點緊張。 蔣正寒翻開賀卡的背面,又轉(zhuǎn)回它的正面,瀏覽寫在其中的內(nèi)容,最終給了這樣的評價:“改進什么,已經(jīng)足夠好了?!?/br> 夏林希并不相信,抬頭看著他。 蔣正寒笑道:“我回家之后,把它掛在臥室里?!?/br> 夏林希反對道:“不行,會讓別人看見……” 看見就看見吧,蔣正寒心想,等到高考結(jié)束,他們就能光明正大了。 或許是出于這樣的打算,他十分期待六月的迫近,假如明天醒來就是高考,他也沒有任何異議。 落日作別天空,暮色愈加昏暗,校園里樹蔭繁茂,卻和陰影糾纏在一起,學校的路燈還沒照明,遠方的長街已然一片透亮。 傍晚的風從耳畔吹過,夏林希和蔣正寒并排走著,她好像在這時候想起來什么,安靜了半晌才說:“我的東西掉了。” 蔣正寒問:“什么東西?” “掉在了地上,”夏林希道,“你彎腰過來,我指給你看?!?/br> 蔣正寒信以為真,就這么低頭去看。 夜色初臨,浮云淺動,天際升起圓月,周圍一片寂靜,沒有人也沒有聲音,只有滿地婆娑的樹影。 她飛快地親了他一下,然后挨在他耳邊說:“生日快樂。” 第三十四章 生日快樂。 夏林希說完這句話,一溜煙跑了個沒影,好像一個送完禮物就會當場消失的小精靈,小精靈已經(jīng)完成了她的使命,并且感到非同一般的雀躍歡欣。 蔣正寒十九歲了,她比他還高興,年輕的時候總是這樣,長大一歲就欣慰不已。 蔣正寒的生日在五月初,距離高考越來越近,夏林希并不覺得著急,她只有一種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的感覺,似乎終于能解放了。 五月中旬,三模來臨。 今年的三模試卷一點也不難,作為高考前的最后一次cao練,它仿佛不是為了探查學生水平,而是為了讓大家放寬心。 然而最終結(jié)果一出,班主任如墮冰窟。 窗外春景明媚,惠風和暢,鳥雀追逐鳴叫,充滿了蓬勃的朝氣,班主任兀自點了一根煙,在走廊上抽完以后,派人去教室喊來了夏林希。 夏林希不明所以。 辦公室內(nèi),人聲交錯嘈雜,班主任清了清嗓子,把成績單拿給她看。 “你三模的時候,精神狀態(tài)怎么樣,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何老師指著班級排名,又用紅筆劃下了她的分數(shù):“這一次的全班第一是陳亦川,第二名是孟之行,你排到了第三?!?/br> 夏林希聽得恍惚,以為自己在做夢,她低頭看向桌面,目光落在了總排名上。 還真是全班第三。 “跌出年級前五了,”何老師頓了頓,不敢說直白的話,只能婉言相勸道,“沖刺階段,你不用做難題,也別有太大壓力,保持以往的水平,老師們都相信你?!?/br> 夏林希站得筆直,雙手背到了身后,左手掐了右手一下,鉆心的疼。 她輕抽一口氣,明白了身在現(xiàn)實。 然而去年的年底,她發(fā)燒將近三十八度,也能保持全班第一,為什么現(xiàn)在臨門一腳,身體狀況一切良好,成績和排名卻陡然降低? 夏林希想不通,因此開口問道:“我可以查看試卷嗎?” “分數(shù)不會有問題,”何老師慈藹一笑,攤開一個文件夾,“你看啊,陳亦川比你高五分,孟之行比你高兩分,你們之間的差距很小,但是比起你原來的水平,還是稍微有一點退步?!?/br> 他說:“老師和你說這些話,不是因為你考得不好,是因為重視你的情況。” 也不完全是這樣。 在此之前,因為夏林希的成績一直穩(wěn)定,不少老師都把她當成了未來的理科市狀元——倘若能出一個市狀元,對學校而言是很有面子的事情,報紙和媒體在采訪的時候,也會著重強調(diào)一下狀元的母校,吸引下一批的優(yōu)秀生源。 但是所有人都沒有料到,未來的理科狀元栽在了三模考試上。 夏林希仔仔細細地想了想,整場考試發(fā)揮正常,三模的試題格外簡單,簡單得就像會考一樣,她不知道自己錯在什么地方。 夏林希觀望她的分數(shù),沉默一小會兒之后,給出了一個合理的解釋:“這一次的題目比較簡單,大家的分數(shù)咬得很緊,我寫卷子的速度太快,有些地方可能粗心了?!?/br> 班主任立刻問:“你提前交卷了嗎?” 夏林希點了點頭。 班主任面露責備:“時間充裕是好事,要多檢查,你掌握了心算,可不能荒廢,更不能粗心啊?!?