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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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拉人入伍的事情,末將在投奔大總管之前的確做過。而之后,末將,末將一直嚴守咱們淮安軍的紀律,牢記于心…”第六軍團總督王宣立刻紅了臉,訕訕地解釋。 “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今后不再犯就行了…”朱重九笑著揮了下手,大度地說道?!拔铱峙逻€要跟脫脫多少較量一番,才會返回淮安。在沒走之前,關(guān)于部隊建設(shè)的事情,你可以隨時問我。也可以問陳基和吳良謀他們??傊瑥慕裢?,山東道就交給你了。你可以放棄濟南和益都,但必須把膠州城再往東的所有地盤,給我牢牢抓在手里…” 膠州往東,就是后世青島、煙臺和威海三地。東、南、北三側(cè)都被海水包圍,僅僅守住從萊州灣到膠州港這條直線,就可以確保萬無一失。 這個任務(wù),比守住眼下淮安軍所有在黃河以北領(lǐng)土,相對要容易得多。王宣心神大定,又將手指舉向太陽xue,“末將絕不敢辜負大總管的信任。若有差池,寧愿提頭來見…” “你先別忙著發(fā)誓。咱們淮安軍的規(guī)矩是,把事情做到實處,不光掛在口頭上…”朱重九笑了笑,繼續(xù)耐心第教導(dǎo)?!霸诿撁摰诌_之前,你的首要任務(wù)就是整軍和擴軍。以我最近一段時間積累的經(jīng)驗,你可以。。。。?!?/br> 自桌案上抓起一支削好的炭筆,他開始在白紙上勾勾畫畫。將自己所掌握的一些練兵知識,和以前的擴軍經(jīng)驗,毫無保留地傳授給對方。 搶光了山東東西兩道的官倉,困擾了淮揚大總管府多時的糧食問題,就得到了徹底緩解。而元軍和洪水陸續(xù)退去之后,徐州、宿州和睢陽等地,也需要盡快派遣兵馬去收復(fù)。如此,淮安軍再度擴張,就是必然的事情,根本用不著仔細考慮。 此外,通過前一段時間的戰(zhàn)爭檢驗,朱重九還發(fā)現(xiàn)了淮安軍原來編制和火力配備當中,存在許多不合理或者不方便的地方,需要他和麾下眾將商量之后,抓緊時間去彌補。所以,不如干脆一步到位。搶在蒙元朝廷下一次大規(guī)模進攻之前,給整個淮安軍來一次脫胎換骨。 難得被大總管面授機宜,王宣聽得非常認真。遇到不懂或者認識比較模糊之處,立刻出言詢問。而朱重九也不嫌他愚鈍,將所有問題掰開揉碎,循循善誘。 君臣兩個談?wù)務(wù)f說,不知不覺當中,天就完全黑了下來。正準備暫時告一段落,命人端上飯菜,中兵參軍,敵情處長陳基,卻快步走了進來。 看到王宣也在,陳基略作猶豫。隨即,便壓低了聲音匯報,“主公,前往德州刺探敵情的弟兄,今天下午返回時,在路上截住了雪雪的親兵。把他給蒙元皇帝的絕命書,也給搜了出來…” “絕筆書?”朱重九不理解像雪雪這種不戰(zhàn)而逃的家伙,怎么還有臉去寫什么絕命書?皺了下眉頭,低聲問道,“信在哪?拿來我看。雪雪呢,你們敵情處可否查明了他的去向?” “在這兒!”