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對著拓跋洛淵笑得仿佛菊花燦爛一樣的面容,鐘意“呵”得冷笑了一下,然后坐下。 拓跋洛淵伸手,推了推小幾上的一盤點(diǎn)心,道:“這道是我們南翎的點(diǎn)心,不過你們這兒的酒樓做得也很是不錯,嘗嘗?” 鐘意看了一眼那盤中的點(diǎn)心,是紅棗里頭夾了糯米心,紅的加上白的顏色,光看著便叫人垂涎欲滴。 鐘意沒有客氣,也沒有多余的警惕,拿了筷子便夾了一個放到了嘴里。 拓跋洛淵敢在大街上請她過來,她就不信拓跋洛淵會在這上面下什么心思。 拓跋洛淵看著鐘意夾了點(diǎn)心,幽沉眸中劃過一絲微柔的光芒,頎長的身子往旁一倒,拖著腦袋手肘支在了大引枕上頭,曲了腿斜著身子看著鐘意。 “本王觀你面色紅潤精氣十足,能吃能喝,能跑能跳,看來你這痛失嫡嗣,恢復(fù)的倒是挺快的。” 鐘意吃著盤里的點(diǎn)心,眼皮子也懶怠抬一下,只冷淡道:“我好不好,不勞王爺你費(fèi)心?!?/br> 拓跋洛淵瞧著鐘意,修長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然后移到了一旁的小碟子里拈了幾粒瓜子兒磕得清脆,悠悠道:“本王也是略通歧黃之術(shù),用麻袋剛套了你出城的時候,本王怕手底下的人不知輕重把你打壞了,所以給你把過脈,依本王判斷,你當(dāng)時還一封條都沒捅破的處子,從本王手里才走一個月就能懷了一個月的身孕?總歸本王可是沒碰過你的?!?/br> “拓跋洛淵!” 鐘意的眼眸一抬,冷冷瞪向拓跋洛淵,恨不能上去直接撕爛了那人的嘴巴。 “本王難道說錯了?”拓跋洛淵的薄唇微啟,輕輕地將口中的瓜子兒皮一吐,戲謔道:“當(dāng)時倒是不成想寧祁真是個能忍的?!?/br> 鐘意的眼神愈冷,“拓跋洛淵,你若是真沒有什么好講的,那我便先告辭了?!?/br> “可別介,”拓跋洛淵忙道:“本王這回到這兒來就是為了你的,原是想帶你回去做個側(cè)室,倒是不想不僅人被人捷足先登了,心也被人拿走了,本王這一趟可不是白來了么,臨走之前還不準(zhǔn)我找你說說話么?怎么說咱倆好歹是舊識,你若是今天走了,那我明兒只好再親自登門去找你了?!?/br> 鐘意講講要起來的身子,硬生生讓拓跋洛淵最后一句話給壓了回去,登門拜訪,鐘意相信拓跋洛淵做得出來,此舉對于拓跋洛淵來說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對于寧祁這樣的朝中大將來說卻是一個大大的隱患。 拓跋洛淵身為南翎的皇子和領(lǐng)兵的主將,這樣敏感的身份讓人知道他登了寧祁的門,有朝一日一旦出事,便是旁人誣陷寧祁通敵賣國的最好證據(jù)。 是以拓跋洛淵派了侍衛(wèi)在大街上攔了她的時候她不得不立即便跟了過來,便是不想對峙久了引人注意。 “我還要回府去等我夫君回來,若是王爺有話,還請快些說?!?/br> 拓跋洛淵看著鐘意垂著眼睫吸氣又深深吐出一口氣的模樣,心中知曉鐘意忍氣忍得辛苦,卻也是忍下了,唇角不由揚(yáng)得更高了,磕著瓜子兒道:“襄平侯府里的那一出戲,騙騙旁人還則罷了,也不想想都給你下避子香了,你怎么能懷上的孕,你們皇帝想著削爵收封地,也自然只能睜眼瞎。” “寧祁的爹娶了原本繼母定給兒子的媳婦兒,把定給自己的媳婦兒推給了自己的二弟,寧祁又不想娶自己訂了娃娃親的表妹設(shè)計推給了自己的二弟,弟媳婦兒那一腔憤懣都往你身上招呼了,說來寧家也是一鍋亂粥讓人不勝其煩,叫你才嫁進(jìn)去就著了道,寧祁想給你報仇但又不能殺人,也只能做到這個份兒上了?!?