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網(wǎng)戀到了假想敵[娛樂圈]、神魔衛(wèi)、論如何飼養(yǎng)一只黑化忠犬、妙手思春、咬定男主不放松、送你一座不孤城、錦繡閨途、[快穿]他是病嬌、貓陛下日常、她和優(yōu)等生(校園)
“。。。。。。” 朱八十一爽利的聲音陸續(xù)傳來,字字句句,仿佛都充滿了誘惑。吳良謀呆立在原地聽了一會兒,最終,長長的嘆了口氣,轉(zhuǎn)身沖著正在等待自己做決定的莊丁們說道:“走吧,從側(cè)面繞過去。有紅巾軍擋著,阿速人顧不上追咱們?!?/br> 說罷,從距離自己最近的莊丁手中奪下一根紅纓槍,當拐棍拄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開了。 眾莊丁也不知道此刻該怎么辦才對。按道理,他們已經(jīng)被莊主送給朱都督了,應該留下跟紅巾軍并肩作戰(zhàn)才對。然而遠處殺來的韃子兵馬遮天蔽日,姓朱的手中只有區(qū)區(qū)一千多號人,大伙即便留下來,恐怕最終結(jié)果也難逃一死。并且一旦被韃子發(fā)現(xiàn)是吳家莊來的,肯定還會牽連到莊子里的父母和家人。 “還愣著干什么,走??!想幫忙???!想幫忙就自己留下。不想幫忙就趕緊跟我走!”吳良謀向前走了一小段兒,沒聽見身后有腳步聲跟上。又回過頭來,惡聲惡氣地喝道。 “唉!哎!大少爺,您慢走!我們這就過來,這就過來!”眾莊丁如夢初醒,拿起離家前莊子給大伙專門配置的兵器,背起簡陋的行李卷,跟在吳良謀身后,如逃兵一般跌跌撞撞。 ‘紅巾軍走不了了!”“他們帶了太多東西!他們必須留下來跟韃子拼命!”“兩條腿兒跑不過四條腿兒!他們走也是白走,還不如留下來!”一邊走,大伙一邊回頭張望,看著那群模樣的膚色跟自己差不多人,在半山腰上,用裝滿貨物的雞公車,壘起一道又寬又長,曲曲彎彎的簡陋城墻。看著那群剛剛放下鋤頭一年不到的漢子們,有條不紊地披上鎧甲,把利刃、盾牌和長矛抓在手里??粗侨罕茸约焊叽笸Π蔚哪袃海换挪幻Φ啬贸龈杉Z和冷水,坐在地上慢慢品嘗。仿佛吃得是龍肝鳳髓,飲得是玉液瓊漿。 當視野里再也看不到那些與自己長得差不多的面孔之后,終于有莊丁忍受不了隊伍中的壓抑氣氛,湊到吳良謀身邊,祈求般問道:“他們,他們能打贏,對吧?!大少爺,他們手里有那個銅炮,銅炮!” “對!他們手里有銅炮,打出去的鐵彈丸還會爆炸。轟地一下,韃子就得炸死一大片!”,沒等吳良謀回應,周圍已經(jīng)響起了一片肯定的附和聲。那些紅巾賊剛剛洗劫了吳家莊,但是,在莊主宣布投降之后,沒殺掉莊子里任何人,沒砸毀任何一座煉銅爐。唯一打爛的,就是吳家莊的院墻和大門,還是莊主主動要求他們做的,只是為了掩人耳目。 “希望吧!”不忍掃了大伙的興,吳良謀回頭朝山上望了幾眼,喃喃地回應。“他們,他們走路,走得挺整齊的。身上的鐵甲,看上去也,也非常結(jié)實?!?/br> 注1:阿速軍,由波斯的斯基泰-薩爾馬提亞人組成的一支部隊。持波斯語,信奉東正教。在窩闊臺時期,舉族歸順蒙古。在北元攻打南宋的戰(zhàn)斗中,曾經(jīng)發(fā)揮了很重要的作用。元朝末年分為左右兩個軍,駐扎于現(xiàn)古北口一帶。后來在南下紅巾軍戰(zhàn)斗中,被劉福通部全殲。 第五十七章 阿速軍 “嗯,軍容倒也稱得上整齊,臨陣機變也還過得去!怪不得兀剌不花會死在他們手里!”