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她這邊看著字,周暄卻想起那次到林家,她拿的便是舅公的字。又想到林樾溪過生辰時的樣子,不免心情有些低落。 陳蕓問道:“怎么了?誰惹你不開心了?” 周暄聽她說話的語氣,竟是想要將這個惹她不開心的人教訓一頓,不由失笑,忙解釋道:“不是,沒有誰惹我。只是想到林二姑娘,有些傷感罷了?!?/br> 陳蕓聞言笑了,甚是得意的模樣:“這個你不用愁。不出一年,她那泥團性子肯定就改了。我送去的人,在調(diào).教人方面還是有一手的?!彼职櫫税櫭迹肫鹨皇?,腦中靈光一閃,拍手道:“我有個主意,我打算……” 話說到這里,周暄正好奇,陳蕓卻不肯說了,她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不說也罷,以后再說吧?!?/br> 周暄沒有追問的習慣,陳蕓既不愿開口,周暄也就不再問了。 陳蕓又同她說起別的,待聽說她早上已經(jīng)吃了母親親手所作的長壽面,陳蕓一臉理解,說道:“我也是,我每年生辰,我娘親也做長壽面給我吃?!彼坪跏桥轮荜巡恍?,她又說道:“我娘做的是不大好吃,可能吃我娘做面的人可不多,也就太后,我,哦,興許皇帝舅舅也吃過?!?/br> 周暄點一點頭,心說母親疼愛子女,連公主也是如此。然而她又想到林樾溪,心下一嘆。 陳蕓說起跟母親之間的一些事情,感嘆道:“我娘親待我很好的。我爹過世的早,我娘就我這么一個女兒,她最疼最疼的人就是我了……” 周暄點頭,深以為然,長公主寵愛獨女,幾乎人人皆知。 這三人在一起玩了許久,陳家姐妹還在周家用了飯,很晚才回去。 周暄這一日過得挺開心,然而傍晚時分,忠勇侯府卻派人喚她過去。周暄尋思多半是祖父想見見她。她每年生辰,祖父都記掛著。她略收拾了一下,就坐馬車去了侯府。 忠勇侯在書房等她,很快喚她進去,也不說做什么,先讓她一起用膳。 周暄推拒不得,只得洗了手領飯。面對一桌子的江南菜,她深吸了口氣,待飯畢才對祖父說道:“爺爺,下次不用特意做江南菜,家常的就好?!彼盅a充了一句:“重要的是跟爺爺一起吃飯,而不是吃什么?!?/br> 她心里清楚,祖父內(nèi)心深處更喜歡爺爺這個親近些的稱呼。 忠勇侯沉默半晌,神色悵然,不過倒也不生氣,只點了點頭,說:“我以為你喜歡的?!?/br> 周暄趁機說道:“我知道爺爺為我好,可是有些東西,我可能不大喜歡?!?/br> 忠勇侯不知想起了什么,嘿然一笑:“孩子話!” 周暄只是一笑,不再說話。 忠勇侯又道:“今兒你過生辰,爺爺受人之托,把這個給你?!闭f著拿出一個拳頭大小的白玉雕成的兔子,笑道:“你屬兔,這倒也應景?!?/br> 周暄眼皮突突直跳,也不敢去問他受誰所托,她并沒有去接。 忠勇侯并不著急,又道:“你明年才及笄,我已經(jīng)幫你選好了字?!闭f這話時,他神情中有遮掩不住的小小得意。 第39章 小字令儀 周暄問:“是什么?” 本朝女子十五歲及笄當日會由長輩賜字。周暄年歲未滿,卻極為好奇。 忠勇侯笑著緩緩吐出兩個字:“令儀。” “?。俊敝荜雁读算?,想起前些日子她在書中看到的話,說道:“令儀淑德,玉秀蘭芳?”意思確是好意思,她只笑了一笑。 