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政又招手：“過來。”

    周焱干脆把鍋里的米倒掉，淘上新米，說：“喝粥吧。”

    “隨便?！?/br>
    煮上粥，水也開了，周焱倒了一杯涼上，擰了塊抹布打掃衛(wèi)生。

    外間的床一片狼藉，周焱用力擦了兩遍席子，再把地上的腳印都抹干凈，一路擦到里面臥室，她順便擦了擦床頂?shù)奶旎ò濉?/br>
    擦了兩下，天花板上去掉一層灰，若隱若現(xiàn)地映出了她的臉。周焱咬了下嘴唇，還是不擦了。

    朝門口走了兩步，踟躕幾秒，又走了回來，把天花板抹了一遍。

    李政站在灶臺前，攪拌了幾下粥，見周焱回來了，說：“蒸了盤臘rou，再炒個冬瓜皮怎么樣？”

    “冬瓜皮？”

    “沒吃過？”

    “沒有。”

    李政說：“把冬瓜皮切了，最外面那層皮用刀刮了，我來炒?！?/br>
    周焱照他說的切下冬瓜皮，對著水池刮去最外面一層，刮得小心翼翼。

    李政扶著水池，把她圈在胸前，下巴蹭了蹭她的額頭和臉頰。

    周焱動作慢下來，李政說：“還刺不刺，嗯？”

    周焱故意說：“刺?！?/br>
    “你幫我刮？”

    “你刮了十幾年，還用我？”

    “刀片刮得細，我看你刮冬瓜皮挺利索。”

    周焱用力下去一刀，刺破了冬瓜皮，說：“好呀。”

    李政低聲笑笑，親她一口。

    冬瓜皮切好，油熱后倒進去，李政邊炒邊說：“冬瓜皮炒青椒和豆腐干比較好吃，條件有限，只能炒個臘rou。”

    周焱說：“我以為你只會西餐。”

    李政看她一眼，手上不停，道：“西餐中餐都行，當年呆過幾年意大利，結果意大利文半個不認識，菜單倒認識幾張?！?/br>
    周焱問：“也不會英語？”

    “認得abcd。”

    周焱說：“那個沈亞萍會意大利語吧？”

    “半斤八兩，會裝幾個?！?/br>
    “哦?！敝莒偷椭^，新剪的指甲輕輕刮著灶臺。

    李政瞥了她一眼，抬起鍋子翻炒了幾下，夾起兩根冬瓜皮，遞到周焱嘴前，“嘗嘗?！?/br>
    周焱張嘴吃下，點著頭說：“好吃?！?/br>
    最不值錢的東西，菜場門口都能撿到的冬瓜皮……李政關了火，把冬瓜皮裝盤，粥菜端上桌，兩人吃得鼻尖冒汗。

    吃完了，李政說：“我出去一下?！?/br>
    “去哪兒？”周焱問。

    “拿工錢?！?/br>
    周焱一愣：“你還能拿到工錢啊？”

    李政笑著拍了下她的頭，“怎么不能？乖乖呆著，我很快回來?！?/br>
    “……哦?！?/br>
    李政出去了，周焱把餐桌收拾好，摸了摸晾著的衣服，已經干了，她換下身上的t恤，重新穿上自己的。

    穿文胸的時候，她手抖了一回，穿內褲的時候，她腿晃了一下。這兩件明明熟悉無比，現(xiàn)在穿上，仿佛能感受到那人搓洗著它們時的力度和溫度，周焱心里一陣陣古怪的異動，嘴角微微翹起，又使勁往下壓。

    好不容易穿完，周焱給鄰居jiejie打了一通電話，跟那頭說：“我昨天沒趕上車?！?/br>
    那頭的人問：“那你今天坐車？”

    “再等幾天吧。”

    “等幾天？你有事啊？”

    “嗯……”

    “那你要抓緊啊，我說最好這兩天就能回來，工廠要招人可是很快就能招到的?！?/br>
    “好?！敝莒驼f。

    **

    李政去找王老板討工錢，一個小時后從工廠里出來，身上衣服臟了幾塊，他活動了一下腮幫子，有點疼，找了一圈，對著路邊的車子后視鏡照了照。

    沒見傷口。

    他把衣服撣了撣，免得回去讓人看見，撣干凈了，數(shù)起手里的錢。

    一沓人民|幣，不多也不少，數(shù)完了，李政盯著錢看了一會兒，將這些塞進了口袋，順路去了一趟菜市場，買了幾袋子菜，經過藥店的時候，他停下腳，想了下，還是去了邊上的超市，買了兩包薯片一包糖果，付款的時候，順手拿了一盒套。