/br> “小意,你要是現(xiàn)在能甩了寧祁,我依舊帶你回去做側(cè)妃,南翎人尚武,身為側(cè)妃就手里握著一半兒的生殺大權(quán),做起事來能痛快許多。” 鐘意默默聽著拓跋洛淵說完,然后問道:“拓跋洛淵,你是癔癥了么?!?/br> 鐘意的唇角勾了勾,透出一抹譏誚,“你南翎皇室是怎樣一團(tuán)亂麻,你堂堂皇子能被逼地躲到敵軍的軍營里頭茍且偷生?!?/br> “聽說你回去就要娶妃了,上回讓寧祁逮著讓人抓了我交換人質(zhì)的就是你以后的小叔子吧,看那窩囊廢的模樣想也不是你主動帶出來的,是你岳丈家里特意派出來監(jiān)視你的吧?可惜你還不能趁機(jī)讓人死了。你身為皇子戰(zhàn)功赫赫,但比起你的兄弟來你的身世卻是尬尷,也只有聯(lián)姻借力了,娶一個兩個三個,后宅能比后宮還忙吧?!?/br> “同你比起來,寧家可真是一灘清水了?!?/br> “呵呵。”拓跋洛淵輕輕笑了,舌尖輕輕舔了舔薄唇上黏住的瓜子皮兒,“所以本王才想著要弄一個明白的可心人兒回去,否則想想以后那后院兒子,可是一步讓人想踏進(jìn)去的欲望都沒有了?!?/br> 鐘意涼涼冷誚道:“那也是你自找的?!?/br> “呵呵?!蓖匕下鍦Y又笑了,一面笑著,一面輕輕地點(diǎn)著頭,仿佛真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鐘意抬眸去看拓跋洛淵的臉,那俊美異常的面容笑起來仿佛能夠傾國,只是那冷寂得如同一潭死水的雙眸,仿佛冬日月下的湖水,帶著一種蕭瑟的寂寥。 生母為我朝罪臣之女,于南翎來說又是戰(zhàn)俘,這樣的身份生下的拓跋洛淵,能夠全須全尾地活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已是一種奇跡,而這個奇跡若是不能永恒,不停上升成更高的高度,那么便只能零落成泥。 想起那個被刺客的長劍刺穿肩膀險些喪命的瘦弱少年,鐘意告訴自己不要再去多想,正是要別過眼光去的時候,拓跋洛淵卻忽然停住了不笑,轉(zhuǎn)眸對上了鐘意的眼睛。 “你嫁給寧祁,難道就不怕他有朝一日戰(zhàn)死嗎?” 拓跋洛淵的眸光幽幽,唇角帶著一絲慣有的冷然弧度。 都是明白人,誰都知道這個太平不過是一時的罷了。 鐘意的眸光帶著冷意回視拓跋洛淵,“你們又打算開戰(zhàn)?年后?還是春種以后?” “我們打算開戰(zhàn)?”拓跋洛淵喃喃著復(fù)述鐘意的話,譏誚地笑了,“難道你們的皇帝就打算永遠(yuǎn)休戰(zhàn)么?什么叫做我們打算開戰(zhàn),南翎的子民可是永遠(yuǎn)都不會盼著這一天的?!?/br> 鐘意道:“我朝的子民,同樣也不會期盼這一日?!?/br> “呵?!蓖匕下鍦Y看了一眼鐘意,又拈了瓜子兒漫不經(jīng)心地磕著,幽幽道:“連年交戰(zhàn),天下百姓早已是不堪負(fù)重,不管是你們還是我們,征兵征糧,損耗巨大,一層一層都是從百姓剩下刮下來的皮,沒有一個百姓會再愿意打仗。” 鐘意嘲弄地笑了一笑,“可你南翎不總是說自己是尚武一族,天下皆兵么?” “尚武?”拓跋洛淵抬眸看了鐘意一眼,涼涼道:“難道你們就不崇武了么?比如你們的皇帝,難道就跟我的父皇想得不一樣了嗎?一統(tǒng)天下,威震四海?” 拓跋洛淵的尾音揚(yáng)起,透出了心中的nongnong不屑。