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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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也得硬著頭皮上!”逯德山顯然這些天已經(jīng)仔細(xì)考慮過新編第五軍的未來發(fā)展方向,笑了笑,繼續(xù)低聲強調(diào)。“佑圖兄,小弟這么說你別生氣。論臨陣機變,你我誰也比不上徐達(dá)。論武藝高強,恐怕胡大海一只手就能打咱們兩個。論經(jīng)驗資歷,咱們兄弟跟第四軍的吳二十二更是沒法比。眼下你我所能憑借的,恐怕就是讀書多,思路比他人略活一些。如果你我連這兩項都不利用起來的話,恐怕咱們新編第五軍,注定會成為最令都督失望的一支!” “這是令祖的意思?”吳良謀悚然動容,皺著眉頭問道。 “不,不是,吳兄千萬不要誤會。家祖父他現(xiàn)在是第一軍的長史,自己那攤子事情還忙不過來呢,哪有時間管我!”逯德山趕緊站直身體,同時用力擺手。 逯魯曾作為趙君用的老師,卻跑來輔佐朱八十一,這事兒本身就透著股子詭異味道。而以老進士的謹(jǐn)慎,既然他自己做了第一軍的長史,就未必肯再插手第五軍,以免其家族在朱都督帳下影響力過大,引起其他人的聯(lián)手打壓。 想明白了其中利害,吳良謀輕輕松了口氣。點點頭,笑著說道,“德山你言重了!令祖如果出言指點一二,吳某求還求不來呢,‘誤會’兩個字,又從而談起?!不過,既然他老人家沒時間,咱們兄弟也只能閉門造車了。德山,如果你已經(jīng)有了一些好主意,不妨現(xiàn)在就說出來!” “哪里有什么好主意,只是胡思亂想罷了!”逯德山也偷偷松了一口氣,笑了笑,搖著頭回應(yīng)?!靶〉苓@些天胡亂翻書,發(fā)現(xiàn)歷朝歷代,單論對陣法重視程度,莫過于宋。而以武器繁雜程度而言,宋軍也首推一指?!?/br> “那又怎么樣?大宋還不是屢戰(zhàn)屢敗,從高粱河一路輸?shù)搅搜律?!”吳良謀的笑容立刻幾苦澀了起來,躺在床上輕輕搖頭。(注1) 作為當(dāng)年新附軍的后代,他對大宋軍隊的戰(zhàn)績,可是熟得沒法再熟了。整個家族的記憶中,提起百余年前的戰(zhàn)事,幾乎都是灰黑色的,里邊充滿了絕望和無奈。 “可在高粱河之前,宋軍也平了南唐,滅了劉漢!”祿德山并非出身于將門,對宋軍觀感不像吳良謀那樣差,笑了笑,低聲反駁,“其實一直到南渡之后,宋軍依舊不乏野戰(zhàn)中擊敗金兵和元兵的例子。只是整個朝廷內(nèi)外已經(jīng)潰爛,平白浪費了將士們的熱血罷了!” “哦,那你說,咱們能借鑒哪些陣形?!” “我只是在瞎想,具體還得佑圖兄來做決定。目前能找到的陣形,有武經(jīng)總要上面的常陣、平戎萬全陣、軍中八陣,還有韓忠武和吳武安遺留下來的弩陣和疊陣。那曾公亮是個文人,所述陣法都未必實用。但韓世忠將軍的弩陣和吳氏兄弟的疊陣,卻和眼下左軍的情況有許多相似之處。都是沒有多少騎兵,床弩的裝填速度未必比銅炮快多少,而神臂弓的使用麻煩程度,也未必輸于火繩槍。。。。?!?/br> “但火繩槍的生存能力,依舊是個麻煩!” “給他們穿上盔甲,穿上板甲的火槍兵,肯定能完敗弓箭手!” “胡說,本來火槍手動作就慢,穿上了板甲和鐵盔,只能將火繩槍當(dāng)棍子掄了!” “那就不穿全身,只帶頭盔和前胸甲。反正臨陣脫逃,把后背賣給敵人的,死了也活該!” “那也是上千幅前胸甲板!” “蘇先生不是放下話了么?他會盡全力支持咱們新軍!” 。。。。。。 兩個年青人一個原本就膽子大,思路活。