陳基雙手捧上一張薄薄的信紙,然后繼續(xù)低聲補充,“他躲進了白馬山,臘山一帶的老林子里,麾下收集了大概四千多兵馬。看樣子,是準備等著脫脫到來之后,再跟尋機報仇了…” “這么少?”朱重九順口問了一句,然后一目十行掃過雪雪的絕命書。文筆不錯,至少看起來比自己這個擁有兩世記憶的殺豬漢強了十多倍。只是措辭上感覺有點兒眼熟,好像曾經(jīng)背誦過一般。 “當時城里的禁軍和地方兵馬,加在一起將近四萬人。但雪雪逃命的時候,只通知了身邊的一些心腹將領(lǐng)和幕僚。令手下的其他將領(lǐng),特別是地方駐屯兵馬的將領(lǐng)非常不恥。所以,在逃過咱們的追殺之后,這些人就各尋地方去投奔了,誰都不愿意留下跟雪雪共同進退…”在陳基這個名副其實的才子眼中,雪雪所做的絕命書,就沒任何欣賞價值可言了。想了想,順著自家主公的詢問補充。 “嘶,這家伙還真是爛泥扶不上墻…”朱重九遺憾地吸了口氣,皺著眉頭來回踱步。 他心中原本有幾個計劃,挑撥雪雪對付脫脫。但迫不得己打跑了前者之后,計劃就基本宣告無疾而終了。不過。。。。 猛然間心中閃過一絲亮光,朱重九停住腳步。將雪雪的絕命書收起來,非常小心地交還給陳基?!澳銈冘娗樘帲雮€辦法,將這封信給雪雪送回去。他的那幾個親兵,如果沒死的話,也都一并送還回去。順便幫我給他捎句話。就說我對他仰慕已久,希望能找地方一唔。如果他肯來,許多事情都可以當面商量…” 第六十七章 關(guān)系 下 一 “不可…”陳基想都不想,立刻大聲反對,“戲文中說的話,豈能相信?況且那雪雪一看就是個無能之輩,指望他去對付脫脫,無異于驅(qū)豬搏虎…” “我看中的就是他這份無能…”朱重九臉色微微發(fā)紅,笑著解釋?!霸诖朔鄙现埃聟④姾婉T參軍都曾經(jīng)跟我剖析過,萬一南征受挫,脫脫即將面臨的處境會十分尷尬。而更早些時候,逯長史也說過,蒙元朝廷內(nèi)部有兩大派系,脫脫是其中之一,雪雪、哈麻、月闊察兒等人,則屬于另外一派?!?/br> 陳基猜得非常準確,剛才在內(nèi)心深處,他的確是受了《三國演義》,即現(xiàn)在廣為流傳的《三國志平話》的影響,試圖在脫脫和蒙元朝廷之間施展離間計。但這個設(shè)想,卻不是建立在一廂情愿的基礎(chǔ)之上,而是根據(jù)蒙元朝廷的現(xiàn)實情況,并且很早之前就做了許多相應(yīng)準備。 “如此,倒是微臣魯莽了…”聽朱重九說得似模似樣,陳基猶豫了一下,低聲賠罪。“不過,主公非跟他會面不可么?萬一此人起了什么歹意。。。。。?” “他為了活命,連他們蒙古皇上都騙,怎么可能舍得跟朱某拼個玉石俱焚?”朱重九笑了笑,不屑地搖頭,“即便他真的想拼命,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有洪三和黑丁兩個在,等閑之輩想靠近朱某不太容易…” “這。。。。。?!标惢q豫再三,無奈地點頭。從雪雪目前的表現(xiàn)來看,此人極為惜命,應(yīng)該舍不得行專諸、荊軻之舉。更可以確定的是,在雙方都不帶長兵器和火器的情況下,大總管一把殺豬刀在手,十個雪雪上來也是送菜的貨。 “行了,別婆婆mama了,去準備吧…他肯不肯來,還兩說著呢…”朱重九揮了下胳膊,笑著催促?!盁o論成功與否,至少搶在脫脫趕過來之前,咱們可以先給他制造一些麻煩。