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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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也懶得再跟眾軟骨頭們多廢話。沖探馬赤軍沙喇班揮了下手,大步流星走出中軍帳外。 “幾位大人,也請麻利些,別逼著老子動粗…”沙喇班先目送脫脫離開,然后轉過頭,沖著雪雪等人陰陰地吩咐… 被幾十張神臂弓對著,眾將領誰也不敢再多廢話。滿臉幽怨地看了一眼雪雪,垂下頭,緩緩挪動雙腳。 中軍帳外,早有人備好了坐騎。在兩千精挑細選出來的探馬赤軍和千余丞相府家丁的保護下,所有軍中文武,不分嫡系還是旁系,快速涌出營門。沿著最近一段時間人腳和馬車踩出來的通道,奔向距離禁衛(wèi)軍營地最近的一處山谷。 正值寒冬臘月,北風夾著草屑和塵土,打在鎧甲上啪啪作響。很快,眾人的眉毛,胡須上就結滿了暗黃色的冰霜。而腳下道路,卻仿佛沒有盡頭??v使把人全身力氣耗盡,也未必能達到終點。 “這么冷的天,朱屠戶很可能不會來了…”被六名契丹武士用戰(zhàn)馬夾在中間,禁衛(wèi)軍達魯花赤雪雪,咬緊牙關給自己打氣。“他那個人向來機敏,這么大一隊人馬在黑夜里行軍,他那邊不可能聽不到動靜。只要他能派出足夠的斥候。。。。。。?!?/br> “唏噓噓”一聲低沉的馬嘶,打斷了他的自我安慰。是有士卒走夜路不小心,連人帶馬掉進了臨近的河谷。谷底的濰河早已上凍,從數丈高的山崖上掉下去,誰都不可能幸免… “朱屠戶手下的人都悍不畏死…他們即便陷入包圍,輕易也不會投降。只要沒有重要將領被抓住,脫脫就無法確定我跟朱屠戶之間有勾結。那樣,他就不敢殺我。頂多跟我去打御前官司。。。。。?!庇昧o了緊自己身上的貂裘,雪雪繼續(xù)給自己壯膽兒。同時,偷偷從衣領處摸索出一個yingying的藥丸兒。那是大食人秘制的斷腸丹,據說比鶴頂紅還好用十倍。只要將其往嘴里一吞,就可以將所有秘密徹底掩蓋。 “雪雪,丞相叫你過去…”仿佛察覺到了雪雪的小動作,探馬赤軍萬戶沙喇班突然從黑暗中探出一個布滿冰霜的大腦袋,“上老爺山的山頂,從那里可以清楚地看到賊軍如何自投羅網…” “末將不勝榮幸…”雪雪將手指緊了緊,悄悄捏碎藥丸外邊的蜂蠟。催動韁繩,跟在沙喇班身后,緩緩走向隊伍正前方的一處高坡。距離太近了,平時沒留意,他幾乎沒有發(fā)現,脫脫的中軍,距離禁衛(wèi)軍的營地居然如此之近。騎在馬上也就需要短短半個時辰,還是在走夜路,不敢急行軍的情況下。而自己先前居然還答應了朱屠戶,讓他的人馬在脫脫的眼皮底下橫穿而過。。。。。。 “噤聲…”“噤聲…”“噤聲…”低低的命令,從隊伍前端傳過來,逆著雪雪行進的方向,一直傳到隊伍末尾。 “全體下馬…”“全體下馬…”“全體下馬…” “用布把馬嘴巴扎起來…”“用布將馬嘴巴扎起來…”“用布將馬嘴巴扎起來…” “銜枚…”銜枚…”銜枚…”。。。。。 陸續(xù)還有新的命令傳來,揭示著整個隊伍已經移動到位。探馬赤軍不愧為脫脫最為器重的精銳,很快,就與周圍的石頭和野樹融為一體,即便有夜梟從半空中飛過,也發(fā)現不了半絲破綻。 “請大人也下馬…”探馬赤軍萬戶沙喇班再度回過頭,目光中充滿了報復的快意。