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jié)
第117章子嗣 關(guān)內(nèi)侯府的熱鬧自不用說,華月郡主趁著眾人不注意,一溜煙地跑個沒影,想也知道是去找凌元辰說話了。 長公主和文遠(yuǎn)候夫人離開時,大家都默契地沒有提。 送走了最后一撥客人,薛明揚(yáng)從妻子手中接過已經(jīng)熟睡的松哥兒,同岳父岳母告辭。 凌氏和女兒女婿是最后出門的,還不忘叮囑送他們出來的常mama,“明兒早上我就過來,錦繡坊新送了不少白棉布,我讓他們送幾匹過來,剛好給茂哥兒做尿布。” 常mama點(diǎn)頭應(yīng)下,凌氏卻不動,又扭頭對謝瑤光道:“原以為你同皇上來是坐坐就走,沒料想竟耽擱到這個時候,往后莫要這樣胡鬧了,皇上政務(wù)繁忙,哪里是能時時出宮的?!?/br> “我……” “岳母莫怪阿瑤,是朕說要留下來的,朝野上下也是許久沒這么熱鬧過來,偶爾一回,不妨事?!笔捑皾蓪⒇?zé)任全都攬?jiān)谧约旱纳砩?,溫溫和和地說了這么一句。 凌氏卻不吃他這一套,“哪有皇帝皇后整日出宮的,大臣們也會有異議,說什么偶爾一回,前幾日才剛?cè)チ宋夷抢?,不消說,就知道是小七鬧著的,我……” “岳母教誨,朕記在心上了,時候不早了,朕就和阿瑤先回宮了。”蕭景澤感覺到瞎眼拽了拽自己的胳膊,估摸著她是不愿聽凌氏這些教訓(xùn)的話,忙止住話頭,道了一聲告辭。 縱有千言萬語想要教給女兒,但是細(xì)想想她的小七已經(jīng)長大成人,嫁予他人為婦,一朝國母,也不是她能教導(dǎo)的了。凌氏笑了笑,道:“既是如此,你們便走吧。” 謝瑤光踩著小凳兒提著衣裙上了馬車,沒有留意到凌氏臉上失落的表情。 關(guān)內(nèi)侯府也坐落在朱雀大街上,走得是主街道,因?yàn)榻稚闲腥硕嗟木壒?,車行的并不快,車廂?nèi),謝瑤光神色郁郁,半靠著馬車上的軟墊,既沒有同蕭景澤聊起什么宴席上聽到的新鮮事兒,也沒有打開窗戶瞧街上熙熙攘攘的景色。 蕭景澤以為她是累著了,畢竟凌茗霜和凌氏忙活著招呼客人,最忙的時候免不了讓她幫忙照看著松哥兒,謝瑤光沒管過孩子,松哥兒又是個鬧騰的,累著了也是自然。 他拿過一旁的毯子蓋到謝瑤光身上,輕輕攬住她的肩,一只手替她撫平了眉宇間的疲倦,低道:“小憩一會兒吧,到了宮門口我叫你?!?/br> 那溫柔的聲音讓謝瑤光愣了會兒神,才勉力笑了笑,挪了挪身子靠在他懷里,欲言又止。 車上放了幾本出宮時帶的奏折,蕭景澤順手拿了一本看了起來,目光專注而又認(rèn)真。 謝瑤光盯著他的側(cè)臉,他的下巴,他的眉與眼,心中的酸澀更甚。 他那么喜歡松哥兒,定然是想要有一個長得像自己的孩子,甚至去年除夕時還在自己耳邊說過那樣的話,可是大半年過去了,自己的肚子依然沒有動靜。 若是放在尋常富貴人家,正妻進(jìn)門一年多都沒有身孕,便該商量著納妾之事,但蕭景澤從來沒有在她面前提起過選秀之事,甚至還弄出一個無妾制來,外頭的聲音謝瑤光并非全然不知,有人說,皇后專寵善妒,容不得后宮有其他人,皇上貪戀美色,才想出這么個方法來。 蕭景澤不讓她知道,是不愿她為此而傷心,其實(shí),那些人說得也沒錯,她是善妒,是不想讓蕭景澤選秀納妃,是想霸占著他一個人,讓別的女人都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 可如果……她閉上眼睛想,如果自己真的不能生呢? 皇室不能無后,否則蕭景澤兢兢業(yè)業(yè)得來的太平天下,就會易于他人之手,那個得利的漁翁,除了蕭承和,謝瑤光根本不會想到第二人。 蕭承和不會放過這個機(jī)會,而她更不會讓他的陰謀得逞。 到了十月底,天氣漸漸冷了下來,而朝中之事卻多了起來,春種秋收,每年到了這個時候,正是各州各縣繳納稅收歲供的時候,更何況,今年凌元照領(lǐng)兵在陰山大勝匈奴,再過一個月,匈奴使臣就要到長安來議和了,如今大鴻臚的一眾官員忙得是不可開交。 蕭景澤一連數(shù)日,下了朝還要同大臣們在書房議事,囑托謝瑤光不必等他用膳。 