比一味地被動迎戰(zhàn)要強…” “臣要是雪雪,就一定會來…”陳基敬了個軍禮,順口回應(yīng)。然后小跑著出去,調(diào)動剛剛成立沒多久的敵情處,開始全力運作。 這個部門,原本是朱重九參考了另一個時空某唯一超級大國的中央情報局所設(shè)。然而正式搭好了架子之后,卻發(fā)現(xiàn)其有點兒類似于大明朝的錦衣衛(wèi)。由一個心思縝密的親信大臣擔任統(tǒng)領(lǐng),底下招募身體健康,頭腦機靈的江湖豪杰,專門負責收集軍情、策反敵將等工作。偶爾也負責干一些見不得光的臟活,如在敵后制造混亂,散播流言等。(注1) 雖然還處于草創(chuàng)階段,但軍情處畢竟也屬于“半專業(yè)”諜報系統(tǒng)。效率遠非這個時代的皇城司,機速處可比。當天夜里,就替自家主公發(fā)出了會面邀請。(注2) “這朱,朱屠戶到底想干個啥?…”大元知樞密院事,禁軍達魯花赤雪雪接到了邀請之后,先是被嚇了一跳。隨即就跌回了椅子上,對著沒能送出去的絕命書沉吟不語。 絕命書沒能搶在戰(zhàn)敗的消息之前,先一步抵達大都。他的謊言就失去了依托,喪城辱國的罪名,就無法清洗。而妥歡帖木兒秘密交給他的重任,也徹底失去了執(zhí)行的可能。 作為妥歡帖木兒的乳弟,雪雪心里非常清楚這位大元天子的性情。多謀、多疑、少斷,且沒有任何擔當。一旦被他發(fā)現(xiàn)自己辜負了信任,恐怕很快就要另作安排。那樣的話,自己恐怕就是一粒棄子,甚至可能直接被拋出去,作為一個安撫脫脫,緩和君臣關(guān)系的替罪羊… 螻蟻尚且惜命,雪雪當然不甘心束手待斃。然而此時此刻,他卻沒有任何掙扎求生的本錢。五千多殘兵敗將,根本不可能重新奪回濟南。指望脫脫分些功勞給自己,或者借數(shù)萬兵馬前來助戰(zhàn),則無異于癡人說夢。并且手中這五千兵馬,根本沒有糧草供應(yīng)。再于深山老林里頭追幾天兔子,恐怕不需要任何人來打,自己就逃個干干凈凈了。 “大人,那朱,朱屠戶,會不會想求招安?”樞密院參議劉文才心思比較靈活,按照自己的想法,低聲推測。“他要是存著歹意,就不會主動把這封信送還回來了…” “很有可能…”仿佛黑夜里忽然出現(xiàn)了一道閃電,在座的所有蒙漢將領(lǐng),眼睛里全都倒映出了明亮的光芒?!八?,他把送信的親兵全也都送回來了…” “他,他給受傷的弟兄都敷了藥。并且還送還了戰(zhàn)馬和兵器…” “正所謂,殺人放火受招安。當年方谷子抓了朵兒只班,不也是當作佛爺一樣伺候著么?” “著啊…他肯定是存著招安的念頭…干紅巾,怎么可能長久?而他現(xiàn)在的實力,足足是當年方谷子的十倍。方谷子打一個勝仗就封定海尉,再造反就封治中,第三次造反封萬戶,第四次封行省參政。。。。。?!?/br> 越說,眾人眼里越亮堂,幾乎識破了朱屠戶的無恥打算。方國珍屢降屢叛,每打敗朝廷的兵馬一次,就升一次官。朱屠戶與方國珍同樣出身低賤,肯定也不會是什么目光長遠之輩。若是朝廷肯拿出足夠的好處給他,淮揚之亂,將不戰(zhàn)而平! 當然,那個代價肯定不會太小。以方國珍的海運萬戶,浙江行省參政為標桿,朱屠戶恐怕得封個河南江北行省平章,并且有相應(yīng)的爵位和封地才能滿足??蛇@又跟雪雪有什么關(guān)系呢?