“小心些,一旦掉進山谷,神仙也救不了您…” “將軍今日之恩,某一定沒齒難忘…”雪雪冷笑著回了一句,翻身跳下坐騎。 已經存了必死之心,他就認為自己沒必要再低三下四。而只要自己一死,所有罪責就都可以獨立承擔。兄長哈麻那邊不會受到太大牽連,妥歡帖木兒陛下念在自己到死都沒敢泄漏當初君臣之間的謀劃的份上,說不定也能對家小網開一面。 腳下的道路很崎嶇,他每走一步,都要花費極大的力氣。而脫脫卻已經在山頂,好整以暇地等著欣賞他的絕望?!袄献硬粫屇闳缫狻毖┭┯昧δ罅四笫种缚p隙里的斷腸丹,咬牙切齒。“老子被你欺負了半輩子,最后卻一定要昂著頭…” 用力挺直了脊梁骨,他強迫自己走好最后這段路。眼角處隱隱有水珠在往外涌,卻被他用鼻子狠狠吸了回去?!安荒芸?,不過是一死而已。即便脫脫平安逃過了此劫,早晚,他還會被妥歡帖木兒抄家滅族。那是皇權與相權之爭,自武宗時代就已經開始的無解之局,已經爭了近七十年。只要脫脫不肯主動放棄,他就必死無疑…” 想到脫脫早晚都得為自己陪葬,雪雪臉上忽然涌起一股殘忍的笑意。自己背叛朝廷,勾結反賊,死有余辜。脫脫呢,他倒是對朝廷忠心耿耿…等他死的時候,恐怕墓碑上照樣要寫著jian臣兩個字,哈哈,哈哈,這可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呼呼哈哈。。。。?!边h處的山谷中,傳來一串夜梟的鳴叫。這種該死的鳥兒,據說是地獄里的怨氣所化。凡是聽到它的叫聲者,很快就要噩運臨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呼呼哈哈。。。。?!备嗟囊箺n聲,在山間回蕩。仿佛數不清的鬼怪,在架著北風夜行。 “嗚……………”有一聲龍吟般的號角,將夜梟聲猛地打斷。 一點火光緊跟著在距離雪雪不遠處的山頂跳起,流星般竄上半空,在身后拖起一道長長尾巴。 “嗚……………”“嗚……………”“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呼呼哈哈。。。。?!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呼呼哈哈。。。。?!?/br> 號角聲與夜梟的笑聲交織在一起,令腳下的山坡戰(zhàn)栗不止。 無數點火光雪雪的身邊,對面,還有目光能及處亮起,伴隨著驚天動地的喊殺聲。在寒風中埋伏了數個時辰的大元將士蜂涌而出,沖下山坡,殺向那支剛剛從禁衛(wèi)軍營地穿過,就一頭扎進陷阱的敵軍… 第九十二章 獵殺 正沿著山谷匆匆前行的敵軍頓時亂作一團,首尾不能相顧。蓄勢已久的蒙元將士,則充分利用地利之便,或者騎著戰(zhàn)馬,或者手挽弓弩,從各個方向朝目標迅速靠近。 “轟………”“轟………”“轟………”“轟………”數枚開花彈接二連三山谷中爆炸,將落入陷阱的敵軍炸得暈頭轉向?!班侧侧病薄班侧侧病薄班侧侧病薄班侧侧病惫指糁话俣嗖骄嚯x,搶在自家騎兵進入攻擊位置之前,潑下一輪箭雨。山谷里的世界驟然變暗,變模糊,隨即,又明亮而清晰。無數妖艷的血光在羽箭落處濺起來,剎那間,仿佛萬朵桃花盛開。猩紅色的花海背后,則傳來受傷者凄厲的哀嚎,“啊………”啊………”啊………”“救命………”,第二輪箭雨轉瞬又至,將哀嚎聲淹沒在無邊血海當中。 “七號炮位、八號炮位,九號,看我旗幟,輪流發(fā)射…”參軍龔伯遂興奮跳上一塊巖石,將一面明亮的三角形旗幟反復揮動。在他的指揮下,更多笨重的青銅火炮投入戰(zhàn)斗,朝獵物的頭頂傾瀉各種彈藥。 “轟………”“轟………”“轟………”“轟………”橘黃色的火光閃動,黑色的煙霧卷著血rou,扶搖直上。一炮手迅速抄起長長的拖把,沾著馬尿塞進炮膛?!班汀睗L滾白霧帶著惡臭的味道從炮口冒出,熏得周圍的人涕泗交流。 “麻利著,麻利著,別耽誤功夫…”蒙古炮長揮動粗大的皮鞭,打在高麗填藥手的脊背上,一下一道血印。挨了打的高麗裝填手不敢抬起手來擦淚,用特制的木勺從身邊的火藥桶中舀起慢慢的一勺,然后再用另外一支木頭鏟子找平,對準刻在木勺內部的黑色標準線。最后,將火藥裝進已經用拖布清理過的炮膛當中。 二炮手則俯身撈起一枚末端帶著圓盤的木桿,從炮口探進去,將火藥反復搗實。沒等他的工作結束,三炮手已經抄起一枚彈丸,準備裝填。二人的配合稍稍有些沖突,但很快就在皮鞭下得到了矯正。黑色的鑄鐵彈丸被填入炮口,短短的捻子被塞進炮身后的引火孔。四炮手和五炮手在蒙古炮長的指揮下,用肩膀將火炮重新推回原位。點火手用嘴巴將手中的艾絨吹了吹,用力按在了引火線上。。。。。 “轟………”“轟………”“轟………”“轟………”又一輪炮擊開始,打得山谷內血rou飛濺。龔伯遂的聲音緊跟著炮擊聲再度響了起來,帶著難以抑制的興奮,“一號炮位,二號炮位,三號炮位看我的旗幟。四號,五號,六號準備…瞄準山下敵軍主帥位置,開火…” “開火…”“開火…”“開火…”。。。。。蒙古炮長們興奮地重復。將第三輪彈丸砸向獵物。弓箭手則將第十二支破甲錐搭上弓臂,揚起一定角度,朝著特定區(qū)域拋射。被淮安軍的遠程火力壓制了好幾個月,今夜,他們終于都得到了揚眉吐氣的機會。因此,一個個恨不得把全身的力氣都用光,絕不肯半點藏私。 谷底的獵物們,則被火炮和羽箭打得潰不成軍。每個人都抱著腦袋四下亂竄,稍微聚集得緊密一些,就成了火炮和弓弩的重點照顧目標。一些殘兵敗將試圖掉轉頭,朝來路突圍,卻被迂回到位的輕甲騎兵牢牢堵住。一些亡命徒高舉著盾牌,打算從正前方殺開一條血路,沙喇班麾下的探馬赤軍則用神臂弓和長矛來招呼他們。很多人在沖鋒的途中就被射成了刺猬,還有很多人一頭撞在矛陣上,被捅成了篩子?;鸢褞淼牧炼扔邢?,誰也數不清山谷里到底有多少人被殺。但濃烈的血腥味道卻蓋過了火藥的燃燒味道和馬尿蒸發(fā)的臊臭氣,一股股鉆進人的鼻孔,熏得人五腑六臟躁動不安。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戰(zhàn)場最高處,又響起一陣激昂的號角聲,宣告戰(zhàn)局開始進入收宮階段。嶺北蒙古軍萬戶哈剌帶領一千重甲騎兵,正式進入了距離敵軍一百步的攻擊位置,三尺上的槍鋒倒映著暗紅色光芒。 “#¥%?…”獵物的隊伍里,有人用標準的蒙古話大聲叫嚷。但沒有人在意他們說什么,對于已經結局注定的戰(zhàn)斗,他們說什么都于事無補。長長的騎槍平壓了下去,緊貼著戰(zhàn)馬的脖頸。渾身上下包裹著鐵甲的騎兵開始加速,銳利的槍鋒變成一排排梳子。根本沒機會列陣防御的獵物們,迅速被梳子一層層推倒,要么被刺死,要么被踩死,尸橫遍野。 “噢噢,噢噢,噢噢。。。。。?!