樞密院同知,阿速左軍達魯花赤赫廝拉住坐騎,一邊手打涼棚朝著五百步外的小山觀看,一邊品頭論足。 從雙方斥候在運河畔遭遇,到自己率領騎兵追到這里,前后不過是半個時辰光景。而紅巾賊們卻在這短短的半個時辰之內(nèi),選了一個對步兵相對有利的地形,并且用那種丑陋到了極點的雞公車沿著半山腰擺出一道胸墻,著實難能可貴。 “那朱八十一既然敢號稱彌勒佛轉(zhuǎn)世,想必多少看過幾本書,對軍略也多少有所涉獵??!”阿速左軍副都指揮使朵兒黑湊上前,笑呵呵地附和。 “正是,正是!十萬蟻賊里邊,總能找到一兩個知兵的!”隊伍中的兩名千戶禿魯、鮑里廝也帶住坐騎,對著遠處小山上的義軍輕輕點頭。 沿著運河奔襲了百里,終于將這支膽敢流竄到黃河以北打草谷的蟻賊給逮住了,讓他們?nèi)绾文懿桓械叫牢??要知道,阿速左軍上下,全是一人雙馬的騎兵。最適合野外發(fā)起沖殺。如果要是讓這支賊兵退到黃河以南那泥濘不堪的土地上去。將其一舉全殲的難度將憑空增大數(shù)倍,從徐州城內(nèi)殺出來的賊方援軍,也會令大伙防不勝防。 但是現(xiàn)在就簡單多了,雖然賊軍的頭領朱八十一將隊伍帶到了小山坡上。但那山坡的陡峭程度,只能對戰(zhàn)馬的沖刺速度造成一些影響,卻遠遠沒達到讓戰(zhàn)馬無法跑上去的地步。而此地距離徐州還有**十里路,中間還隔著一條黃河。即便芝麻李得到消息,帶兵前來救援也得在一兩天之后了,有這兩天時間,足夠阿速左軍將朱八十一和他手下的蟻賊們?nèi)珰灦?,并且每次方式都不會重樣?/br> 其他阿速左軍的百夫長、牌子頭們,也都是行軍打仗的老手。見敵軍在土山上擺出了胸墻,不用上司們命令,就帶著各自手下的弟兄跳下坐騎。從備用的戰(zhàn)馬鞍子后取下包裹,拿出做工精良的鑌鐵扎甲,慢慢套在身上。然后牽著坐騎,在帥旗附近小范圍內(nèi)緩緩走動,舒活因為長時間騎馬而僵硬的筋骨,同時給戰(zhàn)馬積蓄體力。 一些特別憐惜牲口的士兵,則趁著這個機會從行囊里掏出炒熟的黃豆,捧到坐騎嘴邊,讓后者慢慢享用。他們都是天生的戰(zhàn)士,從曾曾祖父那輩起,就在窩闊臺汗的帳下效力。然后追隨著蒙哥大汗征四川,陪著忽必烈大汗征阿里不哥、征李璮,追隨丞相伯顏下江南、征臨安、揚州。最遠還有一部分人的祖先跟在張弘范身側(cè),將大宋最后一個皇位繼承人逼進了大海。可謂戰(zhàn)功赫赫,歷史輝煌。 最近二十年,雖然阿速軍的主要力氣都花在了蒙古貴胄們之間的互相傾軋上,但戰(zhàn)斗力在整個大元帝國內(nèi),依舊排得上前五位。只是將士數(shù)量實在單薄了些,左右兩個軍加在一起才六千多人,無法單獨完成一場大的戰(zhàn)役。所以朝廷不到萬不得已,輕易不愿動用這支力量。要是動,也會把好鋼用在刀刃上,讓他們給十幾萬大軍充當先鋒。 作為左軍的達魯花赤,赫廝也非常珍惜自家祖輩用血水換回來的榮譽。輕易不愿意帶領部下冒險,除非有上頭的嚴命,或者絕對的把握。 今天的情況,就屬于后面一種。阿速左軍原本是奉了朝廷的命令,沿著運河南下,從邳州轉(zhuǎn)往汴梁,與等候于那里的二十萬大軍匯合,由丞相脫脫的弟弟,也先帖木兒帶領一道去征討劉福通。但是在途經(jīng)魚臺時,達魯花赤赫廝卻忽然聽當?shù)貪h人官員匯報,說有一支人數(shù)不滿兩千的紅巾賊,正大搖大擺地在山陽湖畔征集物資,便加快速度趕了過來。 用三千騎兵去剿滅不到兩千的蟻賊,達魯花赤赫廝沒看到任何風險。此外,促使他下定決心的還有更重要的一個因素,那就是,眼前這支紅巾蟻賊剛剛洗劫了擁有一座礦場的吳家莊,并且還“敲詐勒索”了周圍十幾個富庶的塢堡。