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你對你meimei真好。” 他剛彎下腰,打量她額前的細(xì)發(fā),修長的手指緩緩撥了撥,清亮的眼眸恰好對上她的,似在研究她的一切,聽到這句話,解釋說:“因?yàn)樗臀矣醒夑P(guān)系?!?/br> 一句話打消了柏子仁潛藏在心底的醋意,她大大方方地問:“除此之外呢,你還為她做過什么?” “一般兄長會做的,像是幫她寫作業(yè),仿照父母的簽名,給她買喜歡的冰激凌吃,在她生日的時候送上禮物,平時有什么請求不能推托,她一闖禍就得及時去收拾爛攤子?!?/br> 柏子仁安靜地聽他說完,緩緩地眨了眨眼睛,同時也說出了心聲:“真可惜,我沒有大哥?!?/br> “幸好你沒有?!彼Z氣平和地接話。 “嗯?”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撣了撣她圍布上的碎發(fā),將她兩側(cè)的長發(fā)撥至肩頭,收回手的時候,手指不經(jīng)意地滑過她的耳垂。 “不然,我會吃醋曾經(jīng)有人對你這么好?!?/br> 她仰起臉,反問:“那你就不怕我吃醋嗎?” “所以我很少提meimei的事情,怕的就是這個?!?/br> “……” “你meimei長得漂亮嗎?”她又問。 “她很可愛,改天給你看照片?!?/br> “我第一次從你嘴里聽到你說別的女生可愛?!?/br> “可愛并不會讓我心動。”他垂眸看著她的眼睛,堂堂正正地說。 大概是光線的關(guān)系,她似乎看見了一片藍(lán)綠色的湖泊,在陽光下泛著光,平靜遼闊,足以讓人沉醉。 他伸手蒙上她的眼睛,低聲說道:“先閉一會,等我剪好了再睜開,小心傷到眼睛?!?/br> 她閉著眼睛,任由他用手修剪她的長發(fā),時光像是凝聚的白沙,隨著窗外的陽光,和塵埃一樣緩速落下,無聲無息地沾在地板上,她想起很小的時候,爸爸帶她去理發(fā)店,那個胖乎乎的理發(fā)師,用手掌貼在她劉海上,熱得像是傳遞過來一股蒸汽,但他的手不一樣,所到之處都像是一陣和煦的微風(fēng),溫度剛好,很舒適。 “不過,作為兄長,我沒有你想象的那么有耐心,有一段時間我覺得她很煩,話太多,又愛闖禍,像是一個永遠(yuǎn)甩不開的包袱?!?/br> 她聽他說下去。 “現(xiàn)在后悔了?!彼恼Z氣未變,既沒有自嘲,也沒有傷感。 她的眼眶瞬間有些酸澀。 等他修剪好她的頭發(fā),幫她摘下圍布,她自己拿梳子梳理頭發(fā),并且照鏡子,發(fā)覺他剪得很好看,干勁利落,還有弧度。 他收拾東西的時候,她已經(jīng)悄悄來到他身后,伸手戳了戳他的腰。 “嗯?”他微笑地問。 她抱住了他。 他低頭看合攏在腰間的手臂,沒有多說話,任由她依賴著。 “如果我以后想吃冰激凌,你也買給我?!?/br> 他若有所思,再開口的時候,語氣都是縱容:“你想買什么都可以,我全部給你?!?/br> 七月初,程靜泊去了集山縣,柏子仁開始發(fā)呆。 她的發(fā)呆和別人的不一樣,是真真正正的發(fā)呆,一個人坐在書桌前,看一會書后放下,眼睛看向窗外,然后一個小時過去了,書本攤開,還是停留在那一頁。 一道小身影搖搖晃晃過來,跳上另一張椅子,擺出同樣的姿態(tài),一手托腮,用心地看向窗外。 柏子仁這才回過神,看向沐子北圓圓的側(cè)臉,問道:“你什么時候進(jìn)來的?” 沐子北轉(zhuǎn)過臉,委屈地說:“瓜子仁,我在門口喊你好多遍,你都不理我?!?/br> “抱歉,我沒聽見?!?/br> “自從姐夫走后,你就一副誰都不理的樣子,連英俊無敵的小少爺我都不放在眼里?!?/br> “這個……你找我干嘛?” “也沒什么,只是剛才吃中飯的時候,爸爸說你很不對勁,再這樣下去怕你得相思病,我聽了也很擔(dān)心你,就過來看看,果然你真的病了?!?/br> “哪里?”柏子仁不明所以地拿手探了探額頭。 