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秦才人還跪在地上,對于方才德妃和錦繡說的話,像是一點也沒有聽進(jìn)去一般,柔柔弱弱地跪在一邊。只是這樣的把戲在封煜這里完全行不通,他勾了勾嘴角的,道,“既然跳完了,便下去吧。” 秦才人身子晃了晃,一雙妙目死死地盯著封煜,震驚、不可置信。 他不知道,她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才站到這里,為他跳這支舞。她雖位卑,卻知道廉恥,在眾人面前被當(dāng)成舞姬,她是有多難堪,皇上怎么就一點都不知道呢。 秦才人低下頭,仍舊跪在地上一言不發(fā),也沒有如了封煜的愿,真的下去了,她在等。今日孤注一擲,她不愿這般就放棄了。放棄了她還能有什么,皇后已經(jīng)被廢了,她也沒有人護(hù)著,若是看不順眼誰都能踩一腳,嘲諷幾句。她真是過得太苦了,否則也不會出此下策,撐著膽量來和貴妃搶皇上。 她不走,正好如了一些人的愿。德妃順勢道,“皇上,秦才人這是在給您賀壽,怎么這么快就讓她走,話還沒說完呢。” 封煜呵呵地笑了兩聲,“秦才人還要說什么?” 他這樣的語氣,明顯是沒有將秦才人放在心上,仿佛之前的舞于他而言只是個笑話。論心狠,誰也比不上封煜。 秦才人被皇上說的羞愧萬分,她再裝著,也知道皇上這是對她不感興趣了。只是如今騎虎難下,也由不得她退縮了,她直起身子,緩緩說道,“妾身這支舞是特意給皇上準(zhǔn)備的,兩個月之前便開始學(xué)了,不曾間斷。今日皇上生辰,妾身沒有什么好送的,只好將這支舞送給皇上,希望能博皇上一笑,這便是妾身最大的心愿了。” “瞧瞧,還是秦才人會說話,聽得妾身心里也熨帖地不得了?!辟t妃不知什么時候也湊進(jìn)來了,聽得秦才人說完之后,就接了一句?!扒夭湃诉@舞姿非凡,確實將妾身等人的賀禮給比下去了。” 賢妃一貫是這樣,從不挑食,只在出岔子的時候說幾句好聽的話緩和氣氛,只是當(dāng)下眾人聽著,也不知道這話是真心的還是反著來說。 底下坐著的人原本是來給皇上賀壽的,卻硬是見識了這么一場鬧劇。 秦才人這事做的,實在不好說。她確實是為了挑給皇上看,但是眼下顯然不是什么好時機(jī),大魏雖說男女之防沒有那么重,但是秦才人這樣還真是大膽。 氣氛尷尬,他們做臣子的,實在不好插手宮中的是非,是以底下這么多人,竟然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的。 戲總要人來演,德妃既然幸幸苦苦策劃了這么一場,縱使沒有預(yù)想中的結(jié)果,也不會這樣算了,仍舊贊道,“秦才人一片赤誠,確實難得,皇上可不要辜負(fù)了?!?/br> 這樣的話錦繡可不愛聽,“德妃對秦才人,貌似太過關(guān)心了吧?!?/br> “有嗎,貴妃多想了,都是一個宮里的姐妹,說什么關(guān)心不關(guān)心的話。再說妾身一時憐惜秦才人癡心,又著實可憐,才站住來替她說話?!?/br> 賢妃忍不住問道,“德妃怎么看出秦才人可憐了?” 德妃看了一眼跪著的秦才人,又看了一眼坐在高位上的錦繡,雖沒有說話,卻露出莫名的笑容。 錦繡被她這一笑弄得不是不悅,她這是覺得秦才人這般是她害的咯?是她逼著秦才人跳舞,還是她逼著秦才人跪在地上不許起身的,呵,明明方才皇上已經(jīng)讓她起身了,她自己愿意跪著,怪誰呢。 再者,如今這情況究竟是誰造成的大家心里也清楚,秦才人只是個才人,哪里能有本事混進(jìn)舞姬中,這明顯是有人順?biāo)浦蹘土怂话?。至于幫她的人,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哪一個。錦繡早就聽杜嬤嬤說,懷孕了千萬不能憋著氣,要不然生出來的寶寶也不好看,是以她也沒準(zhǔn)備憋著,盯著德妃,語氣生硬道,“德妃想說什么說就是了,何必這樣高深莫測的,倒是叫人看不清了,這可不是德妃往日的作風(fēng)。