謝瑤光心里放著事兒,對于他不回來吃飯倒也不那么在意,悄悄去了幾趟御醫(yī)署,請精通婦科的御醫(yī)為她診病。 可偏偏什么毛病都診不出來,她上輩子的體弱,這輩子從小就開始調(diào)理著,后來又習(xí)了武藝,也算是強(qiáng)身健體,或許正是因?yàn)樵\不出病癥來,才使得謝瑤光更擔(dān)心自己是不能生育。 她命御醫(yī)開了些調(diào)理身子的藥方,日日煎了藥來喝,黑乎乎的苦藥灌下去,眼睛眨也不眨的。 喜兒大抵是猜到了她內(nèi)心的想法,只是上一回得了訓(xùn)斥,這一次怎么也不敢主動把謝瑤光的不對勁告訴給蕭景澤了,她收拾了藥渣,將藥罐子洗得干干凈凈,心里卻盼著皇上早日發(fā)現(xiàn)娘娘的心事,開導(dǎo)開導(dǎo)她,莫要身子沒病,卻心病難醫(yī)。 雖說白日里蕭景澤多數(shù)時候都在御書房,和謝瑤光相處的時間并不多,但畢竟夫妻倆親密無間,一兩日還好,時間一久,蕭景澤又怎么看不出來謝瑤光與平時的不同呢。 阿瑤眉宇間散不去的憂色,椒房殿那若有若無藥味,還有珠玉和喜兒兩人欲言又止的神色,蕭景澤本想著私下里查一查,到底是什么事讓謝瑤光如此憂心,可說到底,夫妻間還是要坦誠以待。 這一日,蕭景澤推了朝事,早早地回到了椒房殿,卻看到謝瑤光一個人怔怔地坐在窗邊,風(fēng)吹得她手邊的書頁嘩嘩作響,她卻渾然不覺。 “你這些天總是心事重重,到底是在想什么?” 突然出現(xiàn)的聲音嚇了謝瑤光一跳,也很容易地讓她回過神來,她不自然地笑了笑,收斂了表情,擺擺手說了句沒什么,見蕭景澤的神情像是不信,怕他再追問,又解釋了一句,“不過是眼瞅著要入冬了,人就倦怠下來,一不留神發(fā)了呆罷了,你從朝上回來,還沒用膳吧?” 說罷不等蕭景澤回答,就吩咐珠玉傳膳,待到宮女出了屋子,她才道:“我一愣神,就忘了用膳,一同吃些吧。” 蕭景澤焉能不知她是怕自己詢問珠玉,嘆了一口氣,道:“何必瞞著我,有什么事不能說出來,咱們共同解決?!?/br> 謝瑤光看了他一眼,年輕的帝王滿臉希冀,希望他的妻子能將心事和盤托出,然而她卻令人失望地?fù)u了搖頭。 “就知道你不愿意告訴我,是生了惡疾,或是有暗傷?我這幾日聞著宮里有藥味,你若是不愿說,我去御醫(yī)署問一問也是能知道的?!笔捑皾煽吹剿拖骂^,未曾束起的青絲從肩頭滑落,讓人平白覺得心里難受。 謝瑤光聽到這話猛然抬起頭,眼中有乞求,更有那隱忍的哀傷,但她最終還是一言不發(fā)。 蕭景澤無奈地笑了笑,在她身邊坐了下來,道:“阿瑤,你還記得上回嗎?上一回謝光正參與懷王謀反之事,群臣上奏要求我廢后,我沒有告訴你,不見你,不理你,不同你解釋前因后果,你心里是什么感受?” 謝瑤光抿了抿嘴,忽然覺得口干舌燥。 蕭景澤并沒有要她回答,而是徑自道:“是不是像我此刻一樣,心急如焚,抓耳撓腮,百思不得其解卻又覺得委屈,我最親近的人卻不信任我的委屈。天理循環(huán)報(bào)應(yīng)不爽,我也算是嘗過這樣的滋味了,阿瑤,我……” 他的話還未說話,謝瑤光的淚已經(jīng)落了下來,似是注意到蕭景澤在看她,她抹了一把眼淚,側(cè)過身子去。 皇帝怔愣在原地,他幾乎從來沒有見過謝瑤光哭,從高高的石階上摔下來沒有哭,大雪紛飛的寒夜里被自己傷了心沒有哭,唯有一回,便是上一次兩人冷戰(zhàn)之后,和解的時候,她窩在自己懷里哭鬧了兩句,也算不得真正的流淚。 然而這一次,他的阿瑤卻是到了傷心處,一絲聲響也沒有,紅了眼睛,淚水順著臉頰滑落,留下兩條長長的淚痕。 蕭景澤再也顧不得詢問,忙將她抱在懷里,“我不問了,你不想說,我便不問了,阿瑤……阿瑤你別哭……你哭得……”哭得我的心都要疼了。 人哭起來是經(jīng)不得勸的,謝瑤光哭得愈發(fā)厲害,眼淚浸濕了蕭景澤的衣衫,他手足無措,卻在蕭景澤摟住自家的腰時,本能的倍加憐惜地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那從喉頭深處涌上來的哽咽做不得假,蕭景澤卻怎么也想不通,阿瑤如此傷心卻是為了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