另外一個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你一句,我一句,就在病榻旁設(shè)計起新編第五軍的作戰(zhàn)方案來。 起初二人進行得并不順利,因為無論是曾公亮記載的宋代常用軍陣,還是韓世忠、吳階、吳麟的疊陣,都是經(jīng)過無數(shù)次實戰(zhàn)錘煉留存下來的陣法,每改動一處,都可能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有時候,為了某一處兵種的調(diào)配,二人會爭得面紅耳赤,差一點就發(fā)誓老死不相往來。但爭執(zhí)過之后,卻很快又能繼續(xù)坐在一起,繼續(xù)討論軍陣的組成細(xì)節(jié)。 時間就在爭執(zhí)和妥協(xié)中,一天天飛速流逝。耿再成和李奇征兵歸來了,各軍都補充到了三千人以上。新的一輪訓(xùn)練開始了,校場里又響起了枯燥的口令聲。各衙門的人手終于湊齊了,淮安官府重新開始處理前一段時間積壓下來的各類案子。船幫糾集走私商人們一道,與黃河上游的官府達(dá)成默契了,裝滿“私鹽”的船隊,再度拔錨啟航,將天下聞名的淮鹽通過黃河和運河,輸送到需要的地方。 沒錯,全是私鹽。蒙元朝廷不能認(rèn)可紅巾軍的存在,但治下老百姓,無論是一等蒙古人還是四等南人,卻都要吃鹽。所以聰明的地方官員們便果斷地放棄了對私鹽販子的追殺,任由后者將淮鹽源源不斷運到自己治下的城市和鄉(xiāng)村。而各地原本就黑白通吃的鹽商,干脆將私鹽直接運到自家?guī)旆坷?,然后再去官府走一道手續(xù),就將其徹底“洗白”成了官鹽,經(jīng)手人都賺得盆滿缽溢。 淮安內(nèi)外,黃河南北,這個夏天,所有人都在忙碌。誰也沒注意到,一種全新的實戰(zhàn)理念,就在兩個年青人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敲打下,慢慢形成了最基本的輪廓。雖然粗疏,卻從里到外都是新的,與冷兵器時代的戰(zhàn)術(shù)理念對比起來,已經(jīng)天翻地覆。 包括朱八十一本人,也沒留意到就在自己身邊孕育著的奇跡。這個夏天他太忙了,忙得幾乎腳不沾地。與紅巾軍總部那邊的人打交道,與芝麻李派來的人打交道,與趙君用的人打交道,還有淮安城內(nèi)迅速誕生的新鹽商,淮安城東被迫投降的地方官府,以及各地慕名來投,或者打算趁亂撈一票的讀書人,都牽扯著他無數(shù)的精力。令他根本沒有太多時間,去干涉麾下每一支新軍的內(nèi)部運作細(xì)節(jié)。 即便有時間,他也未必比吳良謀和逯德山兩個做得更好。朱八十一不是神仙,他只是一個被某只穿越時空的蝴蝶不小心扇了一翅膀子的幸運兒。即便全盤吸收了朱大鵬的記憶和思維,頂多也是個工科技術(shù)宅的水平。軍事方面,原本就非其所長。粗略知道的那點兒“干貨”,能賣出來的早就賣光了。剩下的,則不可能在這個時代實現(xiàn)。 比如說,海陸空立體化打擊,比如說核彈洗地。他如果現(xiàn)在拿出來,甭說實現(xiàn),連相信的人都未必找得到。即便找得到,也會拿他當(dāng)成某個轉(zhuǎn)世神仙,期望他能立刻施展袖里乾坤,把他自己所說的核彈變出來! 甚至連左軍目前已經(jīng)大力推行的三三制和軍銜制,朱八十一最初也只是拿出個大致方向。具體細(xì)則,都是逯魯曾、伊萬諾夫、陳德、徐達(dá)等人,結(jié)合了唐代以降中原、西域乃至同時代歐洲的軍隊建設(shè)實例,反復(fù)推演出來的。與后世的三三制,根本不可同日耳語。 本來朱八十一還想在百人隊及其以上作戰(zhàn)單位內(nèi),再設(shè)立一個類似于后世政委的監(jiān)軍職位。然而這個提議剛說出來,就被逯魯曾和蘇先生兩個聯(lián)手,硬生生給扼殺在了萌芽狀態(tài)。 “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钡摾戏蜃诱f話,向來都是引經(jīng)據(jù)典。一段《孟子》,就讓朱八十一被自己的狹隘羞得滿臉通紅。 而蘇先生的話則更實在了些,對朱八十一的打擊也越沉重,“沒人!”老先生將包金的拐杖朝地上一頓,大聲回應(yīng),“左軍當(dāng)中,凡是能認(rèn)幾個字的,至少都當(dāng)百夫長了。你還想再弄個識文斷字的監(jiān)軍出來?!上哪變那么多讀書人人去?那些上趕著跑來找你要官當(dāng)?shù)募一锏故亲R字,也都能說會道,你敢讓他們?nèi)ッ??還監(jiān)軍呢,沒幾天,都不知道把隊伍監(jiān)到誰家去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開科舉 不能這樣干!逯老進士說得是情理。這年頭講究的是君臣互信,如果當(dāng)主公的對臣下 連一點兒信任也沒有,直接撤換了就是!根本沒必要派什么間監(jiān)軍。派去了,也未必能起到什么監(jiān)督制約做用,反而會令臣子因為不被自家主公信任而心灰意冷。即便不造反,也再也不肯賣命做事了。 沒人!蘇老先生反對,則是出于窘迫的現(xiàn)實。由于朱八十一的勢力擴張?zhí)?,短短一個月內(nèi)地盤從無到有,士兵從五千到三萬。眼下非但底層軍官缺口甚大,淮安府的各級衙門當(dāng)中,官吏也湊不齊數(shù)。 這種情況下,還去搞什么每百人隊一個監(jiān)軍。省省吧,一個百人隊一個監(jiān)軍,一個千人隊就是十個監(jiān)軍。五支新軍,光是戰(zhàn)兵隊伍就得派一百五十名識文斷字且忠誠可靠的人手下去。如果真的有那么多可靠人選,先把鹽政鹽門和市易署拼湊完整行不行?那兩個地方每天流過的銀子可是數(shù)以萬計,眼下窟窿大得都能鉆過黃牛去了,都督府卻派不出足夠人手去堵,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商販們鉆了空子之后得意洋洋地逃之夭夭。 不缺錢,不缺糧,打下淮安之后居然缺人當(dāng)官兒?這讓朱八十一身體里那一半兒從二十一世紀(jì)穿越過來的靈魂情以何堪?!在朱大鵬那個年代,任何一個政府機關(guān),要沒七八個副職每天在專門負(fù)責(zé)喝茶看報紙等著下班,都是奇跡!即便放在人類明燈之國,公務(wù)員和老百姓的比例也是一比十二,絕對出現(xiàn)不了有空職位卻沒人上任的情況。 正憤懣間,卻又聽見逯魯曾清清嗓子,帶著幾分不滿說道,“眼下都督的治下不是人才匱乏,而是有賢才卻不得其用。據(jù)老夫所知,集賢苑里,已經(jīng)有人開始彈劍做歌,高唱‘長鋏歸來兮’了,不知道都督幾時才能騰出空來過去看上一看!” “賢才,就他們,我看咸菜還差不多!”蘇先生立刻將眼睛豎起來,像被人窺探了食物的看家狗一般大聲咆哮。 “蘇長史乃都督府長史,位高權(quán)重,且莫做此輕率之言!”逯魯曾將眉頭一皺,扭過頭,看著蘇先生的眼睛,義正詞嚴(yán)地說道。 “長史怎么了,自打老夫跟了都督第一天起,他就知道我心直口快!”蘇先生立刻又頓了下包金的拐杖,氣勢上絲毫不讓,“都督建立集賢苑,用意雖好。但眼下來投奔的那些人,卻有哪個是有真本事的?不過是看好了左軍前途,才眼巴巴跑來搭順風(fēng)車!” “古有千金市馬骨之說!” “買那么多臭骨頭,不嫌味道大么?況且外面的人又不是沒長著眼睛,咱們都督如何待你這個老馬骨頭,他們就看不見么?” “你,你個。。。。?!?/br> “我,我怎么了。老夫雖然讀書少,卻知道官職乃國之重器,不可輕易于人!” “停,停住,都停住!你們兩個干什么呢?”