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有很多東西，還曾經(jīng)是衛(wèi)邵歌教給他的。

    即使無緣做靈魂的伴侶，他亦是他心靈的導師。

    房間里安安靜靜的，笑成打開電腦做了一會事情，發(fā)現(xiàn)必須要和導師商量之后才能有進度，就關閉也頁面。

    其實他并沒有表面上表現(xiàn)的那么坦然。他只是控制著自己，不要流露出任何異樣。

    就在昨天，他看到了對方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樣子。

    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或許早就流露出端倪了，只是他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而已。

    記憶中熱情爽朗的笑容開始已經(jīng)開始漸漸變淡，而另外一個陌生張的面容，正漸漸加深。

    笑成神色淡漠，快速瀏覽著眼前的頁面，找到手機，撥出了一個電話。

    ☆、第七十二章

    他一邊講著電話一邊轉動著鋼筆，不知道電話那邊說了什么，他說了句“yes”，指間的鋼筆隨之停住，表情嚴肅起來。

    電話那邊顯然說了些讓他不愉快的內(nèi)容，笑成眉頭漸漸蹙起，幾次張嘴想要說什么，卻又忍住了。

    直到電話里純正的牛津腔告一段落，他迫不及待的開口，語速又急又快，雖然禮貌克制，但卻不乏力度。

    這說明他真有些生氣了。

    然而電話里這位著名的心理學家，是典型的倫敦人，嚴謹，自律，固執(zhí)己見，同時也自視甚高。當然了，他也確實有自視甚高的資本。

    身為英國知名的行為學家，精神分析學者，他在專業(yè)領域內(nèi)很有話語權，對于一些狂熱崇拜他的學生和心理學者而言，他說的話，就是權威，就是意志。

    所以他無法忍受一個外行，病人家屬，因為情感原因，僅憑著一點兒最粗淺的理論知識，就敢于質(zhì)疑自己的判斷。

    這是十分可笑的。

    但在笑成看來，這位所謂的專家，所作出的判斷也同樣是十分可笑的。

    他語速越來越快，語氣也越來越嚴厲，當然，這并不能說服對方，只會引起更強烈的反彈。

    最后他們的談話以這位阿道夫先生憤而摔下電話作為終結。

    不歡而散。

    笑成面沉如水，卻還是打開郵箱，點開剛剛收到的一封郵件，支付了剛剛咨詢的費用。屏幕上的一串零顯示出，這絕對是一個天價數(shù)字。

    早在兩周之前，他就已經(jīng)通過重重關系，聯(lián)系到了這位專家。

    對方在最開始根本不接受電話咨詢。在笑成的前幾封郵件里，對方都干脆果斷的拒絕了，只是表示，如果有任何咨詢的需求，他的團隊有無數(shù)精英愿意為他效力。

    但笑成并沒有放棄。

    他特意拜讀了對方著作，把酬勞提高到一個就連對方也無法拒絕的數(shù)字，再加上他的誠意。

    最終還是打動了對方。

    其實最開始，他找到這位專家，并不是為了衛(wèi)邵歌，而是為了他媽。

    這段時間以來，舒雁精神狀況好轉了許多，似乎漸漸從丈夫去世的悲痛之中走了出來。也有意的減少了和笑成通話的次數(shù)。但就是這樣，才讓笑成發(fā)現(xiàn)了一些不對勁。

    舒雁和他的通話，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漸漸再也沒有提到笑康。在一般人身上，或許會覺得這是在規(guī)避傷痛的正常表現(xiàn)。但是笑成知道舒雁其實是一個非常堅強的女人，而且他更加知道，舒雁和笑康之間感情有多深，笑成甚至覺得，如果要在自己和父親之間做一個選擇，舒雁一定會選笑康。

    舒雁也絕不會逃避既定的事實。

    笑成發(fā)現(xiàn)異常之后，試探的提過幾次笑康，舒雁的反應要么是充耳不聞，要么就像是聽到一個毫不關心的陌生人的名字。

    這讓笑成很擔心。

    歐寶聽說了這件事，他有一個朋友正好從事這方面研究，并且在學術界還稍微有點名氣，聽到舒雁的情況，也覺得有些不妙，就跟他提了這位英國學者，又給了他網(wǎng)址和電話。國內(nèi)在這個方面理論和實踐確實都很薄弱，舒雁在國內(nèi)也算是公眾人士，至少她自己會這么以為，絕對不會同意進行心理治療。笑成就想著等到森宇的事情了結了，就以旅游的名義，專門帶舒雁飛一趟英國。異國他鄉(xiāng)，反而容易敞開心扉。

