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船上的羅盤確實有些年頭了,旁政彎腰鼓搗了一會兒,才給雷西說辨認(rèn)的方法。 他站在cao作室,因為身高的關(guān)系微微低著頭,聲音低低?!袄鲜桨朔轿坏募一?,方位角正北,就是北極,是0°?!迸哉钢_盤的正上方,手往右移,“然后順時鐘90°是東,180°是南,270°是西。每個鄰近方位差45度?!?/br> 雷西湊過去看,皺眉問?!艾F(xiàn)在指的也不是正北啊?!?/br> 旁政又把手往左一劃,指著正北的方向。“現(xiàn)在是晚上,等到明天中午十二點,就是了?!?/br> 雷西直起腰,看向旁政的眼神不由多了幾分尊重贊賞?!皡柡Γ8牫鰜??” 旁政收回手,“像這回走這么遠的,是第一次?!?/br> 旁政說話的時候不自覺帶了點京音,胡澎問他。“您是北京人?” 旁政不置可否,笑了笑?!拔以诒本╅L大?!?/br> 胡澎感慨,“怪不得呢?!?/br> 難得在異國他鄉(xiāng)碰上同胞,他第一眼就覺得旁政有點眼熟,胡澎打量著他,瞧瞧他的穿戴又瞧瞧他的臉,終于覺出哪不對味兒了。 試水確認(rèn)安全之后,旁政留他們在貨輪的船艙里住一夜。雷西考慮張教授夫婦年紀(jì)大,身體吃不消,又想了想顧衿,再三道謝著答應(yīng)了。 一行人回去找那輛租的吉普車,旁政站在貨輪的碼頭等。 車子慢慢開過來,果然像雷西料到的那樣,顧衿已經(jīng)睡著了。 為了不打擾車?yán)镄菹⒌膹埥淌诜驄D,她睡在皮卡后面拉貨的敞篷里,趴在行李箱上,怕受風(fēng),身上還蓋著擋臉的夾克。 她睡的不太安穩(wěn),一直皺著眉,似乎隨時隨地都能驚醒。 雷西他們安頓著張教授夫婦和行李,一面小聲討論著要不要叫醒顧衿。 “我喊她起來?” “別了,她幾個晚上都沒睡好,一會兒給她抱上去吧?!?/br> 胡澎搬著行李箱,壞笑?!澳惚冶В俊?/br> 雷西踢了他一腳,又回頭看了看顧衿?!拔襾恚惆嵬赀@個去睡覺吧?!?/br> 旁政無聲無息的站在車旁,聽著他們對話,忽然低聲說了句話。 “我來吧。” “什么?”雷西和胡澎一起扭頭看他。 只見旁政手腳輕緩上了敞篷車,牢牢抱起顧衿。顧衿的臉被夾克擋住了一半,因為慣性又偏頭向右歪著,這下便徹底隱藏在旁政懷里。 旁政抱著她從他們面前走過,輕描淡寫的?!拔襾?,我送她去船艙,一會兒再出來幫你們搬?!?/br> 他高大的白色背影很快消失在貨輪的船艙里。 胡澎放下行李箱,拽著雷西小聲嘀咕。“這哥們兒,深藏不露。” 雷西不動聲色。“怎么說。” “身上就帶著那股子公子哥的勁兒,你瞧他穿的戴的,哪個都不是便宜貨,怎么就偏偏這么巧對咱這么熱情?保不齊心里憋著壞,小心點兒?!?/br> 雷西反問他,“對誰憋著壞,你還是我?還是張教授?” 胡澎嘶了一聲,“小顧?。?!那姑娘年紀(jì)輕輕的,你看剛才大老遠倆人那樣兒,肯定不簡單,搞不好啊,是想借著咱泡她呢!” “也奇怪,平常顧衿睡的那么輕,這怎么抱起來都不見醒?你說——他不會趁著剛才咱們沒在,給她下藥了吧?” 胡澎的眼睛睜的老大。 雷西沒說話,他想起了剛才在石階上見到兩人的樣子。他鼓著勁兒,一把提起兩只箱子送到船上,借著船工的力上了甲板。 他緊跟著旁政,聲音篤定清晰?!安粫!?/br> “他不是那種人。”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 —君子兩相交,便知同道否。 …… 旁政踢開船艙一間休息室的門,那是船工知道他來特意收拾出來的,床比其他宿舍要大,要干凈,雖然這樣,這里的空間依然很狹小。 他給顧衿放到床上,捉著她腳踝給她脫掉鞋,然后拉開她擋在臉上的夾克。 自始至終,顧衿一直都沒醒。 他坐在小沙發(fā)上盯著她,摸出煙放在嘴里,他以為她是裝睡。 可是看著看著,旁政感覺不對了。 顧衿臉頰很紅,呼吸聲也有點重。他拿掉煙,用手探了探她額頭。不出意料,有點燙手。 旁政把煙扔到一邊,忽然就無奈笑了。 整整三天兩夜,從b市到北京到香港再來開普敦,就跟場夢似的。 譚禹給他發(fā)消息說你媳婦在非洲生龍活虎的,眼看著就要跟個小胡子跑了。他當(dāng)時正在開會,摸出手機看到那張照片的時候手都抖了。 照片上的顧衿穿著白t恤,挨著那個留著胡子和長頭發(fā)的男人,倆人站在開普敦的夕陽里,側(cè)著臉正在說什么。他抑制著心里激動,平靜回譚禹。 在哪兒? 譚禹說,欠你那幾千萬能一筆勾銷嗎,現(xiàn)在研究室經(jīng)費緊啊…… 他說雙倍給你。 