到手的金銀細軟多得已經(jīng)拿不下,需要用車隊推著才能往回返! 黑吃黑這種事情,不僅僅是綠林好漢們擅長。作為阿速左軍的達魯花赤赫廝亦精熟此道。并且在剿滅了這伙人數(shù)單薄的蟻賊之后,他還能帶著人頭大張旗鼓地到受害的塢堡里轉(zhuǎn)一轉(zhuǎn)。相信那些苦主們,會感恩戴德地再送上一份厚禮,讓他一下子就得到雙倍的收獲。 既沒有什么風險,又能獲得巨額利潤,這等美事,傻子才會拒絕?!所以赫廝在發(fā)現(xiàn)蟻賊的蹤跡之后,立刻將運送糧草物資的大船和隨軍出征的四千輔兵,留在了運河碼頭上。然后帶領麾下騎兵風馳電掣地追了上去。 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如事先估計的同樣完美。蟻賊們果然舍不得丟下?lián)尩降慕疸y細軟四散逃命,而是被朱八十一帶到了一座不太高的荒山上,試圖負隅頑抗。而從留在地上的車轍印記可以判斷,大部分雞公車,負載都非常沉重。裝得絕對不可能是糧食、皮革等輕賤之物。隨便搶下十幾輛,就能將這次出征的成本,翻倍地收回來。 “大人,要不要屬下帶兩個百人隊,迂回到山后,把紅巾賊的退路也給堵死?!”正當赫廝在興致勃勃地估算此戰(zhàn)的最后收益時,左千戶禿魯湊到他的耳邊,笑著提議。 紅巾賊的數(shù)量只有阿速左軍的一半兒,并且還是野戰(zhàn)中以步對騎,潰敗是早晚的事情。如果提前迂回到他們的身后,堵住退路,便能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對于炫耀阿速左軍的兵威,對于領軍出戰(zhàn)的各位將領今后的仕途,都會有許多好處。 但是達魯花赤赫廝,對這個能夠錦上添花的建議卻不是非常感興趣??戳饲舳d魯一眼,輕輕搖頭,“不用,給他們留一絲希望,他們才不會跟咱們死戰(zhàn)到底。兩條腿跑得再快,能快到什么地步?況且這周圍的堡寨剛剛受過他們的勒索,見到逃兵之后,豈有不借機報仇的道理?!” “潰兵如果去襲擊堡寨。。。。。?” “蠢,潰兵去襲擊堡寨,咱們正好跟過去剿滅他們,救民于水火!” “大人英明!”左千戶禿魯千戶大聲拍了一句馬屁,催動坐騎,去檢視自己麾下的兵卒去了。達魯花赤赫廝則跳下戰(zhàn)馬,徒步在帥旗附近慢慢走動。將士們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把體力調(diào)整到最佳狀態(tài)。借著這個機會,他也可以再仔細觀察一遍對手的營地,尋找更多的薄弱點出來,以便確定進攻的方略。 才走了幾步,他就本能地感覺到了某種危險氣息。迅速挪動雙腿,以與肥胖的體形極其不相稱地速度,將自己藏在了坐騎的屁股后。 “保護大人!”親兵隊長莫爾蒙立刻大喊了一句,帶著十幾名鐵甲武士,高舉著盾牌撲過來,將赫廝與他的大食寶馬遮擋了風雨不透。然而非常尷尬令人的是,根本沒有任何弩箭飛過來,也沒有任何重物落地的聲音。對面山坡上的蟻賊,只是發(fā)出了一陣輕微的哄笑,然后就該休息的繼續(xù)休息,該喝水的繼續(xù)喝水,仿佛正在觀賞江湖藝人耍猴子一般,聲音里充滿了戲謔。 “都散開吧,即便是床子弩,也打不了五百步!”達魯花赤赫廝被笑得面紅耳赤,推開眾人,自己從盾牌后走了出來。 剛才顯然是虛驚一場,紅巾賊此番來黃河以北僅僅是為了打草谷,根本不可能帶著床弩這種笨重的武器。不過車墻后的那個長長的東西是什么?