官爵和封賞,又不用他掏腰包來出。相反,如果大力促成了招安之事,他丟失濟南的罪責就可以被徹底忽略。而有了朱屠戶及其麾下的虎狼之師做外部助力,他和哈麻兩個在朝中的地位,就會安如磐石。 想到這兒,雪雪激動得臉色發(fā)紅,額頭冒汗。伸出手用力在身邊的矮幾上拍了一下,大聲決斷,“朱屠戶的人呢?趕緊,趕緊回復(fù)他。本官答應(yīng)跟朱,朱將軍見面了。地點,地點就設(shè)在城外十里的青龍山。如果,如果他覺得不妥當,還,還可以再商量…”(注3) “不可,大人說哪就是哪,怎能讓一個屠戶得寸進尺?” “商量一下也無妨,大人待之以誠,他亦應(yīng)以誠相報…” “萬一那朱屠戶提前布置下埋伏。。。。。?!?/br> “不入虎xue焉得虎子…況且那朱屠戶真的要打,我等在臘山,一樣藏不住…” 。。。。。 登時間,雪雪麾下的文武又分成了幾派。有要舍死捍衛(wèi)朝廷顏面的,有認為折節(jié)下士才能顯示誠意的,有建議防人之人不可無的,有唯恐夜長夢多的,你一言,我一語,吵成了一鍋糊涂粥。 但是無論怎么吵,替朝廷招安朱屠戶的大方向,都沒人會質(zhì)疑。于是乎,又經(jīng)歷了幾番斟酌,雪雪最后做出決定,委托朱屠戶的手下,給朱屠戶傳令。明天午時,雙方在青龍山頂?shù)您Q歸亭會面。各自準許帶五百侍衛(wèi),誰都不準帶火器和弓弩。會面前的兩個時辰,各派得力下屬搜山。然后雙方全部兵馬都駐扎在山下。雙方主帥每人只帶十名親兵于亭中一敘。除了貼身佩刀和佩劍之外,嚴禁任何兵器上山。 朱重九提出會面的目的,是離間蒙元君臣。當然不會像雪雪等人一樣,盡在表面上做文章。接到敵情司死士帶回來的消息之后,立刻大笑著答應(yīng)了下來。 于是乎,雙方又各派信使,你來我往正式交涉了幾番。第二天上午,則各自帶起約定的人馬,朝濟南城外的青龍山趕去。 朱重九想看一下山間秋色,所以提前小半個時辰,就登上了鶴歸亭。雪雪則拖后了大半個時辰,才端足了架子,由八名身材魁梧的昆侖奴,用滑竿抬上了山坡。 這樣一來,他身邊的可用人手,就比約定數(shù)字多出了將近一唄。令徐洪三和丁德興等人,不由自主地都皺起了眉頭。而大元知樞密院事,禁軍萬戶雪雪卻搶先一步,哈哈大笑著解釋道:“本官昨日騎馬受了些傷,走不得路。所以才找了幾個奴才抬著上山。朱總管,你甭看他們個個生得人高馬大,卻全是些沒骨頭的孬貨。你無論怎么打他們,他們都不敢還手。更甭說動刀動劍,行什么不軌之事了…朱總管,你本領(lǐng)高強,當年一把短刃在黃河北岸七進七出。不會連這點小便宜,都跟本官斤斤計較吧…” 注1:明代的錦衣衛(wèi),因為只能混亂,一直受到文人的口誅筆伐。但此部門建立之初,卻為明軍的順利北伐,立下了許多功勞。萬歷年間的對日戰(zhàn)爭當中,錦衣衛(wèi)也因為收集了大量的日寇情報,而揚威域外。琉球的官方文書,甚至提到錦衣衛(wèi)指揮使史世用,潛伏日本刺探軍情歸國,被暴風(fēng)所阻,然后由琉球國專門派船送回大明的文字。 注2:皇城司,機速處,都是古代諜報機構(gòu)。但專業(yè)性很差,情報的收集整理工作也不成體系。 注3:青龍山現(xiàn)在位于濟南市區(qū)。但在元明兩朝,濟南城區(qū)都遠小于目前。周長只有六點四公里,大體上被包圍在如今的護城河遺址內(nèi)。 