莫不是這幾日,又遇上什么不順的事了?” 德妃道,“怕說出來惹得皇上和貴妃不喜了?!?/br> “那就不要說!”錦繡不愿同她掰扯下去,“德妃娘娘什么都好,就是眼神差了許多?!?/br> 她照著德妃方才的眼神,先是在秦才人頭上轉(zhuǎn)了一圈,又是在王昭儀頭上轉(zhuǎn)了一圈,意思不明而喻。 德妃受不住氣,剛想著嗆她幾句,就見皇上已經(jīng)黑了臉,斥責(zé)道,“行了,今日之事到此結(jié)束,德妃還是多注意一點,下回莫要再生出這些事來?!?/br> 德妃被馴了一番,面上亦不見惱。 封煜見這宮宴實在無趣,錦繡又絲毫沒有胃口,索性起身,“朕今日有些累了,先行回宮,諸位愛卿請自便。” 眾人忙起身相送。 幾句話間,皇上就走了人,一點也沒有將余下的人放在心上。德妃看著兩人相攜而去的聲音,嘲諷地笑了一聲。 也不知皇上能待貴妃如珠似玉到何時,自古君心難測,帝王又有幾個是長情的。如今貴妃顏色正好,可若是生了孩子,到頭來還不是成了黃臉婆了? 且貴妃正有身孕,皇上真能為了她放棄整個后宮?今日皇上拒絕秦才人,誰知道是不是做做樣子呢。這么想著,連心中的郁氣都消了許多。 走了一段路,封煜回過身,見錦繡還是悶悶不樂的樣子,停下來問道,“不高興了,方才不是贏過別人了嗎?” 他說的是錦繡和德妃的嘴上仗。 女人之間的戰(zhàn)爭,只要錦繡不吃虧,封煜從不想?yún)⑴c的。 錦繡看著她,話里冒著酸氣,“哪里是贏了啊,輸了個徹底,人家不僅跳完一整支舞,還當(dāng)中想皇上表明愛意,真是勇氣可嘉。” 封煜好笑地摸了摸她的頭,“這就醋了?” “哪有?!彼皇钦f了個事實。德妃固然不討人喜歡,可是秦才人的話才最叫錦繡心里不舒服。這種事不是一次兩次了,后宮粥少僧多,皇上是不出現(xiàn),一出現(xiàn)不知道有多少人暗送秋波,她醋?她醋地過來嗎! 錦繡自以為強(qiáng)勢地睨了封煜一眼。 “她們說什么做什么是她們的事,我又不會放在心上,今日是我生辰,是誰早上還說著要陪我好好過,現(xiàn)下就翻臉了?” “沒有翻臉?!卞\繡嘆了一口氣,回身抱住他,“我只是聽到她說的話,心里不高興而已。是我過激了,本來就沒有什么事的?!?/br> 她說的真誠,封煜卻不想就這樣將事情過去了,道,“錦繡,我是皇上,看起來高高在上,其實很多時候都沒有辦法選擇的,比如宮中這些女子。再遇見你之前,我從未對她們有過什么好感,但是為了穩(wěn)住皇位,不得不讓她們進(jìn)宮。人心只有這么一點大,已經(jīng)全給了你哪里還能分出一絲一毫放在她們身上?!?/br> 錦繡聽到他的保證,倍覺安心。 “有皇上這句話,往后我也不會再亂想了。” “當(dāng)真?” “自然,我是那么喜歡吃醋的人嗎?” 封煜點了點她的額頭,笑而不語。 “不過皇上可要好好記著這些話,不僅我聽到了,腹中的寶寶也聽到了,將來若是皇上食言了,可就不止傷了一個人的心了?!彼龑⒎忪系氖址旁谧约旱亩亲由?。她是一月份懷上的,現(xiàn)在是四月下旬,已經(jīng)懷了三個多月了。 三個月的肚子,只微微有些起伏,但是在封煜這里,已經(jīng)很奇妙了。這里面是他的孩子,在一天天長大,再過幾個月就要出來了。 “不是食言的,放心?!彼采岵坏米屗托」鱾?。 眼下無事,封煜便和錦繡一起,沿著小路一邊走一邊說起笑話。便是聽不到他們說什么,也能看得出來滿滿的溫馨。 宮宴這邊,人早就散開了?;噬隙甲吡?,他們留下也沒什么意思。 眼下入了春,御花園里風(fēng)景正盛,正是賞景的好時候。趙清澤今日也坐在下面,他剛喪妻沒多久,本不想出門,可是此次是皇上生辰,不好不來。 上回在御書房,皇上冷著臉找他要玉佩的事他到現(xiàn)在還記得。只怕皇上心中對他早已沒了好印象,對他如何想不要緊,他不希望因為他的一己之私連累了整個趙家。 