赫廝的目光最后落到紅巾軍營地中,那個閃閃發(fā)光的管狀物體上。剛才讓自己感到危險的,肯定就是這個東西。與床子弩沒任何類似,如此細的手臂,也不可能是投石機。 “可惜,距離太遠了!”紅巾軍的營地內(nèi),朱八十一輕輕放下大抬槍,遺憾地搖頭。這件花費了他好幾個月心血和數(shù)十兩黃金的神兵利器,最遠有效射程大概在一百五十步到兩百步之間。再遠,即便能打中目標也破不了鐵甲,就只能嚇對方一跳了。 “將軍,您不能總把獲勝的希望,寄托在一兩件特別的武器上!”見朱八十一在積蓄體力的時候,總是圍著抬槍和火炮打轉(zhuǎn),伊萬諾夫忍不住出言提醒。 這廝最近一段時間,依靠把以前看到過的各種先進工藝賣給徐州左軍,賺到手的黃金已經(jīng)按斤計算。因此對朱八十一本人的忠誠度,也隨著黃金重量的增加成比例升高??傁M芘阒笳咦叩酶h一些,賺到的黃金能在歐洲買一個有領地的侯爵當才好。 “嗯,你說得對。決定勝利的關鍵,是掌握武器的人,而不是一兩件武器?!敝彀耸豢焖俳恿艘痪?,然后扔下被驚得目瞪口呆的老兵痞和徐洪三等人,大步朝銅炮走去。 好歹也背了小半年兵書了,從《孫子》到《衛(wèi)公問對》再到《三略》、《六韜》,市面上凡是能買到的兵書,無論是真作也好,偽作也罷,他都囫圇吞棗翻了個遍。再加上二十一世紀泡論壇打嘴架的功夫,隨口拋出一句,都堪稱兵家至理。問題是,怎么才能把紙上的東西應用到實際?!老實說,除了憑著先進武器碾軋之外,朱八十一根本不懂其他任何招數(shù)!并且唯一會的這招還是學自戰(zhàn)略游戲,到底在現(xiàn)實世界中效果如何,他自己也不清楚。 不管身后掉了一地的眼珠子,他迅速矯正三門銅炮的位置,同時嘴巴像爆豆子一樣吩咐,“這兩門用散彈,最高處那門用實心彈。騎兵移動太快,用散彈的話,肯定比用實彈容易打到目標。洪三,一會兒多派幾個人過來,用盾牌把銅炮兩側(cè)遮住。免得阿速韃子用弓箭傷到黃師傅他們。黃師傅和他這幾個兒子都是沒上過戰(zhàn)場的,一會兒真打起來時一定要先護得他們父子周全。。。。?!?/br> 第五十八章 想飛的菜鳥 伊萬諾夫見他如此,只好搖了搖頭,繼續(xù)去前面檢視車墻。在米蘭附近當傭兵時,他曾經(jīng)遇到過類似的情況。當時傭兵們就是用裝稻草的車子擋住了對手的戰(zhàn)馬,然后點燃稻草,藏在車身組成的圈子后用長槍和利斧擊敗了敵人。不過那次敵軍是多少來著?好像有七十多人吧,看上去黑壓壓好大一波!這次,這次對面來了,來了三千!奶奶的,東方怎么會有這么多人!三千鐵甲騎兵,都夠推平整個法蘭西了!” “咚咚咚咚咚咚!”忽然間,山下傳來一通震耳欲聾的鼓聲,將他的心神強行從回憶中拉了出來。 阿速軍動了,一個千人隊留守在帥旗下,另外兩個千人隊,則迅速分為正面和左側(cè)兩個部分。正面的那支下了馬,舉著盾牌、短刀和角弓,徒步緩緩向紅巾軍的車墻迫近。左側(cè)的那支則牽著馬繼續(xù)向更遠的位置迂回,與目標、自家隊友之間,在行進中組成了一個怪異的三角。 “先不用管左邊,他們要走到二百步以內(nèi),才會跳上坐騎,然后斜著往上沖。只有這樣做,才能充分利用戰(zhàn)馬的速度!”老兵痞伊萬諾夫迅速跑回朱八十一身邊,大聲向自家主將解釋。 “噢,明白了!”朱八十一的心境被山下的鼓聲催得有點緊張,但在老兵痞的提醒下,很快就弄清楚了敵軍的意圖。立體幾何是高中時代的必修課,數(shù)學老師雖然也“英年早逝”,但好歹把一些基本概念刻強填進了朱大鵬的腦子里。