沐子北圓圓的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她的眼睛,十分肯定地說:“你滿眼都是蚊香,好像走是在迷魂陣?yán)??!?/br> “……” “你是不是在想姐夫?” “還好,只是稍微想了想?!?/br> “騙人,你一直在想他?!?/br> 柏子仁不想自己的內(nèi)心活動被一個十歲的孩子看破,為了遮掩尷尬,她從抽屜里找出一盒巧克力餅干,大方地分給他吃,趁他吃得津津有味,無暇顧及其他時,匆忙溜出門了。 沒有心愛人的城市很無聊。 柏子仁一個游蕩在街上,不知想去哪里,但也不想回家,就漫無目的地走。 就是如此巧,路過春容路的電影院,她看見了兩個熟人,一個打扮得衣冠楚楚,顯得玉樹臨風(fēng),一個卻只穿著居家服,腳上還是一雙卡通拖鞋,顯得狼狽,他們在拉扯,她的目光隨著詭異的畫面移來移去,心里還在猶豫要不要上前去打個招呼,但不到片刻,高個頭的男人完全失去了耐心,將女孩一個抗肩,安閑地走進(jìn)電影院大門,門口徒留兩只側(cè)翻的拖鞋。 好血腥好殘忍……柏子仁心想,如果是公主抱的話,小紀(jì)會順從很多。 不過好歹張經(jīng)理得逞了,看他的樣子,不知會在電影院里做出多么可怕的事情。 柏子仁搖了搖頭,十分不認(rèn)同,但又無能為力,當(dāng)做沒看見,掉頭走了。 不知又走了多少路,她抵達(dá)非書店門口,推門進(jìn)去便看見老板和老板娘都在,老板娘在和客人們聊天,老板抱著娃在巡視角落里的衛(wèi)生,站在柏子仁的位置,剛好對上胖娃娃那雙黑溜溜的大眼睛,他今天戴了一頂紅色的帽子,叼了一個奶嘴,雪白如藕的手臂環(huán)住爸爸的肩膀,怔怔地看著前方。 柏子仁一個人點(diǎn)了一杯東西喝,坐下后看見老板娘走向老板,接過他懷里的胖寶寶,寶寶的帽子掉在地上,老板彎腰撿起來,給孩子戴好,順便趁人不注意,伸手去碰老板娘的臉頰,寶寶瞪大眼睛,伸手去擋開爸爸,不讓他碰mama,偏偏他爸爸逗他玩似的,另一手又牽起老婆的手,寶寶低下頭,大眼睛看著他們相握的手,趕緊去阻止,但胳膊短,又夠不到,很著急,mama又湊過去親了親爸爸的下巴,這一回真的氣壞了寶寶,他在空中揮舞著手臂。 柏子仁呆呆地看了一會后轉(zhuǎn)移視線,心撲通撲通的,一會兒后恢復(fù)正常,反而有些失落了,待在家里很無聊,出來后發(fā)現(xiàn)滿大街除了情侶就是一家三口,自己一個人很不適應(yīng)。 她獨(dú)自喝完了一杯紅茶,吃完幾塊餅干,結(jié)了賬后離開。 天氣很熱,外面的空氣浮著一層熱浪,沿街的水果攤擺出一只又一只碧綠的西瓜,穿著汗背心的少年踩著四輪滑板疾馳而過,帶來一陣笑聲,大樹下有老太太坐在椅子上,一邊喝茶一邊搖扇子。 夏天一直是她最喜愛的季節(jié),衣著輕便,可以喝清涼的果汁,盤腿坐在地板上看書寫作業(yè),靜心聽蟬鳴的聲音就很快樂,但現(xiàn)在不是了,她只感覺很悶,整個人像是被定在原地,不知下一步該去哪里。 原來是夏花還是冬雪并不重要,關(guān)鍵是他在不在身邊。 她腦海浮現(xiàn)在網(wǎng)上搜索的幾張集山縣的圖片,有一瞬間,開始對那邊有向往。 ☆、第五十章 柏子仁花了兩天時間考慮,最后決定去集山縣看程靜泊,她向mama和沐叔叔說了自己的想法,mama起初有些反對,后來是沐叔叔勸成功的,他說:“小仁出去走一走也好,能放松心情,老待在家里會悶壞的?!?/br> 柏子仁沒有事先告訴程靜泊,怕他不同意,她簡單又迅速地收拾了衣服和吃的,放在一個運(yùn)動包里,帶上足夠的錢后就出發(fā)了。 從城中心到集山縣可以坐大巴,每天只有一趟,是下午一點(diǎn)的,車程是六小時。 沐叔叔開車送柏子仁到了汽車站,眼看她進(jìn)了檢票口才安心離開。 