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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男兒行在線閱讀 - 第219節(jié)

第219節(jié)

    。。。。。

    “轟隆…”屋子外猛然想起一聲炸雷,揭開了這一年秋汛的帷幕。黑漆漆的云團,謝裹著閃電和暴雨,從南向北迅速滾動。

    第八十九章 諍臣 上

    窗外風雨如晦。

    淮揚大總管府議事廳內(nèi),卻是溫暖明亮若三月春暮的正午。顏色已經(jīng)接近于透明的平板玻璃,將瓢潑大雨毫不客氣地隔絕在外。架在廊柱上的一盞盞油燈,則隔著玻璃罩子,向周圍散發(fā)著一圈圈的溫暖和光明。

    燈身是純玻璃做的,晶瑩剔透。隔著老遠,就能清楚地看見里邊還有多少燈油。燈口則用了上好的白銅,既方便用完之后擦拭,又能滿足耐熱要求。用來調(diào)節(jié)純棉燈捻長短的,則是一根純銅旋桿,表面鍍了一層金,被油燈里的火焰一照,耀眼生花。

    像這樣一盞冰翠琉璃燈,拿到市面上至少能值尋常百姓家三年之糧資。然而議事廳每一個柱子中上方,都托了六盞。整個大廳內(nèi),則是整整四十八盞。同時點燃之后,就像一朵朵凌空綻放的蓮花、

    “尚未成就大業(yè),便如此奢侈…比那徐壽輝,也差不了太多…”被過于明亮的燈光刺激得眼睛發(fā)澀,劉伯溫抬起手來揉了幾下,心中小聲嘀咕。

    這句話顯然有賭氣成分,但細算下來,也沒冤枉了朱重九。此公非但生財有道,隔三差五總能帶領(lǐng)焦玉、黃老歪等人,造出一些可以令人傾家蕩產(chǎn)的新奇之物。他自己也性喜奢靡,幾乎每造出一樣新奇之物,肯定會讓他自己和大總管府先用上。

    比如可以讓屋子不通煙火卻四季如春的水爐子,比如可照得人臉上毫末必現(xiàn)的更衣鏡,比如這議事廳內(nèi)散發(fā)著淡淡魚腥味道的冰翠琉璃燈,還有水泥、地磚、四輪馬車、自鳴鐘等物,如果按照市面的價值上折算,恐怕這小小的淮揚大總管府,造價比徐壽輝的紫云臺也不遜多讓。

    還有他身下可旋轉(zhuǎn)的座椅和手中的空心汲墨筆…還有裹了鋼簧的椅墊和嵌了冰翠的書案…就連裝墨汁的瓶子都是冰翠所鑄,唯恐別人不知道他是個暴發(fā)戶一般…

    越看,劉伯溫覺得朱重九身邊的東西越扎眼,自己跟周圍的環(huán)境越格格不入。而同僚們卻仿佛故意跟他過不去一般,個個興高采烈地給朱重九出著謀財害命的主意,絲毫不以滿身銅臭為恥…

    這些主意被提出來后,一部分被其他人當場否決,另外一部分則被參謀們登記入冊,準備參照執(zhí)行。而被否決的,里頭往往多少還存在著一絲慈悲之意。被登記入冊的,則個個聽起來都惡毒無比且遺禍無窮。

    劉伯溫越聽心里越煩躁,越聽,面前的燈光越刺眼。忍了再忍,終于按奈不住,輕輕推了下面前的桌案,長身而起:“主公,微臣身體有疾,不堪燈油味道,請容微臣先行告退…”

    “燈油味道?怎么會,這可是上好的鯤油…”眾文武正議論得熱鬧,猛然被劉基打斷,甚感意外。齊齊抽著動鼻子,小聲嘟囔。

    議事廳內(nèi)除了非常淡的烤魚香味兒之外,根本感覺不出任何難聞的地方。而比起傳統(tǒng)的菜油燈和牛油大蠟來,明亮而又散發(fā)著淡淡香氣的鯨油燈,絕對是一種享受。只有那些心懷怨懟的人,才會身在福中不知福。

    當即,很多人就將目光轉(zhuǎn)向劉伯溫,眉頭輕皺。還有人則輕輕地翹起的嘴角,滿臉不屑。甚至還有人皺著眉頭躍躍欲試,只待時機一到,就站起來對劉基進行彈劾。

    在無數(shù)雙困惑乃至責問的眼神下,劉伯溫的臉色慢慢開始發(fā)紅。但是,他卻強迫自己橫下心來,繼續(xù)大聲說道:“微臣,微臣此刻心中煩惡欲嘔,請容微臣告退,改日再來向主公當面賠罪…”

    “夠了…”

    “劉參軍,你這是何意?”

