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水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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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音站在天臺上,夜風習習,拍打著讓她清醒。 她傾身向前靠在欄桿上,手里舉著一罐喝了一半的水果酒。酒精濃度不低,這是她今天回來的路上刻意買的。 佑軒正好來天臺放風,走上最后一階,他竟是又看到了昭音。 他們兩個都喜歡上來放風,在這里碰面的次數(shù),竟然比工作中還要多。 “這個天臺,可是造福了咱倆這種人?!庇榆幾叩秸岩羯磉?,悠悠開口。 昭音輕聲一笑,“是啊?!?/br> “你這是在借酒消愁?”佑軒看到了她手中的酒。 “哪有?”昭音平淡回答,“饞水果酒了而已?!?/br> 佑軒伸手勾過她手中的易拉罐,“三十度啊,不低啊?!?/br> “不高。”昭音確定地回應。 “酒量可以?”佑軒挑眉問她,“你喝醉過嗎?” “沒有,”昭音告訴他,“我從來不多喝?!?/br> “應該應該,尤其是女孩子,要有戒心。”佑軒像個長輩一樣囑咐她。 “你呢?”昭音問道,“喝醉過嗎?” “當然,”佑軒回憶著,“年輕時候總喝,現(xiàn)在老了,喝不動了?!?/br> “你現(xiàn)在也很年輕?!闭岩魺o奈,這人明明只比她大三歲,卻說得像是與她不同時代的人。 “不如當年了,喝到爛醉如泥,躺下睡一覺,轉天也能好?!庇榆幐袊@。 昭音唇角勾起輕松的笑,“還是微醺最愜意?!?/br> “是啊,”佑軒回應,“微醺的時候,感覺沒有煩惱?!?/br> “前輩,”昭音平靜地開口,“你說那些在天上的人,快樂嗎?” 佑軒眨眨眼睛,“快樂吧?!?/br> “但是他們在人間的親人朋友,很痛苦?!?/br> “是,”佑軒思索著,“有時候活下去確實更困難。” “嗯。我真希望天上的人直接把我收了。”昭音輕松的語氣帶著笑意。 佑軒看到她在開玩笑,便跟著笑了笑,“不著急,早晚的事。” 昭音勾了勾嘴角,“也對。” “趁著活著,多吃點好的,多喝點水果酒,”佑軒出著主意,“這些東西說不定到了天上就沒了?!?/br> 昭音聽罷,把易拉罐舉到嘴邊,喝了一大口。 “你確定你不會醉?”佑軒仍是質疑。 “不會的前輩,你太小看我了。”昭音一本正經(jīng)地為自己正名。 “了不起,”佑軒悠悠開口,“還是年輕人的身體好?!?/br> 兩人又隨便聊了聊,佑軒便先行離開了。走之前,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昭音三十度的水果酒幾乎見底,她的表情語氣卻是完全沒有一絲醉的樣子,只是臉頰比平常紅潤了些。 這后輩的酒量這么好? 佑軒一邊想著,一邊從天臺下來,正好迎面碰上了剛回來的威遠。 “前輩?!庇榆幒屯h打了個招呼。 “佑軒。”威遠朝他點點頭。 佑軒想了想,還是開口道:“前輩,你家昭音正在天臺上喝酒?!?/br> 萬一這個后輩自不量力,以為是水果酒就輕敵,最后喝醉了睡倒在天臺上,可就糟糕了。 威遠挑了挑眉,“一個人?” 佑軒點點頭,“一大罐三十度的水果酒,都快喝完了。倒是看不出來醉,不過以防萬一,你要不要去看看?” “她不開心?”威遠的語氣中帶了不安。 “那倒沒有,”佑軒告訴他,“還開玩笑說想被天上的人直接收了呢。” 威遠眨了眨眼睛。 “我知道了,我一會兒去看看她?!蓖h點點頭。 “好,明天見前輩?!庇榆幭蛲h道了別,便走進了自己的公寓。 威遠看了一眼天臺的方向,猶豫了兩秒鐘,終是沒有上去,而是轉身回了家。 昭音說想被天上的人收了。這哪是在開玩笑。她明明是在說真話。至少在那一刻,她是那樣想的,愿意為了天上的某顆星星,盡數(shù)舍棄掉這世間的一切。 想到這里,威遠便更覺得自己不應該上去打擾她。 一罐三十度的水果酒,也不至于撂倒昭音。 威遠坐到沙發(fā)上,抱起牛奶,與它頂了頂腦袋。 就安靜地在家等她回來吧。 天臺上,昭音的思緒竟是被微風吹得七零八落,根本拼湊不起來。 她覺得很煩躁。 她本來以為自己已經(jīng)走出了過去,卻發(fā)現(xiàn)那完全是錯覺。 尤其是找到新伴侶后,昭音心里的愧疚,竟是比之前洶涌了千萬倍。 本以為已經(jīng)塵封起來的故人,原來一直住在她的心里,親眼看著她與新人耳鬢廝磨。這感覺,是愧疚,是背叛。 同時,她到現(xiàn)在也沒捋清,她對新伴侶的感情,究竟是愛還是感動。 那么優(yōu)秀而深情的男人,縱容她,寵愛她,把她捧在手心里,她卻在這里猶豫不決,三心二意。