第六十八章 關(guān)系 下 二 “雪雪大人謬贊了,朱某愧不敢當…”朱重九笑了笑,輕輕搖頭,“朱某去年親自提刀上陣,乃是迫不得己之舉。自那之后,便一次也沒讓自己身處過險境。所以今日斷不敢妄自尊大,讓大人背負一個占人便宜的污名?!?/br> “大人,請讓貴仆留步…”徐洪三與丁德興二人原本就心生警惕,聽朱重九拒絕得干脆,立刻聯(lián)袂擋在了滑竿前,不肯讓雪雪再往前多靠近半寸距離。 “這?朱總管,你這就太沒誠意了吧………”雪雪剛上山就碰了個硬釘子,眉頭皺了皺,非常不悅地指責。 “朱某穩(wěn)cao勝券之后,還主動請大人會面,已經(jīng)體現(xiàn)了足夠的誠意…”朱重九也收起笑容,非常平靜地回應(yīng)。 開玩笑…昆侖奴是什么模樣朱某人不清楚,可泰森、道格拉斯、喬丹這些名字卻如雷貫耳。而用后世眼光看來,非洲黑人恐怕是運動神經(jīng)最發(fā)達的種族。越是對抗激烈的比賽,越能發(fā)現(xiàn)他們的身影。(注1) 在當前這個沒有內(nèi)功、外氣之類玄幻說法的世界里頭,恐怕武功,也可以歸類為高對抗性運動的一種。朱某人即便對自己的身手再自信,也不會傻到認為自己有本事單挑八個泰森或者八個邁克爾。喬丹的地步。況且談判沒開始就先做退讓,接下來還怎么出招???…直接舉起雙手,請求饒命算了… “這……?”雪雪沒想到朱重九如此直接,被憋得面紅耳赤。 眼前形勢和他預(yù)先的判斷完全不一樣。按照他和麾下文武幕僚們的估計,朱屠戶既然打算受招安,應(yīng)該放低身段才對。怎么一見面就如此盛氣凌人? 誰料更盛氣凌人的話還在后頭,朱重九見他遲遲不肯下滑竿,又笑了笑,聳著肩膀說道,“大人如果連說好的事情都要橫生枝節(jié),朱某以為,接下來的事情也沒必要談了。趁著你手中尚有些余糧,我這邊也士氣正盛。咱們約個時間再戰(zhàn)上一場便是。放心,無論你手中眼下還剩下多少兵馬,朱某都帶一萬弟兄出戰(zhàn)。絕不會辱沒了大人…” “你。。。。?!毖┭獾醚矍鞍l(fā)黑,左右兩只耳朵里頭嗡嗡作響。他奶奶的,老子這邊連五千弟兄都湊不齊了知道不?以一萬淮安軍迎戰(zhàn),還說是因為看得起老子。這不是欺負人是干什么? 然而氣歸氣,他卻沒有立刻命腳下的黑奴抬著自己離開。而是緊咬牙關(guān)看了片刻地面,隨即又堆起滿臉的笑容,大聲回應(yīng)道:“不過是八個會說話的牲口而已,沒想到朱總管還非把他們也算做人。也罷,看在你誠心與本官相交的份上,本官就遷就你一回。黑大,你們把本官放下,然后自己下到山底去等著…” 后半句話,明顯是對抬滑竿的幾個黑奴吩咐的。八名黑人當中最壯碩的那個,低低回應(yīng)了一聲“是…”。帶領(lǐng)其余七個,緩緩放下滑竿。然后又跪倒在地上給雪雪磕了個頭,才弓起腰,倒退著離開。 “是木骨都束人,還是桑給巴爾人?只是用來抬滑竿的話,太可惜了…”朱重九先目送八名黑奴身影遠去,才轉(zhuǎn)過頭,笑著向雪雪詢問。(注2) “這?大總管也知道桑給巴爾?”雪雪聞聽,立刻又漲紅了臉,訕訕地反問。 “聽海商說過…大人應(yīng)該知道,我淮揚所產(chǎn)的器物,向來深受海商追捧…”朱重九點點頭,微笑著回應(yīng)?!