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節(jié)
“不用收拾!屋里干干凈凈的?!卑⒄軄頎恐孬h坐下。 周雨道:“可能是她倆每天都有收拾吧,不用打掃了?!?/br> “被子可是需要曬曬?趁現(xiàn)在還有點太陽趕緊抱出來曬了?!?/br> 阿正歪著腦袋:“不用哦,被子也是煊乎的?!?/br> 這倆丫頭倒是有心了,店里那么忙還有空收拾房子。 “咱們回來給她們也帶禮物!”阿正又道。 秦玥揉揉他的臉蛋:“好啊,都由阿正做主?!?/br> “啊?我可不知道大jiejie們喜歡啥……” “你可以找我?guī)兔Π?!”周雨搭上他的肩膀輕拍著。 阿正咬著指頭:“那好吧!” “你們倆玩兒著吧!”秦玥進(jìn)屋找周恒。 男子就在窗邊站著,恰好能看見院子里的他們。 “娘子找我什么事?” “出去一趟可好?”秦玥搖著他的胳膊,狀似撒嬌。 周恒淺笑,步子已經(jīng)往前移了:“樂意奉陪!” 二人去的不是別處,正是過年前去過的打鐵鋪。 此時無別的活計,王師傅和兩個小徒弟在做內(nèi)衣掛鉤,這是他最大的生意,每天都能做上千個。 夫妻倆一進(jìn)來就有蒸騰的熱,不了解鐵器制作過程,二人都不曉得怎會有這么大的熱氣。不過冬天里倒是不冷的。 周恒拿了根地上的鐵杵,在他們做工的門邊敲了幾下,王師傅才注意到他們過來了,將手中活兒交給徒弟,一抹臉上的汗出來。 “周恒,周娘子,咋了?” 秦玥:“您可還記得上次我找您做的鏈條那一批東西?” “恩,記得。怎么了,壞了?”他睜大了眼問。 “不是,您做的質(zhì)量很好。我現(xiàn)在要大批量用那鏈條,需要繼續(xù)與你合作!”秦玥雙目黑白分明,話語沉靜。 “哦,這樣啊,行?。∥椰F(xiàn)在就在做掛鉤呢!還多收了一個徒弟?!蓖鯉煾凳菨M臉實誠,笑的純厚:“人多了,做得快!” “好,多謝您對咱們生意的重視?!鼻孬h道:“我這兩樁生意想長期與您合作,這就要求您定時定量的給我們出貨?!?/br> “是,都要有個準(zhǔn)頭有儲備?!?/br> “但是您再接手我這生意,忙起來許就沒有其他時間和功夫做別人送來的活兒。所以,為了保證我這邊及時有貨,您若是愿意的話,我希望您與我簽一份協(xié)議,成為我手下的鐵鋪,只有經(jīng)由我同意,才可制作東西?!?/br> 突然有人跟他這么鄭重的商議事宜,王師傅反應(yīng)了一會兒,眼皮掀了再掀,微短的睫毛上還有沾著灰,發(fā)間夾著的鐵屑閃著光,額前沒抹凈的汗聚到一塊兒成了大滴水珠。 看他這般思慮深重,秦玥揚起嘴角一笑,面若夏花,溫和道:“這是大事,對王師傅您,對你的鐵鋪,都是應(yīng)該好好思慮的。您先想著,我過兩天會再來問你考慮的結(jié)果,到時候你再回復(fù)我不遲。” “當(dāng)然了,若是哪日我的生意不好,支撐不了你這邊的收入,我們的合約也是能解除的。我做生意一向求個兩廂情愿,不會強(qiáng)迫別人,賺不到錢也不會拖累你,這點您大可放心!”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意思?!蓖鯉煾得Φ溃骸拔沂菦]太懂你的意思。你是說,簽了約,以后我就只能做你給的活兒?” “是的。因為我需要專門一家鐵鋪來保證我那邊生產(chǎn)順利進(jìn)行。咱們是有過合作的,所以我自然是先考慮您了。”秦玥道:“你也知道,光掛鉤我的需求量就很大,再加上鏈條,我只能簽下一家鐵鋪,只生產(chǎn)自己的東西!這樣說,您可懂?” 做工的半間屋子里,徒弟打鐵聲叮叮當(dāng)當(dāng)響,又有拉長的“呲”一聲,緊接著就有淡淡白氣從里面冒出,生鐵駁駁的氣味飛起,濕漉漉又干烈著,是一種,很奇異的味道,微有些甜,又有點腥,緩緩漫入人嗅覺,刺激了眉眼。 王師傅在這兒熟悉又倍感親切的氣味里沉思著。