柏子仁上了大巴后,默默地開始計(jì)算時間,一想到傍晚時分可以見到程靜泊,時間也沒有那么難熬了,她拆開一包話梅,吃了一顆,順便看窗外畫面單一,塵土飛揚(yáng)的公路,不久后有些厭倦了,正想聽音樂,旁邊的大嫂笑著問她:“小姑娘,你放暑假回老家?” “不是,我去看朋友?!?/br> 大嫂閑著也是沒事,便問她是不是去看男朋友,見她點(diǎn)頭,又問她男朋友是做什么的,住在哪里,幾歲了,多少高……沒完沒了。 按以往的慣例,柏子仁會敷衍地回答幾題,然后低頭假裝看手機(jī),但這一回,她倒愿意和陌生人聊一聊程靜泊,也當(dāng)是打發(fā)時間。 一個小時過去,大嫂困了,扭頭就睡,呼嚕聲很響。 柏子仁立刻戴上耳機(jī)聽音樂,再看看窗外,滿是塵土的公路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塊塊移動的水田,細(xì)細(xì)長長的稻子向著太陽生長,有微風(fēng)的時候會輕輕地低一低頭。 視野開闊,心境亦然。 到了集山縣的汽車站,已經(jīng)是七點(diǎn)二十分了,幸好是夏季,天黑得沒那么快,此刻還是一片明亮,她沒有選擇做的士,而是乘坐公車去程靜泊的學(xué)校,十五分鐘后到站,她來到學(xué)校門口,仰臉看了看這十分樸素的建筑樓,再往左右一看,果然有一排兩層樓的宿舍,感覺是那里,她快步走過去,到了樓下看見一個戴眼鏡,文質(zhì)彬彬的男人拿著熱水壺走來,她有禮貌地問這里是不是教工宿舍樓,有沒有一位名叫程靜泊的老師。 男人沒有直接回答她,反問她是誰,從哪里來的。 “我是他朋友,從城里過來的,想看一看他?!卑刈尤视行┚执佟?/br> 男人笑了:“你應(yīng)該是程老師的未婚妻吧?聽他提起過?!?/br> 事至此,柏子仁也顧不上不好意思了,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人還在醫(yī)院,大概再過半個小時回來?!?/br> 聽到醫(yī)院兩字,柏子仁很意外,皺了皺眉:“他為什么會在醫(yī)院?” “他沒和你說嗎?前幾天的戶外活動上,有個孩子差點(diǎn)被一輛摩托車撞倒,幸好他伸手拉回來,孩子沒事,他的手指卻傷了,這幾天都在醫(yī)院包扎和換藥,放心,沒有大礙?!?/br> “請問醫(yī)院離這里有多少路?我過去找他。” 男人搖頭:“天都晚了,你一個人去萬一路上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他交代?就在這里等吧,他快回來了?!?/br> 柏子仁很心急,難怪這幾天他發(fā)短信的次數(shù)少了,原來是手受傷了。 “我是這幢宿舍樓的管理員,正好有各個房間的鑰匙,帶你上去吧?!?/br> 柏子仁站在原地,遲疑地看著他。 他無奈地笑了:“我姓徐,名落山,你不放心的話打電話給他問一問,或者我拿一張椅子過來,你就坐在這里等他好了?!?/br> “謝謝,我在這里等他?!?/br> 徐落山點(diǎn)了點(diǎn)頭,悠悠地上樓,過了一會后下來,手里拿著一把輕便的折疊椅,展開后放在柏子仁的旁邊,沒再多說什么。 柏子仁打電話給程靜泊,但沒打通,有些失望,只好坐在椅子上等他。 天一點(diǎn)一點(diǎn)暗下來,慢慢走來幾個女員工,她們說說笑笑,走近后看見一個長得非常漂亮的女孩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地發(fā)呆,很是好奇,有人輕聲問:“小姑娘,你在等哪位?” “我等程靜泊?!?/br> “你是程老師的未婚妻?” 柏子仁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里有些奇怪,程靜泊難道和所有人都說了他訂婚的事情?就算真是那樣,她們怎么一眼就看出來了呢? “我說呢,穿得這么時尚,長得漂亮皮膚又白,肯定是從程老師的城市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