皟蓚€月前,還有大食人專門乘船,從拔拔力趕來交易乳香和龍涎…”(注3) 有心發(fā)展海上貿(mào)易,他前一段時間,可是沒少跟沈萬三討教。而后者則為了得到更多的六斤線膛炮,基本上也做到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所以對于此刻中國商人所能到達的非洲大部分地區(qū),他都能記住名字。并且對該地的特產(chǎn),也能說個八(……)九不離十。 而雪雪聞聽了他的話之后,臉色紅得便愈發(fā)像煮熟了的螃蟹。木骨都束盛產(chǎn)琥珀、象牙和黃金,拔拔力盛產(chǎn)乳香和龍涎香。而桑給巴爾除了丁香之外,阿拉伯人最喜歡從那里往外帶的就是戰(zhàn)奴。一個經(jīng)過嚴格**的戰(zhàn)奴,非但身手高超,并且對主人絕對忠心耿耿。用來殺人或者自衛(wèi),最好不過… 好在朱重九只是點到為止,并沒打算深究。見雪雪已經(jīng)慚愧得手足無措,便又笑了笑,抬手發(fā)出邀請,“好了,大人身居高位,恐怕不愛聽這些生意經(jīng)。請上座,朱某這里備了些清茶,大人一路勞累,剛好拿來潤潤嗓子…” “如此,如此,某家就不客氣了…”到了此時,雪雪已經(jīng)氣焰全無。帶領(lǐng)自己的其他侍衛(wèi),匆匆穿過徐洪三和丁德興這兩座門神,走到歸鶴廳內(nèi)。 “大人請坐…”朱重九欠了欠身子,示意雪雪坐到自己對面。然后拿起茶壺,先給自己倒了一盞,又倒了另外一盞給雪雪,“請慢用?!?/br> “朱總管客氣了…”雪雪雙手接過茶盞,卻不敢喝里邊的水。捧在眼前,裝作欣賞杯子上的窯紋,“這,這是揚州新推出的蟬翼雪瓷吧。嘖嘖,難得做得如此之薄。真得好像蟬翼一般…” “雕蟲小技耳。朱某出身寒微,所以最喜歡擺弄這些奇技yin巧…”朱重九笑了笑,端起茶水慢品。 “技至其極,幾近道矣?!彪m然是個康里人,雪雪的華夏古文功底,卻比朱重九強了不止一點半點。短短八個字,就把馬屁拍了個恰如其分。 朱重九又笑了笑,不置可否。 大規(guī)模采用了旋轉(zhuǎn)機械之后,再恰當?shù)靥岣吒G溫,揚州一帶的制瓷工業(yè),當然會取得突破性進展。但跟后世景德鎮(zhèn)那邊動輒零點幾毫米的薄瓷比,眼前這幾個茶杯沒有任何值得稱道的地方。 他是后世工業(yè)化時代的量產(chǎn)物品見多了,所以更欣賞手工藝品那種渾然天成感覺。但對于雪雪來說,周遭尺寸毫厘不差,外壁僅有韭菜葉般薄厚,通體又白得幾乎看不到任何雜色的瓷杯,卻是難得的奇珍。捧在手里又把玩了好一陣兒,才戀戀不舍地放在石頭桌案上,嘆息著補充道:“讓大總管見笑了。某家的見識雖然不算孤陋,但是在大都城中,卻是從今年春天開始,才有機會看到如此精致的茶具。并且眼下在市面上能買得到的,俱照著大總管這套相差甚遠…” “難得大人看得上,朱某送大人一套便是…洪三,你記住了?;仡^從我那里找一套更好的來,派專人給雪雪大人送過去…”后世大國總理推銷高鐵都司空見慣,朱重九當然不介意順手給淮揚的瓷器打個廣告。笑了笑,大聲回應(yīng)。 “這,這如何使得,如何使得…”雪雪聞聽,趕緊站起來,訕訕地拱手。“某家只是見獵心喜,所以才順口一贊。怎敢厚著臉皮,當面向大總管討要好處…” “什么好處不好處的,一套茶具罷了。”