好在,皇上是個明主,不曾為這件事為難趙家。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方才在宴席中,他一直沒有抬頭,只是不想再給別人添麻煩,可現(xiàn)在一個人的時候,還是免不了會想些事情。他嘆息一聲,強(qiáng)迫著自己將目光放到花草上。 “公子,怎么了?”小廝擔(dān)憂地問道。公子知道要去宮宴之后,心情就一直很低落。雖說自少夫人去世后,公子心情也沒有明媚過,但是這樣的情況還是頭一次。郁郁寡歡,讓他看著挺心疼的。 “沒什么,往前走吧。今日能進(jìn)宮也是難得,不能辜負(fù)了大好春光?!彼麚P起唇笑了笑,仿佛什么也沒有變,他還是那個溫潤如玉的趙家大郎。 小廝道,“公子愛賞花,什么花都能說得出名字來,不像我,俗人一個?!?/br> 他摸了摸后腦勺,顯得有些憨。 今日難得出來,小廝也想著讓自家公子放松放松,整日憋在府中,太壓抑了。兩人走過牡丹園,小廝突然對指著前面的花對自己公子說道,“公子,你瞧那是什么,開的怪好看了。” 趙清澤聞言看過去,只見綠叢上面開著許多紅色小花,花不大,但是錦簇成團(tuán),清馨高雅。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花,一時間也看出了興趣。 “公子,也說這是什么花?。俊?/br> 趙清澤搖搖頭,“不知道,我也從沒有看過?!?/br> “此花名瑞香?!?/br> 清冷的聲音傳來,趙清澤抬頭,卻見到一個宮裝女子走來,明眸善睞,清新脫俗。她看了看趙清澤前面的花,緩緩說道,“廬山瑞香花,始緣一比丘,晝寢磐石上,夢中聞花香酷烈,及覺求得之,因名睡香。四方奇之,謂之花中祥瑞,遂名瑞香。” 趙清澤見她對這花頗有了解,道,“多謝姑娘賜教?!?/br> ☆、118.第 118 章 端著茶水的宮女跨進(jìn)殿門,見到母女兩人正說著話,裝作沒聽見一般,將茶水放到桌子上就退出去了。臨走的時候,還順帶關(guān)了門。 李氏隨著淑妃去了未央宮,兩人數(shù)月未見,自然是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她見宮女將門關(guān)了,這才滿意道,“你這宮里的宮女都是有眼色的。” 淑妃抿了一口茶,對母親的夸獎并沒有放在心上。未央宮中確實都是明理聽話的,若是沒有眼色,她也不會要。 李氏又道,“這些日子也沒有給家中寫信,都不知道你在宮里過的怎么樣了,一家人擔(dān)心的不行?!?/br> “最近事情有點多,不光是為了皇上的壽宴,還有別的。自從皇后背打進(jìn)冷宮之后,宮中的三個妃子,便再也沒有輕松過?!?/br> 李氏心中了然。宮權(quán)分到三個人的頭上,比放在一個人手上還要忙,因為三個人會爭,會搶,會不如意。 她側(cè)過頭,看著長女略見消瘦,心里忍不住的心疼,握著她的手道,“你在宮中受苦了?!?/br> “哪里有什么受苦不受苦的,路都是自己選的,再累也要走下去。何況我早已經(jīng)是熬出了頭,往后也不會遇上什么事了。”淑妃說這話固然有安慰李氏的意思,不過她心所想也和這差不多。當(dāng)初本來就是她想著要進(jìn)宮的,進(jìn)宮的時候就下定了決心,以后不管怎么樣都是她該受的。好在老天不負(fù)她,如今她已經(jīng)是淑妃了,宮里又沒有皇后壓著,縱使累一點也是值得的。 “母親不必為我擔(dān)憂,到了這個份上,再沒有人能輕易動我。便是德妃娘家能壓過我,也還是平起平坐的。我在宮里,一切都順利,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葉家了?!彼聪蚶钍?,問道,“家中可都還好?” 李氏被問地一怔,而后不曾多想就脫口而出,“好,怎么能不好呢,你父親是戶部尚書,你有是一品淑妃娘娘,你連個哥哥什么想來懂事,什么都不用人cao心。