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二爺不過就是貪圖新鮮罷了?!敝钡竭@個時候,宋姨娘卻依然還是嘴硬的,“你方才拿二少夫人的頭銜壓了我,這會兒便不用自命清高。既你是堂堂的二少夫人,就知為二房開枝散葉是你的責(zé)任,既為責(zé)任,你又怎么可能日日獨占二爺?” “開枝散葉么?”三娘子笑宋姨娘終于繞到了點兒上,故作輕松道,“我以為二爺身為朝中肱骨俊才,最重要的職責(zé)是食君之祿擔(dān)君之憂,而非留在家中日日被人當(dāng)做種馬一般只想著借開枝散葉之名風(fēng)花雪月?!?/br> “你……”宋姨娘震驚萬分的盯著三娘子,頭一次覺得她這般看似柔弱玲瓏的人,沒想到竟會口出狂言! “不對嗎?”三娘子冷笑,“整個侯府,二爺膝下的孩子都可以湊一桌雙陸麻將了,宋姨娘可不要再拿著什么開枝散葉的借口來困著二爺?shù)囊皇烙⒚??!?/br> 身為侯府二少爺,先妻在世時竟生了這么多孩子,這事兒始終是詭異的。這個答案,三娘子很想知道,卻不是從別人的口中知道,她,是想聽陸承廷親口告訴自己。 宋姨娘這才開始有些害怕了,可是想著下午的時候彩衣告訴她,親家太太那兒已經(jīng)及時的給她回了消息,說明兒上午一定過來一趟,宋姨娘剛剛軟了一些的腰桿子頓時又直了起來, “夫人以為這桃花塢只有夫人說了算,夫人瞧不起我這個姨娘,這些也不過都是夫人的自以為是罷了。夫人不妨自己暗中去打聽打聽,咱們這桃花塢,多少人盯著瞧著,多少人提防著警惕著,夫人若有本事,就多替二爺想想,像當(dāng)年的先夫人那樣??扇艟褪窍雽Ω秾Ω对蹅冞@幾個低賤的姨娘,那夫人大可不用費這個心,因為,妾身比起夫人,更知道二爺想要什么,妾身是不會害了二爺、害了哥兒的?!?/br> 什么意思? 三娘子饒有興趣的看著宋姨娘,記憶中,宋姨娘好像是第一次心平氣和的同自己說這么多的話,但三娘子卻是有聽沒有懂。 什么叫和當(dāng)年的宣嵐那樣為了陸承廷好,這侯府里,難道有人一直在對陸承廷落井下石嗎? 三娘子看著宋姨娘,突然有些拿不準(zhǔn)這是她故意給自己設(shè)的套欲蓋彌彰呢,還是她真的知道些什么想引自己上鉤。 不過,這天晚上,不管宋姨娘是放狠話大鬧還是說暗語攪亂了三娘子的思緒,三娘子就是鐵了心沒有讓她將昱哥兒從正屋帶回去。 而就在三娘子吩咐瞿mama把千萬個不甘心的宋姨娘送回聞雨軒之后,余安卻踏月而至。親口將陸承廷已出府入宮的消息帶給了三娘子。 “二爺走的匆忙嗎?”想著那一路從平溪回來,兩人都是風(fēng)塵仆仆的,偏陸承廷都沒來得及進(jìn)屋洗漱一番就被宋姨娘給堵在了自家門口,這樣的事兒,即便不說出去,三娘子想想都覺得丟人現(xiàn)眼。 “二爺略微梳洗,換了朝服進(jìn)的宮,夫人放心。”余安雙手互插于廣袖之中,自打進(jìn)門以后就一直弓著腰微微的垂著頭,做足了恭敬的模樣。 三娘子看著他,剛伸手想賞一個裝著碎銀子的錦袋給他,可忽然的,她心思一動。收回了手就平靜的問道,“余管事伺候二爺多少年了?” 余安暗眨了一下眼,不動聲色,“回夫人,有六年多了?!?/br> 三娘子深吸了一口氣,繼續(xù)問道,“有些事,本應(yīng)該我自己去問二爺?shù)?,可是今兒?nèi)院鬧了這么大的動靜,余管事不可能不知道,眼下二爺又入了宮,我便只能向您打聽一二了?!?/br> “夫人請問?!庇喟颤c了點頭。 “昱哥兒請了先生沒有?” “哥兒三歲啟蒙,請的是嶗山書院的慶陽先生,不過去年的時候先生卸任回鄉(xiāng)養(yǎng)老去了,二爺一時還沒挑好新任的先生,哥兒的課業(yè)也就落下了?!?