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三十步的距離，阿速人選擇了快速平射。尖頭泛著烏光的破甲錐瞬間就飛到了近前，將露在盾牌外邊的幾頂頭盔射得倒著向后飛落，血光濺處，露出一雙雙無法瞑目的眼睛。

    “啪！”“啪！”“啪”“啪！”更多的羽箭落在盾墻上，力道大得出奇，將毫無經(jīng)驗的刀盾手們推得手臂發(fā)軟，身體搖搖晃晃。

    暴雨般的打擊只是短短的一瞬，便停了下來。就在大伙以為災(zāi)難已經(jīng)結(jié)束的時候，第二波破甲錐又在二十多步遠的位置凌空而至，就像長了眼睛一般，順著幾個頭部中箭的刀盾兵倒地而產(chǎn)生的空檔射進人群，射在附近其他刀盾手和長矛手的胸口上，深入數(shù)寸。

    “?。　庇钟惺嗝麚踉谧钋胺降牡抖苁謵灪咭宦?，緩緩栽倒。更多的破甲錐從他們原來站立的地方再次射進來，將空檔附近射得血光飛濺。“乙隊，補位，上前補位??！”千夫長吳二十二從血泊中撿起一面盾牌，帶頭沖向空檔位置。有支破甲錐貼著他的耳邊擦過，正中乙隊一名士兵的鼻梁。烏黑的錐尖從后腦與頸部的連接處透出兩寸多長，那名士兵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仰面朝天倒地而死。

    “補位，補位，把盾舉起來，向自己正前方補位！！”伊萬諾夫像一條瘋狗般，舉著盾牌在乙隊弟兄身后快速跑動，每看到空檔，就將用腳將身邊手足無措士兵向前踹去。跟在他身后的朱八十一則一邊用盾牌遮擋著羽箭，一邊向自己的親兵發(fā)號施令，“毛頭，你頂這里。狗蛋，你給我頂上去，舉著盾牌頂上去。齊二禿子，別跟著我，自己上去補位。老子身上的鐵甲足夠結(jié)實，你身上的也足夠?！?/br>
    身上穿著板甲親兵們在他的催促下，舉著盾牌充當(dāng)乙隊的替補。他們身上的新式板甲，的確對破甲錐的防御力遠勝過繳獲來的羅剎鐵甲。然而，二十幾名穿了板甲的親兵在越來越多，越來越大的空檔處，卻是杯水車薪。在驟然的打擊面前，甲乙兩個刀盾手百人隊，完全失去了鎮(zhèn)定。要么在某處聚集成團，要么對近在咫尺的空檔視而不見，平素訓(xùn)練中水平，發(fā)揮不出來十分之一。

    “擲彈兵！”就在這岌岌可危時候，朱八十一突然鬼使神差地喊了一聲。自從上次血戰(zhàn)以后，那是整個徐州軍的殺手锏。雖然他在內(nèi)心深處，并不贊同這種把賭注全壓在一個兵種身上的行為。然而在不知不覺間，卻已經(jīng)被周圍的人給潛移默化。

    “甲子隊，點火，扔！”早就緊張到快哭出來的劉子云根本顧不上思考，聽見自家主將喊出了熟悉的三個字，立刻將左手的艾絨按在手雷的捻子上，然后右臂猛地向前掄了一整圈，將點燃捻子的手雷連同拋索一道扔了出去。

    “嗖！”七十余顆手雷帶著拋索飛上天空，景色蔚為壯觀。隨即，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在距離車墻只有二十步的左右的位置響了起來。黑煙滾滾滾，泥土夾著木棍、草屑扶搖直上。正在拉弓平射的阿速軍百人隊被近在咫尺的爆炸嚇了一跳，本能地停止了射擊，快速后退，與跟在身后的自家戰(zhàn)兵撞在一起，人仰馬翻。