鄙狡律?,得到休息機會的炮手和弓弩手們,用歡呼聲替重甲騎兵喝彩。勝利就在眼前,每個人都興奮的不能自已。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在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里,上下牙齒相扣聲音,顯得該外獨特。大元禁衛(wèi)軍達魯花赤雪雪,臉色煞白,身體抖若篩糠。 戰(zhàn)斗結束得太快,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做決定是否立刻自盡,就已經看完了獵物全軍覆沒的整個過程。規(guī)模足足有上萬人,都穿著他的禁衛(wèi)軍鎧甲。被當場殺掉了至少三成,剩下的七成則徹底被嚇破了膽子,丟下兵器,任憑脫脫的手下處置。而大獲全勝的鐵甲重騎,卻不想俘虜他們,揮舞著長長的騎槍,將他們一個挨一個挑飛。 “自作孽,不可活…”負責貼身監(jiān)控雪雪的探馬赤軍萬戶沙喇班搖了搖頭,臉上沒有半點憐憫?!皠e老以為就你自己聰明,你那些小花樣,什么時候逃脫過丞相大人的眼睛?他老人家一直忍著你,是為了大元。而你這廝。。。。?!?/br> “停下來,趕緊停下…別殺了,趕緊停下…”已經成了砧上之魚的雪雪,忽然跳了起來,雙手死死揪住了沙喇班的脖子,“不要殺了,那不是朱屠戶的人。朱屠戶的人,縱使敗了,也不會如此狼狽???,停下來,讓脫脫下令,趕緊停下來…” “你這是白日做夢……”沙喇班猛地一彎腰,給雪雪來了個大背摔,然后冷笑著搖頭。雪雪瘋了,肯定是瘋了。都輸得連褲子都脫了,居然還試圖撒謊騙人。被擊潰的不是淮安軍,不是淮安軍他們又是誰?在方圓幾百里內,還有誰能不聽脫脫丞相的號令,就橫穿禁衛(wèi)軍的營盤? “停下來…快停下來,老子命令你停下來。老子命令你帶老子去見脫脫…”雪雪被摔得滿臉是血,卻像野獸般在地上翻滾咆哮,“那不是朱屠戶,朱屠戶沒地方找那么多禁衛(wèi)軍衣服。老子麾下只有五千多弟兄,拿不出那么多衣服給朱屠戶…” “你說什么?”沙喇班心里猛地打了個哆嗦,俯身從地上揪起雪雪。“他們,他們到底是誰?”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雪雪的話語里,帶著明顯的哭腔。紅色的眼淚順著滿是泥土的面孔淋漓而下?!澳銌栁椅覇栒l去?趕緊帶我去見脫脫…” “走…”沙喇班拖著雪雪,大步流星朝山頂飛奔。他希望雪雪是在撒謊,但理智卻告訴他,對方也許說的就是實話。被殲滅在山谷里的敵軍,至少有一個完整的萬人隊,打的是禁衛(wèi)軍旗號,穿的也是禁衛(wèi)軍袍服。而雪雪手中的將士只有五千,根本不可能湊出如此多的輜重。 當他們來到山頂之上,整場戰(zhàn)斗已經終結。除了垂死者的哭喊之外,山谷中,再也聽不到任何多余動靜。滿足了報復欲望的重甲騎兵和探馬赤軍、蒙古軍、漢軍們聯手,將還活著獵物們從石塊后,樹干后和尸體堆里扯出來,成群結隊押上周圍山梁。最大的一頭獵物,今晚敵軍的主帥和他的帥旗、侍衛(wèi)們一道,被包裹著,也緩緩押向山頂。 “丞相,雪雪那廝說。。。。?!鄙忱鄬⒀┭┖莺輷ピ诿撁摰膸浧煜拢鼻械貐R報。然而,很快他就詫異地閉上了嘴巴。脫脫的狀態(tài)不對,兩眼僵直,身體佝僂。完全靠身后的親兵扶著,才能勉強保持站立。