/br> 三娘子聞言點了點頭,昱哥兒是三歲啟的蒙,也就是說顧姨娘之前沒有騙她。可是顧姨娘也很聰明,話只說了開頭卻掐了尾。 “既然如今哥兒的先生都不曾有著落,那兩個大一些的丫頭應(yīng)該也沒有啟蒙開課吧。”三娘子再問的時候,腦海中閃過的是儀姐兒那張稚嫩和會露出純真笑容的精致小臉。 “沒有?!庇喟泊鸬钠届o。 三娘子不由惆悵的嘆了口氣,略感不解,“就算世子爺還不曾有孩子,可二爺?shù)暮⒆与y道就不是侯府之后嗎?二爺忙于庶務(wù),常常留宿東宮,先夫人過世一年多,這整個桃花塢難道就真的沒人管一下么?” 如果真的是這樣,也難怪宋姨娘今兒會這般作威作福的給她看了,一個脾氣,一個性子,養(yǎng)一年多,怎么都成形了。 但,這句話一問出口,三娘子卻是等了很久都沒有等來余安的回答。 堂屋內(nèi),自鳴鐘的擺動聲“滴答”作響,三娘子見余安依舊保持著垂目弓背的姿勢,一雙手交叉相握自然的垂在胸腹前,明是恭敬,實則退避。當(dāng)下就心中有數(shù)的又笑道,“叨擾了余管事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勞煩你跑這一趟,辛苦了。”三娘子說著就伸手遞上了那袋碎銀子。 對余安,三娘子即便不熟,可從陸承廷的態(tài)度中,她便多少清楚了余安此人在陸承廷心中的分量。 這個人,能替陸承廷打點大半個山頭的田莊,能替陸承廷跑腿來給她送銀票,這大半夜的又能這樣直入桃花塢,他,必定是陸承廷極為信任的心腹。 所以。三娘子方才的那一聲致謝中,少了一點趾高氣昂,多了一點自謙平和,聽著便令人格外舒耳。 但,余安并沒有接過三娘子手中的錦袋,反而突然開口問了她一句道,“夫人知道雙龍爭鼎的故事嗎?” 三娘子一愣,柳眉微揚,“余管事說的是太皇太祖時,太子爺趙迎和宗親王趙闊爭奪皇位一事?” 太皇太祖趙琛是大周開國的第二個皇帝,當(dāng)年太子爺和宗親王爭奪皇位兩敗俱傷的宮闈秘史如今早已是家喻戶曉的史書之載了。 “正是。”余安笑著點了點頭,“夫人博學(xué)廣識,在下佩服?!?/br> 三娘子嘴角一抽。覺得余安這個馬屁拍的實在有點狗腿,只能硬著頭皮道,“余管事太客氣了?!?/br> 可忽然,余安雙眸微斂,沉了聲正色道,“當(dāng)年太子爺趙迎嫡長皆占,可偏偏性子綿柔身體羸弱,從小到大都是個病秧子。但宗親王趙闊卻身強體壯英勇神武,十歲赤膊獵熊,十二歲沖鋒殺敵,十七歲的時候已是戰(zhàn)功累累名動天下的少年精將了。可是,朝夕之間,兄弟反目。太子爺暴戾兇殘驚傳九州,宗親王斷手?jǐn)嗄_被棄墳崗,宮闈軼事,外面的人永遠(yuǎn)看的都是一個熱鬧,但對于真正經(jīng)歷了的人來說,可能就是致命的一擊?!?/br> 史書上,關(guān)于隆興年間“雙龍爭鼎”的記載不過寥寥數(shù)語,可坊間有傳,當(dāng)年,太皇太祖親迎破陣殺敵擊退韃靼蠻兵的宗親王歸都回宮,行宮酒宴上,太祖極為高興,酣醉之際,竟拉著前來敬酒的宗親王的手說了一句——“吾兒甚憐,空有帝王命,卻無兄長身?!?/br> 君露心意,殺禍驟至,英才隕落,滿門皆斬。 而更令人悲嘆的是,當(dāng)年,太祖薨逝太子趙迎登基為帝不到一年,就沉疴纏身藥石無醫(yī)一命嗚呼了。 彈指一揮間,雙龍俱毀,舉國唏噓,其實,這真的是一個兩敗俱傷的好典故。 但是…… 三娘子目光沉碎。糅著暗驚和深疑,故作鎮(zhèn)定的看著眼前面色無波的余安,問道,“外頭更深露重的,余管事卻挑了這么一個凄凄慘慘的宮闈故事,莫非是想教我什么道理嗎?” 