    “誰讓你現(xiàn)在就扔——？”朱八十一回頭沖著劉子云大叫，但是下一瞬間，他臉上的憤怒就被狂喜所代替。就像左軍的將士們無法適應(yīng)對方破甲錐近距離攢射戰(zhàn)術(shù)一樣，阿速人面對從未接觸過的手雷，也是慌亂莫名。雖然那些裝了半斤火藥的鐵殼手雷，很多根本就沒有爆炸，即便爆炸的，大部分只能炸成兩半兒，威力只能覆蓋落點兩步左右的范圍。

    “開炮啊，黃老歪，你嚇傻了么？都督平時給了你那么多金子，還不如直接養(yǎng)條狗么？！”趁著敵軍攻勢停頓的瞬間，伊萬諾夫迅速跑向炮位，沖著黃老歪和他的兒子、徒弟們破口大罵。

    “啊！”嘴巴上全是白沫的黃老歪猛然恢復(fù)了神智，推開替自己遮擋羽箭的親兵，哆哆嗦嗦地，將點燃了艾絨探向留在火炮外邊的藥捻?！班屠病彼幠硌杆偬鹨粓F紅星，像小蛇一樣，帶著眾人的期盼向銅炮內(nèi)部鉆了進去。然后，悄然無息！

    第六十章 血與火

    “你這個蠢貨！連裝個捻子都不會。。。。。。”吳二十二用短劍指著黃老歪，怒不可遏。話剛說了一半兒，忽然看見炮口處紅光一閃，緊跟著，有股guntang的熱流貼著從他的盔尖掠了過去，將盔纓帶得四下亂飛。

    再看二十步外的那些阿速戰(zhàn)兵，瞬間被放倒了三、四個。每一個人身上至少都挨了四五顆彈丸，黑血順著鐵甲上的彈孔汩汩外冒。

    一下子，所有阿速人就全被打懵了。齊齊瞪圓了眼睛地看向還在冒煙的炮口，滿臉迷茫。就在此時，黃老歪之子黃大憨負責(zé)的火炮也打響了，轟地一聲，從炮口噴出了三十多顆板栗大小的鉛蛋，砸在敵軍正中央稍微靠右正在引弓的三名戰(zhàn)兵身上，將他們連人帶鐵甲都射成了篩子。

    “甲丑隊，正前方三十步、投——！”趁著敵軍發(fā)愣的功夫，劉子云指揮著第二個擲彈兵百人隊，將點燃了引線的手雷連同拋索一道，向阿速人的頭頂砸了過去。

    “轟！”“轟！”“轟！”火光接連不斷。因為引線的質(zhì)量無法保證一致的緣故，將近三成半手雷根本就沒有爆炸，剩下六成半，則東一枚，西一枚，毫無次序地炸了個不停。

    “啊——！”四十多名阿速戰(zhàn)兵被手雷送上了天空，然后再慘叫著落下來，面孔焦黑，身體上血流如注。周圍沒被手雷波及到的阿速兵見到此景，慘叫一聲，潮水般向后退去。

    “放箭，放箭射那些扔，扔雷球的家伙！”帶隊的幾個阿速百夫長抽出刀來，逼迫士兵們重新投入戰(zhàn)斗。那些阿速戰(zhàn)兵卻躲開他，繼續(xù)向后逃去。在未知的恐懼面前，這群驕橫跋扈的職業(yè)強盜的表現(xiàn)不比經(jīng)歷了嚴格訓(xùn)練的義軍菜鳥好上多少。

    “韃子退了，韃子退了，黃二狗，點火，快點火！追著他們的屁股再來一炮！再來一炮，讓他們逃得快一些！”沒想到如此輕松就打退了阿速人的第一輪進攻，吳二十二、劉子云等人興奮得大喊大叫。不停地催促擺放在臨時營地最高處，第三門裝了實心彈丸的火炮快速點火。然而手握著艾絨的黃家老二卻好像徹底被嚇傻了，頭扭向車陣右邊，眼睛呆呆的望著營地外某個位置，雙腿不斷戰(zhàn)栗。

