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忠勇侯擺了擺手,微微一笑:“爺爺不生氣,天不早啦,你先回去吧,免得你爹娘擔心?!本故遣辉偬岱讲胖?。 周暄心中酸澀,她本想仔細分說,自己對那個宋愈毫無情意,但見祖父這般形態(tài),心知不是說話的時候,就點一點頭,輕聲道:“那孫女先告退了。” 忠勇侯也不說話,只擺手令周暄出去。 書房外已經黑乎乎了,周暄心里沉甸甸的,想著事情,走得并不算快。 迎面燈籠慢慢靠近,為首之人的面龐逐漸清晰起來?!按骿iejie現在還沒走?” 說話人的聲音熟悉異常,周暄一聽就知道是雙胞胎姐妹中的周一柱。周暄只點一點頭:“嗯,這就回?!彼埔谎壑芤恢掷锾嶂奈锛?,問道:“三meimei這是?” 周一柱笑笑:“我近來新學會了做湯,特意來給祖父嘗嘗?!?/br> 周暄道:“嗯,三meimei有心了?!?/br> 周一柱神色古怪,嘆了口氣,上前道:“祖父的心是偏的。我再有心有什么用?什么好的,他都惦記著你……” 這話是實話,周暄反駁不得,也就沒有做聲。 “舅媽想討了你給表哥,祖父想讓你跟宋……”周一柱說到此處,含糊不清,有些羞意,又道,“他們那么好,你勾得他們都……” 她自己也知道這話女孩兒說不得,給人聽見了定是要笑話她的??伤龑嵲谑侨棠筒涣肆?。表哥聰明俊秀,宋公子又是何等的人物,都要留給周暄,她有什么好?! 周暄今日本就心情不佳,聽了周一柱的話,更是怒火上升,她冷笑,本不欲回答,但終究還是不緊不慢地道:“你覺得他們好,那你嫁他們去。唉,這倒有一樁難處了。你只有一個人,怎么嫁他們兩個?” 言畢,周暄也不管臉色發(fā)青的周一柱,越過她,徑直往前走去。她耳中聽得周一柱頓足之聲,心里莫名暢快,心說,怪不得有人喜歡說話刻薄,氣到了別人,感覺還真不錯。 自此,她在祖父那里的郁悶一掃而過,腳步也輕快起來。 忠勇侯常常留她用飯,周恕夫婦已然習慣,倒也不甚擔心,見她歸來,神色如常,更是放下心來。 周暄提起祖父賜字,看了看父母,征詢他們的意見。 楊氏沒有說話,周恕笑了笑:“我覺得令儀挺好。”些許小事,他也不愿違拗父親之意。他又重復了一遍,說道:“就叫令儀。” “嗯?!敝荜腰c頭。 洗漱好后,按著周暄原本的習慣,她該上床休息了。但是今日事情不少,她竟沒多少睡意,也就不急著睡覺,就散了頭發(fā),翻看著路征所贈的箱中之物。 每一件她瞧著都新奇,越瞧越歡喜,然而她也些發(fā)愁,路征這些禮物送的甚得她心,真等到了十月二十二路征生辰,她可得送他些什么好。 后兩日,周暄再遇見路征時,笑盈盈的道謝:“路哥哥,日前你送過來的東西,我很是喜歡?!?/br> “嗯?!甭氛髦稽c一點頭,面上無甚表情,“喜歡就好。” 周暄見他似乎不愿意提及此事,面上的笑意略微收斂,眼中的光彩也不若之前。 路征瞧在眼里,忙道:“你明年過生日,我還給你?!闭f著,他摸了摸荷包,記得哪一日塞了個拇指大小的“扳不倒兒”在其中。 周暄失笑:“我明年生辰還早著呢。誒,是了,我祖父給我取了個字?!?/br> “哦?什么字?”路征饒有興致。 周暄歪了歪頭,一字字地道:“令儀?!毕肓艘幌耄盅a充道:“是令儀淑德,玉秀蘭芳的令儀?!?/br> “令宜?哦哦,令儀?!甭氛鼽c頭,“挺好?!蓖瑫r又有些遺憾,女子的閨名不大外傳,小字知道的人也就更少了,估計也就親戚和其未來的夫君知曉。 路征本來還想與她再聊一會兒,但是又想著她年歲漸長,似乎不大合適。略談了一小會,他就尋了個由頭離去了。 舟山先生曾提出離開,周家一直挽留,周暄更是聲稱還未與舅公玩遍京城,舅公怎能就此離開?