她不覺得,自己和余安的關(guān)系有親近到可以在接近子夜時分這般天南地北的暢所欲言。三娘子覺得,余安的話,就是一個明晃晃的隱喻,太子趙迎指的就是世子爺,而宗親王趙闊指的就是陸承廷。 可是,為什么呢? 其實,余安的話不難懂。他心跡表露的十分明顯,這“雙龍爭鼎”的故事也用的格外的直白刻意,但這份心思,三娘子卻猜不透了。 “小生當(dāng)年不過是淮陽縣的一介布衣書生,小生應(yīng)考出縣的幾天后,淮陽突發(fā)時疫,一夜之間,尸橫遍野,餓殍滿道,萬余口人的山城大縣,最后活著跑出來的不過才百余人。小生是中途得知了消息折身返回的,可是卻終究只來得及見了雙親最后一面?!庇喟舱f這番話的時候,眼底終于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哀思悲憫之色,“書文有云,百無一用是書生,小生以前聽聞,不過一笑了之,可當(dāng)時,卻頓悟其深意?!?/br> “是二爺救了余管事?”自古賣命之交,皆拿命換來。余安絮絮叨叨的追溯著過往,當(dāng)故事過半后,就一點兒也不難猜了。 余安笑著點了點頭,“當(dāng)時我焚燒了雙親尸首,卻不幸感染了時疫,若非二爺搭救,只怕我這條賤命早已去了地府輪回再業(yè)了。只是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雙親皆亡,余家孤門,小生,總是還想要過完這一世的。” “二爺是個面冷心慈的,這也是余管事你的造化?!比镒痈男α诵Γ驗橥瑯硬恢烙喟舱f這番話的目的,所以她聰明的只是附和,卻并不贅言心中疑念。 “二爺有孤煞之命,克人克己,夫人之后的路,只怕并不會太輕松。”隨即,余安話鋒一轉(zhuǎn),又跳開了方才所述。 “余管事會看相?”三娘子不為所動?!澳遣恢烙喙苁履懿荒芸闯鑫沂请p命再續(xù),輪回兩世的清奇之相呢?” 余安一愣,第一次抬起頭盯著三娘子猛瞧了幾眼,忽覺這個女子,確有妙處。 一時之間,兩人都緘口不語,三娘子是猜不透余安的真實用意,而余安則在細(xì)細(xì)琢磨三娘子方才那句似真又似假的晦澀之言。 這是一場旗鼓相當(dāng)?shù)某聊^量,兩人都在等著對方先開口出招,可惜,三娘子耐性很好,余安也足夠沉得住氣,結(jié)果。打破屋子里那沉得幾乎快令人喘不過氣來的詭異靜謐的人卻是慌張而入的單mama。 “昱哥兒怎么了?”一見單mama,三娘子知道,肯定是昱哥兒又鬧騰了。 單mama漲紅著臉,又惱又急道,“哥兒怎么都不肯睡,打翻了銅盆,踢了桌椅,方才還差點用蠟燭點了床褥?!眴蝝ama說著也是后怕,這一年多,昱哥兒幾乎都是宋姨娘手把手帶著的,這人前也都是像模像樣的啊,誰知私下這孩子竟會是這般死作的性子。 “如此,便不送余管事了?!比镒勇勓裕煌葘⑹种械腻\袋放入了余安的掌心中,然后就跟著單mama急急的去了一旁的耳房。 小小的耳房,此刻亂的連落腳的地方都差點沒了,完全就是一片狼藉,被褥、迎枕、銅盆、衣架子散了一地,床上的清水帳子也被扯了下來,破破爛爛的掛在了一旁,而昱哥兒正昂著下巴雙手叉腰的站在床沿邊,見三娘子進(jìn)屋,他先是鼻子出氣冷哼了一下,然后用清脆的童音稚嫩的說道,“我說了,沒有姨娘,我今兒晚上就拆了這間屋子?!?/br> “mama,把屋子里值錢和尖銳的物件收起來,然后你找兩個精神好的小丫頭過來,就在門口點一盞燈,讓哥兒鬧?!