朱重九也站起身,笑著還禮,“說句實在話,朱某是真心想跟大人交個朋友。若不是大人來得太突然,令朱某擔心腹背受敵。前幾天,朱某甚至都沒想過與大人會獵于泰山之下…” 這話,就說得有些露骨了。不是我想打你,是你來得不是時候。讓我感覺到了腹背受敵的危險。要怪,你只能怪自己運氣實在太差,或者怪自家友軍動作太慢,給了我搶先下手的機會。 雪雪這個人本事雖然差,但心思轉(zhuǎn)得卻一點兒都不慢。聽出了朱重九話語里的示好味道,立刻笑著擺手,“唉,造化弄人,造化弄人。某家來濟南之前,也不知道朱總管會親自領(lǐng)兵前來。唉………” 說罷,又長吁短嘆。仿佛自己如果早知道要跟朱屠戶做對手,就會主動退避三舍一般。 “唉………”朱重九也陪著他長長地嘆氣。待彼此都把姿態(tài)做足之后,又笑了笑,壓低了聲音說道,“真是給大人添麻煩了。丟了濟南之后,大人跟上頭,恐怕很難交代得過去吧…” “嗯?…”雪雪如同嗓子眼里被人倒進了一捅猛火油般,勃然變了臉色,“朱總管,你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今日請某家來,就是想當面羞辱一番么?若是如此,你可真打錯了主意…某雖然為敗軍之將,卻未失戰(zhàn)心…今日只要不死,早晚要登門跟朱總管討教個明白…” “這,雪雪大人好像是誤會了…”朱重九仿佛真的被對方的激烈態(tài)度所動,滿臉愕然地回應(yīng)?!爸炷呈强戳舜笕藢懡o朝廷的絕命書,欽佩大人才情和忠心,所以才起了結(jié)交之意。并且不惜盡自己所能,替大人彌補一二。若是大人不希望朱某管你跟朝廷之間的閑事,直接明說便是。又何必做受了奇恥大辱狀?” “你,你,你。。。。?!毖┭獾脺喩碇贝蚨哙隆H绻嗣谌藨?zhàn)奴沒有走開的話,他絕對要撲上去跟朱重九拼命?!澳臣沂窍葘懥私^命書,然后又棄城而走…但,但某家也是為了預(yù)防自己被你追殺,留一些文字來激勵后繼者。姓朱的,俗話說,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現(xiàn)在就說出來,某家接招便是…” “雪雪大人真的誤會了…”朱重九皺了皺眉,滿臉委屈,“朱某真的是誠心要和大人交往。雪雪大人究竟要朱某怎么做,才相信朱某并無惡意?唉,也罷…朱某就給大人透個實底兒。朱某知道大人你跟脫脫勢同水火,朱某一樣恨他入骨。所以朱某跟大人,此刻應(yīng)該算是同仇敵愾。朱某。。。?!?/br> “住口,某家才不跟你一個反賊同仇敵愾…”沒等他把目的解釋清楚,雪雪已經(jīng)厲聲打斷,“某家跟脫脫,都是蒙古人。都是朝廷重臣,怎么會跟你一個反賊來勾搭,做那親者痛,仇者快之舉?…” “恐怕脫脫眼里,從沒當大人你是同族吧…”朱重九也不生氣,搖了搖頭,低聲冷笑?!耙膊恢浪麑戆鄮熁爻?,會不會念在同為朝廷重臣的份上,對大人你手下留情?嗯,他應(yīng)該會的。別怯兒不花家,好像就在般陽,不過這次我沒見到他。韓嘉納大人,當年得罪了脫脫,好像也沒有被處死。只是去努爾干放羊了而已。嗷,還有禿滿迭兒大人,他是履任途中遇到了盜匪。他的死,不能算在脫脫丞相頭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