從側(cè)面斜向上切,距離雖然拉長了,單位距離內(nèi)需要克服的高度差卻大幅降低,多出來的路途,剛好給戰(zhàn)馬提供加速空間! “等會兒步兵走到兩百三十腕尺,就是八十步左右,會先用輕箭發(fā)起一輪試探。這時候讓弟兄們拿盾牌護住面部就行了,不用急著還擊。這種箭,穿不破我們羅剎人的鑌鐵甲,也更不可能穿破您監(jiān)制的那種鐵殼子!”老兵痞的聲音繼續(xù)傳來,有一點點緊張,但是更多的是臨戰(zhàn)前的興奮。多年傭兵生涯,已經(jīng)把一些后天培養(yǎng)出來的東西,變成了人體的先天本能。無論面對怎樣的敵人,在開始戰(zhàn)斗之前,他心跳都會加快一半兒,聽覺、視覺和各種亂七八糟的感覺,也加倍的靈敏。 “關鍵是在一百五十腕尺,就是五十步左右。該死,為什么沒人給統(tǒng)一一下?!崩蟼虮寥f一邊大聲抱怨著,一邊繼續(xù)喋喋不休,“五十步左右,他們會換重箭,就是你們說的破甲錐。這時候咱們要搶先下手,先拿你那三門火炮噴他們一輪,然后讓弓箭手立刻反擊。接著前排用刀盾兵頂住,后排長槍兵趕緊壓上去,把長槍探到車墻上,防備敵軍騎兵趁機發(fā)起沖鋒?!?/br> “知道!我馬上就去安排!”此時此刻,在腎上腺的作用下,朱八十一的頭腦和視覺也越來越清晰。 “你去把連老黑替下來,讓他到后邊躲著!”用力推了徐洪三一把,他突然低聲命令。 “都督,我是您的親兵!”徐洪三愣了一下,大聲抗議。親兵隊長的任務是盡一切可能保護主將,而不是去擺弄那個被叫做抬槍的銅管子。盡管在這之前,他曾經(jīng)對此物愛不釋手。 “我這里用不到你!”朱八十一拍了一下腰間的殺豬刀狀短刃,大聲補充?!坝写宋镌?,一般人傷不了我。你的箭法好,手也比連老黑穩(wěn)當。一會兒等敵軍到了近前,給我瞄著當官兒的打!” 不是他自吹自擂,一把殺豬刀在手,普通北元士兵還真奈何不了他。畢竟在十四世紀這個普遍營養(yǎng)不良的時代,像朱老蔫這種每天以豬下水或者豬油佐餐,并且一吃就是十好幾年的人并不多見。更何況殺豬也好,殺牛也罷,提刀子捅人也罷,講究得都是“穩(wěn)、準、狠”三個字。十多年的屠夫生涯,上千條牲畜的性命,早就把朱老蔫的神經(jīng)磨得無比粗大。根本不會受到血腥氣的影響,抓起刀子來,閉上眼睛也會朝心臟處捅。 徐洪三在平素訓練時,也跟朱八十一交過手,知道自家提督絕對有能力自保??戳艘谎酆笳吣菤⒇i刀模樣的獨門兵器,不情不愿地答應了一聲“是”,撒腿跑開了。 鐵匠師父連老黑正雙手抱著架在木頭支撐上的抬槍打哆嗦。看見到徐洪三向自己跑了過來,立刻喜出望外,“千戶大人。。。。。。” “藏我身后,一會兒替我裝火藥!”徐洪三一把推開此人,端平大抬槍,用槍口搜索對面阿速人的前胸。四百步、三百八十、三百七、三百。。。。。,奶奶的,你倒是走得快一點兒啊,都他奶奶的纏了小腳么,這么半天才走了不到兩百步,你們是出來閑逛的么?! “穩(wěn)住,他們是故意的,在跟咱們比耐心!不要慌,慌就先輸了!”朱八十一不知道什么時候又跟了過來,拍了下他的肩膀,然后又快速走向別的將士。伸出手去,逐個在大伙肩膀上輕拍?!皠e緊張,跟我學,深呼吸,然后,慢慢吐氣,吐氣。對,就這樣!這伙韃子只有三千人,咱們每個人殺掉兩個就夠了!劉子云,帶好你的擲彈兵,待會兒別把手雷丟到自己人腦袋上!” “哈哈哈——!”已經(jīng)緊張得有些四肢發(fā)僵的弟兄們,發(fā)出一陣干澀的哄笑聲。劉子云曾經(jīng)跟在朱都督身后去殺韃子,半途中留下來吸引敵軍注意力。