旁人羨慕都羨慕不來,自然是好的。” 淑妃放下了心,葉家的事她不太知道,只偶爾和李氏通信的時候能知道一些。李氏這樣說,她也就信了,還以為如今和她進(jìn)宮之前差不多。 熟不知,李氏說完之后,心中也是一陣陣地苦。葉家確實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便是她了。如今葉啟文雖在高位,卻不受重用,身邊的兩個侍郎都比他得圣心。心里憋著氣,很多時候連她都要發(fā)作。雖不至于鬧得難看,但僅僅是冷著她,也叫她不好受了。 李氏原本有底氣,從來不怕葉啟文會真的對她怎么樣。只是現(xiàn)在她和長寧侯府鬧得越來越僵,家里也是一團(tuán)糟心事,面對葉啟文的時候,總是先矮了幾分,打落了牙也只能往肚里咽。李氏好臉面,又爭強(qiáng)好勝了一輩子,這樣的話從不會和別人說,就是在長女面前,她也不希望被看穿。 李氏正要松一口氣,卻聽長女又道,“家中無事最好不過了。只是,小妹那件事,母親準(zhǔn)備怎么辦?” 李氏也發(fā)愁,“你不說這個還好,一說我連頭都疼。也不知是什么孽緣,怎么就變成如今這個樣子了,你那meimei是什么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真較起勁來誰也沒辦法?!?/br> “長靖候府那邊怎么說?” “長靖候府一直沒有消息,之前還說了不會讓長女娶了庶女,不過那長靖候世子堅持,他們態(tài)度也不像那般硬。咱們?nèi)~家也不知道是犯了哪門子的沖,生出來的庶女一個比一個有本事,一個比一個會勾人,那四姑娘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叫長靖候世子非卿不娶了?!崩钍险f的諷刺,事實不就是這樣么,葉錦心和長靖候世子才見過幾次,就將人弄得五迷三道的,宮中這個也是。 李氏也不明白,論相貌,葉錦心只算是中上,身份也比不上別人,長靖候世子什么樣的美人沒見過,怎么就看上她了? 淑妃揉了揉額頭,對這件事也十分憂心,“小妹到底是怎么想的,京中這么多的少年二郎,怎么就偏偏盯著他不放?”淑妃自然是沒有見過那個長靖候世子的,只是從別人嘴里聽著,也不像是多好的東西。何況她葉家的嫡女,至于這樣念著一個世子嗎。 “她心里未必有多喜歡,只是這次那位世子落了她的臉面,又看上了四姑娘沒有看上她,更是惱了,所以才分毫不讓?!?/br> “既然她不讓,也不用讓了?!笔珏壑幸话担八拿貌贿^是個庶女,傷了死了也怪不了誰?!?/br> 庶女,還能翻出多少風(fēng)浪來,且文姨娘又是個不中用的,如此礙著事除了便是。 李氏搖搖頭,暗道長女到底離家太久,不知道家中的情況,想的太簡單了。她道,“若是能除了她何必等到現(xiàn)在。那文姨娘現(xiàn)在天天求著你父親,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磨得煩了還是怎么的,真放了兩個嬤嬤在四姑娘房里。說是看著她,還不是不放心我?!?/br> 淑妃驚疑道,“父親怎么會如此?” “只怕他心里,也是想著四姑娘能嫁去長靖候府的?!?/br> 如若不然,也不會變成這樣。他想葉錦心嫁過去,卻不愿錦姝嫁過去,大抵也知道,倘若是錦姝去了,兩人也只能是怨偶。更不必說現(xiàn)在長靖候世子一門心思想娶回去的,一直都是葉錦心。 “那就難辦了?!笔珏卣f著。 “再難辦我也會將她辦好,你就不必多想了?!崩钍喜挥岄L女煩心家中的事,轉(zhuǎn)而又說道,“今日在宮宴上看見貴妃,卻沒能說幾句話,這些日子,你同她可以聯(lián)系?” 淑妃冷笑道,“聯(lián)系?連關(guān)雎宮的門都進(jìn)不得,哪里能和她有什么聯(lián)系?!?/br> “她這是懷了多長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