也都是那么個理兒,鐘意聽著心中莫名就想發(fā)笑,“瞧你這模樣,仿佛是嗤之以鼻,難道你打了這么多仗,打仗的時候也都在cao心黎庶么?那我還真是要祝你回去早日得登大寶了,南翎有個明白人做皇帝還真是挺好的?!?/br> 拓跋洛淵的眸光微微一顫,看著鐘意的眸底微微一深,精致的薄唇往上牽了牽,正是要揚(yáng)起,忽的包廂的屋門便叫人猛地推開了。 拓跋洛淵的眸光往門口的方向一轉(zhuǎn),眸中劃過一道冷嘲。 作者有話要說: 給接檔的新坑做宣傳,新坑《公主為天》,求支持,求預(yù)收,總感覺本文月底就會完結(jié)。 ☆、第61章 遲來的洞房花燭夜 門扉撞在墻上,發(fā)出的聲響刺耳,鐘意轉(zhuǎn)頭看去,只見寧祁一身甲胄大步進(jìn)門,眸光在鐘意的面上略停了一下,看到鐘意安然無恙之后,轉(zhuǎn)眸看向拓跋洛淵的眸中帶著寒星。 “不知逸王殿下讓內(nèi)子過來,所謂何事?” 拓跋洛淵依舊是閑閑斜倚在引枕之上,抬手揮了揮,示意寧祁身后防備著隨時準(zhǔn)備動手的侍衛(wèi)退下,戲謔地嘲弄道:“寧將軍過來的倒真是夠快,本王臨走之前,想再見一見故人,怎么?有什么不妥嗎?” 寧祁輕輕冷笑了一聲,“逸王殿下也是將要娶親的人了,難道不知他人之妻不是相見就能見的?!?/br> 拓跋洛淵悠悠道:“就算已經(jīng)是他人之妻,卻也是本王從小的故交,說來本王同小意相識的時候,可是比寧將軍你早上許多時間呢。” 去他的早已相識。鐘意看著寧祁手上的銀槍倏然握緊的模樣,真是怕下一刻寧祁手中的槍就能直接飛出去插|進(jìn)拓跋洛淵的胸口,忙站起了身來走到寧祁的身旁,伸手扯了扯寧祁的袖子。 “將軍,我們走吧?!?/br> 寧祁垂眸看了一眼鐘意,看到鐘意懇求自己趕快走的目光,略頓了一下,然后伸手將鐘意攬進(jìn)了懷里,抬頭同拓跋洛淵道:“逸王殿下明日就要啟程了,還該好好想想路上的事才是,本將和內(nèi)子便先告辭了?!?/br> 說著,攬著鐘意便出了門去。 拓跋洛淵看著鐘意離去的背影,俊美的面容上悠然閑適的神色倏然散去,默默地凝視著空蕩蕩的屋門,最后輕輕哂然一笑。 “呵。” ☆☆☆☆☆ 酒樓外的寒風(fēng)瑟瑟然,寧祁本是騎著馬來的,出來的時候帶著鐘意,自是同鐘意一道坐上了馬車回去。 兩個丫鬟見著寧祁來了,也不好再坐里頭,只好到了外頭同車夫擠在一塊兒。 鐘意坐在馬車?yán)?,看著寧祁自上車起便沉沉的臉色,不由試探著問道:“將軍生氣啦??/br> 寧祁轉(zhuǎn)頭看了鐘意一眼,“沒有。”然后伸手?jǐn)堊×绥娨獾募绨颍阽娨獾拇缴陷p輕啄了一口。 鐘意的頭靠在寧祁的胸膛前,道:“是拓跋洛淵派人攔的我的車,這大庭廣眾的我也不好同他們糾纏,我也是沒辦法才去見他的?!?/br> “我知道?!睂幤畹偷偷?。 鐘意的指尖在寧祁的胸前畫小圈圈,“那你沉著臉做什么?好像是我紅杏出墻了一樣。” 寧祁輕輕笑了,“紅杏出墻?你還能紅杏出墻?” “怎么了?”鐘意在寧祁的胸前輕輕捶了一下,“聽將軍這意思,難不成是瞧不起我?” “不敢?!睂幤顡u了搖頭,“娘子若是想要出墻,盡管去出就是,我自立即堅壁清野,你這枝葉,出墻到哪里都是一樣的?!?/br> “那你沉個臉……”鐘意想要掐寧祁一下,可寧祁一身的甲胄著實(shí)掐不下去,只能又握拳捶了一下,“給誰看?嘶……” 鐘意一手錘下去正巧用指節(jié)骨敲在了護(hù)心鏡上,不由抽了一口冷氣。 