見逯魯曾和蘇先生兩個又相對著開始吹胡子瞪眼睛,朱八十一趕緊走到二人之間,大聲勸阻。 “老夫只是擔(dān)心,因為有人暗中阻撓,令都督平白擔(dān)上輕慢賢士之名!”逯魯曾能呵斥蘇先生,卻不敢對朱八十一太過分。喘了幾口粗氣,恨恨地說道。 “無功勞者,不可為官,乃左軍的規(guī)矩!”蘇先生也不會直接跟朱八十一爭吵,梗著脖子,七個不服八個不忿,“老夫?qū)幙杀成狭R名,也不會讓某人為了一己私心,而壞了左軍來之不易的大好局面!” “行了,都少說兩句!”朱八十一被吵得頭大如斗,狠狠瞪了蘇先生一眼,厲聲呵斥。 蘇先生立刻啞了火,手扶包金拐杖大喘特喘。逯魯曾也被氣了夠嗆,潔白的胡子在嘴巴上翹起老高。 二人的爭執(zhí),其實還是由于左軍的過快擴張而引起。由于先前沒有任何人才儲備,導(dǎo)致打下淮安這座超大型城市后,根本沒有足夠的人手去管理。而與都督幕府內(nèi)人才匱乏的情況形成鮮明對比,眼下專門為了接待前來投奔的讀書人而設(shè)立的集賢館,卻是人滿為患。 左軍打下淮安之后,前途瞬間變得無比光明。蒙元朝廷幾十年的野蠻統(tǒng)治,又的確過于不得人心。因此兩河上下,很多心懷大志的讀書人,都主動向淮安城涌來,希望能輔佐徐州左軍,光復(fù)華夏河山。 還有許多原本沒什么志向,但在蒙元朝廷那邊混不上官做的。發(fā)現(xiàn)朱八十一有希望能成就霸業(yè)之后,也愿意拿身家性命賭一場功名富貴。 再加上蘇先生先前偷偷派人去揚州、高郵一帶招募來的,短短一個月內(nèi),專門為了接待讀書人而騰出來的達(dá)魯花赤府邸,竟然無空屋可住。害得蘇老先生不得已又調(diào)用了原本屬于褚布哈的宅院,才解決了這些才子們的安居問題。 可人是有了,如何安置這些來投者的問題,卻又令人頭大如斗。把這些人立刻安排到都督幕府當(dāng)中,或者安排到淮安城的各級衙門當(dāng)中,委以重任吧?肯定會引起最早跟隨朱八十一打江山的這批老兄弟的不滿。 憑什么???大伙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搏殺了九個多月,好不容易才打下一塊落腳點。憑什么讓這些什么功勞都沒有的讀書人過來摘桃子?他們要是真有本事也算,像逯魯曾那樣,能考個進士出來。讀了那么多年書才讀成個白衣秀才,憑什么敢爬到大伙頭上指手畫腳? 而不將他們委以重任吧,又會冷了讀書人們的心。畢竟其中有很多人,的確是奔著一道光復(fù)華夏而來的。到了淮安之后,卻被找個院子養(yǎng)起來不聞不問,著實辜負(fù)了大伙的一番熱情。 逯魯曾身為集賢苑的山長,也曾經(jīng)是天下讀書人的楷模。自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慕名來投的讀書人,最后因為得不到任用失望而去。所以只要找到機會,就要跟朱八十一說上幾句,試圖為儒林同道們爭取一些機會。 但蘇先生卻是最早追隨朱八十一起家的肱骨之臣。無論為了自己,還是為了都督府的老資格們,他也不能任由新來者輕易爬上高位。所以兩個老頭不碰面則已,一碰面,肯定說不了幾句話,就得為了這個話題吵起來。 每次都得朱八十一出頭強行滅火,但滅了一回之后,肯定用不了多久就得滅第二回。 “集賢苑那邊,還請逯長史多花些心思!告訴大伙本都督并非有意怠慢,實乃最近一段時間公務(wù)繁忙,抽不開身?!睖邕^了火之后,朱八十一自己也覺得有些悻悻然。嘆了口氣,大聲強調(diào),“待能抽開身之后,立刻會給大伙一個交待!” 他的確并非有意怠慢,只是前來投奔的人才,與他期待中的大賢相去太遠(yuǎn)。他原以為,憑著左軍如今的名頭,還有逯魯曾老先生的號召力。即便招攬不到劉伯溫和李善長,至少施耐庵和羅貫中兩個同一水平的人才差不也能網(wǎng)絡(luò)到。