當時大伙都已經(jīng)他死定了,誰料打掃戰(zhàn)場時,他又從死人堆里爬了出來。按道理,此人的身手和膽氣都是一等一??删褪沁@樣一個藝高膽大的家伙,在當了擲彈兵的千夫長之后,卻縷縷犯錯。好幾次在戰(zhàn)術(shù)演練當中,都指揮著手下弟兄們,把木頭做的手雷扔到了正在沖鋒的自家隊伍里,將弟兄們砸了個鼻青臉腫。 “我,我。。。。”沒想到在這種時候居然被都督大人掀了老底,千夫長劉子云臉紅得幾乎能滴出血來。嘴巴濡囁半晌,卻一句讓人放心的話都說不出。 見到他窘迫成如此模樣,周圍的弟兄們笑得愈發(fā)大聲。笑著,笑著,心中的緊張勁兒就減弱了一大半兒,原本干澀的嗓子,也突然變得濕潤了起來。 “好了,我相信你!”見自己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朱八十一拍了拍劉子云的肩膀,走向下一群目標。他不是什么將門之后,也不是什么天縱英才。但是他卻知道這個時刻自己的心態(tài)如何,知道此時此刻,隊伍中的大多數(shù)人,心態(tài)肯定都跟自己一樣緊張。 緊張怎么半,想辦法放松唄!放松自己,同時也放松別人。 一個菜鳥將軍帶著一群菜鳥兵,想要不被人抓去下湯鍋,就得努力拍動翅膀。朱八十一強行壓制住狂亂的心跳,繼續(xù)慢慢在隊伍中走動,每走幾步,就彎下腰去,跟這個說幾句,跟那個聊幾句。在緩解自己的情緒同時,想盡一切辦法去幫助身邊的人。哪怕他能想出的辦法是如此的笨拙。 我不怕,你們也別緊張。三千人,每人捅兩下的事情。走著走著,他的口齒就變得清晰起來,腳步也越來越沉穩(wěn)。走著,走著,將士們臉上就露出會心的笑容,同時用力握穩(wěn)手中的短刃長矛。 作為半個穿越者,朱八十一最大的優(yōu)勢就在于,他比這個時代任何人,都懂得學習。那些“英年早逝”的老師們,非但在他的大腦里,填進去了各種各樣的有用沒有的知識。還通過潛移默化,教會了他如何自學,如何在周邊的人群中汲取營養(yǎng)。僅憑著最后這一點,他就足以令他在這個時代成為翹楚。周圍環(huán)境的影響,只是將脫穎而出的速度延緩,或者加速而已! “都督當時是個菜鳥,很菜很菜的那種!”許多許多年后,終于圓了自己侯爵美夢的伊萬諾夫,舉著一杯葡萄酒,對著來訪者如是回憶?!暗沁@個菜鳥,卻知道如何彌補自己的不足,如何帶著大伙一起成長。所以我們徐州左軍,即便遭受再大的打擊,也能很快爬起來。并且越戰(zhàn)越強,越戰(zhàn)越強,直到把所有對手踏在腳下!” “你說那一仗?。《级娇墒菐е覀兟洞竽樍?。知道不?當時我們幾乎所有人,都是第一次上陣。知道不?對面的是阿速軍,韃子皇帝的親兵。”同樣是很多很多年后,白發(fā)蒼蒼的連老黑抽著旱煙,得意洋洋地炫耀。無論朱八十一后來如何風云叱咤,這幫老兄弟,卻總愛稱他一聲都督。并且視此為少數(shù)人的絕對特權(quán),絕對不準后來者染指?!岸级綆е覀円蝗翰锁B,跟韃子皇帝的親兵干上了!知道不,那才是我們真正的第一仗!從那之后,就再也沒人敢輕視過我們!” “都督當時不會打仗,我們誰都不會!”帝國十大元帥之一,開國楚公劉子云笑了笑,得意洋洋,“但是我們可以學,跟書本學,跟老伊萬學,跟韃子學。誰天生就是會打仗的?學著學著,我們就都會了!” 第五十九章 暴風雨 當然,上述內(nèi)容都是很多年后,眾人在回首往事之時帶著幾分炫耀意味總結(jié)出來的。眼下的他們,可沒時間總結(jié)這些。