若是簽了合約,以后就是自己一家專營周娘子的活計了,別人也不知道那鏈條是怎么做出來的,掛鉤雖好模仿,但是都沒他做的精細(xì)。他就是包攬了,一家獨大。這活兒…… 看他似是懂了,還在想,秦玥淺笑:“您考慮著,我們后日再來?!?/br> 周恒看王師傅目光飄忽不定,淡淡道:“臨安鎮(zhèn)不止一家鐵鋪,而打鐵具的人卻只有那么幾個,有時也可能幾天接不到活計。與我們合作,雖是不能接那些零頭的,但您每日都在做工,每日都有錢到賬,比著自己干可是多多了收入。您看?” “簽,我簽!”王師傅點頭,抿著厚唇看周恒:“周恒你就是比你娘子邪氣,她都是好好與我說的,還等我考慮,你一來就是給我個釘子!我有說不干嗎?” 斥了周恒,他又笑瞇瞇慈祥著看秦玥:“丫頭,我與你爹一同在這臨安鎮(zhèn)做生意,幾十年了,怎會不幫著老伙計家的閨女?你這活兒是給我送銀子來的,叔接!不用等后天,現(xiàn)在就能給你簽字畫押!前兒個我家小子才教我寫自己名字呢,這就能用上?!?/br> 周恒也抿唇輕笑,娘子不夠夫君上,夫妻檔便是這樣! “好,合約我也帶來了咱們現(xiàn)在就簽!”秦玥話畢,看周恒。 男子從懷里掏出紙張,一份給王師傅,自己拿一份念給他聽。 條款大都是秦玥方才說的,除此以外還加上了保密條款,這是肯定的,東西都不能泄露出去,就跟釀酒人家的配方一樣。另外,王師傅可以視情況收徒,但該徒弟要受此條約牽制,必須守好嘴,若有意外,秦玥有權(quán)將那人送交官府。此合約在雙方簽署后也將報官府備案。 王師傅笑呵呵的:“寫的倒是齊全,想的夠多!我們這些人都老了,以后都是你們的天下啦!” “合約便是如此,你現(xiàn)在反悔還來得及?!敝芎銣睾偷?。 “不反悔!”王師傅跑到后面拿了只筆和印泥,先按了手印,后又大開大合畫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掂著紙打量自己的字,再看看周恒的字,一字是水中龍,一字是泥里泥鰍,對比鮮明。他有些不好意思,輕聲道:“寫的不好看,但也能讓你認(rèn)出來!” 秦玥也簽了字:“能寫自己的名字也是本事!有很多人不會呢?!?/br> “對,咱們都是能人!”王師傅笑,將一份合約收好:“以后周娘子便是我鐵鋪的東家了!這就要開始做那些鏈條嗎?” “恩,可以開始了。便多多有勞您了!” “干活都是有錢的,不勞煩!做的多掙得多,咱就是一俗人!” “不俗,生活本如此。”周恒淡淡道,又從袖間拿出一錠五十兩的銀子:“這是給您的報酬。” “這,我可不是現(xiàn)在就管你們要錢的……”王師傅后退擺手,惶惶道:“哎,又說錯話了!不用多給我錢,做多少給多少就行,都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拿回去!” 周恒仍是步步緊跟他,抓上他的手將銀子塞進(jìn)去,眉目中笑意深深:“娘子與你簽這合約,便是收取了你的經(jīng)營權(quán),是需要給你銀錢的!這是應(yīng)當(dāng)?shù)模夷镒幼鍪掠袟l有理,不會少了您的!收下吧?!?/br> “經(jīng),經(jīng)營權(quán)?” 秦玥:“您剛才還說以后我就是你的東家,可不就是我將您這鐵鋪都收下了?收下就是將經(jīng)營權(quán)都拿到我手里了?!?/br> “哦,原來是這樣啊,可是還是我來做嘛!”王師傅說話又要將銀子塞給周恒。 周恒閃身:“您別,哪有給銀子還不要的?這是對您以后的補(bǔ)貼,收著吧?!?/br> 王師傅輕哼,揣進(jìn)懷里道:“要就要!不給你們了!” 周恒笑:“這就對了,那我們這便走了?!睜苛饲孬h緩緩離去。 王師傅摸摸懷里的銀子:“這丫頭掙錢不少!” 二人走在路上,夕陽斜照,人影拉長。秦玥輕吐一口氣,削肩微微放下了,語氣輕松:“完成了一件大事!” 冬日日頭落了快,街上行人匆匆返家歸途。 周恒捏了少女的嫩指:“娘子很不錯!日后的騎車店也要娘子出謀劃策,將之辦好辦大,讓更多的人能騎上咱們家做出來的車子。