然而這個月抽空去見的幾個賢士,要么是只會吟詩作畫,尋章摘句的老學(xué)究。要么是夸夸其談,眼空似海的嘴炮黨。其中一個還建議他提起大軍,沿著黃河逆流而上直取長安。然后封鎖潼關(guān)天險,以待天下之變。根本不考慮沿途補給,以及黃河船運能不能直達(dá)長安的問題。 “老夫既然入了都督的幕府,自然會傾盡全力替都督而謀!”逯魯曾有了臺階下,也不像先前那樣生氣了。勉強笑了笑,輕輕點頭,“但是還請都督盡快。即便不能全數(shù)錄用他們,至少也不要令大伙過于失望。否則,一旦有人說出些什么,難免會損害都督英名?!?/br> “說就說,天底下的人又不是都沒長眼睛!”蘇先生撇了撇嘴,在一旁冷笑?!昂贸院煤群谜写?,他還想怎么樣?總不能是個人被都督見到,就立刻當(dāng)諸葛亮般對待吧。那諸葛亮也太不值錢了些!” “你閉嘴!”朱八十一回過頭,狠狠橫了蘇先生一眼?!耙刺嫖页鲋饕猓撮]嘴。想找人打架的話,到都督府外去找。別在我眼前!” 蘇先生挨了訓(xùn),立刻就又老實了下來。手指反復(fù)摩挲著手杖末端的金球,喘息著回應(yīng),“我也不是嫉賢妒能。我只是覺得,是騾子是馬,總得先拉出去遛遛才行。否則,今天來一個賢才,明天來一個賢才。安排的位置低了,外邊會說是咱們慢待了人家,有眼不識金鑲玉。萬一讓那些沒本事的憑著幾句大話竊取了高位,也會讓外邊看笑話??傊迷蹅冏约豪锿舛悸洳坏胶蒙?!” “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偶爾也是有的!”逯魯曾也知道自己先前向朱八十一舉薦的賢才當(dāng)中,有幾個是看走了眼。嘆了口氣,低聲說道,“即便是朝廷的考試,也得看卷子能不能入考官的眼。才高卻落榜的,每一屆都比比皆是!” “那樣至少公平,并且恩不出于私人!”能跟逯魯曾對著干,蘇先生絕不含糊。立刻順著對方的話頭,大聲補充。 誰料,逯魯曾這次卻突然變得謙遜了起來。皺了下眉頭,低聲承認(rèn),“科舉未必能選出人才,卻也不至于讓人濫竽充數(shù),更是避免了兩漢以來完全靠關(guān)系才能出頭的尷尬局面。只可惜蒙元朝廷一葉障目,只看到了科舉未能替大宋選到賢能,卻忽略了此法的公平性。以至于七十年來科舉時斷時續(xù)。。。。。唉!” 說到這兒,他又長長地嘆了口氣。轉(zhuǎn)過頭,沖著朱八十一深深施禮,“鑒于幕府眼下人才匱乏,屬下懇請都督因陋就簡,立即下令開科取士?!?/br> “開科取士?”朱八十一的思路有點兒跟不上老進士的節(jié)奏,愣了愣,皺著眉頭問道。 “對,開科取士!”逯魯曾直起腰來,滿臉鄭重,“此舉,非但可令前來投奔都督的讀書人歸心。即便有人落榜,也只能怨命中無福,不能算都督慢待于他!” 第一百四十九章 斯文 朱屠戶要開科取士! 消息傳開,比一個月前徐州左軍星夜奪淮安,還讓天下人感到震驚。特別是某些識得幾行字,自視為蒙元朝廷鐵桿忠臣的落第秀才,簡直立刻像被踩了尾巴一樣跳了起來。聚集在茶館、酒肆、妓院、賭場里,破口大罵,“總計不過半路之地,開科舉?他也配!我元朝庭坐擁萬里疆域,科舉總計才開了幾回?他朱屠戶那邊巴掌大的地盤,黃河邊上放個屁都能打到高郵湖去,居然也好意思開科舉?!” “就是!那朱屠戶果然是個上不得臺盤的土匪!才有了半路之地,就想關(guān)起門來做皇帝了,我看,他這個土皇帝能做幾天!” “可不是么,一個殺豬的劣貨,居然想跟我大元皇帝帖木兒陛下爭奪天下英豪,我呸!小紅,別走啊,今晚纏頭能記賬不?田里的夏糧沒糶出去呢!” 。。。。。。 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而正當(dāng)他們罵的開心的時候,卻又有一道消息順著運河傳來。淮安城的確是在開科舉,但依照的大宋朝的舊制,開的是州試。