而周圍李漢卿、太不花等人,也個個失魂落魄。任何人的臉上,都找不到絲毫大勝后的興奮。 “丞相,丞相…”嶺北蒙古軍萬戶蛤蝲,騎著一匹被拔掉鎧甲的戰(zhàn)馬,沿山道急沖而上。滿臉是汗,頭頂的鑌鐵戰(zhàn)盔和身上的精鋼板甲都不知去向。 “怎么回事?別一驚一乍的。山下的人,到底是誰?…”作為山頂唯一還保持著鎮(zhèn)定的人,沙喇班主動迎了上去,伸手拉住蛤蝲的戰(zhàn)馬韁繩。 “是月闊察兒…太尉月闊察兒…”蛤蝲一頭從戰(zhàn)馬上滾下,跌跌撞撞繼續(xù)向著脫脫跑去?!柏┫?,上當了,咱們全上當了。跟朱屠戶勾結另有其人。他拿著您的將令。。。。?!?/br> “胡說。月闊察兒早就死在了朱屠戶手里…今晚丞相消滅的是朱屠戶麾下的悍將吳良謀…”脫脫的心腹李漢卿忽然跳了起來,沖著蛤蝲大聲咆哮?!八伊藙e人冒充月闊察兒,試圖行刺丞相。你立刻去殺了他。不要讓他上山??欤⒖倘ァ?/br> “是…”蛤蝲愣了愣,轉頭就走。這是唯一的辦法,殺掉月闊察兒和今晚所有俘虜,將罪責推到朱屠戶頭上。只要布置得當,朝廷那邊就死無對證。 然而,沒等他再度爬上馬背,身后卻又響起了脫脫的聲音:“站住,休得胡鬧…本相命令你,不準再胡鬧…” “丞相…”哈喇、李漢卿、沙喇班以及一干脫脫的心腹將領,全都跪了下去,沖著脫脫深深俯首。不殺月闊察兒,就得給朝廷交代。再加上數月勞師無功的罪責,足以讓大伙都萬劫不復。 “殺一個月闊察兒,于事無補…”用力推開身邊的侍衛(wèi),大元丞相脫脫仿佛徹底解脫了般,緩緩坐在了地上?!爸涝麻煵靸阂呀浀搅烁浇?,并且能拿著老夫令箭調動他的人,一共能夠幾個?知道今晚作戰(zhàn)方案的人,一共能有幾個?莫非,老夫還能將你等,也都一并殺光不成?算了,既然他們都想要老夫的命,老夫給了他們就是。何必再搭上山谷里那數千禁軍弟兄?…” “丞相?…”除了雪雪之外,山頂上的其他文武將領,全都跪了下去,淚流滿面。毫無疑問,脫脫的話句句屬實。想要丞相死的人不止是雪雪一個,導致今晚災難的真正幕后黑手,就藏在他們中間。而除了將他們全都殺掉之外,脫脫找不到其他任何封鎖消息的辦法。 “這樣也好…”脫脫輕輕搖了搖頭,展顏而笑。忽然像看穿了世態(tài)炎涼的老僧般,兩只眼睛里頭不再帶有任何波瀾。“老夫走后,至少你等還能全師而退。不會過分拖累爾等,不會牽扯更多的人進來…” “丞相,那個月闊察兒是假冒的??隙ㄊ侵焱缿襞扇思倜暗摹撬?,是他派人假冒月闊察兒太尉,帶著先前被俘虜的禁衛(wèi)軍,來偷襲糧倉?!崩顫h卿猛地又從地上跳了起來,抽出佩劍,就朝山下跑去?!柏┫嗌詭?,末將這就去替你殺了他…殺了他,咱們班師回濟南,重整旗鼓,等待朝廷命令…” “末將知道怎么做了…”蒙古軍萬戶蛤蝲,也跳起來,緊緊跟在了李漢卿之后。殺了月闊察兒,帶領大軍返回濟南,然后擁兵自重。這樣,只要脫脫不奉旨班師,朝廷就不敢逼他造反。拖上一段時間,待朝廷對付不了朱屠戶的威脅時,自然會對今晚的事情不了了之… “站住,你們兩個孽障給老夫站住…”然而脫脫的反應速度,卻絲毫不比他們兩人慢。猛地從腰間抽出御賜金刀,果斷地橫在自家脖頸上,“你們兩個再向前走一步,老夫就把這條命交給你們…” “丞相………”李漢卿和蛤蝲兩個踉蹌數步,轉過身,伏地大哭。大元丞相脫脫看了他們兩個一眼,緩緩將金刀插在了地上?!