    “刀盾兵，舉——盾！長矛兵，把長矛架在刀盾兵肩膀上，向外伸，盡力向外伸！”朱八十一迅速反應(yīng)過來，不待伊萬諾夫提醒，就扯開嗓子大聲命令。

    “刀盾兵，舉——盾！長矛兵，把長矛架在刀盾兵肩膀上，向外伸，盡力向外伸！你他奶奶的快向外伸?。　币寥f諾夫貼著車墻，低著頭快速奔跑。同時不斷將瑟瑟發(fā)抖的士兵們推回到他們原本應(yīng)該在的位置。

    “轟轟轟，轟轟轟！”劇烈的馬蹄落地聲，將他們二人的吶喊迅速吞沒。阿速軍左千戶禿魯麾下的馬隊沖上來了。此人與右千戶鮑里廝配合了多年，彼此之間早已形成了默契。見后者指揮士兵發(fā)起的第一波攻擊受挫，立刻果斷地發(fā)起了第二波。

    一千匹戰(zhàn)馬奔跑時的氣勢，如同驚濤駭浪。還沒等靠近車墻，馬蹄敲打地面所引發(fā)的顫動，已經(jīng)震得車墻后的紅巾軍將士搖搖晃晃。伊萬諾夫見勢不妙，立刻催促朱八十一把隊伍中僅有的一百名弓箭手再次投入了戰(zhàn)斗。只見大伙齊齊地拉開角弓，將一整排雕翎羽箭朝飛奔而來的馬群射去。

    “噗！”閃著寒光的羽箭砸進近千騎兵的隊伍前半段，僅僅濺起零星幾點血花，就宣告銷聲匿跡。戰(zhàn)馬飛奔的速度太快，騎兵之間的距離也拉得足夠開，騎兵身上的鎖子甲還足夠結(jié)實，在七十多年的那場野蠻毀滅文明的戰(zhàn)斗中，阿速人的祖先，已經(jīng)總結(jié)出足夠的騎兵對抗弓箭經(jīng)驗。此刻被子孫輩拿出來照葫蘆畫瓢，依舊成效斐然。

    “射馬，朝著馬身上射，不要停頓！”老兵痞伊萬諾夫頂著滿腦袋的汗水沖到弓箭手們身邊，大聲指點。“騎弓的距離短，他們不可能拿你們當(dāng)目標，你們盡管不停射！”

    然后又快速將頭轉(zhuǎn)向黃二狗，扯著嗓子叫嚷，“趕緊點火啊，趕緊??！打不到人，至少能嚇到戰(zhàn)馬！”

    負責(zé)保護黃二狗的親兵徐子魚朝此人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黃二狗被打了個趔趄，手中艾絨迅速舉起來，按在了火炮的引線上?！班屠病?！”藥捻拖著紅星，迅速竄入引火孔。青銅鑄造的原始火炮猛地向后一縮，“轟”地一聲，將一枚三斤多重的鐵球射到了半空中。

    “嘶——”彈丸撕破空氣的聲音跟四周如潮的馬蹄敲地聲相比，幾乎微不足道。然而所有紅巾軍將士，都清晰地聽到了它的初鳴?；鹚幈嫉哪芰浚钆趶椧运陌儆嗝酌棵氲某跛俣仍诎肟罩谢鲆粭l隱約的弧線，然后一頭扎進疾奔而來馬群當(dāng)中，濺起數(shù)道耀眼的紅光。

    有匹身材高大的阿拉伯馬，被彈丸直接命中了前腿，筋斷骨折。去勢未盡的炮彈先落在地上，然后快速彈起來，掃過第二匹戰(zhàn)馬的肚子、第三匹戰(zhàn)馬的脖頸和第四匹馬的屁股。被擦中的戰(zhàn)馬立刻轟然而倒，傷口處露出潔白的骨頭茬子，血水狂噴。馬背上的幾名阿速騎兵被直接甩飛了一丈多遠，然后被數(shù)十個碗口大的馬蹄踩過，轉(zhuǎn)眼之間，就徹底變成了一團包裹在鐵片當(dāng)中的rou泥。

