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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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雷雨 上 喀嚓嚓……!”天空中響起一聲驚雷,將汴梁城內(nèi)的雕梁畫棟震得搖搖晃晃。 紅的,紫的,藍的、綠的、橙的、灰的,一道道閃電像群蛇般劃過夜空,將黑漆漆的夜空劃得支離破碎。每一道閃電兩起,都將暴雨中的汴梁照得亮如白晝。而每一道閃電過后,整個城池就陷入更深的黑暗,墨一般的黑,濃得令人幾乎無法呼吸。 電閃雷鳴中,左丞相杜遵道的身影,顯得格外蕭索。屋子里點了很多燈,每一盞都跳動著橘黃色的火焰。但是由于書房太大的緣故,這些燈所散發(fā)出來的光芒,依舊無法有效地驅(qū)逐黑暗。以至于杜遵道每走幾步,身子就在燈光與陰影間穿梭,看起來飄忽來去,宛若一只活著的幽魂。 他的聲音也冰冰的,隱隱透著股子寒意,“右丞相走到哪里了?他還想趕在少主的壽誕之前回來么?” “今天正午驛站來信說已經(jīng)到了中牟。但索河暴漲,把幾座木橋全給沖垮了。劉丞相的車駕無法過河…”羅文素弓著腰走上前,低低的回應(yīng)。 “孽障…”杜遵道低聲唾罵,也不知道是罵外邊無邊的狂風暴雨,還是罵自己的老搭檔劉福通?!包S河上的汛情如何?下游出現(xiàn)洪災了么?” “據(jù)咱們的巡河哨騎查驗,開封府周圍二百里的大堤皆平安無虞。”羅文素想了想,繼續(xù)低聲回應(yīng),“此皆賴北岸新河分流之功。當年賈魯治河,便采用了先疏后堵之策。先從北岸xiele一半兒的水量,然后才開始著手修復的舊道河堤?!?/br> “孽障…”杜遵道又罵了一句,焦躁地在書房中繼續(xù)踱步。 劉福通被風雨所阻,未能按時返回汴梁。黃河上的秋汛雖然來勢洶洶,卻奈何不了南岸的數(shù)百里長堤。從汴梁往下一直到徐州,當年的豁口已經(jīng)全都被堵住。據(jù)說朱重九還不惜血本地在豁口處用了大量的水泥。以確保黃河發(fā)洪,再也淹不到當年原本屬于趙君用的歸德府。如今那里經(jīng)過了一年的開墾,淤積了河泥荒野里,已經(jīng)重新出現(xiàn)了大塊大塊的麥田。再過上兩年,麥田就可以連成片,淮安軍就能收獲成千上萬石糧食… 一旦補上了糧食這個短板,淮安軍就徹底一飛沖霄。這種趨勢,誰也無法阻擋。除非,除非老天爺再度發(fā)威,用洪水將那些農(nóng)田第二次沖成澤國… “喀嚓…”“喀嚓…”外邊的閃電一道接著一道,劈得房梁簌簌土落。當值的相府侍衛(wèi)們雖然都披著蓑衣,卻依舊被雨水澆了個通透,一個個冷得嘴唇發(fā)青,身子如篩糠般抖個不停。 這樣狂暴的天氣,連猛獸都寧愿躲在山洞里不出來捕食,卻阻擋不了人類彼此間亮出獠牙。 杜遵道很快就看到了門口侍衛(wèi)們的狼狽狀,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出來,指著當值的百夫長大聲喝到,“才三兩滴小雨,就把你淋成了如此模樣。老夫?qū)砣绾窝稣虪柕葲_鋒陷陣?來人,給我把他拖出去,斬首示眾…” “饒命,丞相饒命!”倒霉的百夫長沒想到自己站在院子里執(zhí)勤也能禍從天降,趕緊趴在泥水中,重重磕頭。 但杜遵道卻越看越生氣,用力一拍門框,“人呢,都死哪去了。老夫的命令,莫非在相府里都沒人聽了么?” “是…”兩側(cè)廂房里,數(shù)名家丁沖出來,架起倒霉的百夫長,倒拖著向外拉扯。 那百夫長依舊不甘認命,繼續(xù)扯開嗓子大喊大叫,“丞相,丞相,屬下對您忠心耿耿,忠心耿耿。屬下當年潁州起事時就跟了您,親自替您擋過箭,親自替您。。。?!?/br> “轟隆隆”一串炸雷滾過,將他的求饒聲吞沒在風暴中。 “孽障…”杜遵道沖著聲音消失處罵了一句,轉(zhuǎn)過頭,繼續(xù)瘋狂地在屋子內(nèi)踱步。門口的眾侍衛(wèi)兔死狐悲,嚇得連哆嗦都不敢哆嗦,努力挺起腰桿,咬緊牙關(guān)苦撐。 “要不然。。。。。?!睂嵲谑懿涣讼喔畠?nèi)壓抑的氣氛,羅文素弓著身子追了幾步,低聲提議,“下官派些教中長老下去,把寧陵的哪個口子再。。。?!?/br> “住口…”杜遵道立刻停住了腳步,對他怒目而視,“你怎么敢打河堤的主意?萬一事敗,你我豈有葬身之地?” “是,下官知錯,請丞相息怒…”羅文素被打得打了個冷戰(zhàn)個,趕緊躬身謝罪。 “你知錯了,你知道自己錯在哪里?你,你什么都不知道,鼠目寸光…”杜遵道滿腹的郁悶,卻一下子找到了發(fā)泄口。將目光轉(zhuǎn)向他,斥責的話語滔滔不絕?!澳阋詾槊撁撌潜恢熘鼐乓粋€人弄死的么?大錯特錯…他為了速戰(zhàn)速決,炸開了黃河大堤,老天都不能容他…所以不光朱重九要殺他,黃河兩岸的百萬冤魂要殺他,蒙元朝廷,從上到下,也都巴不得他死。所以他死得窩囊至極,到最后都閉不上眼睛。而你,明明看到前車之鑒,你還要老夫東施效顰,你,到底安得是什么居心?” “冤枉,下官冤枉。丞相,丞相,下官對你的忠心,天日可表…”羅文素被罵得冷汗?jié)L滾,接連倒退了十幾步,“噗通”跪倒,淚流滿臉。 見他變成如此窩囊模樣,杜遵道心中立刻閃過了一絲悔意。緩了口氣,將聲音放柔了數(shù)分,緩緩補充,“起來說話,我叫你起來…好歹你也是四品高官,哭哭啼啼算什么樣子?” “下官,下官有罪,請丞相責罰…”羅文素又磕了個頭,哽咽著回應(yīng)。 杜遵道心胸狹窄,睚眥必報。特別是劉福通出走洛陽之后這段時間,動輒以小錯殺人,簡直已經(jīng)到了不分敵我的地步。羅文素可不想因為今晚少磕了一個頭,就連明天早晨的太陽都看不見。 “教中那些長老都是什么德行你還不清楚么?一個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杜遵道見羅文素如此,心中愈發(fā)內(nèi)疚。走上前,伸雙手將后者攙起,“甭看他們現(xiàn)在一個個恨朱重九恨得牙根兒都癢癢,一旦落到淮安軍之手,不待用刑,隨便給點兒甜頭,就會把所有事情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第九十二章 雷雨 中 “下官魯莽了,差點誤了丞相的大事?!绷_文素先前臉上仿佛還還帶著些委屈,聞聽此言,立刻跪在地上紅著臉拱手,“死罪,死罪?!?/br> “起來,起來,客氣的話就不用說了?!倍抛竦绹@了口氣,雙臂再度用力,“你我原本都是先主帳下重臣,如今所做的一切,也是為了輔佐少主,但凡事是要多花些心思,小心謹慎,畢竟眼下不比當年,當年你我造反不成,頂多是自己掉腦袋罷了,而如今,你我如果一招不甚,少主、主母,還有你我各自身邊的人,全都要萬劫不復。” “丞相?!绷_文素感動得兩眼發(fā)紅,緩緩站起身,低聲回應(yīng),“丞相所言極是,下官記住了,還請丞相將心思放寬點兒,畢竟,萬一哪天您累垮了,讓我等,讓少主讓咱們大宋國可怎么辦啊,?!?/br> 說到這兒,他的眼睛里瞬間滾出了兩行熱淚,一顆顆落在地上,簌簌有聲。 “鞠躬盡瘁耳,除此,老夫還有什么辦法?!倍抛竦佬α诵Γ寥粨u頭,“你也不必難過,少主乃天縱英才,他總有長大的那一天,咱們,咱們不過是在此之前,為他看好這個家罷了,用不了太長時間,也就是兩三年的事情,兩三年么,老夫還支撐得住。” 說著話,他真的覺得自己心力憔悴,手扶住廊柱,開始不停地咳嗽,“咳咳,嗯嗯,咳咳咳” “喀嚓?!庇忠坏篱W電凌空劈落,照亮他花白的頭發(fā)和胡須。 “丞相。”羅文素又動情地喊了一聲,靠過去,抬手替杜遵道輕敲脊背,“丞相,那該歇一歇也要歇一歇,養(yǎng)足了精神,才能收拾那群亂臣賊子。” “睡不著,老夫睡不著啊?!