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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男兒行在線閱讀 - 第261節(jié)

第261節(jié)

    注1:武庚,商紂王之子,紂王死后,被周武王留在殷都,管理商朝遺民,周武王死后,武庚叛亂,被周公所殺,周成王和周公汲取教訓,擴大分封諸侯,新封七十一國。

    第九十一章 抉擇 下 三

    “你說什么,石抹宜孫死了?!鄙8缡Ю锎蛄藗€哆嗦,紅著眼睛確認。

    “你這位大人可真有意思!這么大的事情,誰還能騙你不成?!毙攀瓜窨瓷底右粯涌戳怂谎?,不耐煩地回應,“再說了,石抹大人被困樊嶺都快一個月了,內(nèi)無糧草外無援兵,怎么還可能堅持得下去,?!?/br>
    “就是么,可惜了一條好漢子,硬是被泉州蒲家給坑死了。”其他幾名信使,也撇著嘴巴補充。

    “蒲家,蒲家又怎坑了他?!钡搅舜藭r,桑哥失里再也顧不上在乎對方態(tài)度倨傲不倨傲了,扯住一名信使的馬韁繩,繼續(xù)刨根究底。

    冷靜下來仔細斟酌,石宜抹孫戰(zhàn)死,實在沒什么值得奇怪之處,畢竟他被困在樊嶺上那么久,朝廷方面沒能做出任何替他解圍的動作,而數(shù)日前,自趕去救援他的信州路達魯花赤,契丹人邁里古思又中了胡大海的圍點打援之計,全軍覆沒,在這種絕望的情況下,哪怕是孫吳轉(zhuǎn)世,都無法指點石抹宜孫轉(zhuǎn)危為安,更何況胡賊大海那邊還得到了徐賊天德的增援,兵力陡然又暴漲了一倍。

    但把石抹宜孫的死算在泉州蒲家的頭上,就有些令人生疑了,雖然朱屠戶此番南侵,打的旗號是向蒲家復仇,但事實上,誰不知道他是看中了江浙的膏腴之地,想借道伐虢。

    “你這位大人一看就是剛剛從大都城下來的,根本不知道底下的彎彎繞。”信使扯了下馬韁繩,沒好氣地回應,“若不是蒲家在江浙行省一手遮天,跟丞相拜柱哥一道逼著他去送死,石抹宜孫犯得著把兵馬拉到樊嶺上去么,稍微向后躲一躲,去信州邁里古思大人匯合,胡大海難道還能追著他不放,結果石抹宜孫大人戰(zhàn)死了,邁里古思大人也戰(zhàn)死了,陳友定大人在慶元苦苦支撐,而他泉州蒲家,至今還跟沒事兒人一樣,連一兵一卒都沒有。”

    “啊,?!鄙8缡Ю镌俣嚷牭媚康煽诖簦诔蒙?,他只知道石抹宜孫忠勇無雙,泉州蒲家富可敵國,卻不清楚,石抹宜孫率部跟淮安軍死磕,居然后面還藏著這么多玄機,而那蒲家在江浙行省一手遮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江浙行省的丞相拜柱哥大人,不是黃金家族的嫡系么,他怎么能置國事于不顧,任由蒲家cao縱擺布。一肚子疑問,都找不到答案,想再仔細了解一些詳情,那李思齊麾下的信使卻已經(jīng)不耐煩,又用力扯了幾下韁繩,低聲道,“大人,這事兒你不該問我,在下面多停留即日,你就什么都明白了,不過,明白了也沒卵用,胡大海都馬上打到福州去了,太不花大人連我們保義軍的糧餉還欠著好幾個月呢,都這時候了,誰還有本事救得了江浙?!?/br>
    說罷,猛地一夾馬腹,帶頭從桑哥失里的身邊急沖而過,其他幾位信使迅拍馬趕上,轉(zhuǎn)眼間,就將大都城里來的一行人拋在了馬蹄濺起的煙塵當中。

    “胡哥,胡哥,你平素謹言慎行,怎么今天跟那廝說了那么多?!敝钡脚艹隽怂摹⑽謇镞h,信使隊伍中,才有人低聲向自家頭目請教。

    被喚作胡哥的信使頭目回頭看了看,確信周圍已經(jīng)沒有了外人,冷笑著道:“說那么多干什么,我是想讓他心里有個譜兒,別指望咱們保義軍再去跟朱屠戶拼命,都是爹娘養(yǎng)的,誰比誰賤多少,奶奶的,為了救一個蒲家,把多少好漢子都搭進去了,憑什么,老子們又沒收蒲家的好處,誰收了,自己拎著刀子上便是?!?/br>
    “那是,那是,咱們連糧餉都得自己去弄,憑什么替蒲家去賣命。”其余一眾信使也撇著嘴,連連點頭。