    阿速騎兵的奔馳速度稍稍一滯，然后又迅速提到了最高。列隊沖鋒，停下來等于自己找死。所以他們除了繼續(xù)跟著大隊前沖之外，別無選擇。

    “舉穩(wěn)盾牌、舉穩(wěn)盾牌，小心他們放箭！”按照伊萬諾夫先前的提醒，朱八十一扯著已經(jīng)喊出血的嗓子，大聲命令。

    阿速騎兵的沖擊方向，于車墻的外緣有一段非常清晰的間距。很顯然，這些家伙不會直接拿戰(zhàn)馬往長矛尖上撞。那樣的話，他的戰(zhàn)術(shù)可能就是朱大鵬在二十一世紀的網(wǎng)絡(luò)論壇上看到過的那種，蒙古人成名絕技，奔馬弛射。

    仿佛與他的話語相印證，沖在最前方的五六名阿速騎兵，同時直起腰，將手伸向了馬鞍。但是，他們從馬鞍后扯出來的，卻不是一把騎弓，而是個帶著鐵鏈和尖刺的鐵球。就在朱八十一微微愣神的瞬間，幾名騎兵同時將胳膊掄了一個圓圈，松開五指，將帶刺的鐵球連同鏈子，一并砸向了紅巾軍頭頂。

    “轟！”在馬速和騎兵拋擲力量的疊加作用下，鐵球的撞擊力大得驚人。一枚砸在車墻上，濺起無數(shù)雪白的木頭渣子。另一枚飛到長矛兵身后空地上，砸出了一個深深的土坑。第三、第四枚，則砸在盾牌上，將兩名站在車墻后刀盾兵，連人帶盾給砸得向后倒去，盾牌內(nèi)側(cè)棗木襯里拍在自家臉上，血流如注。

    另外兩名被第五、第六枚鐵球砸中頭盔的刀盾兵，可就沒有前者這樣幸運了。鐵球上的精鐵尖刺，直接刺破了頭盔，貫入了頭顱深處。在劇痛的作用下，這兩名紅巾軍戰(zhàn)士舉著盾牌，瘋狂地在原地旋轉(zhuǎn)，旋轉(zhuǎn)，直到呼吸完全停止，才踉蹌了數(shù)步，貼著自家袍澤的身體軟軟倒了下去。

    “盾牌舉高，舉高！”朱八十一看得雙目迸裂，扯開嗓子大聲命令。不用他提醒，甲隊和乙隊的弟兄們，已經(jīng)牢牢地用盾牌護住了自家頭頂。但是，更多帶著尖刺的鐵球卻越過盾牌砸了進來，所落之處，血rou橫飛。

    “擲彈兵，擲彈兵！”這次，朱八十一不再是焦急之下隨口亂喊了，而是準確地發(fā)出了自己此刻能想到的最恰當(dāng)命令，“車陣前二十步，連續(xù)投擲！”

    “甲子隊，點火，陣前二十步，投！”劉子云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扯開嗓子大喊。他身后第一個擲彈兵百人隊用艾絨迅速點燃拴著皮索手雷，拎在手里甩了幾圈，奮力朝車墻外二十步的區(qū)域砸了過去。

    “轟！”第一枚手雷在戰(zhàn)馬的腹下爆炸，將戰(zhàn)馬和騎兵同時掀翻在地。緊跟著，是第二枚，第三枚和第四枚、第五枚。。。。。。，陸續(xù)爆炸的手雷，將正在準備投擲刺錘的四十余名騎兵，炸得人仰馬翻。數(shù)道又黑又濃煙霧迅速從馬群中鉆出來，籠罩了整個戰(zhàn)場，后續(xù)沖到車墻附近的戰(zhàn)馬揚起前蹄，大聲悲鳴。將背上的騎手接二連三摔在地上。