倍抛竦绹@著氣,用力搖頭,“老夫當年追隨先主起兵,想重建的大宋不是當下這般模樣,老夫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先主,他若問起來,大宋國是什么樣子,是不是真的如傳說中的那樣,老夫,老夫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向他交待啊?!?/br> 說罷,又是一連串的咳嗽,整個人半趴在柱子上,喘得如將作坊里的風箱。 羅文素見狀,趕緊加重手上的力氣,朝著杜遵道的后背猛捶,接連捶了幾十下,總算將咳嗽聲止住了,再看杜遵道,臉色由慘白已經(jīng)變成了紫黑,上下嘴唇,亦是漆黑如墨。 “那件事不是不能做,而是要做,就必須做得干凈,不能留一絲首尾?!庇昧ν崎_羅文素,他支撐著自己搖搖晃晃朝書案旁走,“最好能著落在察罕帖木兒和李思齊頭上,甚至潘癩子和彭大兩個也行,教中長老,呵呵,那群沒用的東西,你千萬別對他們報任何希望?!?/br> “丞相”羅文素沒想到杜遵道對自己最不滿意的地方在這里,而不是自己的計策過于歹毒,一時間竟然沒轉(zhuǎn)過彎來,被驚得目瞪口呆。 “對付劉福通不難,難得是如何對付姓朱的,弄不好,你我就是第二個倪文俊?!倍抛竦辣硨χ?,好像是在點撥,又好像是在給自己打氣,“你不去主動招惹他,只要咱們動作足夠快,事后將少主搬出來,親自指證劉福通的不臣之罪,那朱重九即便心里再不滿意,也會受高郵之約的束縛,輕易不敢興兵來犯,而你若是想先下手為強的話,那睢、譙、徐、宿四地對他來說不過是可有可無,待冬天水退,他跟你我之間便是不死不休之局,任誰出面說和都無濟于事?!?/br> 這幾句話,的確全都說在了點子上,不由羅文素不低頭,第三次躬身施禮,他心悅誠服地說道:“左相高瞻遠矚,下官佩服,下官這就去挑選死士,重新謀劃,一定不會讓任何人想到咱們頭上?!?/br> 說罷,他毅然轉(zhuǎn)過身,逃一般走向門口,然而杜遵道卻又突然從背后叫住了他,“回來,此事不急在一天兩天?!?/br> “是?!绷_文素心里猛地打了個哆嗦,緩緩收住了腳步。 “這幾天你還是把心思主要放在劉福通身上?!倍抛竦老肓讼?,陰陰地補充“雖然他的行程被風雨所阻,但早晚他都會進城,只要他進得汴梁城來,老夫,老夫就不想再看到他活著出去?!?/br> “是?!绷_文素被話語里的寒氣凍得打了個哆嗦,肅立拱手。 殺劉福通,奪取對汴梁紅巾的控制權(quán),是杜遵道帶著他和另外幾名心腹謀劃已久的“大事”,但羅文素心里,卻一直有一種預感,此事絕不會像大伙謀劃時那樣簡單。 首先,劉福通身邊至少帶著四百名護衛(wèi),除了進入皇宮的時候外,平素幾乎寸步不離,其次,即便可以成功誅殺劉福通,朱重九也不會真的像杜遵道分析的那樣,被高郵之約束縛住手腳,畢竟,這將是他插手中樞的最好機會,只要他以給劉福通報仇為名,帶領(lǐng)淮安軍殺向汴梁,屆時,恐怕沒有幾個人愿意出來抵抗他的兵鋒。 但是,此時此刻,羅文素卻沒勇氣勸杜遵道罷手,首先,此事已經(jīng)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他如果敢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表現(xiàn)出絲毫猶豫,下一個被杜遵道喝令推出去斬首的必然就是他。 其次,即便杜遵道能夠懸崖勒馬,恐怕劉福通在不久的將來,也會對杜遵道痛下殺手,畢竟汴梁是整個大宋國的都城,劉福通不可能容忍自己出兵在外之時,后方還埋著一顆早已點燃了引線的掌心雷。 正忐忑不安間,卻又聽見杜遵道低聲詢問,“你今天又去見彭大、趙君用和潘癩子他們?nèi)齻€了么,這三家伙怎么說,愿意不愿意跟咱們一道共同輔佐少主親政,?!?