寧祁伸手用手掌將鐘意的手裹進(jìn)手里輕輕摩挲著,道:“你知道就拓跋洛淵在京城的這幾日里就遇刺了多少回么?就我們能知道的,已經(jīng)有七回了,還有他自己處理掉的,說不得就有多少回呢。他明日就要啟程回南翎去了,肯定要更不太平,你同他在一起,若是正好碰上了給他設(shè)的殺局……阿意,我會被你嚇?biāo)赖摹!?/br> 鐘意聽著寧祁說的,還真是咕咚咽了一口口水下去,說來方才可還真是夠險的。 這挨千刀的拓跋洛淵就這個處境竟然還讓她過去,真是怎么沒給刺客弄死。 “拓跋洛淵可真是人厭鬼嫌,瞧瞧恨他的人得多少?!?/br> 寧祁揉著鐘意的手,道:“南翎的太子之位始終空懸,也不知南翎皇安的什么心,眼看著幾個皇子斗來斗去,誰好就賞誰,拓跋洛淵的戰(zhàn)功不斷,這回回去就要娶了南翎藩王的女兒,與兵權(quán)上更是如虎添翼,你說其他皇子能看著他好么?!?/br> 當(dāng)然是不能了,看看咱們京城里梁王和秦王互別苗頭的樣子就該知道了,恨不得對方下一刻就立即嗝屁呢。 “拓跋洛淵可還不能死在咱們的境內(nèi),是不是還得護(hù)送他回去?”鐘意問道。 這些日子寧祁說是在忙軍務(wù),可好像聽說南翎使團(tuán)的安全寧祁也是出了一份心思的。 “是。”寧祁應(yīng)了一聲,“明著有驛站的人護(hù)送,暗著還得派幾個龍甲衛(wèi)出去盯著,錦衣衛(wèi)那里也是派了一隊人去跟著?!?/br> 明明拓跋洛淵敵軍主將的身份就夠盼著他死一百次了,可偏偏如今是兩國議和時候,他這身份也是敏感得一根頭發(fā)絲兒都動不得,就算知道將來又是你死我活,這會兒也只能盼著他長命百歲的回南翎的地界兒,當(dāng)然,能踏進(jìn)南翎地界兒后就立即蹬腿兒了就普天同慶了。 鐘意懶得再想拓跋洛淵的事情,同寧祁轉(zhuǎn)移了話題。 “將軍今日這么早就回來了?軍營里沒事兒了么?” 這些日子臨近年關(guān)要cao心軍餉軍械的事情,還有布防事宜,南翎的使團(tuán)又在京中,寧祁也是起早貪黑地又每日軍營京城兩地兒跑了好些日子,難得今日回來這樣早。 “戶部的軍餉都撥下來了,數(shù)也點(diǎn)了,接下來就是其他人的事兒了,我自是立即就脫了手回來了,年關(guān)前還能閑上一陣兒呢,過兩天再去處理換防的事情?!?/br> 寧祁捧著鐘意的臉親了一口,臉上的笑意輕揚(yáng),“我今日早回來,你高不高興?” 鐘意也伸手捧住寧祁的臉,“妾身自然是高興?!?/br> 寧祁的頭一低,便攥住了鐘意的雙唇。 ☆☆☆☆☆ 燭光暖黃,晶瑩的珠簾輕挑,寧祁穿著單衣洗漱了回來,便瞧見鐘意已是躺上了床,一盞明燈擺在床邊的小幾之上,鐘意靠在床頭,正捧著一本書冊細(xì)看。 “在看什么?”寧祁上前問道。 鐘意答道:“看幾道女子養(yǎng)身的藥膳?!?/br> “嗯?”寧祁湊上前,瞧了一眼封皮上的字,“百年以前留下的古方?上頭的字你瞧得懂么?” 鐘意聞言,眸光從書冊上一移,終于想起來說早上的事情。 “之前忘了同你說了,這書可還是恪王府送來的禮,書里頭的字都是重新謄抄過的,都譯了過來?!?/br> “恪王府送的?” 寧祁不由多看了那書冊兩眼,從鐘意的手中接過書翻了翻,只見里頭的方子大多是調(diào)養(yǎng)女子身子的,特別是于女子不孕一事上。 “恪王府只送來這么一樣?xùn)|西?”寧祁問道。 鐘意點(diǎn)頭,“是,就只有這一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