    更遠方位置，一些正在沖鋒的戰(zhàn)馬試圖放慢腳步，逃避那些未知的風(fēng)險。然而，下腹處傳來的刺痛，又令它們狂躁莫名。如何讓坐騎克服對異常聲音的恐懼，阿速人的祖先在當(dāng)初輔佐伯顏毀滅南宋時，就已經(jīng)總結(jié)出了一整套經(jīng)驗，并且將平素訓(xùn)練戰(zhàn)馬和臨戰(zhàn)控制坐騎的手段，一代代地傳了下來。那時候的宋人所使用的火器威力雖然不如眼前這些鐵疙瘩，發(fā)出的爆鳴聲卻一模一樣。

    “轟！轟!轟——!”十幾枚引線太長的手雷，在尸體間炸開，徒勞地揚起一股股煙塵。沒等煙塵落下，另一個阿速騎兵百人隊已經(jīng)疾馳而至，馬蹄毫不猶豫地踩過自家同伙的身體，引發(fā)了一陣鬼哭狼嚎。馬背上阿速武士對來自腳下的哀嚎充耳不聞，按照平素的訓(xùn)練，揮舞手臂，將又一輪帶刺的鐵球，砸進紅巾軍的隊伍。

    他們的攻擊目標還是距離車墻最近的刀盾手和長矛手，一輪投擲之后，立刻撥偏馬頭，以最快速度遠離被攻擊對象。劉子云組織擲彈兵反擊，造成的殺傷效果卻小得出人預(yù)料。倉促投擲出來的大部分手雷，沒等引線燃盡，就被戰(zhàn)馬跳了過去。緊跟在馬尾巴后，徒勞地掀起一股又一股濃煙。

    又一支阿速騎兵百人隊從陣地右側(cè)沖了上來，隔著老遠就將鏈錘甩進紅巾軍的陣地里。然后加快馬速，向山坡左下遠飆。

    然后，又是下一支。

    “咚！咚！咚！”沉悶的金屬與鎧甲撞擊聲，不絕于耳。“轟！”“轟！”“轟轟！”手雷的爆炸聲此起彼伏。

    十幾名刀盾兵相繼倒下，吐血身亡，車墻外，則留下了雙倍數(shù)量的阿速人尸體。紅巾軍將士的血，順著山坡淌了下去，淌過一具又一具尸骸，與阿速人的血漿混在一起，汩汩成溪。

    “呯！”緊握大抬槍的徐洪三調(diào)整槍口，將一名阿速人百夫長身體打了個對穿。在戰(zhàn)馬奔騰聲和手雷爆炸聲中，這一槍的威力，像先前幾槍一樣，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任何人注意得到。所有將士，目光都落在半空中不停飛來飛去的鐵彈丸上面，或者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人被砸得筋斷骨折，或者眼睜睜看著敵軍被炸得人仰馬翻，救不了任何人，也沒有任何辦法將死亡的陰影，從自家袍澤的頭上驅(qū)散分毫。

    “轟！”黃老歪手中的銅炮，終于完成了炮膛清理、火藥裝填、彈丸裝填和復(fù)位、瞄準、點火等一系列復(fù)雜的動作，第二次噴出二十余枚鉛彈。兩名向紅巾軍頭上扔完了鏈錘正在脫離接觸的阿速騎兵被鉛彈從身后追上，脊梁骨附近出現(xiàn)了數(shù)個巨大的血洞，慘叫著落馬。其他投擲完鐵球的阿速人驚恐地朝火炮看了一眼，伏低身體，加速遠飚。

    緊跟過來的一小隊阿速人，卻奮力將刺球砸向了黃老歪。奉命保護炮手的親兵們，紛紛舉起鐵盾，將刺球隔離在外?！斑诉耍诉?，咚咚。。。?！币驗榫嚯x的關(guān)系，這十枚鐵球未能傷到任何人，卻把黃老歪嚇得四肢發(fā)軟，哆嗦著，半晌也無法將抹布塞進炮口。

