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你!” 鐘意抄起身前的碗碟便朝拓跋洛淵扔了過去,呯嗙的一聲脆響,拓跋洛淵已經(jīng)站起了身子。 “怎么做,只全看本王的心情。若是你這些日子不能好好在這帳里待著給本王惹出了什么事情,那便讓你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之后姓拓跋吧。” 語畢,轉身便出了帳子。 ☆、第75章 拓跋洛淵出了帳子,只一會兒便有人進來撤走了桌上的魚湯,鐘意本是想將桌上的杯盤掃落來以示決心,卻是想到了腹中的骨rou。 那是仿佛老天開恩一般賜下的恩德,不論是否合時宜都是她該感恩戴德萬分珍惜的,所以她決不能虧待了他,她要吃飯,要好好地對待自己,哪怕寧祁不在身邊,哪怕身在敵營。 這樣想著,鐘意重新拿起了桌上的筷子,不吵不鬧,也不設法出逃,該吃的時候吃,該休息的時候休息,仿佛在京中的將軍府中一般。 這樣的日子過了大約三日,第三日的時候,拓跋洛淵的中軍大帳便遷入了郭城,進了郭城的都督府出了軍營,軟禁鐘意的屋子里面便多了一個服侍的侍女。 拓跋洛淵從軍營那一日之后便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鐘意也不能知曉外頭戰(zhàn)事的具體形勢,從偶爾在侍女口中套出的只言片語之中可以曉得兩軍對戰(zhàn)輸贏對半,倒暫時還沒有分出什么上風下風來,只是交戰(zhàn)的頗為頻繁。 如此看著,仿佛是一場拉鋸之戰(zhàn),郭城之中常能聽見城上戰(zhàn)鼓擂響,一站便是一日,可結果卻是沒有結果,不見郭城再被打下來,也未聽說南翎軍出兵能占了幾畝地,戰(zhàn)事就在平關和郭城之間這一塊地方來去,僵持膠著。 鐘意知道,如今這一切不過都是小打小鬧,拓跋洛淵既然急著要回京去爭奪皇位,便不會讓這戰(zhàn)事永遠這樣下去,寧祁也不會一直這樣打下去,這樣的戰(zhàn)報傳回京中,久戰(zhàn)無功,定是要遭朝中斥責的,屆時若是下派了什么人過來,戰(zhàn)局便不是寧祁能隨意控制的了。 只是寧祁的這一仗要怎么打?是輸給拓跋洛淵么?可是他怎么能輸,輸?shù)拇鷥r又是什么? 鐘意猜不到,鐘意也想不透這一戰(zhàn)最后會如何收場,只是知道不管如何這一戰(zhàn)不知不覺已經(jīng)打了快一個月的時間,剩下的日子絕不會太長了。 冬末春初,春寒料峭,吹拂而過的風冰冷刺骨,像是城內(nèi)外加起來幾十萬將士手中的刀槍,寒意中透著肅殺的凜冽。 這一日外頭的戰(zhàn)鼓沒有擂響,但鐘意可以感覺的到拓跋洛淵的大軍出城了,因為在院外打雜的仆役的神色比之往常輕松了不少,這是拓跋洛淵這個南翎的王爺坐鎮(zhèn)都督府的時候絕不會出現(xiàn)的情景,只有確定拓跋洛淵和他的親衛(wèi)真的走了,這叫壓抑久了的仆役門才敢松懈下來,甚是輕聲調笑打鬧幾句,但又不敢真正的松懈,畢竟看管鐘意的守衛(wèi)仍在。 拓跋洛淵的大軍出城定是出去打仗的,這一場仗在哪里打?這樣的問題鐘意顯然是無法猜透的,只有等,等到拓跋洛淵的大軍回來,再從周遭的氛圍中才推測這一場仗是輸是贏。 