舟山先生只得先留下來。已是四月,周暄身體早就大好,也是游玩的好時節(jié)。舟山先生便偕同周暄外出暢玩。 先前楊氏命人給周暄所制男子衣衫早已做好。周暄好奇嘗試,然而她的面貌身段無一不顯示她是女子,欲蓋彌彰,更覺不當。周暄無奈,只能放棄男裝出行。 有時路征閑下來,也會隨他們一道。京城好玩之處,雖然不多,卻也不少,不知不覺間數月已過。周暄跟舅公越發(fā)親近,更不舍得他離開了。 她撒嬌道:“難道舅公不想看著我及笄,看著我成親嗎?”說這話時,她強忍著羞意,面色通紅,也沒留意到不遠處的路征瞧了她好幾眼。 第40章 出言試探 她說這話時,白玉般的臉頰染上了胭脂色,手指也在有意無意絞在一起。路征何曾見過這樣的她?覺得又新奇又可愛,不免多看了兩眼,心下暗暗猜測:人說少女情懷總是詩,她這般形容,還真不是詩句所能描繪的。 舟山先生沉默了片刻,喟嘆一聲,終是說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你是個好孩子,此事咱們日后再說吧!” 扎根皇城,終究非他所愿,然而他年歲已高,老懷寂寞,此次進京,越發(fā)感受到親人在側的溫暖。是以面對著容顏稚嫩,眼中滿是關切的周暄,狠心拒絕的話竟是難以出口。這孩子乖巧貼心,他很是喜歡。如果可以,他自是希望能看著她嫁人生子一生順遂的。 舅公沒有直接同意,周暄面上不免沾染上了一絲失望。秋水樣的眸子霧蒙蒙的,舟山先生看在眼里,又是一聲輕嘆。這半年相處下來,這孩子越發(fā)得他的心。他怎么舍得她失望難過? 他忙岔開了話題。周暄記掛著前事,不免興致缺缺。舟山先生妙語如珠,說了好一會兒,她心情才略略好轉。 路征自忖對舟山先生的心理能揣摩個一二分。國破家亡,身在異鄉(xiāng),在哪里都是一樣的。能打動他的,唯有真心而已。舟山先生雖然現下還固執(zhí),但用不了多久,他必不會再堅持。 舟山先生不在時,路征特意對周暄說道:“你舅公的事情,你也不用太擔心。老人家上了年紀,或許會固執(zhí)一些。但誰對他好,他心里有數。他說他要走也不要緊,你多挽留幾次就行了。” 周暄瞧了他一眼,卻不說話。她也這么想過,但是舅公一日不放棄遠行的想法,她的心就一直懸著,放不下來。舅公年紀大了,若真遠行,也不知會去哪里,不知何時才能再得見。她想到舅公一生孤苦,就心中微酸,眼圈兒也紅了。 路征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只見到周暄眼中似有淚珠滾來滾去,慌了手腳,連忙說道:“怎么了?我哪里說的不對?” 他眼中的周暄秀美活潑,早不再是幼時那個愛哭鬼。冷不丁瞧見她紅了眼眶,他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周暄搖頭:“沒有……”說著聲音有些哽咽。 路征心思活絡,此番卻猜不出緣由,他心念急轉,片刻間腦海中已轉過數個猜測。驀地,他心思一動,說道:“你不用太擔心。如你所說,他最親的親人都在這里了,他還能往哪里去?多陪陪他,多照顧他就是了?!?/br> 周暄點頭:“嗯?!?/br> 路征這才笑了:“小小年紀,不要想太多,開心一點。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呢?!边@般幸福可愛的姑娘實在不該憂傷。 周暄也覺得沒意思起來,路征才大她多少,就這樣跟她說話。但還是福了一福,細聲細氣地道:“謝謝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