    “轟！”黃家老大及時地射出一枚實彈，砸中一名騎兵的胸口，將此人砸的飛了起來，腸子肚子落了滿地。但是，這枚彈丸卻未能向先前那枚一樣，形成跳彈效應(yīng)。隨著騎兵的尸體一起落在了地上，然后了無聲息。

    又一隊阿速騎兵飛奔而來，隔著十多步遠，奮力投擲出手中鏈球。砸進車墻后的紅巾軍隊伍里，濺起一團團血花。

    又一波手雷拖著披索從紅巾軍的臨時陣地后飛出，追著阿速騎兵的腳步，將數(shù)匹戰(zhàn)馬放翻在血泊當(dāng)中，從馬背上摔下來的阿速人捂著傷口，翻滾哀嚎。

    不知是因為慌亂沒點燃引線，還是因為落地時的沖擊力將引線震得脫離了鐵殼，這一輪，竟然有一小半兒手雷根本沒有爆炸，滾了幾下，靜靜地躺在了血泊當(dāng)中，上面占滿了紅色的污泥。

    受傷的阿速人嚇得魂飛魄散，哀嚎著滾動身體，遠離手雷。

    他們躲過了手雷的爆炸，卻沒躲躲地府夜叉的追魂索。新一波阿速戰(zhàn)士策馬沖過，在向紅巾軍投擲鏈球的同時，也將自家受傷的同伙踩成了rou醬。

    哀嚎聲很快又響了起來，紅巾軍的長矛手，在朱八十一的指揮下，有兩個什的長矛手，將長矛當(dāng)做標槍，擲向了飛奔而來的阿速兵。將其中幾個連人帶馬穿在一起，栽倒于血泊當(dāng)中。

    十幾枚鏈球迅速砸向那幾個空了手的長矛兵，大半落在了地上，徒勞無功。另外一小半砸中了兩名長矛手的胸口，將護胸的鐵甲砸的向內(nèi)凹了進去，把肋骨、內(nèi)臟擠了個稀爛。

    “哇！”深受重傷的長矛手大口大口地吐血，從腰間拔出備用短刃，搖搖晃晃走向車墻的間隙。

    他們準備用自己的性命，去換更多敵人的性命，然而才走出了五六步，就一頭栽倒于地，氣絕身亡。

    更多的阿速騎兵急沖而至，切著車墻的邊緣，疾馳而過。用鏈球帶走一到兩名紅巾軍將士的性命，然后再付出同樣乃至翻倍的代價，策馬遠遁。

    下一個梯隊踩著血泊和rou醬而來，重復(fù)先前的動作，重復(fù)先前的結(jié)果。

    “轟！”黃老歪指揮這兩個徒弟將炮車推到被敵人砸出來的防御缺口處，頂在車墻上射出了一排散彈。一支恰恰沖過來的馬隊被打了個正著，五六匹戰(zhàn)馬被打得渾身都是血洞，悲鳴著逃走，將后續(xù)的隊伍攪得一片混亂。

    “擲彈兵，投??！”劉子云抓起一個截短了引線的手雷，向前助跑了幾步，奮力投出了車墻。

    “嗖——!”幾十名膽子最大的擲彈兵學(xué)著他的模樣，讓手雷的引線先燃燒了數(shù)秒，隨即助跑幾步，徒手投彈。

    “轟！轟！轟！轟！”這一次，手雷爆炸率超過了八成，并且有近半兒是凌空炸裂。沖過來的阿速騎兵被炸得人仰馬翻，連手中的鏈球都沒顧上投，就倉惶逃了開去。

    馬蹄聲先是快速減弱，隨即嘎然而止。車墻外突然就安靜了下來，再也沒有低沉的角鼓，再也沒有戰(zhàn)馬的悲鳴，只有料峭的山風(fēng)吹過，將濃煙吹得絲絲縷縷，飄飄蕩蕩，露出車墻前血淋淋的尸體和彈坑，宛若鬼域。