    **

    周焱坐在臥室里看書，眼睛盯著書本，耳朵高高豎起，聽見有人跳到甲板上的聲音，她揚了下嘴角，放下書，立刻跑到門口。

    打開門，周焱愣了下。

    **

    李政拎著幾袋子東西回來，到了碼頭，他又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拍了兩下，活動一下筋骨，才繼續(xù)往前走。

    船近在咫尺，李政下意識地摸了摸凸起的褲袋，正走著，他隨意掃了一眼?？吭诼愤叺能囕v。

    白色車身，異于街上所有的車。

    李政停了下腳，眉頭一皺，加快步伐，轉眼上了甲板，聽見有人說話。

    “……所以我們認為，這不是一起簡單的肇事逃逸案，根據(jù)調查，我們有理由懷疑肇事者是你的母親?！?/br>
    李政到了門口，一眼就見到了王麟生，還有王麟生對面，神色平靜的周焱。

    見他出現(xiàn)，她眼睛看過來，走到他邊上，攥住了他的t恤衣擺。

    ☆、第36章

    攥得頗緊，指頭微微發(fā)紅，如果不是新剪了指甲，說不定她能戳進自己手指rou里。

    李政把她的手握住，用力捏了兩下，問王麟生：“怎么回事？”

    王麟生看向周焱，見她一聲不響，他說：“是這樣，前天早上發(fā)生了一起肇事逃逸案，根據(jù)監(jiān)控顯示，肇事車輛是輛白色的廂式貨車，我們查了車牌號，車主是李梅，也就是周焱的母親?！?/br>
    李政說：“這不是交警的工作？”

    王麟生道：“本來是，但根據(jù)目擊證人的證詞，我們有理由懷疑這場交通事故是有預謀有計劃的?！?/br>
    王麟生看向周焱，說：“我需要請你回去協(xié)助調查?！?/br>
    **

    雨又下大，一路濺著水花。

    警車里打著冷氣，李政握著周焱的手，跟前面的人說：“空調關了吧?！?/br>
    王麟生開著車，看了眼后視鏡：“不熱？”

    “嗯，有點冷?！?/br>
    冷氣關了，李政揉了揉周焱的手，周焱垂著眼，跟他搖了搖頭。

    王麟生看向后視鏡中的兩人，想著剛才告知周焱的時候，她只說了一句“你們是不是弄錯了”，接下來一直沉默，面無表情，直到她邊上這人出現(xiàn)，她才有了反應。

    一路無話，抵達警局。

    室內，王麟生播放監(jiān)控，畫面里大雨傾盆，早晨六點多，車輛絡繹不絕。

    “事發(fā)在前天早上，雨下得最厲害的時候，案發(fā)現(xiàn)場沒有監(jiān)控，我們調取了附近路段的監(jiān)控?！蓖貅肷Ｗ‘嬅?，說，“這輛車，你認不認識？”

    周焱盯著畫面里那輛白色廂式貨車，輕聲道：“很像我們家的車。”

    王麟生瞥了她一眼，讓人把畫面放大，指著車牌說：“現(xiàn)在呢？”

    周焱沒吭聲，臉上血色卻褪去更多。

    王麟生繼續(xù)說：“當天臺風比較厲害，路上沒什么行人，幸好有一名環(huán)衛(wèi)工人，他能證實，就在案發(fā)當天，早晨六點不到，他在清掃路面時注意到路邊停著的這輛廂式貨車，那輛車一直停在那里，后來受害者出現(xiàn)，那輛車直接朝他沖了過去?！?/br>
    周焱張了張嘴，說：“車子一定是被偷了。”

    王麟生愣了下，“車子沒被偷，我們已經做過調查……”

    “調查什么？”周焱打斷他，“你說的這些，跟天方夜譚似的，我媽就是個普通的中年婦女，有預謀有計劃……拍電影嗎？”

    李政握住底下的手，問：“環(huán)衛(wèi)工人看見司機了嗎？”

    王麟生說：“沒有?！?/br>
    “那監(jiān)控拍到了嗎？”

    “也沒有。”

    李政說：“那怎么證實駕車的人一定是周焱的mama？”

    “因為傷者——”王麟生看向周焱，“傷者叫高忠光，你認不認識？”

    周焱立刻搖頭：“不認識?！?/br>
    “不認識？”王麟生道，“他是你父親在世時，任職中學的副校長，你們兩家也有往來，他的女兒……”

    話還沒說完，外面突然有人大聲喊道：“人呢？你們把人抓來了是不是？為什么不讓我見！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