    “劉參軍,你是故意在發(fā)泄心中積怨么?”

    四下里,立刻響起了質(zhì)問之聲。長史蘇明哲、內(nèi)務(wù)處主事張松、還有工局、吏局的官員們陸續(xù)站起來,對劉伯溫怒目而視。

    “好了,大家不要生氣。劉參軍身子骨一直不太好…”就在大伙都怒火上涌之時,朱重九卻笑著揮了揮手,低聲說道,“說實話,鯨油雖然亮,但味道的確重了些。我自己也不太習慣…”

    “主公。。。。?!币呀?jīng)準備彈劾劉伯溫的眾人失去了目標,一個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尷尬異常。

    “幾點了?噢…是已經(jīng)過了晚飯時間了…”朱重九迅速回頭看了看架在墻壁前的自鳴鐘,自問自答,“也罷,今天咱們就到這兒。還有沒議完的事情,明天早晨繼續(xù)。吃飯,吃飯,活不是一天能干完的。揚州城也不是一天就能修起來的…”

    這句話,給了在場所有人臺階下。當即,逯魯曾、蘇明哲等大總管府直轄官員,陸續(xù)站起身,向自家主公施禮告辭。胡大海、伊萬諾夫等軍中武將,也紛紛抱拳施禮,轉(zhuǎn)身離去。一邊互相打著招呼向外走,一邊意猶未盡地嚷嚷,“真過癮,今天大伙商量的辦法,可真都絕了。老子原來以為光是用刀槍殺人,這會兒才明白,有些東西殺起人來,比刀槍可狠多了…”

    “那當然,你也不看咱們主公是誰?…”有人習慣性地將所有功勞歸還給朱重九,“自打沒了外人擎肘,咱們對付韃子的招數(shù),哪次重樣過?有些家伙自己以為聰明,跟咱們主公比起來,他根本不夠看…”

    “上兵伐謀,末將以前總覺得這是文人在吹牛皮,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真有不用刀兵就打垮敵軍的妙計…”

    “文人么,當然就是嘴把式。咱家主公,可是文武雙全。不信,你讓別人也做一首沁園春,能比得過咱家主公,老子以后就聽他的…”

    。。。。。

    武將們從不懂得刻意壓低聲調(diào),而他們的話,聽在劉基劉伯溫的耳朵里,卻絲毫不亞于天空中的悶雷。

    能以一把殺豬刀創(chuàng)下偌大基業(yè)的人,能與弟兄們并肩而戰(zhàn),誓死不退的人,能放下刀子提筆填詞,寫出“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shù)英雄競折腰”的人,如果他不還不值得自己追隨,天下還有哪個英雄值得自己為其而謀?…

    可是他,卻又任人唯親,剛愎自用且舉止無狀。輕士大夫而重商賈草民。自己每每直言而諫,都得不到任何結(jié)果。。。。。。

    “喀嚓…”一道閃電凌空劈下來,照亮劉基蒼白的面孔。

    暴雨如注,被秋風吹著潑向人的頭頂。盡管有屋檐遮擋,依舊迅速澆透了人的半邊身體。

    武將們身邊都有親兵,迅速支開了雨傘。文臣們身邊也有侍衛(wèi)或者下屬,體貼的遞上蓑衣。只剩劉基,自己沒有帶傘,也沒有隨從在議事廳外伺候。被雨水潑得倒退數(shù)步,孤零零地站在屋檐下,形單影只。

    “伯溫請暫且留步…”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后傳了過來,令劉基的心臟猛然抽緊?;剡^頭,他恰恰看見朱重九那略顯粗豪的面孔。

