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芷表情呆滯地問道：“常公公，王爺腿上的傷是怎么回事？”

    “傷？”常公公側(cè)了下腦袋，“你說的是王爺左腿的傷吧？”

    “是?！?/br>
    “王爺六歲時被開水給燙到，整條左腿都被燙傷了。”

    “開水燙傷？燙了一整條腿？”葉芷難以置信，“他貴為王爺，身邊侍候的太監(jiān)宮女不是一大堆嗎？怎的還能被開水燙傷，傷勢還如此厲害？燙傷之后，難道不應(yīng)該急時診治？這么多年，竟然還是這么副可怖的樣子？”

    葉芷厲聲質(zhì)問，像是自己孩子被別人所傷，她在咄咄逼人的質(zhì)問對方。

    常青被她的態(tài)度整得一愣，半天才口吃地回答道：“是在皇后宮里，王爺摔傷后，心智折損，燙傷是意外?！?/br>
    “意外？”葉芷明顯不太相信，在戒備森嚴(yán)的皇宮里，意外是那么容易發(fā)生的？

    “王爺起了嗎？”在葉芷呆愣的空兒，春羽姑姑自門外走了進(jìn)來，當(dāng)看到床榻上的王爺已經(jīng)醒了，她忙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見過王爺。”

    不管王爺傻不傻，該有的禮數(shù)還是要有的。

    行過禮，她神色不善地看向葉芷，“昨晚服侍過王爺了？”

    她把服侍兩字咬得極重，葉芷自然是聽出了她的話外音，停了一會兒，老實(shí)答道：“昨晚葉芷未跟王爺行房。”

    春羽哼了聲，“未行房說明王爺不喜歡你，”她看向葉芷的眼神充滿嘲諷，頤指氣使地吩咐，“玉嬋已經(jīng)走了，廚房正缺燒火的人，你先去燒火，晚間再來服侍王爺吧！”

    還把葉芷當(dāng)成燒火婆子使喚！

    第5章 你們這些狗奴才

    王爺腿傷所帶來的沖擊還在，葉芷面對春羽姑姑頤指氣使的架式竟未做任何反駁，耷拉著腦袋走了出去。

    她這么聽話，令春羽姑姑有些意外，等葉芷出了院門，她才輕嗤一聲，對常青道：“瞧見沒，就是這么沒出息。”

    常青沉默，慢慢扶著王爺起身，拿起一旁準(zhǔn)備好的衣袍，一件一件幫其穿上。春羽姑姑瞅了眼跟木偶一樣任常青擺布的王爺，搖了搖頭，也走了。

    葉芷拿著一根燒火棍，坐在灶火前燒火。

    她表情木木愣愣的，透過灶膛子里呼呼燃燒的火苗，仿佛看到王爺疤痕遍布的那條傷腿。

    常青說的時候輕描淡寫，可她總覺得哪里不對頭。

    尋常人家的孩子被燙傷，可能是疏于照顧造成的?？赏鯛斒腔首?，太監(jiān)宮女一大堆圍繞在身邊，吃飯穿衣都有專人侍候，他至于被燙傷？

    生得那么好看帥氣，卻偏偏……

    葉芷心里有說不出的憐惜。

    臘梅從外頭進(jìn)來，瞧眼灶火前的葉芷，幸災(zāi)樂禍地問道：“喲，葉婆子還要重cao舊業(yè)？不是攀高枝去了嗎？”

    葉芷瞟了她一眼，沒吭聲。

    臘梅眼睛一轉(zhuǎn)，掀開鍋蓋，從鍋里往木桶里舀水，幾乎舀干了，她接著把鍋蓋給蓋上了，還煞有介事地對葉芷說道：“葉婆子，鍋里還有水，你燒開就行?！?/br>
    她提著一桶熱水走人了。

    葉芷沒多想，繼續(xù)往灶火里送柴火。

    這燒火的事情，說簡單也簡單，說麻煩也麻煩。

    只要生了火，再就往里送柴就行。

    麻煩之處在于，臟灰亂飛，干凈不起來。

    要不然，她也不會好好的二十八歲被搓磨得跟四十八歲差不多。

    葉芷心不在焉地繼續(xù)燒火。

    一陣糊味闖入鼻端，葉芷才愣愣地回過神。

    屋里不知什么時候漫起了nongnong的黑煙，她直起身，揮了揮眼前的濃煙。

    眼睛四下掃看，發(fā)現(xiàn)煙霧是從鍋蓋四周漫延出來的。

    她趕緊掀開鍋，這才驚覺鍋燒干了。

    灶臺旁就有一盆水，情急之下，她手一扯一掀，將一盆水全倒進(jìn)了鍋里。

    將鍋蓋重新蓋好，她一邊重重地咳嗽一邊要奪門而出。

    可拽了幾下門，竟拽不動。

    門外傳來嘻嘻哈哈的笑聲。

    臘梅捂著嘴唇在院子里吃吃直笑，“天哪，葉婆子這會兒熏成黑婆子了吧？”