笨蓪τ陉鸥鐑旱脑?,三娘子卻置若罔聞,當(dāng)下,她只平心靜氣的吩咐了單mama一句,然后轉(zhuǎn)身就要走。 昱哥兒一見立馬就慌了,他鬧出這么大的動靜為的就是讓三娘子過來可以滿足他回聞雨軒的要求,但誰知三娘子竟直接忽略了他的人和他的話,只吩咐了mama一句就準(zhǔn)備走。 昱哥兒年紀(jì)雖不大,卻是個極會看頭勢的。他知道眼下只要三娘子走了,那他就算鬧一個晚上也都是白費力氣,當(dāng)即就跳下了床,跑上前一把拉住了三娘子的衣擺道,“我和你說了,我要見姨娘!” 三娘子卻回頭垂首看了他一眼,語氣平和道,“這會兒已近子夜了,哥兒若是要鬧,可以,這間耳房,就當(dāng)是給哥兒練手了。一會兒我再喊兩個精神好的丫鬟陪著哥兒,哥兒想折騰到大天亮,我保證這屋子里誰都不會吭一聲。可是,哥兒要見姨娘這件事,我做不了主,要等你爹爹回來再定奪?!?/br> 昱哥兒明顯一怔,拉著三娘子衣擺的手松了一下,隨即卻又抓的更緊了。 三娘子知道這孩子心思已經(jīng)松動了,也不著急,只悠哉繼續(xù)說道,“我知哥兒不喜歡我,無妨,我也不覺得哥兒是個聽話的孩子。哥兒三歲啟蒙,別的不說,這《幼學(xué)瓊林》肯定是學(xué)了的吧,你爹爹能得今日盛名,能行君臣之禮,能盡賢人之力,靠的都是他自己的本事和能耐??墒?,父子創(chuàng)造,曰肯構(gòu)肯堂;父子俱賢,曰是父是子,橋木高而仰,似父之道;梓木低而俯,如子之卑。你爹爹為父,問心無愧,那哥兒你為子呢,可有一點點你爹爹的模樣?” 其實。三娘子本不想和一個孩子在這三更半夜的時候扯這些虛無縹緲的空道理的,但說著說著她不禁就真切了起來。 昱哥兒是被宋姨娘帶壞了沒錯,但眼下可惜可嘆都是枉然,更重要的是能有個人真心實意的來引導(dǎo)哥兒,讓他不繼續(xù)如此放縱下去??珊苊黠@,整個桃花塢,甚至整個侯府,都沒有人愿意站出來正視這個問題。 三娘子甚至覺得,剛才她和昱哥兒說的那番話中,都是給陸承廷鋪好了臺階的,但其實身為父親,教導(dǎo)哥兒,誰都能推托其責(zé)。唯獨陸承廷卻不可以,所以很顯然,他這個爹,做的也并不稱職。 庶務(wù)繁忙是實情,可這卻不能成為他無視昱哥兒禮教之責(zé)的借口。侯府的嫡長孫,不管別人是怎么看待昱哥兒的,可他將來注定就是侯府的一張臉面。 這個道理其實很簡單,但三娘子不懂,為何府中的人,就能這般心安理得的睜一眼閉一眼,除非,他們本來就沒想過要讓昱哥兒將來承挑府業(yè)大梁! 想到這里,三娘子心頭忽然一軟,腳下正要邁開的步子就收回了半分。 說實話,有幾次,三娘子能在昱哥兒的身上看到自己當(dāng)年的影子,幼失親娘,肆意驕縱,為所欲為,且他還是嫡出,是真正的貴胄公子,若是一個不慎,很有可能就廢了這一生。 三娘子覺得,其實自己并沒有什么太深的孩子緣,從上一世到這一生,自己的孩子她守不住。年幼時的兄弟姐妹她處不好,所以在最開始的時候,對于昱哥兒又或者是桃花塢的其他三個孩子,三娘子是存了避而遠(yuǎn)之的心念的。 只是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這會兒對著昱哥兒,她竟生出了一絲不忍和不舍,這種情愫,讓三娘子倍感焦慮。畢竟到目前為止,這些都是陸承廷的事,而他不發(fā)話,那她就只能做個掛牌嫡母,看得見,卻未必管得上! ☆、第92章 小軒窗?不速之客 第二天一早,三娘子特意早起了一刻鐘,提前去了霽月齋。 可誰知,她才剛進(jìn)霽月齋的院門,就遇著了正從里面出來的老侯爺。 