    “不過這招能行么?!逼渲幸粋€看似年齡稍長的信使想了想,遲疑著說道,“那小子一看就是剛出道沒幾天的愣頭青,你跟他說這些,他除了自己叫喚兩聲之外,難道還能捅上天去?!?/br>
    “老李,你這就錯了,越是這愣頭青,才越不管不顧。”被喚做胡哥的頭目又撇了撇嘴,繼續(xù)冷笑著搖頭,“要是換了個老成持重的,反而又該考慮什么狗屁大局了,誰會把咱們的生死當一回事兒?!?/br>
    “那是,那是,胡哥不愧是大人一手出來的,就是看得長遠?!北娦攀辜娂婞c頭,一邊拍著自家頭目的馬屁,一邊快跑遠。

    他們幾個放了一把火,就不問結果了,桑哥失里心中,卻再度義憤填膺,泉州蒲家與江浙行省丞相拜柱哥沉瀣一氣,陷害忠良,太不花私吞糧餉,消極避戰(zhàn),保義軍都元帥李思齊囂張跋扈,縱容屬下,放眼大元治下各地,居然無一處不糜爛,若是哪天朱屠戶從江浙撥轉(zhuǎn)馬頭,揮師北犯,誰人能為朝廷扼守黃河防線。

    指望哈麻等一干老朽是指望不上的,太不花、雪雪等悍將,恐怕也早就跟朱屠戶暗通款曲,朝廷必須盡快整軍備戰(zhàn),撤換將領,未雨綢繆。

    在等待船只的間隙,桑哥失里又揮動如椽巨筆,給妥歡帖木兒上了一道奏折,不過,這回他汲取了上一次的教訓,沒有委托自家父親轉(zhuǎn)遞,而是直接派遣心腹,命令其將奏折送給太子愛猷識理答臘,然后沐浴齋戒,換上全新的四品參議袍服,打起全套儀仗,登船向西南而去。

    懷著“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壯烈,逆流走了一個時辰,就來到了汴梁城外,早有紅巾軍的戰(zhàn)船迎上前來,用黑洞洞的炮口指著,詢問來意,待得知大元官船上坐的是韃子皇帝的使節(jié),便立刻調(diào)整了風帆和船舵,從兩側(cè)包夾著,護送桑哥失里登岸。

    “若是那劉福通不識好歹,出言威脅,我就是立刻去死,也不能綴了天家顏面。若是劉福通漫天要價,我就據(jù)理力爭,斷不能讓他得了太多便宜,卻遲遲不肯出兵。若是他肯相待以禮,我不妨虛與委蛇一番,跟他義結金蘭,慢其心志,然后”

    一路上,桑哥失里不停地設想,自己如何只身進入虎xue,不卑不亢,心中的對策,準備了成百上千,然而當雙腳踏上黃河南岸的碼頭的瞬間,他的膝蓋,卻忽然軟了軟,差點兒一跤栽倒于地。

    好在前來迎接的紅巾軍文官手快,迅架住了他的胳膊,又順勢向前拖了幾步,才避免了他當眾出丑,但一張臉已經(jīng)臊得更紅布般,就差直接滴出血來!

    “哈哈哈哈”其他在碼頭上圍觀的紅巾軍將士們,涵養(yǎng)卻沒有將領那么好,見有個朝廷來的大官兒一下船就差點兒趴到地上,忍不住放聲狂笑。

    “行了,行了,沒見過人摔跤么,北人善馬,南人善船,人家這位大人是騎著馬來的,平時沒坐過船,自然不太容易適應?!奔t巾軍文官抬起頭,沖著周圍的士卒低聲呵斥,“要是你們第一回騎馬,恐怕也一個德行?!?/br>
    教訓完了周圍的下屬,他又將目光轉(zhuǎn)向桑哥失里,“在下盛文郁,敢問這位大人姓名,來我大宋何事?!?/br>
    “見過盛大人,在下桑哥失里,乃大元中書省參議,奉陛下之命,有要事想與劉丞相商談。”桑哥失里四下看了看,故意將嗓音提高了幾分回應。