    他在郵件里和對方交流過舒雁的情況，對方給了一些初步的判斷，然后建議他帶病人來面診。

    他已經(jīng)肯定的用了“病人”這個詞，這也堅定了笑成的決心。

    然而前天衛(wèi)邵歌的異常讓他突然意識到，衛(wèi)邵歌不但有心理疾病，并且是有著較為嚴重的心理疾病。

    長久以來被他有意無意忽略掉的無數(shù)細節(jié)千絲萬縷般漸次席卷上來。

    讓他心里豁然一驚。

    然后，他終于還是忍不住，打了一個電話。

    雖然在他打出電話的同時，他都沒有真的覺得衛(wèi)邵歌有病。

    大概只是……心情抑郁，太過偏執(zhí)，壓力太大？

    他不知不覺就找到了無數(shù)個自以為“合情合理”的解釋。

    但是在對方聽完他的形容之后，卻“武斷”的給出了判斷。

    “明顯的……精神性……征兆”

    “表演型人格……”

    “偏執(zhí)……妄想綜合……器質(zhì)性……”

    對方說了很多專業(yè)性術語，語速又快又極其肯定利落。

    雖然讀過一些相關書籍，笑成還是很難聽明白具體的每一個術語背后都是什么意思。但聽明白的那些信息，卻讓他心里升起一股無名的憤怒。

    甚至忍不住爭辯起來。

    當然他也知道這是毫無意義的。

    而在和對方討論舒雁的情況的時候，卻從來沒有發(fā)生過這種情況——他無法接受對方的判斷。

    因為登陸的國外網(wǎng)站，paypal的支付頁面轉了好半天才支付成功。對方的電話連接在一個一體的網(wǎng)絡里，每一次通話結束，他都會受到電腦自動發(fā)出的支付鏈接。