只是趕在阿速軍的第一波羽箭落下之前,學著朱八十一的模樣,鼓動笨拙的唇舌,盡力去安撫各自麾下的弟兄們。告訴大伙,他們是這個時代最優(yōu)秀的士兵,他們可以輕而易舉地擊敗任何強敵。盡管,此刻他們自己,腿肚子也一直在打著哆嗦。 從去年八月到今年三月,長達七個多月的嚴格訓練,此刻再度發(fā)揮了作用。盡管每一名戰(zhàn)兵和輔兵都很緊張,個別人甚至在護襠下面,已經(jīng)隱隱見到了水漬。但這一次,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再像去年十一月在徐州城下那樣,主動脫離隊伍。他們按照主將的要求或坐或站,緊緊握住手中的兵器,大聲說著俏皮話,或者一邊擦著眼淚和冷汗大聲互相調(diào)侃,腰桿,卻始終挺得筆直,仿佛肩膀上扛著一座巍峨的高山。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眴握{(diào)的鼓聲再度響起,敲得人頭皮發(fā)乍。正面徒步進攻的阿速千人隊忽然停住腳步,陣列從不規(guī)則的多邊型重新匯集成齊齊整整的方陣。前七排士兵將一面圓盾舉在胸前,開始加速小跑。從第八排士兵則停在了原地,一邊快速整理隊形,一邊從背上取下制作精良的角弓。 “甲隊、乙隊,舉盾,站起來舉盾——!”朱八十一早就得到過老兵痞伊萬的提醒,見到此景,立刻快步?jīng)_向車墻,同時伸出手去在幾個百夫長的背甲上猛拍,“丙、丁、戊隊,蹲到乙隊身后,把長矛豎起來,豎起來!擲彈兵,后退十步,與戊隊拉開距離。弓箭手,距離車墻二十五步列陣,準備反擊??!” “甲隊、乙隊,舉盾,站起來舉盾——!丙隊、丁隊、戊隊豎矛——!”二十幾名親兵舉著鐵盾寸步不離跟在他身側(cè),將命令大聲重復。“擲彈兵,后退十步,與戊隊拉開距離。弓箭手,距離車墻二十五步列陣,準備反擊??!” 剩余的其他親兵則在王十三、薛六子等牌子頭的帶領下,將三門火炮連同火炮后邊的黃老歪等人護在中間,以免他們受到敵軍弓箭手的偷襲。 戰(zhàn)兵中的刀盾手平素每天訓練舉盾的動作不下百次,聽到命令,立刻條件反射側(cè)轉(zhuǎn)身體,將從羅剎人手里繳獲來的鐵面棗木盾牌舉到了與盔纓齊平高度,同時將腰部稍稍向右彎曲。其他三個戰(zhàn)兵百人隊,則快步蹲到了刀盾手身后,手中長矛如竹子一樣筆直伸向了天空。 擲彈兵在劉子云的帶領下,占據(jù)了戊隊身后一處稍微高些的位置,將拴著手雷的拋索拎在右手里,左手緊緊握住一根點著了的艾絨。弓箭手百人隊則在擲彈兵身后單獨橫成了長長的一排,按照平素訓練時的老兵痞的教導,把弓箭一根接一根插在面前的泥土中。 沒等大伙來得及把所有準備動作完成,敵軍中突然響起一陣雜亂的鼓聲。緊跟著,一片灰白色的陰云就飛到了大伙頭頂。尾部粘著羽毛的狼牙箭如冰雹一般凌空砸下,落在盾牌表面上,發(fā)出連綿不斷的“叮當”聲。少量射高了的羽箭則與豎在半空中的矛桿相撞,“噼啪”“噼啪”響個不停。還有零星十幾根羽箭,狡猾地從矛叢之間穿過,“噗!”地一下,扎在了戰(zhàn)兵與擲彈兵隊伍之間的空地上,尾羽不甘心地來回擺動。 “右弓二,上前五步,射!”阿速左軍右翼千戶鮑里廝不滿意地搖搖頭,舞動長劍,指揮下一個弓箭手百人隊繼續(xù)對目標區(qū)域進行覆蓋攢射。第二波羽箭瞬間騰空而起,然后化作一道道閃電從半空中落下,砸在紅巾軍的盾墻上,砸出一團團耀眼的火花。 “唔!”鮑里廝的眉毛向上跳了跳,低聲沉吟。敵軍的防御力有點強得出乎預料,大部分人身上,居然都穿著明顯帶有歐洲風格的大葉片鎧甲,手中盾牌也是標準的金帳汗國制式。