    周圍的紅巾將士聞聽,笑容立刻凝結在了臉上,韃子皇帝派使者來,如此大張旗鼓地拜見劉丞相,他安的是什么心,要事,雙方兵馬眼下正在襄樊一帶打生打死,韃子高官與劉丞相坐在一起,能有什么要事可談。

    桑哥失里要的就是這種效果,見周圍有人上當,信心陡然大增,正準備再多挑撥幾句,一直攙扶著他的盛文郁卻仰頭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我還以為你是來送降書呢,原來不是,你家皇帝準備跟我家劉丞相商量什么,他終于肯承認,我大宋是與蒙元并立之國了么?!?/br>
    “這”沒想到區(qū)區(qū)一個盛文郁,就如此難對付,桑哥失里立刻額頭見汗,大元君臣,當然永遠都不可能承認,汴梁紅巾建立的大宋,是與大元平起平坐的國家,但如果連這個問題都解釋不清楚的話,他前來拜見劉福通,就名不正言不順,畢竟在大元朝的官方文告里,眼下沒有主動接受朝廷招安的,還都是賊寇,而汴梁紅巾,就算其中規(guī)模最大,實力第二的一支。

    “你家皇帝不肯承認大宋?!笔⑽挠魠s根本不給他足夠的反應時間,撇了撇嘴,繼續(xù)大笑著說道,“也罷,我家殿下和丞相,也從沒承認過大元,雙方繼續(xù)戰(zhàn)場上見真章便是,彼此都省去了許多麻煩。”

    說著話,一甩袖子,就準備掉頭而去,把個桑哥失里急得火燒火燎,再不敢玩一些上不了臺面的小伎倆,趕緊追了數(shù)步,扯著盛文郁的衣袖大聲說道:“且慢,盛大人切莫著惱,咱們什么事情都可以慢慢商量,我家陛下不是派我來了么,自然是準備跟劉丞相,跟你家宋王暫罷兵戈,以讓百姓恢復生息,至于名號,我家陛下曾經(jīng)說過,可循周公克武庚后之舊例也。”(注1)

    注1:武庚,商紂王之子,紂王死后,被周武王留在殷都,管理商朝遺民,周武王死后,武庚叛亂,被周公所殺,周成王和周公汲取教訓,擴大分封諸侯,新封七十一國。

    第九十二章 英雄 上

    “滾!”碼頭上的紅巾軍士卒,齊聲重復,每個人都笑得酣暢淋漓。

    他們當中九成九以上都沒讀過書,所以先前根本聽不明白桑哥失里到底說得是什么意思。只是覺得這個韃子大官來汴梁,大伙不直接宰了他祭旗就已經(jīng)是高抬貴手了,根本沒必要聽他啰嗦。而先前盛文郁也好,關鐸趙君用等人也罷,卻著實有些昏庸糊涂。非但給韃子官員大放厥詞的機會,并且好像還被此賊給繞迷糊了,根本沒有招架之力。

    只有劉丞相,眼睛看得透徹,來了之后根本不與韃子客氣,直接一個“滾”字解決一切。這可比先前盛文郁的婆婆mama痛快多了,比起先前趙君用的假模假式,更強了不止一百倍!

    “水師今天誰當值,給我押著他們過河!”一片酣暢的叫喊聲中,劉福通抬起頭,四張望,“倘若他再敢噪呱,就直接把船擊沉了。這幾年死在老子手里的韃子狗官不一百,老子不在乎再多殺幾個!”

    “是!”先前“護送”桑哥失里過河的汴梁水師頭目答應一聲,抓起令旗,左右上擺動。轉(zhuǎn)眼間,幾艘戰(zhàn)船就對著桑哥失里的座艦露出了炮口,押著它,一步步朝黃河北岸折返。

    劉福通自己,則站在岸邊,親自監(jiān)督水師的行動。直到桑哥失里的座艦被押過了黃河中線,才暗暗松了口氣。回過頭,低聲對著湊在自己身邊的盛文郁等人責怪道:“你們也是糊涂,居然給他說話的機會?這些狗韃子,眼看著戰(zhàn)場上贏不了啦,就開始玩這些邪招歪招。大伙若是沒有提防,難免會被他的花言巧語擾亂心神!”就是對我們最大的支持,謝謝!

    “這。。。?!笔⑽挠舻哪樕?,頓時憋得鮮紅欲滴。深深俯首去,低聲謝罪,“丞相責怪的是,官,官先前沒考慮周全!不小心給了他可乘之機!”