成親數(shù)日,三娘子和這個公爹見面的機會不過寥寥幾次,靖安侯給她的印象是威嚴(yán)赫然不茍言笑,不過,眼下所見,反倒是老侯爺先開口和三娘子打的招呼,這讓三娘子不免有些受寵若驚。 “往常一般都是你大嫂頭一個來,今兒你到早。”老侯爺竟還笑瞇瞇的,一派尋常閑聊的口吻。 “媳婦有些事兒想向母親討教一下,特意早了一些,免得回頭耽擱了母親的一日庶務(wù)?!比镒痈I硇卸Y后站了定,舉止形態(tài)倒也從容淡定。 “最近你兄長在翰林院執(zhí)監(jiān)校卷,得了皇上贊譽,確是少年俊才啊。”老侯爺眸子透光,笑中帶著深意。 三娘子不敢明著抬頭,只側(cè)了臉微微的用余光掃了一眼居高臨下的靖安侯,然后平心道,“大哥哥常說與君分憂乃臣之微福,但凡能為皇上為朝廷效力的,大哥哥一定是鞠躬盡瘁、責(zé)無旁貸的?!?/br> 這公爹大人一大清早的、莫名其妙的,張口就和自己提許世嘉的政績,老人家用意何在? 而三娘子話音剛落,老侯爺就爽朗的笑出了聲,“明義兄生了一雙好兒女,安年有福啊。” 明義,是許三老爺?shù)拿帧?/br> 三娘子惶恐行禮,總覺得迎著這句話謝也不是,不謝也不是。 好在老侯爺?shù)箾]有繼續(xù)要和三娘子閑聊下去的意思,這笑完以后,他老人家就神清氣爽的下了石階,爽快的負(fù)手而去。 三娘子不由汗顏,愣了半晌方才回神。然后滿心疑惑的進(jìn)了屋。 屋內(nèi),老夫人正好梳完頭,見了三娘子,也不驚訝,只慈眉善目的笑道,“今兒怎么來的這么早?” 三娘子聞言,一五一十的將昨兒晚上垂花門前的事告訴了老太太,末了又道,“母親,原這件事我應(yīng)該和二爺先商量的,可眼下二爺庶務(wù)繁忙,我便就斗膽想先和母親討個說法?!?/br> “你想怎么樣呢?”老夫人柔聲問。 “按說姨娘疼愛哥兒其實也是哥兒的福氣??墒歉鐑荷矸萁鹳F,如今已經(jīng)五歲了,若再和姨娘這樣同吃同住,到底有失了體面的?!币娎咸裆粍?,笑意浮面,三娘子繼續(xù)道,“我問過單mama,桃花塢里本來就有哥兒的屋子,我前兩日又問大嫂討了十幾個丫鬟過來,若是母親覺得妥當(dāng),從今兒起,我就準(zhǔn)備讓哥兒單住了,讓單mama全權(quán)打點,再配一個年長一些的大丫鬟和兩個二等丫鬟,如此一來,也能讓哥兒收了心,好好的學(xué)一下為人處世的道理?!?/br> 老夫人聽完,點頭贊同道,“原就應(yīng)該是這個樣子的,其實宣氏走了以后,咱們就想讓哥兒單住的,屋子什么都是現(xiàn)成的,丫鬟mama也是有的,可是……孩子太小就沒了娘。他爹又是個忙起來腳不沾地兒的,這才讓宋姨娘上來擋了一陣子。要說如今的桃花塢也是大傷了元氣,有大半年都沒有緩過來,宋姨娘那也是善意。我本還有心管一下哥兒,無奈哥兒氣躁,半大一點的孩子終歸是認(rèn)生,好在宋姨娘是宣氏的陪嫁,身邊又有個儀姐兒可以給昱哥兒作伴,這樣才安生了下來?!?/br> 老太太說著說著也不由長嘆了一口氣,滿眼的惋惜。 可三娘子總覺得老夫人這話說的一語雙關(guān),當(dāng)下就吃不準(zhǔn)的跟風(fēng)了一句道,“是。這些時日宋姨娘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虧得有她在,哥兒才能健健康康的?!?/br> “可不是嘛?!崩戏蛉司拐娴狞c了頭,“宋姨娘也是費心的,不過終歸眼界淺了些,這也是人之常情,沒有辦法,好在如今你來了?!?/br> 三娘子笑了笑,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