皠e再殺了,今晚死得人已經足夠多了。就這樣結束吧…朱屠戶連月闊察兒都能算計進去,怎么可能沒有后招?沒有軍糧,你們接下來要做什么,都是癡心妄想?!?/br> 話音剛落,山腰上,又響起了一陣驚呼。緊跟著,有道橘黃色的光芒,就在十幾外另一處山頂上跳了起來。 “是黃旗堡,黃旗堡失火了,糧倉失火了…”有人尖叫著沖向光芒起處,然后又絕望地停住了腳步。距離太遠了,等他們趕到,糧食早就被燒得一干二凈。想要救火,除非身邊這數萬人,個個肋下生出翅膀。 “轟…”有團巨大的煙柱騰空而起,瞬間,橘黃色光芒,變成了一束巨大的火把,將周圍的山川谷地。照得亮如白晝。 “是朱屠戶…是他…他早就另有安排…”雪雪猛然尖叫了一聲,不知道是喜是悲…雙手抱住自己的腦袋,緩緩蹲了下去。一直夾在手指縫隙里的“斷腸丹”落在地上,順著山坡滾了幾滾,轉眼消失不見。 第九十三章 困獸 沒有了糧食,甭說占據濟南擁兵自重。就是將手下這二十幾萬大軍平安撤離濰水,都成問題。那朱屠戶雖然號稱佛子,卻不是宋襄公那樣的蠢貨。在燒糧得手之后,后續(xù)招數必然接踵而至。更何況,就在官軍不遠處,還有徐達和胡大海兩人虎視眈眈… 一時間,李漢卿、蛤蝲和沙喇班等脫脫的嫡系將領,全都變成了泥塑木雕。任由各自手底下的士卒亂作一團,卻誰都沒心思去約束。而被探馬赤軍押解著走上山崗的那名“敵將”,則毫不猶豫地推開了身邊的看守。帶著自己的親兵,大步流星沖向了脫脫本人,“老賊,月闊察兒跟你何冤何仇?你居然在路上布下重兵,非要置某于死地?” 這幾句話,可是如假包換的蒙古語,并且?guī)е浅庵氐拇蠖记?。脫脫和他身邊的眾心腹們,登時被問得無言以對。 想要說是有人假傳將令,誤導了太尉月闊察兒吧,卻根本找不出是誰從脫脫身邊偷走了令箭。想要說是脫脫發(fā)現了雪雪與朱重九互相勾結,所以才將計就計,在賊軍必經之路布置下了陷阱。卻又解釋不清楚,為何雪雪被扣在了脫脫身邊,朱屠戶卻依舊沒有落網?反而并且成功地迂回到了大伙身后,將黃旗屯的軍糧付之一炬?… “當啷…”一名百戶精神恍惚,手中的鋼刀悄然落在了地上,濺起一串暗黃的火星。 “當啷…”“當啷…”“當啷…”幾名兵卒丟下兵器,無力地蹲了下去,頭暈目眩。 先前周圍情況太亂,他們這些底層小人物,一時弄不清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所以還能渾渾噩噩地勉強支撐。而現在,卻豁然發(fā)現,自己砍殺了半個時辰的目標,是大元朝最尊貴的禁衛(wèi)軍。被辛苦抓獲的“賊首”,是大元朝極品太尉,心臟怎能還承受得???要知道,凡是能在禁衛(wèi)軍當差的,家中非富即貴。就這樣稀里糊涂地死在了自己人手里,其靠山豈能善罷干休? “你,你怎么會從濰河對岸過來。為何事先沒有派人聯絡?”稍微還剩一點思考能力的,只有兵部侍郎李漢卿。只見他猛地站起來,三步并作兩步擋在脫脫身前,沖著月闊察兒厲聲反問。 “廢話…”月闊察兒把眼睛一瞪,王霸之氣四射而出,“濰河東岸地形平緩,視野開闊,當然更適合長途行軍。倘若沿著東岸走,那么多山山溝溝,天知道老夫會死在哪一路假冒的賊寇手里…至于為何事先沒派人過來聯絡,老夫自然有老夫的考慮。你一個小小的漢官,有什么資格參與軍機?…” 漢官不得參與軍機,是脫脫在朝中主政時,親自定下的規(guī)矩。