    “次記住就行了。這種舌辯之徒,最好的對付辦法,就是根本別給他機會開口!”劉福通和氣地沖著他笑了笑,低聲指點。隨即,又快速將目光轉(zhuǎn)向趙君用彭大沙劉二和關鐸等人,“諸位弟兄千萬別上此人的當。咱們弟兄現(xiàn)在手里的地盤,難道不經(jīng)韃子朝廷冊封,他就有本事奪回去?韃子手里的地盤,咱們?nèi)绻胍约簬П尵褪橇?,又何必看狗皇帝的臉色?他不同意,難道咱們就不去搶了么?或是咱們接受了他的冊封,他就會再多白送幾個州郡給咱們?顯然不可能!那么,韃子朝廷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不就很清楚了么?無非是慫恿咱們跟朱重九拼個兩敗俱傷,然后他好養(yǎng)精蓄銳,找機會把咱們兩家全收拾掉。這種早就用爛了的伎倆,傻子才會上當!”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眾紅巾將領們聽了,紛紛紅著臉訕笑。對各自先前心里的愚蠢想法,都慚愧莫名。

    唯獨趙君用,心里頭對劉福通的說法不屑一顧。然而他又不敢當面跟對方硬頂,略作沉吟之后,滿臉堆笑地拱手,“丞相慧眼如炬,我等望塵莫及!不過那韃子狗官剛才雖然沒安好心,但有句話,他卻說得未必全錯。朱重九重草民而慢豪杰,真的讓他得了江山,未必肯將榮華富貴,與大伙共!”

    “這話說得有趣!”劉福通迅速瞪圓了眼睛,目光仿佛兩道明亮的閃電,直接射進人內(nèi)心深處,“咱們這些人,當年誰不是草民?咱們這些人,當年舉兵的初心,有哪個是為了榮華富貴?!況且天十省,淮安軍至今不過才占了半個多一點兒,你怎么就認定了朱重九必然會得江山?退一萬步講,即便今后天果然姓了朱,他既不尊宋王,亦不給與大伙共富貴。難道大伙手里的刀子是吃素的么?那個時候據(jù)理力爭,就不信他敢繼續(xù)一意孤行!哪怕最后爭不過,也是英雄了一世??偤眠^現(xiàn)在貼上前去給韃子當?shù)蹲邮梗詈蟪饲Ч帕R名之外,什么都剩不!”

    一番話,說得擲地有聲,把個趙君用羞得再度低頭,脖頸耳朵臉皮等處,俱是一片黑紫。

    彭大,潘誠等人在一邊聽得雖然心里頭痛快,然而畢竟曾經(jīng)跟趙君用做過難兄難弟。不忍讓后者繼續(xù)當眾出丑。互相看了看,同時朝著劉福通拱手,“丞相此言甚是,趙兄弟的眼界的確窄了。但他先前也是為了大家伙著想,其實沒多少私心!”

    “我知道他沒有多少私心!”劉福通掃了彭大和潘誠二人一眼,笑著點頭。這二人都跟趙君用一樣,手中握著一股嫡系精銳,所以他不能一點兒面子也不給三人留。“我也不是針對他,而是想借著這個機會把話說開。只要我劉福通活著一日,就絕不準許汴梁與淮揚同室cao戈。那樣只會便宜了韃子朝廷,徐壽輝那邊,就是前車之鑒!”

    “丞相說得是!我等跟朱重九爭,也不急在此時!”

    “丞相放心,我等跟朱兄弟又沒什么冤仇!”

    “丞相說得好,咱們不能便宜了韃子!”

    。。。。。。

    眾文武聽了,再度大聲表態(tài)。至于其中有多少是真心拜服,有多少是迫于壓力,就很難預料了。

    “這事就到此為止,以后韃子再派使者過來,直接給我在半路上宰了,免得大伙聽了他的花言巧語鬧心!”劉福通用力擺了擺手,宣布話題永遠結束。隨即,目光再度從大伙臉上掃過,大聲吩咐:“四品以上文武,立刻跟我回昆玉殿。我有要事和大伙商議!”