    “阿速人退了，阿速人退了！”千夫長吳二十二抹了把臉上血，跳了起來，若癡若狂。

    周圍的戰(zhàn)兵、弓箭手、擲彈兵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歡呼聲宛若山崩海嘯，“阿速人退了，阿速人退了！”“阿速人退了，阿速人退了！”“阿速人退了，阿速人退了！”

    唯一沒有陪著大伙一道歡呼的，只有老兵痞伊萬諾夫。只見此人他先跑到最高處，手搭涼棚向外看了幾眼，然后快速跑到朱八十一身邊，用力推了興奮不已的后者一把，鐵青著臉提醒，“這一輪只是為了摸清彼此的本錢，真正的進攻，還沒開始！”

    第六十一章 扼殺

    “卑職無能，請大人恕罪！”五百步遠的山坡下，左千戶禿魯與右千戶鮑里廝雙雙跳下坐騎，向達魯花赤赫廝躬身。彼此的臉上的神色卻截然不同。

    “唔！”達魯花赤赫廝點了點頭，算是還禮。然后朝著撤下來的左右兩個千人隊分別掃了一眼，沉聲臉問道：“禿魯，左翼傷亡如何？！”

    左千戶禿魯被嚇了一跳，趕緊收起臉上的自得，裝作十分沉痛地回應(yīng)，“稟告達魯花赤大人，左翼千人隊陣亡一百三十二、重傷三十四，還有。。。。。?！?/br>
    回頭看了看硝煙剛剛散去的戰(zhàn)場，他的聲音聽起來愈發(fā)低沉，“還有大約二十多名兄弟，沒有撤下來，至今生死不明！”

    “唔！”達魯花赤赫廝又沉吟了一聲，將目光轉(zhuǎn)向滿臉煙熏火燎的左軍將士，隱約有一些心痛?！皞鼋咏鼉沙?？那紅巾賊的火器，真的有那么厲害么？！”

    “我軍初次遇到此物，確實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左千戶禿魯想了片刻，非常認真地回應(yīng)，“但也并非沒有破解之道。那火雷雖然威力巨大，但攻擊范圍不過是落地之處三尺之內(nèi)，并且十有七八不會立刻炸開。只要末將在下次進攻時，將戰(zhàn)馬的距離拉得再大一些，將每波參與進攻的將士減少，每個波次進攻的間隙拉到足夠長，應(yīng)該能大幅度減小我軍傷亡?！?/br>
    說著話，他微微躬身，低下頭，靜待達魯花赤赫廝決斷。

    “嗯，聽起來頗有一番道理！”達魯花赤赫廝沒有立刻做出決定，夸獎了一句，然后迅速將目光轉(zhuǎn)向了右千戶鮑里廝，“你那邊傷亡如何？”

    “末將，末將的右翼千人隊，方才，方寸陣亡了四十三人，輕傷十四人。沒有，沒有重傷！”明明右翼的戰(zhàn)損率遠遠小于左翼，鮑里廝這個千夫長卻嚇得滿頭大汗，彎著腰，結(jié)結(jié)巴巴地回應(yīng)。

    “才傷亡不到六十人就退下來了？當(dāng)時誰帶的隊？你自己又站在哪里？”達魯花赤赫廝立刻豎起了眉毛，質(zhì)問的話一句比一句陰冷。

    “是，末將，是副，副千戶巴爾博帶，帶隊！”鮑里廝被嚇得一哆嗦，只好將自己的副手推出去頂缸，“當(dāng)時，當(dāng)時末將在后邊指揮弓箭手，還沒等做出反應(yīng)來，前面，前面的幾個百人隊已經(jīng)退下來了！”