鐘意等著,卻是沒有想到這一等便是三日才等到院外有動靜傳來,是拓跋洛淵的大軍回城了。 鐘意推了門出去,天方下過雨,天是陰的,外頭的空氣濕冷濕冷,鐘意站在院中,透過開著的院門遠遠看著院門外來去的人影。 拓跋洛淵軟禁她的是一座小院,院門外有守衛(wèi),但出了屋子她仍舊可以在院中的這小小一方天地里頭走動。 “外頭天冷,姑娘懷著身子還是進去吧,免得受了涼?!?/br> 服侍鐘意的丫鬟上來勸道。 鐘意眸光不錯地盯著院外,道:“不必,我就站在這里透透氣?!?/br> 來服侍的丫鬟并不知曉鐘意的真實身份,只是知道鐘意是被他們的王爺軟禁的人,并且懷了身子要小心服侍,而且王爺還曾特殊交代不許與她多提外頭的事情,特別是戰(zhàn)事,所以來服侍的時候,她盡量都不說話。 門外的人來來去去,有府中的仆役,但更多的是身著甲胄來去的士兵,只是軟禁鐘意的院子應該是偏僻的,來來去去的沒有什么重要的人,大多都是拓跋洛淵的親衛(wèi),步履沉穩(wěn),很難看出什么端倪來,但鐘意這一回可以斷定的是,這些人身上沒有頹氣,甚至舉止之間帶著一些輕快,似乎是……喜悅? 鐘意的心忽的一下便沉了下來,往前走去。 “站住,回去!” 眼前的寒光一盞,兩柄□□交叉著擋在了鐘意的面前。 鐘意道:“你們的王爺呢?我要見你們的王爺!” 回應鐘意的是門口守衛(wèi)的冷斥,“回去!” 他們也是拓跋洛淵的親衛(wèi),知道她的身份,雖不至于透出敵視來,但也絕不會客氣。 “姑娘?!毖诀呙ι蟻砝×绥娨獾氖直弁乩?,道:“姑娘小心,當心傷了自己的身子?!?/br> 鐘意反手抓住那丫鬟的手臂,道:“我要見你們的王爺,你能和你們的王爺通報的吧。” 丫鬟的手臂讓鐘意抓的有些發(fā)疼卻不敢掙扎,“奴婢只是個奴婢……” 鐘意也不多說,只丟開那丫鬟的手臂,道:“那你就讓他知道,若是他不來,我就死在這個院子里頭?!?/br> 語畢,轉身便進了屋子。 天色漸漸暗下,陰了一日的天幕,屋中的燈火早已被點起。 那丫鬟在交鐘意威脅了之后便出了院子去,只是鐘意一直等到天色暗下,拓跋洛淵那里也沒有聲響,像是篤定了鐘意為了腹中的孩子絕不敢做什么。 晚膳按時端到了鐘意的桌上,鐘意看著桌上的飯食,第一回沒有強迫自己吃下去,手上一掃,桌上的碗盤便都落到了地上。 “你們的王爺呢,拓跋洛淵若不是死在了戰(zhàn)場之上,就讓他來見我!” 丫鬟只能站在一旁勸道:“姑娘,奴婢也是沒有辦法,王爺?shù)能妱辗泵Γ氡厥菦]有時間過來見姑娘的,姑娘還是不要慪氣,免得傷了自己和腹中的孩子。” 腹中的孩子。 鐘意的手掌輕輕撫過自己的肚子,若非是腹中的孩子讓她顧忌,她豈會安安靜靜待在這里給拓跋洛淵做人質?可若是因為這樣而使孩子的父親出了什么事情,那一切便沒有什么好顧忌的了。 燭臺上的一點燭火跳動,鐘意的眸光一轉,伸手將燭臺抓在了手里,“今日拓跋洛淵若是不來,我便燒了這座院子!” 鐘意覺得,自己這樣的威脅很蠢,自己人質的身份,即使死在這里又能怎么樣?城外寧祁的大軍能不能得到消息還是兩說,只是她不得不如此,縱使很蠢。 鐘意的手臂一抬,轉手便將燭臺扔到垂下的帳幔簾子之間,剎那間那簾帳便著了火。 “姑娘!”丫鬟驚呼了一聲,忙拉住了鐘意往外跑去,朝院外的守衛(wèi)喊道:“著火了,快來滅火?。 ?/br> 聞聲,院外的守衛(wèi)驚了一下,卻是不亂,往院外的水缸里頭提了一水進來就將不大的火勢澆滅了。 鐘意木然站在一邊,眼角的余光瞥見有守衛(wèi)從那丫鬟喊了之后便往外去了,應該是去通報了。 鐘意涼涼地笑了一聲,回了屋中坐下,這一回,只過了一會兒,拓跋洛淵便過來了。 “怎么著,想要尋死還是作亂?本王記得本王說過,若是你給本王惹事,便打算好讓你的孩子頂著野種的名頭出世,你難道忘了?” 拓跋洛淵匆匆而來,卻是不惱不怒,依舊是悠然的語調,卻是透著森冷的寒氣。 “這一戰(zhàn)是不是你們贏了?寧祁怎么樣了?” 出城連戰(zhàn)三日,這是之前都沒有發(fā)生過的事情,這一戰(zhàn)定是一場大仗。 “這一仗是本王的確沒輸。”拓跋洛淵施施然在一旁坐下,道:“不過本王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蟲,怎么知道他怎么樣了。怎么著,打算在本王面前殉情?” “你!”鐘意的心中氣急交加,猛地站起身來,大約是這一頓餓的時間有些長了,眼前忽的一陣暈眩發(fā)黑,腳下踉蹌。 拓跋洛淵的眉心微皺,伸手扶住鐘意,指尖卻是探在了鐘意的脈息之上,“讓你養(yǎng)著你不養(yǎng),若是出了事情,本王可是不介意將你的尸身吊在城樓上朝你們的大軍示威?!?/br> “滾開!”鐘意刷開拓跋洛淵的手,扶著小幾坐回了椅子上。 拓跋洛淵甩手負手身后,俊美的面容上神色陰沉,別開了眼睛,道:“雖然是寧祁先鳴金收兵,這一仗本王也沒有贏他,你問本王寧祁怎么樣,本王現(xiàn)在也想知道他怎么樣?!?/br> “不過,”拓跋洛淵看向鐘意,“你若是想要腹中的孩子不保的話,盡管折騰,反正本王只保你的性命,可從來沒說過連著寧祁的種一起保?!?/br> 語畢,也不多留,轉身便出了屋子。 拓跋洛淵忿忿而去,可鐘意的心中卻是微微松了一些,拓跋洛淵也不知道寧祁怎么樣,那么是不是可以認為寧祁沒有事情?畢竟若是寧祁傷在南翎軍的手中,拓跋洛淵的手下定會稟報。 可寧祁身為一軍主帥,他若是有事定也是軍中的機密,怎么可能讓拓跋洛淵知道? 鐘意的心中沉然一片,從未這樣后悔自己跟著寧祁到了戰(zhàn)場。 ☆、第76章 大結局 驚蟄雨過,乍暖乍寒,黃色的泥土半濕半干,猶帶著雨后的氣息,仍是冰冷的春風吹過芒草低伏。 南翎的大軍勝了,因為敵軍的忽然撤兵,雖然沒有得到半分的土地,也沒有占到半分的便宜,可這一戰(zhàn)是地方先退的兵,便算是勝了。 一片歡呼雀躍聲中,一輛馬車在清晨的時候,緩緩行駛出了郭城。 晨風清冷,吹進車中有一股清新的味道。 拓跋洛淵掀開車窗簾子,車窗的外邊,是一片很大的田地,三三兩兩的鄉(xiāng)民正在上頭開墾著荒廢已久的土地,一鋤一鋤落在土地上邊,為著今后的豐收做著準備。 拓跋洛淵看著窗外的風景,迎面吹來的冷風叫他的眸子微微瞇起,“差不多該是春種的季節(jié),春種秋收,今年這一塊邊境的百姓算是有了一些著落?!?/br> 鐘意的眸光瞥了一眼窗外,然后落在拓跋洛淵的面上,“你要帶我去哪里?” 拓跋洛淵仿佛是叫外頭的事情看得入迷了,目光不錯地朝著外面,唇角上是慣有的輕佻弧度。 “再過些時日就是春分,本王的母妃跟本王提過,那個時候才是播種的時候,想必平關之內(nèi)的百姓也是如此吧,如今收兵回去,將士解甲歸田,還來得及趕上著播種的時候?!?/br> 鐘意盯著拓跋洛淵,眉心微皺,愈發(fā)的不解。 “鐘意,”拓跋洛淵的眸子一轉,看了鐘意一眼,“你是不是覺得,本王領兵打仗在這邊關跟寧祁斗了十幾年,就是為得爭得軍功滿滿,自己能回去爭奪皇位?” 鐘意淡淡反問,“你的做法,難道不是么?” 拓跋洛淵能在南翎有如今的地位,不就是走的這個路子么。 “倒是知己知彼,鐘意,本王的身世,想必你定是知曉的?!蓖匕下鍦Y的眸子看著窗外,朱紅的唇角輕輕勾起,“本王的母妃是一個戰(zhàn)俘?!?/br> 鐘意的眸光微動了一下,的確,拓跋洛淵的母妃是個戰(zhàn)俘,是當年南翎皇帝親征的時候捉到的一個戰(zhàn)俘。 “但你肯定不知道,”拓跋洛淵笑著,好像是一種得意,仿佛在說一個只有自己知道,旁人都不知道的秘密,“本王的母妃不僅是你們的人,還是你們朝廷的罪臣之女,因為黨派的傾軋,受牽連流放到了邊疆。” “你們的皇帝后來清算朝綱徹查了冤案,原本本王的母妃馬上就能回京了,京城多好啊……”拓跋洛淵的眸光悠遠,輕輕喟嘆了一聲,“京城什么都好,可是就在那個時候,邊境打仗了,城池失守,本王的母妃被南翎軍捉到了……” “本該是回京的貴族姑娘,卻成了敵軍的戰(zhàn)俘,收進了南翎的皇帳,永遠回不去了,母妃當年的心中該是有多怨呢?” 拓跋洛淵的嗓音很輕,輕輕地飄在空中風一吹就能打散了,鐘意看著拓跋洛淵,面色木然,她不想同情她的敵人。 “母妃死的時候不想葬在南翎的土地上,所以本王便隨了母妃的遺愿,帶著母妃的骨灰進了平關,帶她回了她的故土……” “寧祁不想打仗,是因為早就看透了,你們的新帝不想打仗,是因為不想耗盡國本,而本王……本王從生下來開始,最恨的就是戰(zhàn)場?!?/br> 他的少年時光盡付疆場,爭得榮譽無數(shù),一步一步有了如今的地位,可誰又知道,他根本不想踏足邊關著一方土地。 拓跋洛淵凝眸看著窗外的景色,俊美的面容上仿佛什么都沒有,卻又籠罩著道不僅的滄桑蕭瑟。 鐘意知曉,鐘意何曾不知曉這樣的感覺,她自己又何曾不是如此呢?寧祁又何曾不是如此呢? 馬車平穩(wěn)快速地駛著,車輪從微微泥濘的土地上軋過,滾上了一顆小小的石頭,微微震了震,震落了拓跋洛淵指尖勾著的車簾,車簾落下,掩去了窗外的風景。 拓跋洛淵的眸光微微頓了一下,然后看向鐘意,面上已是慣有的笑意吟吟。 “你不是問本王帶你去哪里么?寧祁都退兵了本王自是如約將你送還回去了?” 鐘意微怔,看著拓跋洛淵的眸中有些驚詫,她原以為,不會這么簡單的…… 拓跋洛淵卻是別開了眼睛,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欠,“本王今兒也得趕回京城里去,哪里還有空養(yǎng)著你?只是本王這一回逮了你過來,不僅逮了一個大的,還逮了一個小的,給寧祁養(yǎng)了老婆,還白白給他養(yǎng)了兒子,真正是個折本的買賣,真應該問寧祁拿一筆錢回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