    “這。。。。。?是!”眾人愣了愣,遲疑著答應。

    到了此刻,大伙才忽然想起來,劉福通丞相原本不該出現(xiàn)在汴梁,而是應該在荊州前線指揮戰(zhàn)斗。他突然急放十幾萬大軍不顧,急匆匆趕回來,肯定是遇到了天大的難題。一時獨木難支,需要整個宋國上的齊心協(xié)力。

    “荊襄最近不會有惡戰(zhàn)發(fā)生?!敝雷约夯貋淼锰蝗?,劉福通一邊翻身往戰(zhàn)馬上跨,一邊低聲向盛文郁等人解釋,“老夫聽聞狗韃子向天豪杰了詔書,怕有人上當受騙,去影響主公的判斷,所以才急匆匆地趕了回來。此外,朱元璋與趙普勝二人前日突然聯(lián)手南,自水路直撲南康。若是讓他們兩個在江西站住了腳兒,恐怕天形勢,又將面臨一場大變!”

    第九十三章 英雄 中

    鳳陽小子的真正目標,是天府之國!

    有些秘密就像封在壇子里的老酒,只要不小心被打開一條縫隙,就徹底暴‘露’無遺。

    究極其暴‘露’的原因,卻并非汴梁諸公目光敏銳,而是千余年前,西蜀丞相諸葛亮獻給劉備的對策過于有名。

    在座當中凡是多少粗通筆墨者,幾乎都拜讀過陳壽在三國志中對此的記述。即便沒怎么讀過書,平素在街頭的折子戲里頭,也被其中的千古名句將耳朵磨出了繭子。

    “益州險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業(yè)……”。當年蜀漢昭烈帝劉備,就是因為采納了諸葛亮的謀劃,才擺脫了喪家犬般四處依附狀態(tài),得以鼎足三分天下。雖然其最終也沒能如愿重新振興大漢,一統(tǒng)中原。但是在他和諸葛亮相繼去世后,舉世聞名的蠢貨阿斗,卻依舊能憑借父輩們的余澤,將蜀國繼續(xù)維持了近三十年。

    有劉邦和劉備這兩個帝王珠‘玉’在前,試問天下英雄,還有誰敢忽略掉四川?只是先前總覺得距離太遠,羈絆太多,誰也沒顧得上動手罷了。而今天,忽然看到了朱重八那奮不顧身的舉動,才忽然現(xiàn),原來重重阻礙,真的其實都不算什么大麻煩。

    比起汴梁方面,和州軍距離四川更遠。單論兩家實力,眼下汴梁方面也絲毫不輸于和州。唯獨輸?shù)?,只是那股子可以舍棄一切的狠勁兒而已。畢竟朱重八眼下所占?jù)的地盤,全加起來都湊不夠兩個路。而汴梁紅巾卻坐擁大半個河南江北行省,并且已經(jīng)早早地宣布汴梁為國都!

    想到彼此之間的差別,眾人又相顧嘆氣。正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朱重八家底兒薄,把和州丟了也無所謂。而汴梁紅巾,明知道蜀中對未來展的重要‘性’,眼下也不可能舍了汴梁、洛陽、南陽、汝寧這些形勝之地,千里迢迢去爭奪四川!

    “呵呵呵,不愧也姓朱,他倒是敢想!”正當大伙感慨萬千之時,先前好不容易才閉上嘴巴的趙君用,突然又開始大聲冷笑?!安贿^天下誰都不是傻子,既然他那么著急入川,大伙幫一幫他又如何?把襄樊的弟兄們后撤五十里,我就不信,答矢八都魯會容忍有人窺探他的老巢!”

    “嘶!?。 北娙寺劼?,齊齊倒吸冷氣。

    朱重八千里入川的壯舉,是建立在眼下答矢八都魯和倪文俊兩個,都被汴梁紅巾吸引在襄樊的基礎之上。如果劉福通下令前線汴梁將士果斷后撤,答矢八都魯就可以立刻騰出手來,回師救援湖廣。屆時,朱重八的如意算盤,恐怕立刻就成了好夢一場。

    “后撤,丞相,末將建議您立刻下令后撤。咱們汴梁紅巾,不能總是為他人做嫁衣!”看到自己一句話就點醒了大伙,趙君用拱起手,急切地向劉福通進諫。

    “末將附議!”

    “微臣附議!”

    “末將覺得趙平章之言有道理!”

    “微臣以為……”

    ……

    轉(zhuǎn)眼間,彭大、羅文素、沙劉二等人就迅跟上,一起勸說劉福通早做決斷。

    然而在一片附議聲中,原本不是很擅長與人爭論的關鐸卻忽然皺了皺眉頭,啞著嗓子質(zhì)問道,“如果答矢八都魯不肯回援湖廣呢?或者說,朱重八原本就沒打算奔襲四川?即便他們二人的舉動都如大伙先前所料,諸位又怎么可以確定,咱們撤下來后,淮安第八軍團不趁機奪取荊襄?”