    “來人，把巴爾博和當(dāng)時帶隊的幾名百夫長，全給我拖出來，斬了！”沒等他把話說完，達魯花赤赫廝已經(jīng)眼睛里已經(jīng)射出了寒光，胳膊一揮，就命令親兵隊去執(zhí)行軍法。

    “是！”一群如狼似虎的親兵立刻沖進右翼千人隊，不由分說將副千戶巴爾博、百夫長布哈、邁登、葫蘆赤等六人拖出來，繩捆索綁。

    “饒命啊，大人！”巴爾博、布哈、邁登、葫蘆赤等六人不敢反抗，跪在地上，用力磕頭。“饒命啊，大人！請大人給我等一個戴罪立功機會！我等愿意戰(zhàn)死陣前，免得祖宗蒙羞，家人今后也受到拖累！”

    “大人，請給他們一個待罪立功機會！”鮑里廝見狀，也趕緊跪倒在地，苦苦哀求?！八麄儺?dāng)時都是步戰(zhàn)，隊伍站得密。不能像騎兵那樣一沖而過，又是第一次見到火雷。。。。?！?/br>
    “怎么才七個人，少了的兩個百夫長呢？”達魯花赤赫廝根本不聽他的解釋，皺起了眉頭，沖著自家親兵追問。

    “馬蘇斯和季平當(dāng)場就被炸死了。所以那兩個百人隊才亂了陣腳，在退下來時，沖散了其他幾個百人隊的陣形！”右翼千戶鮑里廝回頭快速掃了一眼，然后繼續(xù)替自己的下屬們求情。一次被處死五個百夫長，今后自己這個千夫長也不用再當(dāng)了。非但弟兄們不會再替自己拼命，接下來的戰(zhàn)斗組織也成了問題。“如今馬蘇斯和季平已經(jīng)為他們的愚蠢付出了代價，請大人念在弟兄們以前的功勞份上，免了其他人的死罪吧！大人，鮑里廝求您了，大人！”

    “大人，的確是馬蘇斯和季平兩個的百人隊先崩潰的。我們跟在這兩個百人隊后面，被沖得穩(wěn)不住陣腳。。。。。”得到鮑里廝的提示，巴爾博、布哈、邁登、葫蘆赤等六人也連忙將責(zé)任朝被炸死的兩個百夫長身上推。

    達魯花赤赫廝聽聞，眉頭又是輕輕一跳，斷然做出決定，“未戰(zhàn)先潰，當(dāng)斬全軍。念在你等是被潰兵沖動的份上，百夫長每人打二十軍棍，先記下來，戰(zhàn)后當(dāng)眾行刑。至于你么。。。。?！?/br>
    他把眼睛一瞪，目光再度變得陰冷無比，“副千戶巴爾博，統(tǒng)兵無方，臨陣棄軍。推下去，斬！首級挑起來傳示全軍！”

    “饒命，大人饒命啊——！”右翼副千戶巴爾博頓時嚇得魂飛魄散，以頭搶地，哭喊著請求饒命。

    達魯花赤赫廝急著殺雞儆猴，哪里肯給再他聽他哭喊？側(cè)開頭輕輕一皺眉，眾親兵立刻如虎似狼般撲上去，從地上拖起倒霉蛋巴爾博，向后便走。離開主將旗四十多步，當(dāng)著兩千七百多名將士的面兒，一刀砍了。然后用長矛將頭顱挑起來，高舉著讓大伙看清楚。

    眾將士看得心頭發(fā)寒，一個個低下頭，大氣都不敢再多出一口。達魯花赤赫廝騎在馬上，目光隨著滴血的頭顱轉(zhuǎn)動。直到頭顱圍著三個千人隊，被完完整整地展示了一圈兒，才嘆了口氣，沉聲吩咐，“收起來，和尸體一起裹好放在旁邊。等打完了眼前這仗，把隨軍神父從運河邊請過來，與陣亡的其他弟兄一起行覆油禮吧。希望天上的君王能寬恕他生前的懦弱，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