針對目標是中書左丞韓元善、中書參政韓鏞等一干漢臣擺設,從沒把李漢卿也包括在內。于脫脫眼中,李漢卿也從來不能算是個漢臣。 然而脫脫沒把李漢卿當作漢臣,卻不等于別人也不拿李漢卿當漢臣。所以月闊察兒一句“你一個小小的漢官,有什么資格參與軍機?…”就把李漢卿的所有話頭都徹底堵死。憋得后者面色發(fā)黑,眼前金星亂冒,卻無計可施。 “老四,退到一邊…”脫脫畢竟是一代梟雄,即便落魄時候,也不肯讓手下人幫忙擋災。伸手搭住李漢卿肩膀,將其輕輕推到一邊。然后沖著月闊察兒輕輕弓了下身,大聲說道:“老夫人今晚于這里布下陷阱捕捉惡蛟,卻不料太尉大人自己跳了進來…其中是非曲直,恐怕一句兩句很難說得清楚。但太尉大人帶著兵馬悄悄趕來軍中,恐怕也非一時興起。所以。。。。。” 深深吸了口氣,他努力將自己干瘦的身軀再度挺直,像一只護崽子的母雞,于老鷹面前盡力張開翅膀,“所以老夫敢問太尉,汝今日因何而來?可是奉了圣旨,手中可有兵部的相關文書?” “呼啦啦…”聞聽此言,河南行省平章太不花、嶺北蒙古軍萬戶蛤蝲、探馬赤軍萬戶沙喇班等武將,全都手按刀柄長身而起。從四面八方,將月闊察兒的去路牢牢封死。 “當然…”月闊察兒冷笑著點頭,臉上不帶絲毫畏懼。“丞相大人可要當眾驗看?” 說罷,將手朝貂裘內袋一探,將整套兵馬調動文書全都掏了出來。 “事關重要,請恕老夫失禮…”脫脫輕輕皺眉,接過文書,挨個查驗。眾心腹將領則個個全神戒備,隨時等待脫脫的命令。特別是河南平章太不花,干脆將自己的親兵直接調了幾個百人隊過來,只待脫脫一聲令下,就將月闊察兒碎尸萬段。 然而讓大伙絕望的是,月闊察兒拿出來的文書當中,竟然沒有絲毫的紕漏。從出征時間,行軍大體路徑,到隨行兵馬人數,裝備情況,都用八思巴文和漢文寫了個清清楚楚。 “文書驗看無誤,太尉大人的確是奉了圣諭…”盡管早已心如死灰,脫脫依舊保持著最后的自尊,不肯閉著眼睛說瞎話,“只是既然是來支援老夫,為何不派遣信使提前聯絡?” “因為老夫,奉了圣諭…”月闊察兒的回答,則又冷又硬,仿佛此刻從北方吹過來的白毛風,“圣上命老夫前來宣旨,沒抵達軍營之前,不得走漏任何消息…” 說罷,將身體猛地一挺,大聲斷喝,“圣旨下,著蔑里乞氏脫脫帖木兒,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太不花,以及全軍將佐,上前聽諭…” “陛下洪福齊天,臣等洗耳恭聽…”周圍的眾將作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紛紛走到脫脫身后,躬身下拜。 “長生天氣力里,大福蔭護助里,大元皇帝有圣旨下…”月闊察兒深吸一口氣,從懷中取出另外一份卷軸,徐徐展開,臉上的表情如寺廟中的金剛一樣肅穆莊嚴,“脫脫帖木兒出師半載,略無寸功,傾國家之財以為己用,半朝廷之官以為自隨。又其弟也先帖木兒庸材鄙器,玷污清臺,綱紀之政不修,貪yin之習益著。朕念其往日之功,一再寬宥。然其兄弟卻不知進退,再三因私廢公。。。。。”(注1) “冤枉…”沒等月闊察兒將圣旨讀完,蛤蝲、沙喇班、龔伯遂等人已經大聲替脫脫鳴冤?!柏┫啻笕藙诳喙Ω?,三軍將士有目共睹。只有那jian佞小人,才會在陛下面前顛倒黑白,蒙蔽圣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