/br> 夏林希認錯態(tài)度端正,她連著答了幾聲好。 班主任便放她走了。 下一堂課是數(shù)學,課間提前發(fā)放了試卷,夏林希拿到她的卷子以后,馬上翻開全頁檢查……果然,有一處地方,她寫的是5,不過因為連筆太快,看起來像8,不幸被扣掉了分數(shù)。 她不知道應該怎樣吸取這個教訓。 三模之所以寫得匆忙,是因為她和蔣正寒分到了一個考場,她瞧見試題如此簡單,就準備提前一個小時答完,交卷以后在門口等著蔣正寒。 不過十分之差,就讓她一舉落馬了。 夏林希心想,她是一個人,也不是一個機器人,不可能永遠不出錯,永遠寫一手工整的字,因此錯了就錯了吧,高考肯定比三模謹慎。 后排的張懷武望見她的分數(shù),也格外吃驚地問了一句:“夏姐,發(fā)生什么事了,你的數(shù)學怎么只考了一百三十多分啊……” 顧曉曼嫌吵,蹙眉回頭看他:“關你什么事,你一百三十分還沒考到,憑什么問別人?” 張懷武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分數(shù),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這不是、不是關心夏姐么……” 夏林希道:“沒什么大事,一次小考而已?!?/br> 呸,才不是呢。 顯而易見,她在陰溝里翻船了。 比起自己的粗心大意,更讓她無話可說的是,全班同學聽聞三模排名之后,對她投來的那些個同情的目光。 陳亦川剛一進門,就吊兒郎當?shù)鼗瘟诉^來,仿佛自帶背景音樂,渾身充滿了加冕的圣光。 教室里吵吵鬧鬧,嘈雜一如既往,陳亦川志得意滿,笑了兩聲才道:“夏林希,你看見排名了嗎?” 夏林希尚未開口,蔣正寒接話道:“你說的是哪一次排名?” 陳亦川把手插.進褲兜,一雙長腿略微一伸,直接坐在了前排的桌子上:“蔣正寒,這個問題需要問么?那肯定是……” “三?!眱蓚€字尚未出口,卻被蔣正寒打斷了:“高三的大考一共十九場,你考第一的概率是百分之五,夏林希是百分之九十五,你的問題也不用問了。” 陳亦川話語一頓,被他堵得啞口無言。 片刻過后,陳亦川抬起腿,往椅子上踹了一腳道:“你護什么短啊,我也不是來耀武揚威的?!?/br> 他踹的是高沉的椅子,高沉同學早就被保送了,因此座位空置已久。 即便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夏林希仍然糾正道:“你不要用護短這個詞,聽上去很容易讓人誤會?!?/br> 陳亦川向前俯身,似笑非笑道:“別裝了,時瑩都告訴我了?!?/br> 他壓低了聲音,嗓門很小道:“你們兩個,不是早就在一起了么?” 此話一出,夏林?;鹕蠞灿?。 她反問道:“時瑩說的話你也信?” 顧曉曼馬上幫腔:“在我們女生這里,大家都心知肚明,時瑩喜歡胡說八道,不過總有男生相信她?!?/br> 她從書包里拿出筆記本,仿佛是不經(jīng)意地插話:“我以為你很聰明,沒想到你也……” 陳亦川“嘶”了一聲,立即換了一種措辭:“我沒說我相信她,在一個微信小群里,她突然提到的,我當時就反駁了。” 五月份的天氣很好,仰頭可見藍天白云,窗外一片和風麗日,教室內(nèi)光線充足,在這么好的一個環(huán)境里,夏林希卻壓制不住煩躁之意。 她覺得時瑩腦子有病。 蔣正寒站了起來,走到陳亦川身旁道:“時瑩誤會了什么,要在微信群里說,而不是當面問我們?” 他道:“快要高考了,不該收一收心么?” 蔣正寒說話的時候,很有一種光明磊落的架勢,再加上他一向正直又誠實,一番言辭就叫人很難懷疑。 夏林希靜坐原位,把話題帶往另一個地方:“我覺得是應該收心,可是她已經(jīng)保送了,也不像我們這樣,忙到根本沒有時間,去關心除了作業(yè)以外的任何人?!?/br> 蔣正寒笑了一聲,沒有接話。 好像和她并不熟稔,也不好意思搭什么話。 顧曉曼自言自語,卻是拔高了音調(diào):“好了,這下讓人如意了,夏林希降到了第三,正好驗證了閑言碎語……都是一個班的同學,用得著這樣勾心斗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