    “外邊雨大,我讓洪三備了馬車送你…”朱重九笑著加快腳步,與劉伯溫并肩而行。右手里的油紙傘,非常自然地就打在了二人的頭頂之上。

    劉伯溫立刻變得不知所措,向屋檐外躲了兩步,驚惶地擺手,“主公,折殺了。真是折殺了。微臣何德何能,敢勞主公。。。。?!?/br>
    雨很大,幾乎在一瞬間就將他淋成了落湯雞。好在朱重九反應(yīng)速度足夠快,一個箭步追過來,笑著數(shù)落,“別廢話,不就是舉手之勞么?況且伯溫今日還是有病在身?…”

    說著話,他抬起頭,目光迅速掃過自己的胳膊,“呵呵,別的事情不敢說,打傘這事兒,絕對是舉手之勞。不舉手還真不行…”

    “呵呵。。?!眲⒉疁匾贿吿鹗謥砟樕系挠晁?,一邊訕笑著回應(yīng)。但很快,他的笑容就黯淡下去,干瘦的面孔上,重新被落寞之色占滿?!拔⒊迹⒊疾攀鑼W淺。主公如此相待,讓微臣,微臣寢食難安。”

    國士之禮,如果親手打傘相送不算國士之禮的話,劉伯溫真的無法想象一個主公能為自己的臣子還做到何種地步?…然而,朱重九對他越真誠,他卻越恨不得自己立刻遠遠的逃開。因為他認定了朱重九走得是一條絕路,而他身為人臣,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家主公往懸崖上走,卻無力做出任何攔阻。

    “油燈里裝的是鯨油?!敝熘鼐艆s故意不看他的臉色,自顧將油紙傘傾斜起來,擋住遮天風雨,笑呵呵地繼續(xù)東拉西扯,“鯨就是書中常提到的巨鯤。很久以前,伊萬諾夫所說的歐羅巴那邊,就以鯨油充當燈油照明。光比菜油燈亮,煙也比菜油燈小。剛好咱們淮揚準備插手海貿(mào),所以我就依照方國珍的提議,派船到近海捕些鯨魚來練練手。一則可以讓船上的人盡快適應(yīng)風浪,二來,這龐然大物身上油多rou厚,每次只要能捉到一條,出航的本錢就賺夠了。根本不用我再為艦隊的錢糧補給cao心…”

    “主公學究天人,連捕鯨煉油之事都通曉…”劉伯溫低聲夸贊了一句,多少有點兒言不由衷。

    “我知道的不多,只是聽別人說過此物點燈比菜油好用…”朱重九舉傘緩緩前行,眼睛里跳動著自豪和自信,“只要有用,我就想拿來試試。而不是墨守成規(guī)…畢竟規(guī)矩都是古人定下來的,而古人在定規(guī)矩時,未必知道今天是什么樣子…”

    注1:繼續(xù)感冒中。。。。。。

    第九十章 諍臣 下

    “此乃楊朱之學,孟子以之為禽獸…”劉伯溫非常敏感,毫不客氣地開口批駁。

    “喀嚓…”半空中又是一道閃電劈落,將他的面孔照得慘敗如雪。

    明白了,到了此刻,劉基算是完全明白了?;磽P之政表面遵從孟子,實則完全出于楊朱。言必稱利,輕古重今,甚至無君無父。怪不得朱總管不肯承認他自己出身于彌勒宗,怪不得朱總管動輒呵佛罵祖,原來他是楊朱在世間的唯一傳人。

    而朱重九只用了一句話,就令劉伯溫的所有猜測不攻自破。

    “楊朱是誰?”回頭看了一眼滿臉恐慌的劉伯溫,他非常坦誠的問道。“我讀書少,沒聽說過這個人…”

    “轟隆隆隆………”又是一陣悶雷從頭頂滾過,砸得劉伯溫搖搖晃晃。

    “主公勿要刻意相欺…”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朱重九,他低聲咆哮,“主公可以填詞,可以作曲,每一篇文章出,都萬口傳誦。主公,主公竟然跟劉某說讀書少。主公,主公。。。。。”

    后半句話,他氣得實在說不出來了。最無賴莫過于裝傻,如果朱重九堅持說他自己沒讀過書,不知道楊朱是哪個,誰也無法剝開他的肚子,看看里邊到底存著多少墨汁…

    “我的確不知道楊朱是誰,并非故意相欺…”瞪圓了眼睛與劉伯溫四目相對,朱重九臉上的橫rou間寫滿了無辜,“其實孔子和孟子兩位老人家的話,我總計知道的也不會超過五十句。至于那闕《沁園春》和那曲《臨江仙》,算了,我說不是我作的,你也不相信。但除了這一詞一曲之外,伯溫還聽我做過第三篇文章?”