昭音每次一想到這里,便狠狠地退縮。這種情況下,放開對方的手,讓對方去找真正的幸福,是否才是最好的選擇? 她把空空如也的易拉罐擠扁,然后扔進垃圾桶。繼而,她一步一步下樓,走回自家。 威遠看到她開門,垂著眼睛走進來。倒是看不出醉的樣子,只是臉頰比平時紅潤些。 昭音抬眼看到了威遠,便沖他笑了笑,“老大,你回來啦?!?/br> “嗯?!蓖h柔聲應和著。 昭音走到威遠身邊坐下,寵溺地勾著嘴角,親了親威遠腿上毛茸茸的牛奶。 牛奶順從地呼嚕起來,爪子來回動著,眼睛微瞇,似乎是很舒服的樣子。 威遠聞著她身上帶著酒精的水果香,又甜又烈。 昭音什么都沒說,威遠便什么也沒問。 “老大,”昭音突然直視著威遠的眼睛開口,“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威遠看著她嚴肅的表情,突然心中一緊,“什么事?” “我今天晚上能不能自己睡?”昭音平靜地詢問。 威遠眨眨眼睛,“怎么了?” 昭音垂下眸子,搖了搖頭,“沒什么。就是想自己睡?!?/br> 威遠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同意了,“好。” 昭音點點頭,說了一句“晚安”,便要起身離開。 威遠拉住了她。 昭音重新轉頭看向威遠。這個在外人面前強大而高冷的男人,正帶著小心翼翼的神情,湊上前來吻了她的唇。 昭音沒有躲開。她用帶著辛辣水果香的唇齒,順從地回應了威遠的吻。 威遠沒有霸占她很久,很快便放開了她的唇,溫柔地對她說了句:“去吧。晚安。” “嗯。”昭音點點頭,從沙發(fā)上站起身,進了房間,下意識就要順手把門帶上。 “昭音,”威遠叫住了她。 昭音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著門外坐在沙發(fā)上的威遠。 “別關門?!蓖h的語氣放得很輕,甚至似乎帶了一絲懇求。 昭音心里一疼,重新把房間門開到最大,對他笑了笑,“不好意思,不小心的。” 躺上床后,昭音用手臂蓋著眼睛,輕輕嘆了口氣。 太難了。她現(xiàn)在這個樣子,根本就沒有能力去愛別人,也沒有能力去接受別人的愛,甚至都分不清她自己的感情是不是愛。威遠的心意,她當初接受得太草率,現(xiàn)在這份草率,正在反過來傷害她和威遠。 對面的房間依舊像之前一樣,為她留了一盞燈。昭音心里一痛,翻了個身,拉過被子蒙住了腦袋。 酒精似乎是比安眠藥更管用,她很快就進入了酣甜得仿佛帶著果味的夢鄉(xiāng)。 轉天早上,半夢半醒中的昭音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抱身邊的人。但她的旁邊,空空如也。 她心下一驚,瞬間清醒。旁邊的床單平平整整,冰冰冷冷,沒有一絲人睡過的痕跡。 她全身的血液跟著一滯,從床上坐了起來,竟是有一瞬間的恍惚,不知道她和威遠的相遇,是不是空夢一場。 屋子里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音。 昭音慢慢從睡夢中緩過神來,這才想起來,她昨天沒有和威遠一起睡,是她主動要求的,威遠順從了。 而剛剛那一刻,看到威遠不在身邊,她竟是那樣恐懼,那樣無措。 原來她比自己想象得要依賴威遠。 也許從表現(xiàn)形式上,她已經(jīng)不再是當年那個十六七歲黏人的少女,要與另一半形影不離。然而靈魂中,她的一顰一笑,一喜一怒,早就無法與威遠脫離。 她下了床,走進客廳。對面的門開著,里面的人已經(jīng)離開了。一瓶牛奶正靜靜地放在餐桌上。 昭音伸出手去,奶瓶還是溫熱的。威遠幫她熱過了,也給她擰開了瓶蓋。 她的胃剛好,威遠最近不許她喝涼的,每天早上都會幫她熱牛奶。 溫熱的觸感直接從昭音的手中,沿著她的血管,蔓延到了心里。 她向來獨立自我,唯獨想被威遠照顧著,呵護著。 她與向她示好的男人都保持著適當?shù)木嚯x,唯獨默許了威遠靠近。 她能一個人上刀山下火海,唯獨在威遠面前,連個牛奶瓶蓋都擰不開。 也許她對威遠的感情的確開始于感動,但是現(xiàn)在,她早已習慣了與他一起入睡,醒來時第一眼看到他的睡顏。這習慣,明明就是愛情。 她如此明顯地愛著他。她一路走來,拒人千里之外,不接受任何人的心意,唯獨沒有猶豫地答應了威遠。以前她一直覺得,即使是無以為報以身相許,許給威遠,她也愿意。但現(xiàn)在她才明白,這分明不再是恩情,沒有人會單單為了報恩,而搭上自己的身體,心靈,甚至一輩子。 不需要再懷疑了,只需要努力走出過去。 她仰起頭,小口小口喝著瓶中溫熱的牛奶。 她以后,再也不要一個人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