騎著,而不是坐轎子!” 二人并肩,秦玥側(cè)頭看他,男子側(cè)臉比正臉更英俊,線條硬朗,側(cè)眸疏光,周恒回眸,二人視線交接,比霞光更燦。 “哎,還是我負(fù)責(zé)養(yǎng)家!相公你快些開學(xué)吧,早些考取功名,我們名利雙收!”她踮起腳尖在他耳邊微微吐氣:“生個小包子,雙喜臨門!” 周恒笑,伸手在她腦后揉揉:“希望早日來到。” —— 大早上,阿正在小床上醒來,身旁是正在穿衣的周勤。 阿正打了個哈欠,摸摸周勤的背:“二哥早!” “早阿正,起床吧?!敝芮谌嗳嗨懊诘念^發(fā)。 “不要揉不要揉啦!”小孩兒撥拉著他的手:“好不容易和你睡一次,可別逗弄人家了!” 他將被子一掀,露出一個光溜溜白嫩嫩的小身子,周勤皺眉拿他的衣服將他裹上:“上身沒披外套的時候不要把被子全掀開!” 阿正頂著一頭鳥窩嘿嘿笑,眼睛泛出淚花流出點眼屎?!爸懒??!彼麗瀽灥馈?/br> 一會兒,周勤洗漱好,出門前給他打好了熱水。 一家人吃了飯,出發(fā)去梁城,路過新縣叫上了楊潛,他那車上已經(jīng)坐了邢晨,不知道倆人剛才又吵鬧什么了,姑娘臉都紅了。 楊潛看他們車上沒地兒了,讓他們家弟妹來自己車上坐著,結(jié)果沒人愿意,他便悻悻回去了。 路途較遠(yuǎn),經(jīng)過的縣鎮(zhèn)小路或崎嶇或平整。楊潛那車上人不多卻也吵吵鬧鬧,顛簸時更顛簸。周家這邊,周恒將阿正抱著在兩腿間,秦玥和周雨手挽著手,周勤在中間坐著,倒是沒多大的事兒,幾人還說說話,周恒不時撓撓小孩兒腋下,惹他咯咯笑。 走了一個多時辰,阿正小嘴微翹著,腦袋開始往下點。周恒瞧他那樣子就知道他要睡了,掀開一旁坐凳,拿出個靠背來,將小孩兒橫抱著,靠背擱到他腦袋底下。 阿正支吾了一聲,倚著那靠背就是睡過去了。 這一走便是過了午時,直到車外人聲漸漸喧鬧,馬蹄聲被淹沒,聽到商販吆喝不斷,也有不一樣的香味飄過來。 周雨從窗簾縫里往外看,大路通暢,人來人往,均攜妻抱子,面上笑容不斷,來往商販揚笑招呼,耍猴的吹糖人的套玩物的,停駐之人皆興致觀望,熱鬧非凡。 “嫂子,梁城到了!”她興沖沖對秦玥道。 “聽見聲音了,今天就很熱鬧著?!鼻孬h半掀了門簾,結(jié)果被連程寬厚的背給擋了個全乎。 周恒還沒讓他找家客棧呢,馬車就停下了。 一家人下車,迎面一座飛檐高樓,碎紅布條裝飾在窗口若春日盛花,此樓門匾頗大,上書祥隆客棧,龍飛鳳舞,似是眼熟之字。 楊潛和邢晨過來,“喲,這么快就找著住處了?”他仰頭一看那古銅灑金大字,微微一愣,又道:“這地兒,該是梁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客棧了……周恒,咱出來一趟,是不是有點,破費?” 他畫圓了口唇,愣是將破費二字說的唾沫星子噴出老遠(yuǎn)。 周恒卻沒猶疑什么,帶著妻子弟妹便往里走,“先看看吧!” 連程白牙一笑,他怎么會讓他們破費?男人一仰頭,望見三樓雕花窗口,一人影浮云般飄逸泛光。 門面頗為盛隆的客棧,寬臺大案,桌椅锃亮。此時飯時雖過,但仍有旅人剛至,衣著鮮亮,在樓下用餐。 小二一見這么一大家子進(jìn)來,目光多瞟了那么幾下,沒問打尖還是住店,卻將人迎到掌柜那兒。 秦玥撒了一眼,連程估計是和楊潛的小廝去寄放馬車了,沒跟他們過來。 掌柜的一抬頭,也盯著周恒和他媳婦兒看。 周恒:“可還有客房?” “有!” 掌柜終于將目光從周恒臉上挪走,將他身邊一眾人,包括剛到柜臺邊兒的睡眼惺忪的阿正,都瞅了個來回。 阿正搖搖秦玥的手,囔囔道:“這伯伯看人的眼神兒跟看牲口似的!” 掌柜的一溜口水卡到嗓子眼兒,臉?biāo)⒓t開始咳嗽,肺都要喘出來。 一旁吃飯的人皺眉往這邊看,小二忙給掌柜的倒水,還腆著笑臉跟人家道歉:“年紀(jì)大了,嗆著了,大伙兒甭介意啊,繼續(xù)繼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