/br> “彭大今天下午冒雨帶著他的親信出城打獵去了,據(jù)說半個月內(nèi)不會回來。”羅文素心中一凜,趕緊今晚最應(yīng)該該匯報的事情合盤托出,“趙君用給了小弟半塊兵符,說只要丞相需要,他麾下的三千重甲,隨時可以拉出來匡扶宋王,潘癩子最近生病,不敢見風,咱們派去探望的人只留下了禮物,沒帶任何消息回來?!?/br> 第九十三章 雷雨 下 “孽障…”杜遵道聞聽,怒火又往上撞。“什么生病,他和彭大打的是一樣的主意,只想袖手旁觀。哼哼,天底下哪有如此便宜之事。不過這樣也好,今后老夫重整朝綱之時,他們也休怪老夫涼薄……” “下官也覺得這些人沒必要都留著…”羅文素點了點頭,非常體貼地附和,“不過是朱重九放出來的孤魂野鬼罷了,要不是丞相好心收留,早就變成路邊餓殍了。哪還有機會活到今天?…” “哼…升米恩,斗米仇,老夫做得最錯的一件事,就是讓他們吃得太飽…”杜遵道撇了撇嘴,眼睛里涌起一道冷光,“傳令給御林軍崔德,密切監(jiān)視潘府動靜。萬一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情況,就直接給我沖進去,一個不留…” “是…”羅文素答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邊走。杜遵道卻再度從背后叫住了他,“且慢,先不忙著傳令,御林軍那邊,士氣究竟如何?” “自打得知丞相將家中余財盡數(shù)發(fā)給了他們之后,大伙皆愿為國效死…”羅文素拱了下手,大聲回應(yīng)。 “這就對了,武夫么,就該聽從文官調(diào)度,別自作主張。我大宋,幾時輪到武夫騎在文臣頭上指手畫腳了?…”杜遵道聞聽,滿意地點頭。 他記憶里的大宋,是文官的盛世。帝王與宰相坐而論道,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不如東華門外唱名。只可惜天命不濟,北方先后崛起了女真和蒙古…如今蒙古人的好運終于到頭了,大宋必將重興。而杜某人,就是大宋復國之相,半本論語治天下,另外半本論語輔佐太子。 只有劉福通這個匹夫,才自以為是,以武將之身,卻死抱著右相的權(quán)位不放。他以為他的狼子野心別人看不才清楚么?做夢…杜某今天就要替宋王除了他…既然他始終不知進退,也休怪杜某心狠。 “丞相…”正想得血脈賁張間,耳畔卻又傳來了羅文素的聲音,“天色已經(jīng)晚了,下官,下官欲去代丞相去巡視御林軍,不知,不知道丞相還有何吩咐…” “嗯?沒有了…”杜遵道揮了揮手,臉上泛著病態(tài)的潮紅?!叭グ伞愕故莻€有心的…” 內(nèi)心深處,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在把羅文素留下來,多說幾句。此人是自己的絕對心腹,該安撫的時候必須安撫。自己雖然對那些武夫沒什么好臉色,但此人卻是文官,文官和文官之間,則是另外一套相處之道,與跟別完全不同… 大宋最大的問題,是沒有徹底將文治施行到底。先出了個倒行逆施的王安石,又出了高俅、童貫等一干閹人,不文不武,執(zhí)掌兵權(quán)。如果當年司馬相公下手很辣一些,將王安石的余黨斬草除根。。。。。。 “喀嚓嚓…”門外又閃起一道慘白的電光,劈得燈影搖搖晃晃。有狗叫聲忽然響起,但很快就又被滾滾雷聲吞沒。 外邊的雨越來越大,越來越大,院子里已經(jīng)積水贏尺。當值的侍衛(wèi)們卻誰也不敢擅離值守,雙腿站在冰冷的泥漿里咬著牙苦捱。 有人推開了丞相府的大門,一只手拎著燈籠,手里拎著一顆早已失去血色的頭顱?!罢l?…”侍衛(wèi)們本能地喝問,但旋即就又將按在刀柄上的手指緩緩松開。 人頭是剛剛被處死的百夫長,則來人必然是丞相的心腹。 只有淮揚產(chǎn)的冰翠琉璃燈能在雨天使用,而能用得起冰翠琉璃燈的,在汴梁城內(nèi)也肯定為大富大貴。 