    “這。。。?!眲⒉疁責o言以對。從日常交往中看,自家主公的確不像是能做出那一詞一曲之人。雖然他的行止也不像個粗鄙殺豬漢,但正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一個能信口吟出《沁園春》的人,其言談里自然而然會帶上一些文章典故,而不像他一樣,基本上全都是大白話,偶爾帶上一兩個誰也聽不懂的詞,也完全屬于自編自造,根本找不到任何出處。

    “但說朱某讀書少,的確也是自謙…”看了一眼滿頭霧水的劉伯溫,朱重九繼續(xù)說道,“只能說,我讀的書,和你們讀的都不同。你們開蒙之后,就專注于四書五經(jīng),唯恐對古圣先賢之言領(lǐng)悟不深。而朱某,對四書五經(jīng)只知道其名字,至于具體內(nèi)容,恐怕就一個字都沒仔細看過?!?/br>
    “但朱某卻知道大地是渾圓如球,知道天空中并沒有住著神仙。知道月亮的圓缺變幻不過是太陽的光芒被大地遮擋,知道星空無限,你我所住之地,不過是其中偏僻一隅。論對儒家典籍的專精,朱某恐怕不如在座任何一人。論廣博,請恕朱某妄言,如果朱某自謙第二,天下恐怕找不到那個能超越朱某者?!?/br>
    朱重九侃侃而談,臉上寫滿了驕傲,“你要一個眼睛看到過宇宙星河的人,遇到問題再從古圣先賢的語錄中找答案,再對古人的話頂禮膜拜,伯溫,這太難,也根本沒有可能…”

    “轟隆隆………”又是一陣悶雷從空中滾過,閃電將劉伯溫的影子不停地拉長縮短。

    主公在說謊…本能地,他想拒絕朱重九所說的每一個字。但心里卻有一種直覺在告訴他,對方說得全是事實。朱重九不愿,也不屑裝神弄鬼,否則,他也不會一再強調(diào),他自己并非什么彌勒佛的化身,更不會主動與白蓮教割斷關(guān)系。

    他也許不夠睿智,但對于自己人,卻足夠光明磊落,從沒拿謊言相欺。更沒有拿別人不懂的東西而故作高深。

    “我知道你不相信…”早就猜出了劉伯溫會做如何反應(yīng),朱重九笑了笑,臉上涌起了一縷溫柔,“第一次聽朱某說類似的話時,只有一個人選擇了無條件相信。因為她的命運,早就跟朱某聯(lián)系在了一起,密不可分。不過朱某可以給你證明,伯溫,你擅長于術(shù)數(shù)。據(jù)你所見,朱某在術(shù)數(shù)方面的造詣,比你如何?”

    “這,這。。。。。。”仿佛面前站的是一個魔鬼,劉伯溫不由自主地就往后退。無邊風雨,立刻將他再度淋成了落湯雞。他卻絲毫感覺不到雨水的冰冷,只是看著朱重九,呆呆的,一眼不眨。

    術(shù)數(shù)…他除了對程朱之學外,最為引以自傲的,便是術(shù)數(shù)方面的造詣。天元、四元、垛積、招差等術(shù)皆有涉獵。但平素在謀劃軍務(wù)和議事之時,他的心算速度,卻永遠只能排在第二位。哪怕是再龐大的數(shù)字,朱重九好像都可以直接心算,或者稍稍在紙上勾畫上幾筆,就能得出答案。然后過上很長時間,司倉參軍們才能用算盤給出相同或者相近的數(shù)字。