    “這……”眾人原本熱切的心臟上,立刻就被澆了一大瓢冰涼的井水。如果朱重八的本意不是去爭奪四川,汴梁紅巾一旦北撤,有可能就會永遠失去染指荊襄的機會。畢竟以倪文俊一己之力,未必擋得住已經(jīng)脫胎換骨的淮揚第八軍團。而屆時答矢八都魯在湖廣跟朱重八、趙普勝二人打生打死,也未必還有余力給倪文俊提供支援。

    “你怎么又確定那淮賊,那王克柔會帶著第八軍團趁勢出擊?那朱重九哪來的膽子,兩線作戰(zhàn)?”唯獨不肯服氣的依然是趙君用,瞪起通紅的眼睛看著關鐸,低聲咆哮。

    當年他手握重兵,坐擁歸德的時候,說出來的話即便沒有任何道理,誰人敢不耐著‘性’子聽上一聽?而今天,區(qū)區(qū)一介武夫關鐸,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當眾跟他爭執(zhí)。如果他再忍讓下去,今后在汴梁紅巾軍中,豈會還有立足之地?

    “關某不確定淮安軍下一步會做什么?關某也不敢確定答矢八都魯與朱重八準備干什么?”好個關鐸,面對著氣勢洶洶的‘逼’過來的趙君用,臉‘色’和聲音沒有絲毫變化。笑了笑,淡然補充道,“但是關某卻覺得,我大宋,不能總等著看別人干什么,然后自己跟著轉(zhuǎn)。他朱重八都知道趁機搶奪湖廣或者四川,我宋王嫡系,總不能對送上‘門’的機會視而不見!”

    話音落地,在場眾文武如夢方醒。對?。咳缃瘛伞獨鈹?shù)將盡,群雄競相逐鹿,身為其中力量數(shù)一數(shù)二的汴梁紅巾,憑什么要跟著別人的步伐走?!大伙先前總想著別人做這兒做那,然后才出招應對。原本就落了下乘。

    “這,這,哪里,哪里來的機會?你,你……”趙君用面紅耳赤,絞盡腦汁想著如何將關鐸駁倒,卻現(xiàn),自己此時此刻,無論說什么都無濟于事。自己的思維始終局限在幾家紅巾軍的互相傾軋上,而關鐸,卻已經(jīng)將目光放在了紅巾軍之外的廣闊天地。

    “關將軍所言甚是!”不愿意聽趙君用再胡攪蠻纏下去,劉福通斷然決定采納關鐸的建議?!袄戏蛳惹暗母窬?,的確太窄了。那四川又不是咱們的囊中之物,朱重八搶與不搶,與咱們有何關系?倒是眼下……”

    頓了頓,他大聲說道,“如果把握住機會,就有可能將答矢八都魯、倪文俊二賊一并干掉。從此徹底解決家‘門’口的大患!”

    “末將以為,丞相還可以遣一支奇兵,西進經(jīng)略關中。此乃“四塞之地”,自古便有“田‘肥’美,民殷富,戰(zhàn)車萬乘,沃野千里”之說。而此刻在‘蒙’元朝廷,連江浙都無力去救,更甭說‘抽’出兵馬來,馳援陜甘。”受到關鐸的啟,盛文郁走上前,大聲提議。

    坐等別人如何行動,終究落了下乘。而主動出擊,卻能令前方海闊天空。關中比西蜀被稱為“天府之國”的年代更早。漢高祖劉邦也是先奪下了關中,才有機會積蓄下足夠的實力,跟項羽一決雌雄。

    退一步講,哪怕朱重八真的如愿奪下了四川,汴梁方面如果搶先一步將陜甘握在手里,依舊是天下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勢力,依舊有希望跟兩個姓朱的將天下鼎足三分!

    “末將愿帶本部兵馬,替丞相開路!”不待劉福通權衡清楚利弊,關鐸深施一禮,大聲請纓。

    “末將愿與關將軍并肩而戰(zhàn)!”沙劉二也不甘落后,緊跟著上前施禮。留守黃河南岸養(yǎng)‘精’蓄銳的日子,他可是過膩了。更何況還要天天對著趙君用、羅文素這類鳥人,屁大的小事兒都要扯上幾個時辰的皮?

    “末將愿意同往!”

    “殺‘雞’焉需牛刀,關大人且坐,末將愿替諸位開路搭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