兩個條件加在一塊兒,這樣的人物,無論抱著什么目的而來,他們都招惹不起。 更多的腳步聲從外邊傳來,更多的燈籠出現(xiàn)了雨幕后。侍衛(wèi)們剛剛松開的手指,又按在了刀柄上。上下牙齒開始不停地碰撞,“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連天空中的雷聲都無法將其遮掩。 正堂兩側(cè)廂房中,丞相府的家將家丁全都沖了出來。一個個手持長槍短刀,迅速在臺階上擺開一個密集的方陣?!罢咀。裁慈?,膽敢夜闖相府?還不速度退出去…” 對方?jīng)]有回應(yīng),挑著燈籠繼續(xù)大步向院子里走。 被燈籠照亮的頭顱上,血跡已經(jīng)被洗凈,先前被杜遵道下令處死的侍衛(wèi)百夫長雙目圓睜。 數(shù)百名全身包裹著鐵甲的士兵緩步前行,每十個人自動結(jié)成一排。每排之首都另外挑著一盞翡翠琉璃燈,明亮的火焰,在雨中突突跳動。 “你們要干什么,你們是誰的部下,竟敢到丞相府來鬧事”,家將杜風扯開嗓子,大聲斥責,不求能嚇住對方,只求屋子里的杜遵道聽見之后,能趕緊從后門逃走。 眾侍衛(wèi)以手按刀柄,慢吞吞地往前湊。但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shù),都沒敢將刀刃抽出來。來者全身重甲,臉也擋在護面之后。如果是存心造反的話,丞相府這些家將家丁,根本擋不住他們的第一輪沖擊。所以能置身事外的話,最好不要跟著瞎攙和… 對方還是沒有回應(yīng),只是緩緩調(diào)整陣形。以手持頭顱者居中,在不算寬闊的相府前庭,緩緩擺出了一個錐形陣列。就像一頭猛獸,朝獵物露出了冰冷的牙齒。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碑斨档氖绦l(wèi)們手腳發(fā)軟,再也不敢挪動半步。相府的家將和家丁們也一個個臉色慘白,握著兵器緩緩后退。 一步,兩步,三步,屁股頂?shù)搅苏玫拇箝T。大門被人從里邊猛地拉開。杜遵道終于發(fā)現(xiàn)了外邊聲音的不對,怒氣沖沖地探出頭來,“怎么回事,誰在外邊喧嘩…” “喀嚓嚓,…喀嚓嚓…喀嚓嚓。。。。。。”數(shù)道閃電劃過夜空,照亮他身邊家將慘白的面孔,也照亮十步外那數(shù)百具冰冷的鐵甲。 來的人是百戰(zhàn)精銳,從他們列陣的速度和隊形的整齊程度上,就能看得出來。只有在尸山血海中打過滾的家伙,才會感覺不到雨水的冰冷。也只有在尸山血海中爬出來的家伙,才能在如此殘酷的天氣里,仍舊一絲不茍地穿著鐵甲。 “完了…”閃電過后,杜遵道眼前一片漆黑。有人造反了,有人在他動手之前,搶先一步殺上門來。 “丞相快走…”有家將杜方用身體扛住他,同時焦急的叫嚷。“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啊…” 一支投矛破空而來,將忠心耿耿的杜方射得倒飛出去,直接釘在了屋子內(nèi)的地板上。白蠟木做的矛尾去勢未盡,在半空中來回擺動。 “嘩啦啦…”周圍不知所措的侍衛(wèi)們,立刻四散逃命。也不管是否出得了大門,能多躲多遠就先躲多遠。 臺階上的家將和家丁們,瞬間也逃走了一大半兒。剩下像受驚羊群般擠做一團,對著靜立于暴雨中的鐵甲軍,身體顫抖如同篩糠。 “你們到底是誰?難道要謀反么?”杜遵道畢竟是做過丞相的人,基本具備與野心相匹配的勇氣。明知道大勢已去,依舊推開擋在自己面前的家丁,啞著嗓子追問。 只是,他的聲音聽起來非常遙遠,仿佛不是發(fā)于自己的喉嚨。 “有勞丞相問…”帶頭的鐵甲軍主將終于開口,先將燈籠交給了身邊的弟兄,然后又小心翼翼放下了另外一只手里的人頭,“歸德大總管趙君用,奉命前來匡扶宋室,誅殺jian佞,以清君側(c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