    百合跟著笑，“想不到她這么傻的，煙霧這么大了，她還在那兒燒?！?/br>
    站在門里的葉芷，明白了這是兩個丫頭捉弄自己的小把戲。

    她穩(wěn)了穩(wěn)心神，不咣當(dāng)門了，而是走回屋，把屋西頭的窗戶給打開，濃煙瘋也似地散了出去。

    屋內(nèi)的空氣漸漸有向好的趨勢。

    她重新蹲到灶火前，用燒火棍把灶膛里的柴木集聚到一塊兒。

    屋外的百合和臘梅笑了一陣之后，沒聽到她繼續(xù)撞門的聲音，兩人便有些奇怪。

    臘梅湊近門口，隔著門縫往里瞧，表情詫異，“這個葉婆子竟然還在燒火?！?/br>
    百合同樣湊過來，“她怕不是要瘋了吧？”

    “算了，瘋不瘋的，不跟她一般見識?！蹦っ诽统鲨€匙開門，開了之后，拉著百合往外走，“走走走，才不在這兒沾她的晦氣。”

    她們?nèi)徊荒脽鹌抛赢?dāng)回事兒，嘻嘻哈哈地走遠(yuǎn)了。

    葉芷繼續(xù)守在灶火旁。

    火苗快熄了，她拿燒火棍隨意攪一攪。

    一個小太監(jiān)提著個空桶走了進(jìn)來，他瞧了眼葉芷，問道：“葉婆子，還有熱水嗎？”

    葉芷忙站起來，“剛才鍋燒干了還沒刷呢！”

    小太監(jiān)：“我來幫你刷吧?！?/br>
    他擼起袖子，掀開鍋，主動幫上了忙。

    葉芷本來就不愛干刷鍋洗碗的事情，何況這是口大鐵鍋。

    她正泛愁，沒想到小太監(jiān)這就上了手。

    她站到旁邊，感激地說道：“你叫什么名字？謝謝你啊?！?/br>
    “我叫雞爪?！?/br>
    “雞爪？”葉芷愣了下。

    雞爪也能當(dāng)名字？

    “我命苦，生下來的時候，爹就已經(jīng)死了，我娘大字不識幾個，只喜歡吃雞爪，便給我取了這個名字?！?/br>
    雞爪如他的名字一樣，渾身瘦得皮包骨，個頭也不高，臉黑黑的，只是面相透著幾分憨厚，是個老實(shí)孩子。

    “你在府里是負(fù)責(zé)什么的？”

    “我負(fù)責(zé)掃院子。”雞爪干活利索而快，一會兒便將鍋刷好了，他顛顛地跑出去，幫忙提了一大桶清水，傾倒進(jìn)鍋里，抬手拭汗，“好了?！?/br>
    葉芷坐到灶火前，“我馬上燒火，水一會兒就熱了?！?/br>
    雞爪嗯了聲，“那我等等?！?/br>
    他蹲到葉芷旁邊，眼睛往院子里望了眼，“不知道今天皇后宮里的人會不會來?！?/br>
    “皇后宮里的人來做什么？”葉芷有些驚奇。

    “今天是七月十六，每年的今天，皇后娘娘都會派人送來一盤子新鮮的核桃給王爺吃?！?/br>
    “核桃補(bǔ)腦，如此說來，皇后還是很關(guān)心王爺?shù)??！?/br>
    葉芷在心里估摸著，這皇后肯定是知道核桃是補(bǔ)腦益智的，所以一到核桃采摘的季節(jié)，便送些來給王爺。

    雞爪搓搓臉，糾結(jié)一會兒才說道：“送核桃的宮女，每回都是看著王爺吃完一個核桃才回去復(fù)命?！?/br>
    “這更說明皇后關(guān)心王爺了，怕下人不剝給他吃，必得讓宮人看著他吃下去才行。”葉芷心里莫名對皇后有了絲好感，之前聽聞王爺在皇后宮里燙傷，心里多少還懷疑過她。

    雞爪頓了好久，才說道：“王爺，王爺只吃核桃皮……”

    葉芷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瞪大眼睛，問：“你說什么？王爺只吃核桃皮？你指的是那層綠色的，還是那層yingying的殼？”

    誰不知道核桃是吃仁的，哪有人吃外頭的綠皮或者那層硬殼的？綠皮澀，硬殼硬，都是不能下嘴的。

    雞爪眼神里充滿同情，“王爺每次只吃綠色的皮?！?/br>
    葉芷右手握緊燒火棍：“每年的今天都是？”

    “每年的今天都是?！?/br>
    “王爺吃核桃皮的時候，春羽姑姑和常公公呢？”

    “他們就守在旁邊看著……”

    “你先在這兒燒著火。”葉芷噌地一下站了起來，拿著燒火棍，殺氣騰騰地走了。

    雞爪話沒說完，愣愣地僵在那里，他不知道葉婆子挺突然地躥去了哪里。

    葉芷步伐很大，頗有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架式。

    她一路疾走，進(jìn)到王爺院子里稍稍歇了口氣，順帶聽了聽王爺屋里的動靜。

    果然聽到春羽姑姑跟人說話的聲音。

    她一步躥了進(jìn)去。

    王爺坐在一張方桌前，方桌上有一盤子核桃，全是裹著綠皮，很新鮮的。有兩名宮女候在王爺對面，春羽姑姑和常青則挨著站在王爺側(cè)旁。

    四個人八雙眼睛都在盯著王爺。

    王爺手中拿了一個綠皮的核桃，已經(jīng)咬了一口，正細(xì)嚼慢咽，有滋有味地吃著。好像他吃的只是尋常的食物，不說好吃，也不說難吃。

    葉芷進(jìn)來的時候，王爺動作只稍微滯了下，便繼續(xù)咬下一口。

    春羽姑姑還溫言相勸，“王爺，不急，慢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