    原來大伙對此都司空見慣,覺得自家主公乃天授之才,一通百通。所以劉基雖然覺得好奇,也沒有認真琢磨。今天被朱重九親口提醒,才猛然發(fā)現(xiàn),自家主公的算學造詣,恐怕在自己的十倍之上。而自己師出名門,潛心于術(shù)數(shù)不下三十年。自家主公朱重九,年齡卻才剛滿二十…

    “別躲那么遠,我又不會吃掉你…”朱重九笑著追過去,用雨傘再度遮住劉伯溫的頭頂。

    后者則雙手抱著肩膀,徹底瑟縮成了一團。不光是因為冷,而且是因為心中的震撼。朱重九沒說謊,他說得全是實話。他非但精通術(shù)數(shù),并且精通制器。精通地理,精通天文。他甚至知道上萬里外的歐羅巴曾經(jīng)發(fā)生過什么事情,跟伊萬諾夫相談甚歡。而在中原的大食書籍中,卻都找不到同樣的記載。

    “其實朱某也從未否定過古圣先賢?!币娮约喊褎⒉疁卣痼@成了如此模樣,朱重九笑了笑,帶著幾分歉然說道:“朱某記得圣人有一句話,三人行,必有我?guī)?。做學問如此,治國也是如此。只要是別人好的,行得通的,朱某都想學上一學。不管來自蠻夷,還是來自華夏?!?/br>
    抬起另一只手替劉伯溫撣去肩頭水漬,他微笑著繼續(xù)補充,“朱某只管它會不會有利于我淮揚發(fā)展壯大,卻不會考慮它符合不附和圣人之言。因為在朱某眼里,圣人原本就是虛懷若谷,不恥求教于百家。因為圣人有這份自信,兼容百家之長后,他的學問依舊自成一系,依舊直臻大道。伯溫如果真想繼往圣之絕學,就應(yīng)該有這份心胸。而不是閉上眼睛,捂住耳朵,妄自尊大…那樣只會令圣人蒙羞,而不是為爾等今天所為自豪…”

    “轟隆隆…”劉伯溫耳朵里又響起一聲炸雷,臉上迅速涌起一抹潮紅,“主公,主公知道,知道微臣最近,最近是在。。。。。”

    一抹笑容迅速涌上朱重九嘴角,“知道,你不是裝病,是心病。朱某原本不想戳破,等你慢慢痊愈。但伯溫,你沒給自己留出足夠的時間…”

    這才是他今天追上來的目的,留住劉伯溫,留住這個歷史上有名的謀士,而不是顯示自己見識有多廣博。劉伯溫多謀善斷,目光如炬,又精通兵法,是個非常難得的參謀之才。然而劉伯溫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是愛鉆牛角尖。這導致此人跟整個大總管府的參謀系統(tǒng)很難合拍,日常中能發(fā)揮出來的作用,可能還不到其真實本領(lǐng)的十分之一。(注1)

    “主公,微臣,微臣亦為士林中人。元統(tǒng)元年進士…”被朱重九一語戳破了心事,劉伯溫的臉色更紅,拱起手來,掙扎著辯解。

    “比祿夫子如何?”朱重九又看了他一眼,笑著問道。

    “比,不及善公遠甚…”劉伯溫的身體輕輕哆嗦了一下,低聲回應(yīng),“然臣與善公之際遇,也不盡相同?!?/br>
    同等條件下,劉伯溫只中了進士,逯魯曾卻高中過蒙元的榜眼。所以他當然不能說自己的學問比逯魯曾還高深。但他只是朱重九的謀臣,而逯魯曾卻是朱重九的長輩,雙方所處的位置不一樣,所以對同一事情所持的態(tài)度自然也會不一樣。

    這個解釋,倒也說得過去,讓朱重九笑著點頭。但很快,朱重九的第二個問題就借著風雨而來,如雷鳴般沖進了劉基的耳朵,“伯溫所學,是為了謀萬民之福祉,還是謀士林之私利?放眼天下,百姓幾何?士紳幾何?”

    “當然是萬民之福祉…”猛地停住腳步,劉伯溫的聲音陡然轉(zhuǎn)高。這是他身為儒家子弟的底限,不容任何人質(zhì)疑。“只是劉某跟大總管府諸君,道不同,所以難相為謀…”

    “何為道?”朱重九的聲音也慢慢轉(zhuǎn)高,低頭看著劉伯溫,眼睛里充滿了困惑,“你的道在哪兒?是為了謀萬民福祉而求道,還是為了捍衛(wèi)你心中之道,寧愿將天下萬民推進水火?”