這都是兀剌不花那蠢貨干的好事,居然把三個羅剎千人隊全都葬送在了徐州城下!這下好了,蟻賊的裝備與官軍一下子就拉平了。今天不付出一些代價,甭想突破他們的防線。 不過,與蟻賊們手里那上千車四下劫掠而來的財富相比,幾千支羽箭的代價微不足道,幾百人的傷亡也屬于可以接受范圍之內(nèi)。想到此戰(zhàn)帶來的巨大收益,鮑里廝狠狠吸了一口氣,再度舉起手中長劍,“右弓三,上前十步,射!” “嗖——!”“嗖——!”“嗖——!”又是一陣單調(diào)的羽箭破空聲,第三波羽箭再度騰空,砸進目標區(qū)域,狂暴得宛若雨打芭蕉。 初次經(jīng)歷箭雨洗禮的左軍的將士們則藏在盾牌后,咬緊牙關,苦苦支撐。由于盾牌和鐵甲的保護,除了兩名被流矢正射在面門上的擲彈兵以外,這三波羽箭并沒有給左軍造成其他任何損失。然而,在大伙心頭造成的壓力,卻宛若雷霆萬鈞。 “弓箭手!正前方七十步,射!”在百夫長許達的指揮下,紅巾軍的弓箭手也開始反擊。每次彎下腰去,便利落地將一支羽箭搭在弓臂上,然后隨著直腰動作將弓臂拉滿,手指快速松開,整套動作宛若行云流水。 一百支雕翎羽箭迎面朝著正在向車墻發(fā)起沖鋒的阿速士兵射了過去。其中絕大多數(shù)都落在了目標區(qū)域之內(nèi),只有十幾支被山風吹歪,不知去向。然而,雙方之間的距離畢竟太遠了,阿速人身上又穿著結(jié)實的扎甲,即便中了箭也不會致命。反而舉著鋼刀和盾牌越跑越快。 “右弓一,右弓二,右弓三,舉弓,輪番速射!”發(fā)現(xiàn)紅巾軍中居然有弓箭手,并且射擊動作還頗為流暢。右翼千夫長鮑里廝皺了皺眉頭,命令麾下弓箭手加快進攻頻率。 一排又一排羽箭像夏日的風暴一樣,飛上半空中,然后對著車墻后的紅巾軍將士傾瀉而落。沒完沒了地折磨著大伙的神經(jīng)。轉(zhuǎn)眼之間,很多頂在前排的紅巾軍戰(zhàn)兵握盾的左手就變成青灰色,嘴唇也因為緊張,被他們自己咬破,血跡順著嘴角緩緩地淌了下來。他們對此卻渾然不覺,繼續(xù)咬緊牙關,將耳朵貼在盾牌內(nèi)側(cè)的棗木襯里上,心中默默地數(shù)數(shù),“第十一波、第十二波、第十三波。。。。。?!?/br> 第十四波、第十五波、第十六波,阿速人的羽箭好像用不完一般,無止無休。在三百名弓箭手的輪番掩護下,前七排戰(zhàn)兵也驟然加快腳步,涌潮一般,從一百步距離轉(zhuǎn)眼間就推進到七十步、六十步、五十步、四十步。。。。。。 “弓箭手!正前方四十步,射!”紅巾軍的弓箭手全力反擊,也將羽箭一波一波射向?qū)Ψ綉?zhàn)兵頭頂。從六十步一直射到了四十步。終于,有幾名阿速戰(zhàn)兵的扎甲被羽箭穿透,慘叫著倒了下去。其他阿速戰(zhàn)兵卻對傷者看都不看,就向向車墻猛撲。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一陣低沉的鼓聲從戰(zhàn)場上滾過。忽然,阿速人的箭雨停了下來。大伙頭頂?shù)奶炜找搀E然一亮。很多紅巾軍刀盾兵不明所以,本能地將盾牌放低,盾牌上邊緣探出半個腦袋觀看敵軍動靜?!靶⌒摹?!”“舉盾!”朱八十一和伊萬諾夫兩人齊聲大喊,但是已經(jīng)來不及。就在這一瞬間,跑在最前面那兩個阿速軍百人隊,猛地從背后抽出一把角弓,將銳利的破甲錐迅速搭在了弓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