也就是最低級一層的取解試,取的是各州的貢生。而淮安路所轄地面兒,比宋代的州還稍稍大一些,這科舉當(dāng)然開得天經(jīng)地義。 并且人家朱屠戶在官府的邸報上也說得非常清楚,恢復(fù)科舉,是為了使“賢才不終老于野”,并且期待天下安定之后,“重現(xiàn)兩宋文章之盛”。根本沒搞什么狀元、榜眼,探花這些道道。通過了州試的讀書人,也僅僅名列前十者才能直接進入都督幕府,其余則是按月發(fā)給一石米和一吊錢養(yǎng)家。然后是入府學(xué)繼續(xù)讀書,還是進入官府充當(dāng)吏員,或者進入紅巾軍內(nèi)部做低級文職幕僚,都系聽自便。 “我呸!”剛剛從妓院蹭吃不成被打出來的白衣秀才周不花頂著一腦袋門子青包,大聲鄙夷,“一石米和一吊錢就打發(fā)了,簡直是侮辱斯文!那兩淮的讀書人也真是沒骨氣,居然聽任朱屠戶侮辱!小二,來兩碗熱酒以澆塊壘!” “不花先生,你還欠著十五文酒錢沒還呢,今日可否能結(jié)掉?”酒肆小二從柜臺后抬起頭,冷眼掃了一下他,大聲問道。 “哈哈哈。。。。。。”酒館里正在閑坐的漢子們咧開嘴巴,搖頭大笑。都覺得小二的話問得好生犀利。 周不花登時臉色漲得像猴子屁股一樣紅,低下頭,喘息著:“這,我,我好歹也是一個讀書人,還能賴賬么?今天再賒兩碗酒,一疊子腌雪里蕻。多給點湯汁,好像誰家缺你那點兒鹽水似的!” “那可就是二十文了!”店小二存心看他出窘,抱著膀子,繼續(xù)強調(diào),“二十文,可夠您抄上一整天書的。您老那筆好字有輕易沒人能賞識,這二十文錢,還不知道哪年哪月能還清呢!” “你,你,你敢侮辱斯文!”周不花的臉色由紅轉(zhuǎn)黑,指著小二的鼻子,哆哆嗦嗦地罵道。 “哪敢啊,我的秀才公!”店小二天天跟不同的客人打交道,像周秀才這種色厲內(nèi)荏的人見得多了,笑了笑,拖著長聲回應(yīng),“您這一臉的指甲印子,可不是小二我抓出來的?!?/br> “老夫,老夫這是被家里的貓,被家里的貓,不小心撓了兩把!”周不花的臉色愈黑,嘴角處隱隱已經(jīng)有了白沫要淌下來。 讀書人偶爾去招個妓,那能叫侮辱斯文么?那得叫風(fēng)流倜儻才對。只是這臉上的傷,嘶,真他娘的疼。小紅那胖娘們,可真敢下死手。等老子哪天金榜題名歸來,看怎么收拾她!哼,即便她拿著錢倒貼,老子都不點她的牌子! 想到自己終究會成為天子門生,他說話便又有了幾分底氣。臉上的血色也稍稍褪了些,變成了病態(tài)的殷紅,“貓,你們知道么?書香門第的貓,日日與文字為伴,性子總是高傲一些!” “對,對,是貓,是貓!”店小二強忍住笑,滿臉正經(jīng)地點頭?!案覇栃悴殴?,您這十五文的酒錢。。。。。?!?/br> “不是跟你說過了么,下次連今天的一起結(jié)!”周不花豎起眼睛,沒好氣地強調(diào)。 “您每回都說下次!”小二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抱著膀子,就是不肯去給他倒酒,“可錢從哪來?要我說啊,秀才公,您老與其在這里賒酒罵街,不如收拾了鋪蓋去淮安趕考。左右也沒多遠(yuǎn),水路也就是十來天的模樣。忍上幾天辛苦,每月至少有一吊錢入帳。喝多少酒都夠了!” “是啊,周秀才,我看你也別端著了。趕緊借點盤纏,去淮安趕考算了?!逼渌瓶鸵娭懿换ù笙奶炝诉€穿著雙層布的長衫,也紛紛開口勸告,“被朱屠戶侮辱一下,好歹也是每月一千個錢呢,據(jù)說人家那邊都是銅錢,不用紙鈔和鐵錢的。像我們這些粗人,想被人家侮辱還沒資格呢!” “呸!你們這些粗胚懂什么?”周不花撇了撇嘴,滿臉不屑,“他一個殺豬的屠戶,憑什么考我一個讀書人?!老子就是餓死,也絕不受此奇恥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