    “這。。。。?!眲⒉疁卦俣日Z塞,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朱重九質(zhì)問。

    他是個虔誠的程朱門徒,但他卻不會閉上眼睛說瞎話?;磽P大總管府的所做所為,明顯早已背離的圣人之道。但淮揚大總管治下的百姓,日子越過越好,卻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如果強逼著大總管府改弦易轍,將來能否驅(qū)逐蒙元朝廷不說,他甚至無法保證,百姓們的生活會始終保持今天這般模樣,而不是每況愈下。

    接下來的,朱重九的話,卻字字宛若驚雷,“朱某好像跟你說過,在朱某眼里,儒家也好,道家也罷,甚至十字教、明教,都是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朱某接納他們中的一部分,是因為他們切切實實能讓百姓的日子過好,能重整華夏河山。這才是朱某的最終目的。只有實現(xiàn)了他,朱某才覺得自己沒白來一趟。朱某只會為了目的而選擇手段,而不是為了捍衛(wèi)某一家之言,而忘記了自己的目的。朱某更不會為了捍衛(wèi)某一種理念,讓全天下的人為之犧牲。哪怕這種理念聽起來再完美。那代價太大,朱某承受不起。你劉伯溫,朱某,還有全天下任何人,都沒資格讓別人來承受…”

    “臣,臣,不是,不是這個意思…”電閃雷鳴中,劉伯溫結(jié)結(jié)巴巴地回應(yīng),“臣最初,亦出于公心。管仲逐利而興齊,而管仲鮑叔死后,桓公最終為佞臣所害。霸主之位,亦因齊國君臣逐利而失。前車之鑒,后世之師,主公不可不察…”

    “誰為jian佞?”朱重九搖了搖頭,笑著追問,“大總管府上下皆以荊州之盟為善,唯獨伯溫、三益兩人以之為惡,朱某當聽從誰?若是朱某否決了滿府文武,獨納你二人之言。伯溫,你以為,大伙眼里的jian佞,會是哪個?”

    “主,主公此言,此言。。。。。”劉伯溫被問得又后退半步,把自己第三次暴露進了風雨里。他、章溢,再加上一個態(tài)度不甚堅決的祿鯤,總計三個人,卻要面對滿朝文武。朱重九身為主公,該選擇支持哪一方,再明顯不過。如果為了他們?nèi)硕ε疟娮h,日后萬一證實選擇錯誤,他們?nèi)丝隙ㄒ成弦豁攋ian佞的帽子,萬世不得摘脫。

    “況且齊國之禍,皆發(fā)生在管鮑死后…”朱重九又追了一步,用雨傘擋住劉基的頭頂,“其罪責,怎么能全都按在管仲頭上?朱某只記得圣人有云,微管仲,吾其被發(fā)左衽矣…卻沒聽圣人指責他害死了桓公…”

    “可逐利之禍根,畢竟是管仲親手埋下…”劉伯溫不肯輕易認輸,梗著脖子死犟到底。

    “要是有人站在桓公身邊,隨時提醒他禍根的存在,桓公還會慘死么?禍根之所以稱為禍根,就是其爆發(fā)于以后而不是眼前。如果有人每當它一露頭,就全力剪除之,它又豈能成為禍根?…”朱重九忽然微微一笑,帶著幾分期盼問道。

    “主公,主公此言何意?”劉伯溫被問得又是一愣,遲疑著反問。

    “留下來,盯著它。時時刻刻提醒我它的存在…如果你堅持以為它是禍根的話…”朱重九笑了笑,非常坦誠地發(fā)出邀請。“以魏征與秦王之仇,尚能留在其身邊日日監(jiān)督之。朱某與你之間,好像仇恨還沒那么大…”

    注1:正史上,劉伯溫也因為性格原因,在大明立國后不久就迅速被邊緣化。以至于被胡惟庸毒死,卻有冤難申。直到胡惟庸倒臺后,才暴露出其真實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