    這次笑成的反駁同樣讓對方無法忍耐，他支付之后才發(fā)現(xiàn)，賬單里比前幾次多了一個支付項目——負面情緒消化成本。

    笑成又是生氣，又有點啼笑皆非。

    他其實手上沒有多少現(xiàn)金，卻被對方當成有錢人這么敲了一筆。

    弄完之后，他手一甩，就把手機丟在了桌子上。

    心情仍舊是低落的。

    同時也很復雜。

    他站起來，在房間里走了幾圈，最終還是從書架上取下一本已經(jīng)看了一半的書，坐在沙發(fā)上繼續(xù)看起來。

    幾天之后，在導師的一個私人工作室里，他正式向對方介紹了蔣郭澤。

    如果說他之前對蔣郭澤還有所懷疑的話，現(xiàn)在終于打消了疑慮——并不是原由自己得到了關于對方的調(diào)查，艾氏確實要對付他的可靠消息。

    而是蔣郭澤拿出來的資料。

    全部是森宇這幾年最核心的表單信息，根本沒有作假的可能。

    笑成一句也沒問對方是怎么搞到的，只是在看到東西之后，狠狠錘了下蔣郭澤的肩膀，然后第二天就安排導師和他見面。

    這是將蔣郭澤作為一個正式的伙伴了。

    這段時間，他仍舊按照計劃行事，但也確實越來越難以邁開步子，雖然他確信對方不會預料到他的真正目的，但這并不妨礙對方給他找麻煩。

    就比如之前那個官司，就像他想的那樣，正有越鬧越大的趨勢。

    已經(jīng)開始漸漸牽制他的行動。

    他現(xiàn)在唯一想要做的，就是盡快拿下森宇，尤其是在記憶中艾氏傾覆之前——否則就連湯都喝不到了。

    這個時候蔣郭澤出現(xiàn)，無異于恰逢其時。

    導師雖然也還心存疑慮，但和蔣郭澤接觸，又真正親眼看到他帶來的文件之后，幾乎一拍即合。他們?nèi)齻€的合作正式定了下來。

    衛(wèi)邵歌這幾天都泡在實驗室，每天早出晚歸，除了依舊會早起跑步，然后帶早飯回來之外，他們幾乎都碰不上面。

    這讓笑成稍微放松了一下，隨即又覺得，對方似乎是在躲著自己。

    笑成這邊談完事情，從導師那里出來，看了下剛好是吃飯的點，就給衛(wèi)邵歌打了個電話。響了好幾聲都沒人接，笑成估摸對方現(xiàn)在正在實驗室。

    這里距離醫(yī)學院的實驗樓距離也不遠，他也就直接走了過去，準備等衛(wèi)邵歌一起去吃飯。

    他這段時間和衛(wèi)邵歌同進同出，他們班同學對笑成也都臉熟了，都知道衛(wèi)邵歌有個關系很好，人還不錯的哥們。

    笑成進了大樓，搭乘電梯，準確的找到了衛(wèi)邵歌所在實驗室的位置。

    實驗室分內(nèi)外兩部分，外面是兩排電腦，用來分析數(shù)據(jù)，還有幾個cao作臺，進行一些對環(huán)境要求較低的基礎實驗，內(nèi)部才是真正的核心部分，配有幾臺比較尖端也比較昂貴的機器。

    笑成還以為衛(wèi)邵歌會在內(nèi)部區(qū)域，結果推開實驗室半掩的門，就看見衛(wèi)邵歌一身有些像醫(yī)生的白色實驗服，雙手插在口袋里，正低頭和一個女生說話。周圍還有幾個看熱鬧的。

    那個女生手里還拿著一個飯盒，正一個勁說著什么。

    衛(wèi)邵歌的同學看到笑成，笑瞇瞇打了個招呼，然后吹了聲口哨，給那個女生說，“妹子，邵歌他家那位來找他吃飯了。你看你這飯盒，沒人吃也是浪費，不如送給哥哥我？我們哥幾個絕對不介意啊?！?/br>
    那妹子馬上就轉頭看過來，看到笑成就明顯松了口氣，她對笑成還有印象，主動打了個招呼，”學長?！?/br>
    笑成立刻想起對方是誰了。

    他隨意回以一笑，過去一勾衛(wèi)邵歌肩膀，“晚上想吃什么？”

    剛那個哥們馬上“呦”了一聲，對那個女生眨眨眼，意思是，看我說的沒錯吧？

    沒想到衛(wèi)邵歌竟然把他胳膊拿了下來，“等一下。”他跟笑成說，然后看向那女生，“胡薇，我確實有女朋友了，如果你不相信也沒辦法，我們之間本來就沒有什么關系，希望你不要再做這種事，也沒必要，只會對自己造成傷害?！?/br>
    笑成奇異的望了眼衛(wèi)邵歌，原來衛(wèi)邵歌拒絕別人的風格竟然這么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不過也沒什么好驚訝的。

    他發(fā)現(xiàn)自己還不能完全放開，他所看到的，曾經(jīng)所無法忘懷的，對方所表現(xiàn)出的樣子。

    那女生長得挺漂亮，顯然沒有遭受過這么不留情面的拒絕。盯著衛(wèi)邵歌看了好幾秒，竟然都不知道要做什么反應。

    衛(wèi)邵歌一勾笑成肩膀，和他走到一邊，根本不再多看對方一眼了。

    “今晚有點忙，要不你先去吃？我先做著實驗，弄完了回去的時候加個夜宵就行?！彼悬c歉意的看著笑成，“這幾天在趕進度，事情特別多?！?/br>
    “就這么忙？”笑成看他，語氣直白的流露出不相信的意思，“得了，再忙也要吃飯，走吧。”眼看衛(wèi)邵歌還有些猶豫，他又加了一句，“難道你還另外和人有約？”

    笑成這么說完，衛(wèi)邵歌立刻不再說什么，兩三下解開扣子，把實驗服脫了下來，卷吧卷吧扔在桌子上，一拉笑成手腕，轉頭給同學招呼了一聲，直接出去了。

    從拒絕了對方之后，衛(wèi)邵歌竟然都沒有再往那邊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