然后就是連夜出發(fā),因為之前遠洋船隊的關(guān)系,他去非洲的證件資料準(zhǔn)備的很全,還特地偷著打了旁磊的旗號求了別人幫忙,這一路上旁政也沒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怕自己去了,她又不在了。他怕她身邊有別人,他怕她種種種種。 于是他就在船上等,他知道,她一定會來。 直到終于碰見她。 還真矯情,旁政伸手摸了摸她的臉,不是這一路上都生龍活虎的嗎,他看她相機里那些照片,每張笑的都跟花兒似的?,F(xiàn)在他一來,她就病了。病的跟只聽話的小貓兒似的,一點也沒了之前跟他牙尖嘴利的氣勢。 顧衿的呼吸潮熱,因為偏頭壓著臉頰,顧衿嘴唇是微微張開的,熟睡的姿態(tài)像極了飽餐過后的嬰兒。旁政又把手移到她兩片飽滿的唇瓣上輕輕摩挲,她小聲嚶嚀,無意識裹住他指尖。 旁政手一抖。 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旁政收回手,面色無波的拉開門,雷西正站在門口,見門開了,他先戒備往里看了看,確認(rèn)顧衿無恙,才開口。 “今天已經(jīng)夠麻煩你了,我跟胡澎也不好再占著你們宿舍,你要是不忙,也快天亮了,咱仨去甲板聊聊?” 旁政關(guān)門的聲音很輕,“行啊?!?/br> “但是她有點發(fā)燒,我得先給她找個大夫?!?/br> 船上有隨航的醫(yī)生,雷西趕緊道?!拔覀兺械挠袀€本地女孩兒,叫薩娜,醫(yī)生來了讓她照顧就行了?!?/br> “畢竟都是女孩,你一個大男人,不方便。” 不方便? 旁政盯著雷西,半晌,他用舌尖輕輕舔了舔嘴角,意味深長的笑了。 第60章 第61章 顧衿這一覺睡的很長,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天光大亮。她躺在船艙里,睜開眼睛,七八平米的小房間空無一人,窗外是明亮的日光和嘈雜聲,床頭上還有杯冒著熱氣的水和幾盒膠囊。 顧衿以為自己已經(jīng)上了雷西租的那條船。 她坐起來,低著頭,心里悵然若失。她潛意識里,一直是以為身邊是有個人的。他身上的氣味和體溫都熟悉,他跟她冷著臉,還跟自己發(fā)脾氣,他說你可真能折騰。 也不知道怎么就病起來了,本來這一路上都好好的。顧衿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穿上鞋,打算出去看看情況。 擰開船艙的門,顧衿才發(fā)現(xiàn)這船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樣。一眼望不到頭,絕對不是他們租的那條。 過道里還有穿著橙色衣服的船工在扛東西,來來回回的,小聲吆喝。顧衿站在他們有序忙碌的隊伍里,更顯得像個異類。 她探頭四處看了看,往對面幾間緊閉的房門問了一聲?!皊ara?” 沒人回應(yīng)。 她又叫?!袄孜鳎亢??你們在嗎?” 依然沒人回應(yīng),顧衿拿出手機,一邊找雷西薩娜他們的號碼一邊往外走。船艙的岔道很多,她又沒什么方向感,拐了兩個彎,顧衿就丟了。 好像所有艙門都是一樣的,一眼看過去也瞧不見什么人影,她又喊了幾聲,始終沒人回應(yīng)。 “sara?” “雷西?” 顧衿開始有點慌了,她茫然回頭,只有一條狹小的,她剛才進來時走過的路。 良久,她小心翼翼,輕聲喊了一個名字。 “……旁政?” 依然沒人回應(yīng)。 顧衿沒由來覺得眼眶發(fā)酸,她低頭迅速打開通訊錄,手指找的又快又急,因為是南非當(dāng)?shù)氐目?,通訊錄里一共也沒幾個人,顧衿找到雷西兩個字,剛要按下去。 忽然,船艙右側(cè)的房間里伸出只手,一把給她拽進去。 顧衿抵著門,后背和門碰撞發(fā)出一聲悶響。旁政站在她前面,一只手壓在她肩膀上。他離她很近,溫?zé)岬暮粑鼑娫谒羌馍?,低聲問她?/br> “找我?” 他換了一套灰色的運動裝,干干凈凈清清爽爽的,好像在這兒已經(jīng)守株待兔等了很久。 顧衿紅著眼睛,轉(zhuǎn)過頭躲開他視線,很平靜。 “誰找你?!?/br> 那一聲貓叫似的動靜,在門外細微到幾乎聽不見,但是他也確實聽清楚了,她在小聲又試探的喊,旁政。那一聲旁政,像之前很多個夜里她醒來無意識的呢喃,她說旁政,我渴,她說旁政,我是不是又把被子卷跑了?她說旁政,快起來,要來不及了。 她叫他從來都是連名帶姓,旁政旁政,好像這兩個字她信手拈來,叫的理直氣壯。 她手里還攥著手機,上面停在通訊錄雷西的界面,他劈手拿過來,開始翻里面的東西。 顧衿惱怒,掙扎著踢他。“你給我??!”