忠勇侯等著她的夸贊,見她不予置評,有些失望。他問道:“你可喜歡?” 周暄略一遲疑,點了點頭:“祖父賜字,自然是喜歡的?!?/br> ——這話中的意思倒似她對字本無偏愛,只是因為長輩所賜,所以才接受了。 忠勇侯皺眉,這是他翻閱典籍所查,包含著對孫女的美好祝愿和由衷夸贊,怎么孫女的反應看起來甚是平淡?忠勇侯不愿意找不愉快,就道:“反正離你及笄還有一年,我都能教出一個進士,都不能給孫女取一個字?” ——這語氣有些重了。周暄忙道:“爺爺別生氣,我喜歡的?!彼胫?,這十多年來,親戚朋友喚她各自有各自的習慣。真取了字,只怕也是擺設,她又沒進學做官,字是什么,并不重要。她在心底默念兩遍,令儀,令儀,好像還不錯的樣子。 忠勇侯這才展露笑顏,他又拿著玉雕的兔子給周暄。 周暄隱隱覺得這兔子要不得,就故意扁了扁嘴,說道:“爺爺一點也不疼我?!?/br> “這話怎么說?”忠勇侯一臉錯愕,又有些恚怒,“一眾孫子孫女,我最疼的就是你了……” ——這話一點不假,他對旁人不假辭色,晚輩當中,他真正放在心上的也只一個周暄和最小的孫子周杲。他知道周暄可能是在說笑,可即使是說笑,也不該這樣說。 周暄故意說道:“我今兒過生辰,路哥哥給我送了一個好大的獅子,爺爺只給我拳頭大小的兔子,還說是別人給的。我以后不屬兔子,我要改屬獅子?!?/br> 忠勇侯一愣,繼而失笑:“孩子話!屬相怎么能輕易改動?”他停頓了片刻,又道:“你說的路哥哥是路家小子?” 周暄點頭:“是啊,他給我好大一個獅子?!薄@靈感是從陳蕓話中而來。 忠勇侯卻沉默了好一會兒,他下意識誤以為路征贈給周暄的是很大的玉獅子了。玉的大小好壞他倒不是很在乎,只是他拿在手里的玉不知怎地,卻有些送不出手了。不過,他仍是皺眉說道:“心意不在物件的大小,不管送的是什么,那份心意都該被尊重。” 也不知這孩子的父母怎么教的孩子。 周暄不笑了,說道:“祖父說的是,不管給的什么,心意總歸是好的??墒亲娓笧槭裁床桓嬖V我,這兔子是誰的心意呢?也好讓我領他的情啊?!?/br> 其實她心里已經(jīng)猜到了幾分,只是不大確定。 忠勇侯臉色微變,到此時他豈會還猜不出孫女的意圖?他沉著臉道:“你既已猜出是誰,又何必再問?”他嘆了口氣,說道:“暄兒,這兔子看著簡陋,卻是他親手所雕。這份心意很難得?!?/br> 周暄心下一沉,她知道祖父疼惜她,可是祖父不遺余力,想要她接受宋愈的示好,卻讓她有點反感。祖父是一向疼愛她的長輩,她不能頂撞祖父,但心里確實不大好受,她淺笑吟吟:“祖父是要我私相授受?” 話一出口,忠勇侯臉色遽變,胡須抖動,連呼吸都緊促起來,想來已然動怒。 周暄大悔,忙道:“爺爺是我不好,是我說胡話!您別生氣!”她慌了手腳,生怕把祖父氣出個好歹來??煞讲潘睦镏鴮嵅皇娣?。她不由得在心底埋怨那個宋愈,他有什么好?祖父非鐵了心要她感念他的好,要她跟他在一起? 忠勇侯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恢復了平靜。他臉上露出疲態(tài)來,半晌方道:“罷了,你先回去吧!” 這話中頗多蕭索之味,周暄心里一痛,軟語道:“爺爺,你莫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